直到她的唇边漾起笑意,她才将勺中的粥一口喝下,方道:

“别说得太动听,我会当真的。”

“那就当真。”

她舀粥的手轻轻一震,唇边的笑意却是一直漾进了眼底。

今天,是周一,台里的惯例休息日,对于林氏缺的两天班,也只能明天再去急补了。

而锦典广告那边,也是实打实地缺了两天的班。

用完早餐,蓝皓将碗碟放到洗碗机中,这个空档,她拨通冯董的电话,冯董很快接了电话,听是她的声音,忙道,墨总交代过,西小姐身体不适,暂替她请了两天假。

墨沧受了这般重的伤,竟还记得她的事?

当然,由于墨沧的交代,冯董很慷慨地说,西小姐可以明天晚上进棚,再休息一天,因为慕小姐今日也有通告,加上最近西小姐的状态不错,按进度,再和慕小姐合拍两个小节,完全来得及按时杀青的。

一席话说得十分关切,自然,背后该都是墨沧的指示。

挂了电话,蓝皓已从厨房出来,他身上好闻的沐浴乳味道包裹着她,她不用回身,就知道,他离她的距离,很近。

既然,不需要她去广告棚,今日过HK去陪小潮的时间就不受影响了。

“看来,今天没人安排你做事?”他在她耳后说出这句话,他的呼吸热热地喷在那,带起一点点的酥麻。

“嗯。”

“不妨,我们去办点结婚前的准备事项?”他的手拥住她的,很熟稔的拥住,仿佛,这个动作,他已做了无数次般熟稔。

照着电视上常演的,她该转身,把脸靠进他怀中,再配合地用甜到发腻的声音说好。

这才符合偶像剧中,灰姑娘嫁入豪门前的经典恩爱片段。

可,临到她这,却只是变成了有些僵硬的举止,以及涩涩的语音:

“我想去HK的济慈医院看小潮。”

“我送你去,这样还快些。”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HK那边的分公司也有点事,这边的公司都在忙着一个应标,我去和不去,或许结果没有两样。”他有些黯然地说出这句话。

她听得出这分黯淡,但只以为,他的工作很繁忙的缘故。

“谢谢。”

“以后,别再对我说这两个字。我不喜欢你这么见外。”

好吧,在这瞬间,她选择噤了声,脸稍稍往后靠一靠,他却在此时,松开她的手,准备转身,她身子收不住,轻唤了一声,他已仓促地复抱住她,这一抱,她恰是转了身,整个人缩进了他的怀里,小脸上,再不见得体的表情,只是,惊怕后旋即转成的晕红。

平时,她和他算是够得上默契有加,今日,偏是这样。

但,怪得了谁,只怪她靠的不是时候,然,现在,这样被他抱着,为什么,她的心竟跳得那么快呢,快到好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她的手,因怕摔倒,下意识地攀在他的肩上,那只银色的手镯在初升的阳光下,湮出别样的光彩,绚丽了人的心。

而今天,他开的车同样是绚丽,是她从没有见过的一部,一部红色的极其拉风的跑车,他看到她惊奇的神态,告诉她,这款车的名字是道奇 Hennessey Viper Venom,可,即便他告诉了她,她对这种车,仍是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是这部车拥有鹏城HK两地牌照,所以可以由西部通道直接过去。

从那走,过关很快,远远胜过她以前从福田口岸走。

上午十点的时候,她已经在济慈医院的加护病房。

再过一周的这个时间,是看全面报告的时间,也在那时,Mr . Ray会给出小潮的具体治疗方案。

她的手握着小潮的,象以前一样,轻轻说着小时候的事,任何有助于小潮苏醒的事,她都会去做。

这一陪,直到中午十二点,有专职护士进来替小潮打营养素。这件本来一直由她做的事,现在,由专职护士在做,做得却是比她更为细致。

此时,门口突然有护士轻声道:

“西小姐,有位先生替您送来了午餐。”

先生?

是蓝皓。

他送她到医院门口,就开车去了HK分部,没想到,两个小时,他倒又回来。

她走到病房外,蓝皓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冲她晃了晃,道:

“新鲜出炉的HK稳记海鲜饭。”

她走到跟前,才要说谢谢,想起一早他说的话,只笑着接了过来,换一句:

“你吃了?”

“嗯,吃过了。”他指了指一旁空了的袋子,是归心老婆饼,他送她回家的那天早晨,他所用的早餐。

但,现在,这里是尖沙咀,元朗距离这里的路程,算上周一的堵车,来回需要一个多小时吧。也就是说,他根本没去HK分部,或者该这么说,他今天纯粹是陪着她来HK。

接过海鲜饭,饭盒还是温暖的,因为外面包了一层锡纸。

她没有打开,突然道:

“去外面吃吧,这里是病区,不太好。”

“都好。”他笑起来,笑意背后的东西,是她不会看懂的。

她随他走到医院的庭院里,他带她回到车里用,毕竟,炎炎夏日,她不想被晒黑,这是最好的选择。

车上,打着最适宜的空调,很快,她把海鲜饭用完后,抬起脸来望了望车外的天气,叹道:

“今天的天气真好。”

这句话纯属废话,还是没话找话的那种。

天气不仅好,还好到很热,很晒。

说出口,她觉得自己真是矫情得可以。

“天气是很好。”他居然还应了她这句话,“刚问了护士,济慈医院下午有一个小时不容许家属进去,是医生的例行检查。不如,我带你到尖沙咀走走?”

“好。”她答应地很痛快,这么痛快无疑泄露了一点小心思。

这一个小时,她自然是知道的。

刚刚提出要出来用午餐,不就是这一个小时最早的铺垫吗?

他笑着从车的后备箱拿出一把遮阳伞,她手上打着绷带,他体贴地替她撑开,并做了一个邀请她下车的姿势。

她也学着电影里演的那样,将手放在他邀请的手中,他将她的小手紧紧攥在手里,她的高跟鞋甫下车的刹那,突然想起什么,要折回去拿墨镜,他却用力一收,把她带下车来:

“难得在HK,那些八卦记者应该不会这么起劲跟到这吧?”

是啊,她并不是什么大牌,总不至于,来趟HK,都被他们跟上吧。

欣然一笑,随他往尖沙咀行去。

尖沙咀是繁华的商业区,他带着她走过各大名牌专卖店,她却只是看了看橱窗的样品,然后摇头表示不喜欢。

以前,看这杂志,她是喜欢的,但,当那天因一场不堪的意外弄坏了林若得礼服,再用了那么一大笔钱去赔时,她才发现,这些东西,拥有了不过是一种奢华的象征,一旦到了用坏的那天,会觉得不值。

如今,如果她要,他会送她。

可,既然答应他的求婚,她对他在意的,就不是钱的问题。

因为这次,他的允诺,同样和协议无关。

所以,绕了一圈,从Hermes走到Chanel,再到CD,她竟是一家都不愿进去。

他牵着她的手,只在路过冰店时,看她流连的目光,给她买了一份大号的香草冰激凌,对于这个,她倒是吃得开心。

在开心中,他带她进入了一家店,Tiffany,绝对的珠宝大牌,尤以婚戒闻名。

她并不知道这类珠宝大牌,一如她不知道手镯是卡地亚一样,只是看到橱窗外的戒指,怔了一怔间,听到他道:

“既然路过这,我们把结婚的东西准备一下。”

这是路过,还是他刻意带着她绕过来的呢?

深吸一口气,进到这家店。

“有什么可以帮到二位的?”专柜小姐笑容满面的问。

“之前,我在你们店定了一枚Setting钻戒。”他启唇,话语更是让她有些惊讶。

这件事,他是交给小爱去办的,按着时间应该是办得差不多了。

“是蓝先生。”小姐接过蓝皓递过去的凭证单,笑得愈是灿烂,立刻转身从里面取出一款钻戒。

一旁,西汐面对满目琳琅的饰品,只是注意上面的标价。哪怕很普通的一个环,都得近万,更别说镶钻了,而小姐拿出来的这枚钻戒,克拉真是大啊,属于戴在手上,绝对是鸽子蛋一样的效果。

蓝皓将牵住的手放到桂台上,预备让她试一下指环,她却把手一缩,嗫嚅:

“这款戴着,不方便做事。”

“蓝夫人,这款是结婚钻戒,是具有收藏意义的呢。”

蓝夫人,这三个字好陌生,但,似乎听起来,真不错呢。

可不错归不错,她才不要戴这种戒指。

“我不太喜欢,我想要的是对戒。”她转望向蓝皓,干脆直截了当地道。

“那你喜欢哪款?”蓝皓笑着说。

西汐快速在柜台前走了一遍,突然,一个较低的价格跳到她的眼里,1800HKD,虽然对她来说,也是很贵了,但一眼扫过去,这是最低的,毕竟如果她看得太细,明显会引起蓝皓的怀疑。

“就这款。”她的手一点,眉眼笑得弯弯。

其实这款戒指真的很好看,当中是一个心形的设计,不仅价格让她欢喜,款式,同样不错。

“蓝夫人,这款是Elsa Peretti open heart,是银戒指哦。”小姐特意注明了一下材质,“并且,没有蓝先生适合的款呢。”

银得都要上千?

大牌果然是用钱堆起来的。

“这款要了。”蓝皓道。

“好的,蓝先生。但您要的是结婚对戒,这款是不太适合的。”

“再把店里其他的对戒款拿出来。”蓝皓轻描淡写地道。

西汐想要阻止却再没有合适的理由,谁让她没事去选一个没有对戒的款呢?

看着面前一字摆开的对戒,她只能凭款式的简单,以及不镶钻做为判断价格的唯一标准。

“这对好看。”她点了一对看上去式样最简单,也没有镶钻的款式。

“蓝夫人眼光不错,这是Lucida款呢,最简洁大方的设计。”小姐赞赏地道。

“都要了。”蓝皓取出信用卡递给小姐。

“好的,蓝先生。”

西汐看到那位小姐把之前她点的,还有那枚钻戒,以及对戒都包了起来,终于忍不住,道:

“那枚钻戒,我真的不喜欢。”

这句话说得很决断,没有任何余地的决断。

蓝皓凝向她,她咬了咬唇,起身,主动牵起他的手,走到店的一角:

“你说这是为结婚准备的,对不对?”

“是。”

“倘若我是你的协议女友,那么我会选择最大的钻戒,但,既然,你选我做你的夫人,我选择省下该省的钱。”

这句话让他的心突然地,顿了一顿,他凝着眼前的女子,他是知道她节省的,可,她对他说出这句话,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以往交往的女友,除了感情方面的吝啬,其他方面,他都是很阔绰的,譬如,陪那些女友来这些大牌珠宝店选购。

大部分的女友会挑选最贵的珠宝让他买单,也有极个别的刻意选择便宜的珠宝,或者是干脆不要珠宝,推拒的理由也往往听起来很美,说陪在他的身边比这些珠宝更是她们所要的。

通常,面对这么美的理由,他会说,这是分手的纪念礼物。

接下来的情形,那些推拒要么变成接纳最贵的珠宝,要么变成立刻扬长而去,在媒体面前一番哭诉。

五年下来,没有人跳得出这个怪圈。

除了五年前的纪如初,那时他根本不会用珠宝区标榜爱情,自然,也不会带她来。

以及才分手的周佩佩,周佩佩当时要的是一枚戒指,可惜,他送的珠宝中,除了今天之外,从来不会包括戒指。

是啊,他对她终究是有所不同的,今日,他只想送她戒指。

所以,她对他说的话,也应该和那些女子有些不一样吧。

许是他只凝定她,却不说话,她有些脸红地讪讪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真的愿意娶我,那枚钻戒我不想要。”

简单的一句话,说得真是很费力,她说完,回身就要走出店去,手,却被他攥住,这一刻,他的手心能触到她因为紧张,小手有点发凉,他下意识地攥得更紧,想要把她的冰冷捂热。

“好,就要对戒,和你后来选的那只。”他应允她,复加了一句,“这是我的底限了。”

她低垂下脸,点了点头。

出得专卖店,他攥着她的手,径直走进一家店面不大,装修却颇为考究的店铺。

她只低着头走,忘记去看店铺的牌子,进得店里,出了看上去就十分舒适的沙发外,有一名戴着眼镜的女子立刻迎了上来:

“蓝先生、蓝夫人,这边请。”

这家店的名字是格木站,是世界知名服饰品牌国内集中地,专门负责替国内的尊贵客户定制各类世界品牌的服饰,并承担国际修改往返的运输。

这些,西汐当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从里面又走出两名女子迎她走向一侧的女宾部,并专业细致的替她量完一些定制礼服必须的尺码,末了,赞道:

“蓝夫人的身材真的很好呢。”

究竟是她的身材好,还是蓝皓付得起这客观的钱更好呢?

她猜出这是定制结婚礼服,也猜出价格必然是不菲的。

可,刚刚那句‘最后的底限’犹在耳,她却是不能再做反对了。

量好尺码,出去时,蓝皓已坐在那边等着,温柔地笑:

“累了吗?隔壁有家不错的糖水店,坐一会,我再送你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