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榆愣了一下,没有回头,轻笑着说:“谢谢!”

“看来你在佛前祈祷了五百年,果真在最美的时刻遇到了那个人。”他锐利地瞪了一下那个周身散发出杰出气息的外国男人,轻讽道。如果讲纪超暗恋叶小榆,他只会有些不开心,但这个男人,外型上与气质上则让他觉得太危险太危险了。

“纪跃飞,你去死吧!”叶小榆浑身颤抖,转过身瞪着他,一张脸由黄变得惨白。想必他看到了那首《开花的树》,那个人明明是他,他怎能这样随意说出来。他不爱她没有关系,但不必这般侮辱她。

“死?你为何要咒我死呢?怕我碍着你,我不是同意离婚了吗?难道你嫌不够自由?哈,放心,我对书呆女没有兴趣,我喜欢的是。。。。。。。”纪跃飞忽然返身按住吉星儿贴紧自已,在人声鼎沸的餐馆里,就那么亲吻起来。

叶小榆眼前一片黑暗,她轻咬着唇,眼眨都不眨的盯着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尔后绝然地转身,直直地走向门外,仲凯忙招手买单。她笔直地朝前走,不看车道,不看行车,就那样走着,有几次急驶的汽车都差点撞上她,司机破口大骂,她也象没有听到,依然那样走着,直到仲凯追上来,抓住她的手臂。

她漠然地抬头,路灯下,仲凯看到她把唇咬破了,嘴角腥红一片。冰山崩溃一角,他找不到纸巾,只得用衣袖轻拭去血迹。

她醒过神来,拂去他的手,欲推开他,他不放,强抱着把她拉到一边的车内。

“干嘛?”她皱眉,干干燥燥的眼眶和脸庞倒教他意外了。

“对不起!不该带你到这里来吃饭。”他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看她一眼。

“你没有错!”她别过头,不想让任何表情再落入他的眼中。谁也没有错,如果心中曾有一丝牵挂和思念,那此刻荡然无存,无爱亦无恨,她死心了,死得彻彻底底。

“如果你想哭,我不会介意。”

“我没有哭的理由。”

“情绪渲泄出来会比较好。这里没有别人--------”

他以为她会害羞,呵,如果害羞一次能让心痛一点,她愿意,可惜这是枉然。

轻轻地说出地址,“麻烦你送我回去。”她不想再说话了。

他看了她一眼,发动车,徐徐地前行。天果真下雪了,车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在车灯下狂飞着,这是北京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可真是时候。

“叶老师,讲个我的故事给你听,”仲凯轻轻地说,两眼看着前方。

“喔!”叶小榆不好奇,随意应了一声。

“说出来,你可能无法相信,我是个GAY,不要惊异,这在国外很正常。其实我以前并不是,但在读高中时,我遇到一个人,是我的同学,他先开始的,疯狂的爱恋象潮水般把我淹没了,我抗拒过,但最终还是被他打动了,我心甘情愿地爱上他。我们一起十年,但去年他忽然对我说,他发现他有爱异性的能力,他想生孩子,有一个正常的家,他想回头。”仲凯说到这,把车停下了,燃起一根烟,把脸藏在烟雾后面,“而我却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我不恨他,每个人都有爱别人和不接受别人爱的权利,我消沉过、颓废过,但后来都平息了,我决定来中国,好好地工作。叶老师,爱情很美,但不是人生的全部。”

“但你以后就不会笑了,是吗?”叶小榆低声说。

“是,从那以后,我就没快乐过。真心爱一个人,一生只可一次,以后再遇到谁,都不会有那种激情了。”他俊美的容颜上掠过一丝痛楚。

“我们都是可怜人。”她喃喃地说。

他熄灭烟,看着她,“没人爱不可怜,不会爱别人的人才是可怜虫呢。”

可能因为他是GAY,是同病相怜人,她撤下一切心防,先前所有的委屈就那么流了下来。仲凯目视前方,没有开车的意思。

她轻轻的抽泣着。

“不要忍了。”他的声音没温情,但很令人感动,稍微一拉,她扑进他的怀中,枕着他胸膛哭起来,他没有移开身子,微微圈着她,头轻搁在她肩上,象两只相互依偎御寒的鸟儿。

许久,她才止住悲声,红肿着眼,难为情地扯出一丝笑意,“对不起,把你衣服弄湿。”

他摇头,“没事,至少我们两人还有一个能笑,真好!”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我好羡慕。”

“仲凯,”叶小榆忽然忘却了自已的疼痛,怜惜地说,“我们做朋友,好吗?”

“你不在意我是GAY?”他自卑地说。

“GAY也是人呀,只不过爱的人是同性而已,真心爱一个人又没有错,我欣赏你的真诚还有优秀。以后,不要讲我傻傻笑就可以了,我会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叶小榆认真地说。他把他旧日的伤痛摊在她面前,只为让她懂一切都会过去的,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样的朋友呢?

“我叫小榆,榆树的榆,很普通的一棵树,乡野里处处可见。”她向他伸出手。

他轻轻握住,蓝式的海洋飘起一层欣慰,“仲凯!”

两人相对而视,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上一吻,“这个夜晚,对于你是不幸,但对于我来讲,却是一份幸运,我在中国有了一个可以倾心相交的朋友。”

“我很期待。”有一个高高大大,可以不在意性别的朋友,不担心有什么之扰的朋友,叶小榆也有点开心,何况他的博学还让她很敬佩。

只是这相识的方式,她不想多回味。

怎么讲,还是好痛好痛。

[正文:第十九章,静默的树 上]

今生已矣,且将

所有无法形容的渴望与企盼

凝聚成一粒孤独的种子

播在来世

让时光逝去最简单的方法

就是让白日与黑夜

反复地出现

让我长成为一株

静默的树

就是在如水的月夜里

也能坚持着,不发一言

“一个人上去没有关系吗?”仲凯不放心的问,脸上的肌肉却纹丝不动。

他的脸就象是整个容般,没有属于自已的表情,叶小榆心疼地叹了口气,小手包住他的大手,“这地方很安全的,离集训中心又近,你住在?”

“我住在清华园里外籍教师公寓,不远。”

“啊,真好,那你以后可以用走到我这里来玩,开车小心点。”她推开车门,扑进来的冷气冰得能让心脏麻木,北方的冬天,冷是实实在在的。

欠身俯窗给仲凯一个舒畅的笑容,他点点头,挥挥手,远去。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租处,开了门,刺眼的灯光让叶小榆眼睛有些不适应,抬手遮住,手背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疤,有点丑。她看到餐厅里坐着两个人,一张酷脸上是满是怒气,另一张是无限同情。

“今天怎么这么早?”高倩夜生活频繁,不是演出,就是聚会,一星期有一大半要晚归的。

“有个人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一通电话把我招回来了。”高倩耸耸肩。

纪超坐着,不发一言。叶小榆没有心情去分析他生气的理由,她更想此刻躺到床上,睡着就好,什么都不想。

他忽地站起来,拉住她冲进她的房间,“啪“一声关上门,也不开灯,黑暗中只见他眼中两团火焰越燃越旺。

高倩在外面敲了两声,没坚持多久,估计不会人命关天,便走开了。

“刚刚车上那男人是谁?”纪超冷泞地问。

叶小榆打开灯,拉过房中一张椅子给他,自已坐在床边,忽视纪超的异样,好声地说:“怎么啦,是集训中心的教授。你认识他?”

纪超有些郁闷地坐下,“我不认识,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中心开会。”她撒了个谎,不想他知道得太多。

他相信了,脸上的表情慢慢柔和下来,把椅子挪近她,“我今天很早就过来看你,到了下班时间,也没看到你身影,我有点担心,才把高倩叫回来开门。”

叶小榆点头,“以后不要过来看我,天气这么冷,你住的地方又远,马上期未考了,课业要重于平常,老师有能力照顾自已。”

纪超不信任地斜了她一眼,“干吗要把我往外推,是不是怕我妨碍你什么?”

叶小榆轻叹,如果用唯心的话讲,人有前世,今生,那么她的前世一定是姓纪人家的仇人,不然今生不会与两个姓纪的人相遇,并且受着同样的责问和折磨。

“纪超多想了吧,你是我学生,能妨碍我什么呢?”在教育心理学中,讲到在学生青春期,可能会对年轻的老师产生迷恋,但那只是一种对情感的渴慕,并不是真正的爱,这时,必须好好劝导,不能突兀地硬阻。叶小榆相信纪超有可能是这样,她尽力提醒自已的身份,不让他多想。

“哼,”他不屑地一笑,“你当我是幼稚园学生,还是青涩的高中生,不要忘了,我们是同龄人。”

叶小榆脸一红,低下眼帘,“那是你的感觉,我只当你是学生。”

纪超蓦地把一只手放在她胸前,慢慢地揉搓着,另一只手拉过她,贴紧自已,呼吸瞬刻粗重,他低哑地吼着:“我是男人,不是毛头小子,不要忽视我的存在。以前,你不自由,我不作多想,现在你是自由了,为何就不能多看我一眼,我可以给予你一切,你感觉不到我在渴望你吗?”

事情太突然了,叶小榆一时没有回过神,但她毕竟有过婚姻之实,她立刻就感觉到纪超的异样,她慌乱地推开他,抬手就是一巴掌,他没让,实实地接了下来,她被自已吓住了,看着自已的掌心。倏地,在她愕然之时,他一把又扯过她,抬起了她清瘦的脸庞,往她的清唇吻了下去,叶小榆全然无措地任他吻着。

他只是浅尝即止,她却招架不住地瘫了,“吻都不会的人,凭什么在我面前装大,你要我相信什么?”

“我离过婚,”拗不过他,她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理由。

“离婚证书是放在抽屉中,又不是让你随时挂在胸前。”本意是惩罚她当他是孩子看,没想到纪超越吻越有感觉,他低下头又在她的颈项、她的耳后一一掠取。“不要告诉我这些地方别人都没吻过。”

叶小榆真的又羞又恼,却又挣脱不开,“乱讲什么,我结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