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个饭!”他站起来,等着。

“我的胃口已不算好,不想再坏下去。”她的心地坏了起来。

仲凯的脸色变了一下,“你一定要和我拗下去吗?我是无心的。”

叶小榆恶狠狠地瞪他,无心的错就不是错吗,他始终没有开口道歉。

“我很坚持,下班前,我过来等你,我的时间很紧,寻常的晚餐,不必刻意打扮。”

他说。

“不需要浪费你的时间了!”这种补偿她不想要,说完转身走出去了。

海水微蓝,一点点风浪轻漾。

纪跃飞告诉自已,在未下班的此刻,傻站在B大面前,很蠢。他早已不是年少为情痴的年岁,可以夜晚在谁的窗下弹着吉他唱个半夜,当然,在那种年岁,他心中有目标,谁也入不了他的眼,听同寝室的同学聊什么什么女生,他顶多笑笑,觉得他们幼稚。但现在站在这里算什么呢?而且已连续来了一周,闹得保安见到他,都先打声招呼。

他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已:小榆感冒未好,胃也在痛,他得确定她是不是痊愈了,可那样打个电话就知道了,不行,要亲眼见到才能放心,那进去看看她呀,不好,那会打扰她工作,其实是他没有勇气走进去。

站在这里,他只是想悄悄看看她好不好,牵挂的心让他没办法静心工作,付刚看他魂不守舍样,自动自发地分担了许多事情,他就变本加厉地任心情左右,心慌得象个毛头小子,可是站了多日,他从没看到她的身影。她不下班吗?还是她病得更重,呆在医院里?

他也偷偷去了上次那家医院,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没有她,他才好好的放下心来。

有几个青涩样子的男生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唉,瞧瞧自已一身名牌装束,不伦不类地在做些什么,还说他是什么商界精英,对照此刻,简直是讽刺。

是什么地方错了呢?不是都离婚了吗?离婚后,男婚女嫁,应各不相干,他应给她宁静。理智把关着情感闸口,不再如泻洪般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这莫名的揪心,却演变成这样,每一根神经都会应想她的每一刻而大大牵动。

甚至这次超出了媛媛离开时带给他的撼动。

天晓得以后会如何,他只想见见她,确定她好好的,然后再寻找答案。

从六岁到二十八岁,他的路都太顺太顺,几乎都觉得麻木了。

有房有车有事业,一个男人想装饰自已的门面,他都有。他习惯掌握一切,也习惯将眼光放远,更拒绝意料之外的变故。他要掌握自已的人生,不许它出一丝差错,但人生中若从不曾有意味,却也未免无趣得让人呆板。

意味一个接一个,媛媛离开,他变得花心,然后忽然收心与小榆成婚,成婚半年,又离婚。

他的顺势突地变得迟缓,他都有些无能为力了。

以后该如何,他一下看不清,事业上的成功无法带给他满足,他心中象一个洞,放什么都填不满。

再捻熄了一根烟,随手丢入垃圾筒,一大群学生走了出来。他靠着车门,两眼眨都不眨地寻着。他的轩昂让其他等待的男生成了陪衬,让人一出校门便往他这边望去。

果然,有两个女生走了过来。

“纪先生?”一个大眼睛女生试探地问了一声。

他讶异地点点头,“请问?”

那女生回过头冲另一个女生做了个鬼脸,笑着转过头,“我说是纪先生,那次在蛋糕房前,叶老师和我们一起,你刚好过来接老师。”

纪跃飞想起来了,那天也是他和小榆闹僵的时候。

“叶老师在里面吗?”他微微有点难堪。

女生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叶老师现不在这里上课了?”

他愣了下,不自然地笑笑,“哦,我刚出差回来,怎么了?”

女生理解地点点头,“叶老师被竞赛中心借过去三个月做辅导员,明年开学时才会回来。竞赛中心听说在清华。”

纪跃飞掩饰住自已心中的落莫,点点头,礼貌地说:“谢谢,你们去哪,我送你们一程。”

“不要,不要,你快去看叶老师吧!”女生好心地提醒。

他没有多言,上车,却不知该不该去清华园。她的生活没有因分手而改变方向,反到还换了个场所,与他更无相见的机会。她应该很不错,忙碌的工作会杜绝一切胡思乱想,她会很充实,会淡忘他。

此刻,他要去打扰她吗?

[正文:第十八章,揣想的忧郁 下]

看着出出进进一班上班族打扮的人潮,叶小榆忍不住就想叹息。

餐馆没有错,蓝顶白墙的古欧式风情设计,约莫一百多平方,有二层楼,格调明快俐落,屋顶的正中内有一公尺见方的开口,贴着浅蓝的玻璃,白天时可以让阳光自由地照亮店内每一时,又特别又节能,晚上月光很好时,则可以隐去所有的电能,点上蜡烛,享受一种人为的浪漫。

可惜今天月黑风高,适宜夜袭,却不适宜约会,当然她与他-----仲凯也不是约会。

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根本没把中餐时他的话当真,下午她忙着辅导学生,他在清华还有别的课,她不作多想。没想到下班前他居然按时准点在集训中心外等着她了。

她再次明明白白拒绝,他什么话也不讲,就那样深深地注视着她,也不走开,脸上线条绷得紧紧的,没有让步的意思。

她知道这是他表达歉意的方式,可是她不想要,可却又没有办法。

于是,她此刻坐在这幽雅的餐厅中,满室柔和的音乐,他仍不拘言笑地坐在对边,认真研究菜单。外面天阴得象要下雪,对面再坐着一座冰山,叶小榆只觉着寒从脚下蔓延上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难得,他抬高了一下眉毛,看着她。她也没什么表情地回视着,“我要一份玉米浓汤,还有一份点心。”她淡淡地说。

餐馆位于众多写字楼之间,客户多为白领,酒的花样很多,但菜一般,她看了很久,庆幸终于找到可以吃饱的食物。

“你可以多吃些,你太瘦了,不必担心发胖。”这么体贴的话,从一张冷冰冰的面容里吐出来,有种怪异的幽默。

“足够了。”叶小榆不觉得感动,他至今都没道歉,她也一点不想领他的情。

他点了一份意大利餐。

等餐时,一下无事可做,又无话可讲,不免有些难堪,当然这只指叶小榆,仲凯则不以为然地打量着她,不是礼貌,她都想离席而去了,回到小窝,煮一点面条,吃得暖暖的,再巴在屋内傻傻地想想一个不该想的人,迷迷糊糊睡去,也比坐在这儿受这份苦好。

“叶老师,话讲得很少。”他终于把她的姓叫准了。

“嗯!”其实那要看和谁讲话呢,做老师的不可能话太少,不然一节大课怎么撑下来,她和他又不熟,言多必失,已落下“无事傻笑”的印象,再多一个“长舌妇”的感觉吗?她可不要他记住她。

幸好没等多久,晚餐上来了,至少可以把注意力转移。叶小榆刚想开动,他忽然拿过她的点心餐盘,细心地为每一只点心抹上黄油,然后再推给她。

叶小榆有些哭笑不得,说他不懂礼貌吧,他此时又象个周到的绅士,说他懂,明明他讲话尖刻得让人无法遁形,怪人一个。

“付总,我送纪总回家,你付账可以吗?”隔壁雅间出来一帮人,一个柔媚的女声软软地叮嘱着。

叶小榆停下手中的动作,身子一下就僵硬了。

“不,你付账吧,我送纪总回去。”另一个男声说。

“你不要早回去陪你家新婚太太吗,我送就行了。”女声很坚持。

“我没有喝醉,我可以自已回去。”又一个男声微有些口齿不清地说。

叶小榆屏住呼吸,直直地坐着。不会错的,是纪跃飞,公司的应酬,还有付刚、秘书,他有些醉了,他的秘书想送他回去,然后。。。。。。。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果真他没有寂寞太久,没到十日,他的怀中又有别人了。

以前说不定有多少个晚归的夜晚,都是他体贴的秘书相送。现在没有她,他更方便了。

心即刻就疼得象抽痉,她放下汤勺,揪住胸前的衣服,轻轻地按着,脸痛楚地皱成一团。

“怎么啦?”仲凯发现了她的异样,忙探手抓她的手。

她奋力甩开,闭上双眼,忽地觉得恶心,起身就跑向洗手间。没有吃什么,只是一直干吐,直吐得胃发出回响,她这才直起身,用冷水拍拍额角,疼痛稍微好受了一点。

斜依在墙上,平息心中的懂乱,看出镜子中一张蜡黄的小脸,人未老色先衰,呵,她有什么让人留恋的地方呢?没有艳美的容颜,又不是刻骨铭心的初恋,她有什么资本去与别人争呢?何况现在都是陌生人了,她还能计较什么,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了。

她,庸人自扰。

落莫地抹去脸上的水珠,走出洗手间,看见仲凯站在外面。她歉意地一笑,“对不起,影响你的胃口了。”

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话也不说,上前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肩,轻拥着带她回餐厅,她感谢地回头冲他一笑。

仲凯停下了脚步,眼睛瞪着前方,叶小榆回过头,正对着纪跃飞疾愤阴冰的视线,吉星儿抱着他的腰,他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小别重逢,这样的相见实在是太有趣了。

叶小榆有些想笑。

吉星儿占有式的揽紧纪跃飞,目光发狠,不退让又理直气壮。“你想怎样?”

有些女人,在男人面前柔若弱水,但在对手面前,比较奋不顾身,比较张牙舞爪。

吉星儿就是,自从得悉纪跃飞离婚后,暗喜在心,她不惜心计地展示着无尽的风情,尽力想把纪跃飞勾引上床,虽然还没有得逞,但今晚这样的好机会,她不想错过。没想到,好死不活地居然碰到前纪太太。

难者叶小榆抓住仲凯的手臂,指尖冰凉,她侧了下身,给他们让开了路,淡淡地点下头,朝自已的餐桌走去。

“看来你行情不错啊?”纪跃飞凉凉地说,一点喝醉的迹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