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东顺势放开抓着白潇手腕的手,然后喝一口酒,又倒些到木炭上,低声道:“小夜,你妹妹代你把酒喝了,那我就再分你些吧。”火焰瞬间又涨上来些,映得陈紫东的脸光影明暗分分明明,整个人,都似乎是铜铸的,沉甸甸。
白潇嘴唇侧着咧了咧,又灌一口酒。然后闭上眼睛,感受酒液从口腔里经过的感觉。味道不好,辛辣苦涩,灼得人舌头都有些麻木,然后脑袋越来越沉重,眼睛酸痛的,看什么都开始有分影了。
“你们…”白潇觉得,自己也许是醉了,因为这个时候眼里的分影居然越来越多。
醉了吗?
醉的感觉,全身乏力,腰腿和脑袋都开始酸痛,四肢里像忽然被抽去了一大段骨髓,又冷又热,站也站不稳。
白潇模模糊糊地感觉着,忽然以为自己正被摇晃在波浪上起伏。然后听到有人惊呼:“白潇!”然后身体彻底软下,似乎与什么重重地撞了一下,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白潇晕倒了,其实不是醉的,而是虚弱的。她才献出800毫升血不足24个小时,情绪就接连大起大落,更是淋雨吹风喝烈酒。这样的摧折健康无碍的人都未必受得了,更何况,她才是将近极限的大量失血。
此刻得她血液之助的沈错却终于是完全清醒了过来。
顾青颜和薛希蓝正在他病床边互打机锋,各不示弱。
薛希蓝是忠诚属下的保护者姿态,顾青颜的神色骄傲一如既往。。.。
十一回:‘否极泰来‘否
“顾小姐,夜已经深了,你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请回吧。”薛希蓝双眉深锁着,眼睛里的忧郁深浓深浓,他望着顾青颜,神色又很冷厉。不得不说,薛希蓝容貌虽然并不出色,气质却很成熟魅惑。这是一个裹紧了岁月风霜,全身都散发着熟透了的神秘与强势的男人。
薛希蓝,确实有让大多数女人在第一眼见到时就怦然心动的资本。
顾青颜却是恼透了薛希蓝这种无处不散发魅力的作态。不过想到今天在股市的成绩,她又得意了。
“薛总,你是觉得我留在这里不便呢,还是让你联想到了某些失败,所以不高兴了?”顾青颜下巴抬起,双目直视薛希蓝,想要从他眼睛里看到一点慌张。
“顾小姐,”薛希蓝反而微微笑了,他的声音很温醇,“薛某只是想为顾小姐留三分余地。可是顾小姐既然不屑,那么薛某倒要实在地问问,顾小姐是怎么知道沈先生受伤的消息的呢?我很确定这个消息是封锁了的,连我们远通董事会的成员都未被告知。”
顾青颜一惊,她才想起下午股市收盘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去见沈错,看看他是不是还好,跟他炫耀自己现在也是远通的大股东了,却忘记沈错受伤的消息根本就是被薛希蓝封锁了的,她这么贸贸然跑过来,哪能不引人怀疑?
“呵呵,”顾青颜脸上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眨眼之间她又恢复镇定,然后脸上透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薛总你也太自信了吧,难道你不知道,这市医院的季英院长与家母一向交好?况且阿错受伤又不是国家机密,我与阿错的交情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来看他才奇怪呢。你说是么?”
“当然。”薛希蓝神色不变,声音里却带上了三分调侃,“顾小姐未嫁,沈先生未娶,顾小姐你倾慕沈先生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顾小姐你是名门闺秀,这么大晚上的,与两个男人同处一室,只怕不美吧。”
顾青颜柳眉一竖,脸上霎时青一阵红一阵,说到名节的问题上,女人再怎么也说不过男人。这是传统文化之下社会定位的差异,顾青颜要还想做她的名门淑媛,这个问题就不得不在意。虽然这已经是新时代了,现代人不会有男女不相授受的规矩,但这个问题若是被薛希蓝抓住了无限夸大,那可就有够她顾青颜受的。
两人都没注意到,沈错已经醒了,从顾青颜说到自己让薛希蓝联想到某些失败起就醒了。
沈错醒来以后就半眯着眼睛,一边感受身体别样的虚弱与肩膀处的疼痛,一边默默地听着顾青颜和薛希蓝的对话。到这个时候,他知道是该给顾青颜一个台阶下了。
“青颜,”沈错轻轻地叫了一声,“再晚些的话,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也不安全。我已经无碍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沈先生,你醒了!”薛希蓝转过身,惊喜道。他马上就按动床头按铃,通知护士台沈错已经醒来。
顾青颜却呆了一下,然后脸色又在瞬间转好,她微微垂头,甚至有些娇羞的味道了。
“阿错,”她声音娇脆也惊喜,“你是…你是在关心我么?”
“你是我的好妹子,我自然关心你。”沈错轻叹了一口气,眼睛又合上了些,只留可见一线微光的细逢,“青颜,不论商场之上你我如何争斗,私交里,我永远都把你当妹妹。”
顾青颜的心瞬间就像被铁抓狠狠揪了一把,她头又高高地扬起,然后冷笑道:“谁要做你的妹妹了?你倒是很高看自己啊,想做我哥哥,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哼,沈错,你还是担心好你自己吧,担心你的身体,担心你的公司,我的安全,可不劳你费心!”
她手臂从身侧划过,腕上两个金丝镯子撞得脆响,然后是笃笃的高跟鞋声渐远,顾青颜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昂着头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与几个护士擦身而过,护士们都很莫名其妙的被她瞪了一眼。
再给沈错的身体做一个初步检查,确定他完全脱离危险期后,护士们离开了,病房里终于只剩下沈错和薛希蓝两人。
空气有一瞬静默了,然后沈错睁开眼睛,笑道:“希蓝,易云‘否极泰来’,你觉得明日当如何?”
“这一卦可不好算。”薛希蓝在陪护椅上坐下,笑容又是很温醇的,“东边的那一位忽然不肯表态了,可偏偏我们还有个东西,是非要他批下不可的。”
“东方震位,吉顺而有波折,过旺易怒,伤肝脾,果然,是伤得很啊…”沈错说是这样说,神色间却仿佛在期待更多波折,“顾青颜今天这样得意,是你把股票都抛出去了么?”
“是啊。”薛希蓝摇了摇头,笑道:“杰轩那小子还置疑我呢,以为我糊涂了,胡乱下达命令。嘿,这帮小子们,真是不错得很。”
沈错的眼睑却又垂下了一点,他淡淡地说着:“给他们加奖金吧,让他们出去玩几天,股市上暂时就不用管了。总之…按原计划进行。明天,你先代我去做新厂房安置的洽谈,务必在两天之内把合同拿下来。再给我安排家庭医生和看护,我要回沈园去养伤。”
薛希蓝的手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他按捺住加速的心跳,沉声道:“当真撤出股市,那可是,在走钢丝了!”
“不是走钢丝。”沈错依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是置之死地而后声。要么一败涂地,要么一日飞升,我别无选择。”
“阿错,你有选择的——”
“不,你知道的。希蓝,你曾说过我骨子里具备太强大的攻击性,那么,我就是别无选择。”沈错忽然话锋一转,“白潇呢?希蓝,白潇怎么样了?”
“她没事…”薛希蓝稍稍犹豫了一下,想起那位先生,终于将心中的一丝不忍压下,“她先走了。”
“走了?”沈错有些微的失神,然后再回到淡笑。
“是的,上午走的,她没有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薛希蓝终于就这么简单地说出白潇走了。下午变成了上午,其它一概略掉。
“哦,”沈错顿了一下,“带笔记本过来了吗?我要再看一次年表和蓝图,顺便检查一下计划表有没有遗漏的。”他脸色是苍白的,却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说起话来,又仿佛丘壑尽在胸怀之间。。.。
十二回:是的,有事
天渐渐大亮,白潇恍恍惚惚地醒来,抬眼只见雪白的天花板,垂目又见雪白的被子,鼻端嗅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手臂上却似乎插着坚硬的针状物。
很熟悉的地方啊。白潇心底苦笑,她的身体一向还算好,最近却似乎与医院缘分大涨,兜兜转转,三翻两次,又来了。
门口传来惊喜的声音:“白潇,你醒了!”是陈紫东。
金晶在后面,跟着大叫一声:“哇,潇潇醒来啦!”
陈紫东皱了皱眉道:“小声点,这里是病房。”这里不但是病房,还是双人病房,旁边病床上的病人似乎正在熟睡。
金晶吐了吐舌头,对着陈紫东做一个鬼脸,然后越过他,蹦蹦跳跳地来到了白潇病床边。
“潇潇呀,陈紫东这个家伙一大早特意跑到东站那边的和氏去买了馄饨呢。”金晶做咽口水状,“真的很好吃。和氏馄饨名不虚传呀。嘿嘿,我可是沾了你的光。”
“住院不是好事。”陈紫东摇头,叹气,“白潇,你怎么回事,医生说你大量失血,你怎么会大量失血的?身体虚弱不说,还跟我们去山上,吹风、淋雨、喝酒,你…”他望着白潇有些苍白的笑脸,只觉胸口一阵紧一阵地发闷,说不下去了。
才答应要照顾白潇,他们这一群混帐兄弟却弄得人家在山上昏倒,他娘的这算怎么一回事?
金晶却扬起了小拳头,不满道:“死陈紫东,你怎么说话的呢!”
“陈紫东,”白潇望着他,笑容很安静祥和,“馄饨呢?不是买给我吃吗?快拿过来吧。”一句话打断了金晶的问罪。
然后陈紫东尴尬地笑了笑,提过一个小沙钵,放到白潇右手边的床头柜上。白潇插着针的是左手。
金晶很热心地帮白潇揭开沙钵的盖子,拿起调羹问道:“潇潇,你的右手方便动吗?”
白潇轻轻抬起有些无力的右手,接过调羹,点头道:“可以的。”她仍是微笑的,眼睛望着金晶,目光柔和深沉,她低声道:“谢谢。”
这简单两个字,包含着太多心事,太多感慨,太多惆怅和太多释然。
醒来会见到金晶,金晶以照顾病人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既在白潇意料之外,又在她意料之中。或者与寝室女孩子们之间的那些不愉快确实已经过去,但白潇可没指望立刻就能与她们变得亲密,所以金晶会留在病房照顾她,确实让白潇惊喜,既惊喜又有些感动。而排除这些,这其实又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是一个寝室的人,既然那些小龃龉已经揭过,那么有人晕倒了,当然会有人来照顾。而这个人,是向来有些乍乍乎乎,神经粗大的金晶,就更正常了。
这一病,是不是正好可以让她得到平常难得的,来自301女孩子们的关心和情谊呢?白潇心中暖暖的,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真是,用“可耻”来形容的话会不会太过了?
总之金晶和陈紫东关心的姿态,让白潇豁然有了云破天开的感觉。阴郁散去,能够不孤独,总是好的。
“潇潇啊,你昨天真是把我们吓到了。”金晶看着白潇已经开吃了,又叽叽呱呱地说起昨天的事,“在山上啊,忽然晕倒,天啊。你知不知道,我长这么大,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晕倒在眼前啊。哎呀,错了,虽然你不是晕倒在我眼前,而是那帮臭男生们的眼前,但是,离我不远,也算眼前啦。你不知道,真的把我们吓到了。陈紫东他们呀,脸臭得要死。不过医院不准留太多的人下来陪床,所以现在只有我跟陈紫东在这里。那些家伙,都回去睡大觉了,哼…”
金晶说着话,时而翘起眉毛,时而微掩嘴,表情真是生动之极。白潇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馄饨,一边微笑望着她,只觉得身边春guang明媚,仿佛有无数的小鸟在扑扇扇地飞,唧唧喳喳地叫,愉悦得人心里一片舒爽。
陈紫东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金闪闪透着暖红的早晨阳光呼啦拉就涌进了室内,光影浮动,落在乳白色主调房间里,落在床边一坐一躺的两个少女身上,像是将一切都渡上了一层天使般的光辉。陈紫东只觉自己心跳骤然就加速了,金晶那么活泼,白潇那么漂亮,他娘的,是个男人都会起那么一点绮念吧…这要是能有一个做女朋友…这,尤其是白潇,流言把她传得那么不堪,可实际上,她是这么美丽的,这美人,若能抱在怀里,是什么滋味?
一念方起,陈紫东就恨不得马上给自己一大巴掌。
丫的真混帐!小夜他,才去了,这居然就打起他妹妹的主意…可是,苏阿姨不是说要他帮忙照顾白潇么?这照顾,含义可就大了…
陈紫东止不住的绮念丛生,胡思乱想,yu望与自我谴责交织在心中,使他呆呆的站在窗边,像傻了一般。
白潇和金晶都没注意到他,金晶说得正起劲,而白潇的手机忽然震动了。
她的手机在金晶袋子里,她现在穿的是病号服,而原来的衣服是寝室的女孩子们帮忙换下的,所以手机现在暂时是金晶帮忙保管。
金晶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小小叫了一声:“呀,潇潇,是你家里的电话。”
白潇拿调羹的手顿住,心中猛一跳。她忙接过手机,按下接听键。
她现在是有点心虚,怕爸爸妈妈知道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潇潇,”手机里传出苏雅温和的声音,“电话接得满快的,没有睡懒觉呀。”
“恩。”白潇按捺住加速的心跳,勉强露出一点笑声,“哈哈,是呀,妈妈,我一向都不睡懒觉的!”话一说完,白潇心里又慌了,她好像笑得有点不自然,母亲那么了解她,会不会听出什么来?然后她又懊恼,这可真是,心慌个什么劲啊,妈妈有千里眼不成,只要她不说,妈妈难道还能算出她现在在医院?
苏雅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白潇声音里的不自然,而是随口跟白潇聊起了些吃穿饮食的话题。其实都是些老话,不过母亲的电话总是这样的,老调的唠叨,和浓得化不开的关怀。
说了几句,白潇的心安定下来,也开始跟母亲有说有笑。
可是电话那头忽然又模糊地传出了父亲的声音。
白瑾风跟苏雅说了什么,白潇没听清,只是瞬间,苏雅沉默了。好一会,才像脱力一般,跟女儿说:“好了,潇潇,你快去吃早餐吧,有时间我们再聊。”
“嘟——嘟——”忙音传来,白潇望着手机,有点呆。。.。
十三:陷阱还是必然
如果这个时候白潇在家,看到母亲一脸憔悴,父亲也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尽是颓然,她肯定会无比惊讶难过的。
变故骤然而来,它毫不给人准备的机会,又似乎因果相连,处处都透着必然。
苏雅放下电话,在一张小矮凳上坐下,怔怔地出神。白瑾风也不再说话,他偶一抬头,眼睛里却是布满了血丝的,这样子,仿佛随时都可以从里面渗出血来了。
良久,白瑾风有些嘶哑干涩的喉咙才又发出声音:“雅,总有办法的,但是这个事情,不能让潇潇出面。”
“哼!总有办法的?你说得好轻巧!”苏雅头微侧着,眼睛不知看响哪里,“如果不是你一心犯傻,被你那个‘好朋友’骗,今天我们会这么为难?”她说着话,力持平静,眼角却有些湿润了。
“我犯傻!”白瑾风忽然大吼一声,豁地站起身来,一向儒雅的脸上此刻显出无比的愤怒和伤心,“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你说我犯傻,那你那个时候怎么又同意我把钱投进去!”
“钱?”苏雅呆了呆,极难过,反而笑了,“是啊,难道我没劝过你吗?我说了那个姓岳的家伙不是个好东西,你就一定要信他!哼,你还真以为天上有馅饼掉啊,活了这么多年,你脑袋还不清醒?他那个什么按摩器一看就知道是传销,你就犯傻,说什么都信他!”
“如果…”白瑾风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又深又浊,声音沙哑,“如果他不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我会信他?我,我,你以为我信的是他的花言巧语?难道你不知道,我信的是我们的交情!”
“哈哈…”苏雅忽然大笑出声,她也站起来,紧紧地盯着白瑾风,声音透髓的冷,“是啊,多年的交情,你跟他妹妹是交情深厚啊,深厚到人家拿块有毒的糖来逗你,你就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巴巴地凑过去。亏你还为人师表呢,你真以为自己返老还童,智商倒退几十年了?”
白瑾风猛地倒退几步,脸忽然就僵硬了,他僵硬着脸,连连说:“好好好…”然后再转一步,四顾这个家,这个以明黄为主色调,虽然很小,但却布置得明亮温暖的家。但是此刻,他觉得有点冷了。
“你…”不信我。
“不信我”这三个字白瑾风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资格说这句话,如果他处在苏雅的这个位置,他就会不置疑吗?更何况,对于那个人他真的就没有一点想法?虽然,他的初衷,他最大的想法,是为了这个家。虽然,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背叛苏雅!
苏雅叹息一声,似笑非笑地望着白瑾风,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微弱,像被沉在一潭死水里。死水微澜,而这死水之外,毕竟她还是在乎着这个家,更挂记着自己女儿的。
那就要做点什么。
可是她能做什么,白瑾风又能做什么?
门铃突兀响起,打破了两人的相对沉默。苏雅有些机械地走到了门口,将门打开,门外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穿的似乎是某种制服,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他轻轻点了点头,伸出手来。苏雅也下意识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C市商业银行的客服工作人员,卢军,这是我的名片,请问你是不是苏雅女士?”苏雅勉强笑了笑,接过他的名片,将他让进屋内,心中开始升起强烈的不祥预感。
“请坐。”白瑾风淡淡地说着,也回到沙发上坐下。
卢军并不客套,而是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叠资料,开始直奔主题。
“白先生,苏女士,这些是你们的信用资料,一个月以前,你们在弊行贷款10万元人民币,但是就我们现在所知,你们的信用出了点问题。你们可以看看,这些信用资料有没有遗漏。”他说着话,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变,语意却是冷冰冰的。
白瑾风和苏雅都是心中一慌,忙将资料接过凑到一起看了起来。
资料上的数据足够让任何普通工薪阶层的小市民触目惊心。
白瑾风夫妇当初为了白潇的手术四处贷款,共借了30万人民币。这其中,债权人有亲戚,有朋友,也有银行。可是光这些,也就罢了,这夫妻两个都是有稳定工作的人,虽然工资水平并不高,但只要有时间,节俭一点,慢慢还总还是能还上。
问题就出在白潇回学校以后。
儿子没了,家里凭空多出一个女儿,熟悉白家的亲戚朋友没有不疑惑的。这其中也不乏大嘴好打听的八卦人士,来来去去,传言也就有些不堪起来。白瑾风受不得这样的气,更想到女儿回家将要面对的种种异样目光,就思量着要搬家。可是搬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最重要的,也就是钱。
钱哪里来?为了白潇的手术,这个家现在不但没钱,更是负债累累,甚至连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抵押在了银行。白瑾风是个普通的中学教师,苏雅在一个小销售公司做一个小文员。两个人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本改善这种经济状况。
就在这个时候,白瑾风多年不见的一个朋友岳国辉带着他所谓的投资方案出现了。同时出现的还有他的妹妹岳蔷,那是白瑾风的初恋情人。
过程就不赘述,总之他们最后是说得白瑾风对他们能赚大钱的计划信以为真,还再次在岳国辉的介绍下以房子做抵押向一些不怎么干净的人借贷了人民币10万,然后将这些钱投到了岳国辉的皮包公司里去。结果是岳国辉是一个大骗子,骗了白瑾风10万,也骗他欠了高利贷10万。这感觉,就好像白瑾风夫妇白丢了20万一样。
对这个小家庭而言,这已经不止是雪上加霜了。
可还有更为严重的。
白瑾风因为儿子变了女儿,最近心情不好,结果短短几日之内,就把学校里的领导和同事们都给得罪了个遍,也受到了他们不少排挤。白瑾风是个典型的文人脾气,酸腐而骄傲,最受不得委屈。那个时候岳国辉的出现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根巨型的救命稻草。白瑾风投了钱以后,心情就放松下来,也不再犹豫,竟然一鼓作气跟学校把工作辞了,也想学很多的前辈们来一出下海淘金。
金没淘到却淘出了个几可灭人性命的狠毒陷阱,就是白瑾风现在的写照。
白瑾风的手有些颤抖了,他想说什么,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卢军只管他的任务,可不管现在白家夫妇的心情。他接着道:“白先生,想必你还是记得,你在银行贷款的时候是以房子做的抵押,可是以你们现在的经济状况,银行很不放心。这样吧,一个月之后,我们将再次调查你们的信用度。”他说着也不管白家夫妇手里的资料,提起公文包就往外面走去,一边说:“今天就这样吧。”他走出门,还顺手将门带上。
白瑾风和苏雅就好像脱力一般,互相对望着,几乎是瘫在了沙发上。。.。
十四回:安华生的曲线计划
白瑾风夫妇几乎是走投无路了,但事实上,他们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只是这条路,是他们都不愿意走的。在这个不愿意上,白瑾风比苏雅更坚持。
良久,白瑾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脑子开始正常转动。
还有什么办法呢?
没等他想出什么来,他们家的门铃又再次响了。这次是白瑾风开的门。
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白瑾风呆了一下,然后他的手动了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将门关上。门口的人动作很快,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一边在瞬间就将白瑾风的手抓住。
“白先生,您的不欢迎也太明显了吧,这可真是让人伤心。”门口的男子身材精悍壮实,面容粗犷到甚至有些丑陋,他这个时候随口调侃,望着白瑾风的笑容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这个人的形象,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黑社会。
白瑾风夫妇当初,就这样误会过。可惜的是后来虽然将误会解除了,但白瑾风夫妇对他的恶感却更深了些。这结果,也不知是该说这人长相太失败,还是做人太失败。
当然,这个人不是黑社会,这个人是刘四,《白昙花》剧组的刘四,安华生的第一助手刘四,当初一把将白潇推向舞台的怪力王刘四。
白瑾风不欢迎刘四,苏雅也讨厌刘四,但苏雅在态度上却完全不露半点对刘四的厌恶。
“是刘先生,快请进吧,今天老白他没睡醒,有点犯糊涂,你别理他。”苏雅已经站起了身,开始去泡茶。白瑾风呆在了门口,她却必须要招待好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不速之客的客人。
刘四是个什么身份的人,白瑾风夫妇已经知道了。白瑾风不愿意女儿与娱乐圈扯上关系,苏雅却理智现实得多。就眼下家中这样的状况,如果白潇参演《白昙花》果然能得到一大笔片酬的话,那确实是能使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唯一的忧虑也就是白潇尴尬的身份。可是这身份怎么就不能保密了?就让白潇不去接受任何采访不就是了?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苏雅又比白瑾风天真了。而且对于女人而言,荧幕上的光辉确实是一种强大之极的诱惑,一夜成名,化身璀璨明星,如何不让人怦然心动?虽然这机会并不是苏雅自己的,而是她的女儿的,可是女儿若能实现这一点,岂不比她自己圆这明星梦更来得让她骄傲?
苏雅一直都是个贤妻良母,心智也早被岁月磨砺得成熟坚韧,但这并不妨碍她还保留一点天真幻想。谁规定40几岁的女人就不能做梦了?当初琼阿姨风靡大江南北的时候,那些山盟海誓的故事,勾引女人眼泪可是不分年龄的。
刘四很干脆,开门见山,连坐下都还没来得及,就开始再次劝说:“白先生,白太太,考虑得怎么样了?上次说的条件如果不满意,可以再商量,我们是很有诚意的。”他一边说着,也坐下了,只是可惜他的长相与凶恶是近亲,不管怎么说话,也很难让人看出诚意来。
但是这点上,白瑾风夫妇还是相信他的。因为就在昨天下午,他们还很震撼地接受过安华生和陈诺的登门拜访。安华生不说,陈诺大明星的形象却是太过深入人心,他那招牌一亮出来,还真没办法让白瑾风夫妇相信这一伙是骗子。
可不是骗子又怎么样?白潇的身份太尴尬,白瑾风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答应让白潇去做什么大电影的女主角。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白瑾风拒绝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苏雅已经抢先说:“任何媒体,任何形式的采访,潇潇都不接受,这一点不止要保证,还要签到合同里。还有关于潇潇本人的任何信息,你们剧组都不能透露,可以吗?潇潇也只签这一部戏,绝对不是和你们公司签约。”
“没问题,没问题!”刘四连忙拍板保证,大嘴巴又咧开了,牙齿白得真是差不多也可以拍广告,又亮晃晃地刺人眼睛,“这是昨天安导回去后,找律师再次拟定的合同,二位看看。”他从文件袋里取出合同,放到白瑾风夫妇面前,粗犷的脸上,小眼睛光影深深的。
事实上,让白潇出演昙花仙子,完全是安华生的无奈之举,是安华生要签她,又不是华众公司要捧她,只和白潇签这一部戏,正是华众高层的意思。
要知道,捧红一个人,那得花多少资金,多少精力。白潇有什么特殊,值得华众费上大力气去捧她?要不是吴琳确实毁约,安华生又表示白潇不做女主角,就不开拍《白昙花》,华众高层是绝对不会同意起用这么一个完完全全,崭崭新新的新人的。而安华生却是骑虎难下,已经为女主角事件得罪了太多人,只好硬撑到底了。
获得白潇的合作,这是必须的。而白潇不答应,安华生就只好走上她父母亲这条曲线。
白瑾风却出乎他们意料的顽固。不过刘四很明白这个人的弱点在哪里。
手递过合同的时候,刘四状似无意地扫过还留在茶几上的那些关于白瑾风夫妇的信用资料,轻“咦”一声,另一手就准备去抓起这些资料。一边还似乎好奇道:“这些是什么,好像有点眼熟啊。”
“不准碰!”白瑾风忽然大吼一声,一直有些浑浑噩噩的心猛一激灵,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来收拢这些资料。对着刘四那将要碰到资料的指尖,白瑾风只感觉全身肌肉都剧烈地抽动了一下,心似乎就要跳出口腔了。
苏雅也大吃一惊,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一家人流落街头的景象,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拽过刘四手里的合同,也不再看,就忙着答应:“好,好,我们答应了,这就跟潇潇说,你别走,我叫她马上回来签字。”她显然有些语无伦次了,都忘了白潇在C市,离家里还隔着好几百公里,哪有可能马上回来。
白瑾风却忙着将那些信用资料收好,似乎根本就没听到苏雅的话。也或许,他听到了,只是不想接受,又再也无力反驳,就干脆装作糊涂。糊涂不糊涂,谁又知道呢?
刘四笑了,还是露出他的大门牙。
“白太太,不需要白潇回来的,您只需要给她一个电话,让她答应就可以了。安导正在C市,白潇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们可以就地签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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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回:一笑倾城者
白潇在下午离开医院的时候再次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这个时候她心里正盘算着晚点跟陈紫东和金晶分开后再去看看沈错。沈错在市医院,而白潇这个时候在区医院,离市医院距离还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