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夕钰毕竟是个心慈心软的,几次趁王的视线移开后抬眼偷偷望去,王都在饮酒,一盅紧跟一盅,下腹的酒水比她多了几倍。她眼里瞧着心里也犯急,王如何不吃些菜果腹,豪饮了这许多酒水下腹身体如何受得了?

心里明知他在自虐就要博她同情,可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起来。

和硕与盛夕钰坐得最近,自然明白她时刻都在走神,仅有王的眼神看向他们这边时她才假意与他欢笑。而他却看得清楚,一旦王的目光离开,她的目光便粘了过去。

和硕心里着急,难道王兄真的对王…知道自己定又是疑心又犯了,可他就是免不了的会多想。

下了宴后盛夕钰由和硕搀扶着回了房里,盛夕钰也似乎有些故意要从盛绝面前经过似地。又不愿他看到,又万分想引起他的注意,别扭得跟孩子似地。

盛绝回了太守为他准备的干净院落,一直静立窗前不动。

适才她的目光在他身上之时他如何不知?本以为连连灌酒她会心疼,岂料她…

难道日里他见着她的情动是假?她的情动不是为他?

“王上…”高公公又掌了两盏灯进来,这室内瞬间又亮了两层,高公公掌灯后退下待伺的婢子他自己却并未退下。

“何事?”盛绝并未回头,却一切了如指掌。

高公公顿了顿,道,“王上,请恕老奴多嘴,小主子今晨里心里甚是好,却在下午时与王上添了间隙,王上可想过小主子是为什么生气了?”

“生气?”盛绝微愣,她在生气么?生他的气?

高公公等不到君王的话只能自己接下去道,“老奴在入席前见了蛊王妃,闲扯了几句。老奴得知日里老奴丢弃的那件衣裳是王妃为小主子熬了两日才赶制出来的,老奴分明是将那衣裳扔了,今晚却又见小主子披着衣裳而来。很显然小主子已经知道这件事…想来,小主子气的是这件事。”

盛绝眉宇深皱,她当真是因着那件衣裳而与他置气?

高公公忽而笑道,“王上,老奴能化解小主子心底之气,只需王上您的配合,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盛绝那正是愁眉不展,岂有不同意之理?

另一处盛夕钰回了房中坐立不安,清月还在抱怨她如何又喝这么多酒时她掀了锦被下地匆匆穿好衣裳袍子,披上大衣。清月微愣,道:

“这半夜里,你还要去哪?”

“我去瞧瞧九叔,也不知他今晚是怎么了,百官敬酒,他一个没挡,全喝下了。不知现在如何了,九叔是个性情极强之人,定是不愿喝醒酒汤之类的物事,我得亲自去一趟。”盛夕钰急急说道,又匆匆套上毛茸茸的厚底靴子。

清月下了地便于她搭理着边道,“我一起去吧…入席前你于我抱怨王的无情,偏偏你又是最担心他的一个,唉…”

“好了好了,我去去就回,你快回榻上躺着,别着凉了。这夜里你去自是不合适的,还是好生歇着吧。”盛夕钰拍拍清月的脸颊说。

“那你一人小心些,多带着些人掌灯,下了雪,路滑。”清月不放心的叮嘱道。

盛夕钰一边应着一把自己收拾妥帖了,转身欲走之时想了想,又脱了紫色狐裘,换上了王赠的白色貂裘。心里叹息,她如何同孩子一般于九叔置气起来了?九叔是九五之尊,他要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她如何要苦苦等他一句解释?

瞧吧,别扭了大半日,这先低头的还是自己。

盛夕钰刚出园子,那边高公公便来请人了,两队人半道儿上遇见,高公公直言王醉得厉害,又说是被小主子伤着心了,弄得盛夕钰那心愧疚得不行。这之前是高公公揽下了扔衣裳之事,只道是那件衣裳未曾出现过,以为是哪个待伺的婢子故意留下要起别的心思,他恐对王上不利,这才即刻将衣裳扔了去。

盛夕钰又听高公公这一番解释心下的愧疚更甚了,心道高公公也是八面玲珑之人,御前伺候之人他自然会多几百个心留意着。照高公公的话讲,王的室内忽然多了出了件衣裳,起了疑心这自然是常理之中。

都怪她小人之心冤枉了九叔,也怪不得日里她提示再三,九叔却无动于衷,她当时只道是九叔心肠冷硬,原来竟是误会了他,此事他还并不知晓。

高公公见盛夕钰一脸愧疚,当即再相求着,希望她开恩,万莫将此事告发,否则他人头不保。盛夕钰千万保证了,高公公才放下心去。

“九叔…”盛夕钰急急入内,坐于榻前,王半醉半醒中,听得她的呼声又缓缓睁开眼来。盛夕钰急急伸手探向盛绝额头,侧向高公公道:

“快去准备醒酒汤,再煮些姜汤来,夜间寒气重,还是需要喝些姜汤去去寒。”

高公公转身于下人吩咐了,不久汤水便送来,盛夕钰各样喂了盛绝半碗,高公公道:“老奴见小主子也喝了不少,也喝些吧。”

情根种,缘起缘灭 五

盛夕钰道,“适才王妃已经灌了本王不少,这厢满着呢。”

高公公端着碗不退,主子不喝他做奴才的能如何?抬眼看王的脸色,却得不出任何法子。盛绝伸手抓着盛夕钰的手腕道:

“钰儿,你喝!”

盛夕钰再侧目看向盛绝,只见他深邃的双目中满是关切,心中忽而一动,转身接过高公公的碗,看着盛绝道,“九叔,我喝便是。”

几口喝了,高公公接过碗转身退下婢子,盛夕钰本欲伸手拦下他,无须将人都退了,她这等王安稳些许也快回去,可哪知一屋子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愣是不待她出声全退了个干净。

“唉——”盛夕钰轻叹。

“钰儿为何叹气?”盛夕钰回头盛绝已撑起身,上身离她很近,她欲移开些距离,可盛绝没了她的支撑却显得有几分不稳,盛夕钰无奈只能坐近了些,扶稳他道:

“九叔,好些了么?”

“还有几分头晕。”盛绝轻柔太阳穴低声道。

盛夕钰却忽而有几分生气,道,“九叔当酒是水在喝,如何不晕?”

盛绝闷声底笑,低沉的笑声撞击胸膛的震响盛夕钰都听得真切,竟有几分面红起来,微微撇开目去。盛绝伸手握住盛夕钰的手道,“钰儿还关心我么?我以为钰儿只顾着同和硕好,早忘了九叔了。”

盛夕钰一听此话,思及他日常从不愿表露心迹,如今若非喝了太多酒,这心底之话便也不愿说吧。想来她今日当真伤了他的心了,实在不该啊。忽而急声道:

“九叔,你罚钰儿吧,钰儿今日…今日是故意不理你,全因…”这话一出才记起来时应了高公公不将此事说出来,适才心急,竟差点言而无信了。

盛绝看向她,岂会不知她顿下之言是何?却故作不明,接话道,“全因何?”

盛夕钰抬眸望他,一脸的苦相,盛绝大笑,喷出一口暖暖的酒气,道,“不愿说,我便不逼你。”

盛夕钰看着盛绝眸子闪亮,忽而道,“九叔不是喝醉了么?醉了也如此会揶揄人?”

“钰儿便是我清醒的良药。”盛绝道。

盛夕钰愣了几愣,此话若是情郎出口,那便最是面红的,可她明知王并无他意,此时也禁不住红了颜色。

“钰儿歇在九叔这里可好?”盛绝低声道,握住她的手,进而将头枕在了她腿上,一如昨日她枕于他腿上一样。

盛夕钰猛然间心慌意乱起来,心跳乱了秩序,垂眼看王,他已缓缓闭了眼。盛夕钰推拒不是,不推更不是。心想这一夜未出王的房间,外间多少人瞧着的,明日出去,定免不了的言语,她无关紧要,可九叔是九五之尊,如何能遭了口舌之论?

“钰儿身上好香…”盛绝呢喃轻语,似在梦中的呓语,盛夕钰欺近了些细听,盛绝再道:“女儿香…”

盛夕钰猛然清醒,仔细看王,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当真毫无意识。底唤,“九叔,九叔?”

盛绝却在这当下将推倒,即刻压上她身,是毫无意识的重压,整个身躯都在她上方,盛夕钰那被压得快断气,使手推,怎么也推不动,“好沉啊——九叔,九叔你先醒醒再睡可好?”

盛绝听她的话便又微微开了眼睑,微微给出了些空间于她。盛夕钰趁机双手横在二人之间以免再被他突然下压,急道:

“九叔安寝,钰儿便先退下了。”

“钰儿,钰儿?你是钰儿?钰儿怎会来我这里?她已经同和硕好去了,怎会还记得我?我是孤家寡人,无人记得…”这话便显小家气了,盛夕钰又愣住。

须臾,再道,“九叔,你还记得钰儿的错么?钰儿并不只同和硕好,钰儿也真心向着您的…”心道这话此时说又有何用?王本无意识了,即便此时说了他也记不得。可此时说了心里便也痛快了,索性趁他不清醒,一道将心里的话说个清楚,也好有个痛快。

“九叔只记着钰儿今日的错,却不想想九叔一直是如何对钰儿的。九叔以皇权压着钰儿,叫钰儿日日提心吊胆,九叔每一句话钰儿都要思忖再三才敢出口,钰儿是一心向着您,您却时时怀疑钰儿的衷心,钰儿也只想有个安稳日子,只想令身边人不再悬着一颗心过活…我知九叔心中关心着钰儿,然,九叔可否多于钰儿一些自由?钰儿爱这颗脑袋爱得紧,九叔可否…”

盛绝满心不愿听她这些混话,压下唇紧紧封住。

盛夕钰不期然会惹来此举,愣是瞪大了眼骇得方寸大乱,潋滟眼眸一眨,再眨,呼吸忘了,心跳是快还是慢,或许停了?她不知,此刻脑中一片空白。

盛绝分寸拿捏极好,在她唇上碾了几下,头滑落在她颈项间。

“钰儿,孤心——悦之——”

盛夕钰傻了!

孤心悦之,孤心悦之?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王此刻说喜欢她,是真还是…她又多想了,闭上眼用力甩开一切不该有的杂念,心底恼怒:盛夕钰啊盛夕钰,你如何起了这等混账想法?王可是你亲皇叔,你醒醒吧!

“…钰儿亦然…”盛夕钰咬牙,却口是心非,连她自己都不明为何会出此言。话一出顿时面红心跳,须臾便又庆幸王此番是醉后,否则,她这是千古大罪!

“王兄,王兄——”和硕奔跑而来,退了两队精兵,在院门处被重重精卫拦了下来。

他是不放心盛夕钰,席上瞧她酒喝得多,睡下后又起身去她院里,哪知王妃说她来王这里了,算算时辰,心下一慌。清月自然也是明白之人,当即让和硕即刻去寻她。

席间,她与王二人皆饮了不少酒,可千万莫在这个夜里出了乱子!

和硕如同一头豹子一般少见的英勇了一番,在院门处被拦住,当下提气大喊。高公公亲自出身拦下人不允许入内,和硕一见高仁便眼红了,当日在十里飘香便是这狗奴才守在外间,想是王那心思早已与他通了,这才联合起来将王兄骗了去。

当即大喊:

“王兄,皇嫂腹痛难忍,大夫说许是动了胎气…王兄,快些回去看看皇嫂吧…”

和硕的声音隐约传来,盛夕钰微愣当即侧耳细听,一听清月腹痛,当即顾不得许多,推开盛绝:“九叔,月儿已有钰儿的骨肉,钰儿不可不顾…”

转身便走,盛绝伸手握住她,急道:“钰儿——”

她方才明明答应要歇在此处,如今话还暖着她便要食言吗!

“你没醉?”盛夕钰侧目看向盛绝,他眼中此刻的清明哪里是酒醉之人所有的?

盛夕钰当即恼怒起来,甩开他大步而去。

“钰儿——”盛绝急呼。

情根种,缘起缘灭 六

有孕?

盛绝碎了一屋物事,那贱人如何能有孕?荒唐,真真荒唐!

“来人!”盛绝一掌推出,屋里家具又碎了一地,高仁那吓得噤若寒蝉,提着老命入内听命。

“令,太医院判亲自于那贱人诊脉,孤不信此事,不信——”盛绝满面阴寒,状若癫狂。

高公公即刻应声,当即吓得屁滚尿流滚了出去。

盛夕钰与和硕回了院落,进屋清月便披着大衣出来接她,盛夕钰双双扶住她双手,急切道,“月儿,身子可好?可有大碍?”

清月与和硕对视一眼,然后摇头,入了厅内便将前后细说,盛夕钰这厢才松了口气。然,静下心来时,却直想自我了断,她适才对王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她如何如此不检点,竟对王说那些个混账话来?

“王爷何事懊恼,我真无大碍,无须担心。”清月只道是她还在忧心方才之事,又恐她多心,便再道,“王爷,切莫怪罪小王爷,他亦是受我所托才如此放肆。你已去多时,我仅有此担心,也念及你虽乃王之亲侄,然,这夜间过去,即便坦荡,也免不得遭人话柄。王爷若要怪,怪我便是…”

和硕立在一边并无出言,他去之时四周重兵把守,屋内无一待伺奴才,这如何叫人不起疑心?

“王兄,你且说王可曾对你,对你有过越矩?”和硕毕竟忍不住,怒声质问。

盛夕钰本是愧疚懊恼,此厢又得和硕怒言,当即愤慨异常。和硕见她不答,便坐于她对面再问,盛夕钰又不能于他怒言相向,只得压下心中火气道:

“王醉得不省人事,能将我何?”

和硕愤愤看着她,显然不信,“那为何屋内无一待伺奴才?连高仁那阉狗都守在屋外,你且说这是为何?”

“和硕!”盛夕钰不厌其烦,当即提了音量呵斥。

清月见气氛紧张起来,当即劝道,“行了,王爷,小王爷也是关心你才出言莽撞。”见盛夕钰扭头撇向一边,清月转而对和硕道,“小王爷,今夜之事清月在此谢过了,天色一晚,明日还要赶路,小王爷还请去歇息吧。”

“我不走,我不放心她,今晚我就在此守夜,皇嫂若是累了,自个儿歇着去便是!”和硕这明显是气话,然而看他脸色却异常认真。

盛夕钰一愣,竟是被他此言气笑了,无奈道,“你若在此守夜,与我在九叔那屋有和不同?你小子究竟是要置我与不义?”

和硕也是一愣,怒视盛夕钰,胸膛起伏,明显是气怒不休,心有不甘。半晌才道,“王兄今日依或不依,我都便如此做了,只道王兄会不会让侍卫将我扔出去!”

“和硕,你是故意在此耍浑,要于我为难?”盛夕钰无奈道。

“倘若不叫我为难于王兄,那便离王远些!”和硕气结,起身在屋内直打转,来回走动,然后再道,“你当真不知王对你藏了何等心思?你当真还要自欺欺人?连皇嫂都看得明白,你却要装糊涂?王兄,你是真糊涂,还是心意驱使?”

“和硕…”

“小王爷,此话可说不得,你想害了我家王爷么?妄议君上是死罪,你活够了,万不可拉着我家王爷!”清月也急了,只道和硕太大胆,且不说外间侍卫、奴才不少,即便无人之地也万不可将此话说出来。

和硕也是气极了,才口不择言,他知道他是多心了,本是个粗线条的人,却在她的事上多疑起来。他也想信她,可他信她,却不信王。

和硕之言有过激之处,却也触到了盛夕钰心中最痛之处。

连清月都看明白之事,她还要自欺欺人么?

孤心与之——

这是王亲口说的,她原以为他是醉后之言,不明她是何人,当不得真。然,他根本没醉,那,此又当如何解释?

正值这屋里一片混乱之时,外头太医院判与高公公来了,盛夕钰微顿,王动作如此快?当即与和硕对视一眼,双双扶着清月上了她,然后做一番伪装,再宣人入内。

院判亲自把脉,确实是喜脉,不过这…

盛夕钰眉头微蹙知道院判在猜疑什么,当即倾身过耳道:

“大人,本王与王妃乃——奉子成婚,所以…还请大人顾念王妃之清誉,只道有孕月余…如此,本王便感恩戴德,日后定当重谢!”

那院判微微思忖,这蛊王与王妃成亲不过月余,然,王妃却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若蛊王这番解释,倒也合情。蛊王为人仁厚,即便违了这伦常,索性也并未辜负王妃,将王妃迎娶进门,只此一点,他便也寻了这私。

微微点头,即刻便随着候在屋外的高公公回去复命。

盛夕钰转而握着清月的手,此刻竟是满身虚汗。倘若太医院判不肯徇私,她们此厢必定逃脱不了。不仅她,清月及腹中孩儿也将不保。太医署的执事院判大人为人刚直不阿,她本以为必死无疑,还好,有惊无险。

清月也受了些许惊吓,王亲自派来的太医,要瞒定是瞒不过的,好在钰儿机智,躲过一劫。

和硕仔细思忖盛夕钰之言,院判低声自言自语时说的,王妃已有两个月的身孕,照此推算,两个月前,清月还与岭南世子有婚约之时。即便那时她二人便已经暗同曲款,然,以王兄的为人,怎会做出毁人清白之事?

奉子成婚?可知这理由有多荒唐么?王兄为何说谎?清月的孩子究竟是何人的,为何王兄要如此说?

“王兄。”和硕出声,他总感觉她在隐瞒什么。

“好了,夜深了,回去睡吧,王的士兵可是又调了一队过来,别惹人闲话,走吧。”盛夕钰拍拍他肩膀无力道。

高公公与院判回去复命,盛绝万没想到竟然当真有孕,有孕那便,那便她是女儿已不攻自破?

怎么会?她分明就是女儿身,如何能与女子有孕?

盛绝暗暗握紧铁掌:钰儿,你竟为了骗孤,何事都能做得出来,看来,孤王不必再等了…

情根种,缘起缘灭 七

次日天明便已启程,这一日比昨日来整个行军安静了不少,王派人去请了盛夕钰多次,盛夕钰未曾出去,下午便也消了那念头。

到岳山时天刚擦黑,前方侍卫打着火把将上山的路照亮,石阶上的白雪已被山上的姑子清扫,露出干净的石阶。这皇家灵位皆供奉在岳山之巅,除了先帝的宫妃宫婢奴才外,还有姑子每日诵经念咒,如今殿里上至老宫妃下至待伺婢子早已在山门处恭候迎驾。

盛夕钰下车来扶着清月,轻声道,“积雪已清扫,然,这石阶仍有些许滑,小心着踩。”

清月低头微笑,低低应着。已上台阶的盛绝转头看下方,恰好看见盛夕钰与清月情意绵绵的景象,盛绝胸口处微微疼痛,冷了颜色转身上山。

晚间老姑子与老宫妃们已将斋宴备好,盛绝吃了少许便见盛夕钰与清月、和硕等人离去,当即面色更为骇人。

盛夕钰扶着清月回房,清月现在已开始有呕吐的迹象,适才便是觉得有失礼数,这才匆匆离席。素言取了暖炉回来,于清月捧着。

“王妃可觉着好些了?”素言在屋里又加了些炭火,令屋内升温,“王妃没吃多少,要不,奴婢去小厨房里熬些粥来?”

盛夕钰此厢进屋,素言赶紧上前于她取了大衣,然后道,“爷方才在瞧什么,这会子才过来?”

“瞧那院里的红梅,这山间的梅竟有股别样的清新,想着进来换身衣裳,再去折几支在屋里放着,也好将去去屋里的浊气。”盛夕钰去了厚重的斗篷将手于屋中暖炉出烤火,回头看向清月道:

“可好些了?脸色还是如此惨白,可需请太医过来瞧瞧?”

清月却实被这孕吐折磨惨了,这厢已无任何心思做别的,只得抱着暖炉软软的躺歇在床榻上,听盛夕钰问话,便低声应着:“切莫再折腾些事情出来,我如此躺着便已大好。”

盛夕钰烤暖了手,然后走近她,在床榻上坐着,伸手握着她的手,道,“我知这是最痛苦的日子,你且熬过这数月,到春日里便好了,到时候我便驾着马车带你与世子出去透透,可好?”

素言在一旁听着便好笑,打趣道,“王爷,王妃这才月余,就想着小世子出世了?看来王爷是真想当父亲了。”

“若是郡主,岂不辜负了王爷的厚爱?”清月道。

“郡主又何妨?郡主自比世子更好,更贴爹娘的心。”盛夕钰认真道。

盛夕钰起身脱了外面的袍子,让素言找了件月白色加棉的厚袍子穿上,清月撑起身子问,“晚间凉,山上风比山下雪风更大,还是别出去了,明日里再去折。”

盛夕钰摇头,道,“月儿不知,这晚间的梅啊,才好呢,我若明日再去,指不定被些个奴才把好的折去了,我还是这厢去折回来才放心。你好生歇着,过会儿与你瞧山间的红梅。”

素言道,“爷都是要当父王的人了,这偶尔的孩子性却还有。”

“一同去?”盛夕钰披好大衣问素言,素言轻叹,点点头,道,“奴婢是不愿去的,可奴婢想着爷需要个掌灯的奴才,奴婢这是没了推脱的理由。”

盛夕钰转而对清月笑道,“瞧瞧这丫头,定是被你教得越发没大没小,连我都挖苦了。”

“王爷可别怪王妃,奴婢这性子啊,自是王爷教出来的。”素言又回话道。

二人出门之时将门掩好,外间院落的梅开得极好,素言本是与盛夕钰说笑着,这一走出门便瞧见怒放的红梅,当即惊呼,甩了盛夕钰急急跑去。

“爷,好美啊——”

盛夕钰直笑,让素言退后,她需将树枝上的厚雪摇下,才能折梅。素言提着灯站得远远的,怪不得王爷要换衣裳,若不穿得厚些,积雪打在身上即刻便浸湿了衣裳,大喊:

“爷,还是奴婢来吧,莫凉了身子!”

“去去,你靠后些个便是于我帮助了,爷这就折下来。”盛夕钰踢向梅树上,枝上的积雪如秋日落叶般纷纷飘落,落了她一身,顾不得拂去身上的雪,脚点地飞身而上,折下繁华簇簇的那一枝,这落地之时却被人纳入怀中。

盛夕钰诧异回头,竟不知盛绝何时到的,再看身后,哪还有素言的踪影?

“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