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郁棠不甚明白郁卿兰的话,但也知,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无法与郁卿兰抗衡。
可若是她有靠山呢?
郁棠眨了眨眼,很想告诉赵澈,郁卿兰不久之后会走进大梁权势漩涡的最中心,并且成为对抗晋王的主力之一。
他会信么?
郁棠终究没有直言,只说:“王爷定要小心奸人,尤其不能娶妻。”
赵澈唇角一抽,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抬了抬,“所以……棠姑娘的意思是,本王就活该终生孤苦、孑然一身?”
郁棠一惊,忙道:“小女子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经小女子观王爷之相,王爷需得等上三年才有良缘,不必急于一时。”
赵澈看出她有所隐瞒,淡淡道:“棠姑娘这话,本王听不懂。”
这一下,郁棠更是无从解释,因为紧张之故,白皙的面颊涨红,流露出别样风情。
她这个模样,让赵澈想起了她昨夜窝在他怀里的娇态。
赵澈再一次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郁棠紧张之余,只能尽力编造借口,“小女子是说,王爷乃千金之躯,尊贵逾常,自是有无数女子倾慕,万一有人心存不轨,带着不纯目的接近王爷,那岂不是会……会是毁了王爷英明?”
上辈子,赵澈差点和北燕三公主慕容氏成婚,但后来不知为何,婚事被突然取消,赵澈被慕容氏刺了一剑,据说那一剑伤势颇重,赵澈因此休养了整整半年,才致陆一鸣和郁卿兰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此时,赵澈坐在上首,依旧漫无目的的转动着玉扳指,唇角斜斜一勾,淡笑道:“本王还是听不懂棠姑娘的意思,不如棠姑娘留在王府,替本王好生解惑?”
郁棠:“……”
晋王怎的这般不要脸?
难道他真是看上了自己?
这也不至于啊。
她已嫁过人,更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孤女,曾经还是小乞儿,以晋王的身份,他想要怎样的绝世美人,都是一句话的事。
晋王的动机是什么?
赵澈似乎一眼看穿了她,又说,“棠姑娘是不是想多了?本王正缺一个抄写经书的人,久闻棠姑娘书法精妙,不如从今日开始,棠姑娘每日替本王抄写经书一个时辰,棠姑娘方才服用了本王价值连城的血灵芝,应该不会突然变卦吧?”
郁棠:“……能替王爷解忧,是小女子的荣幸。”
第16章
晋王府的书房独具一格的沉稳大气,倒是与晋王的身份相符。
不过,郁棠一看到赵澈那张如白玉雕琢而出的俊脸,就实在难以将他与坊间传言的晋王联系在一块。
更重要的是,这人不久之后会成为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在那之后的几年,便是他逐渐掌控大梁皇权的时候,最终造反称帝。
郁棠端坐在案桌前,一想到以后的光景,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棠姑娘很冷?”赵澈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郁棠一惊,手中的银狼毫笔顿住,一转头就看见了赵澈的那张俊美之中,掺杂了一丝冷硬与妖冶的脸。
他离得太近。
近到能让郁棠看清他眸中错愕的自己,“王爷放心,小女子定当会将经书抄好。”
赵澈站直了身子,他能看得出来,这小女子虽是内心慌乱,但表现的极为沉稳,倒是比同龄的女子端庄大气的多。
郁将军府果然养了一个好女儿。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郁棠纤细的腰身,太过细柔,似乎他一掌就能掰断。还有她脖颈处淡淡的小绒毛,十分可爱。白天所看见的,倒是比晚上更加清媚。
赵澈移开视线,淡淡道:“嗯,这本经书是本王托高人从西域得来,世间仅此一本,故此,棠姑娘只能在本王府上抄写完才能走。”
言下之意,经书太宝贵,她不能带回去抄。
郁棠虽然和离之心已决,但她眼下到底还是他人妇的身份,在晋王府待久了,自是对名声不好。
然,她亏欠了晋王一命,她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抵债,既然晋王看上了她的字,她便抄写便是。
“是,王爷,小女子知道了。”
郁棠应了一声,赵澈的行径虽然让她看不透,但他并未做出僭越之事,那几日抱她并未掺杂任何不轨之心,郁棠直至此刻还在猜测,他这般做是为了恶心陆一鸣。
长案上摆着一只累丝镶红石熏炉,里面正燃着丝丝檀香,但这味檀香之中还另有淡淡的薄荷气息,虽说不难闻,但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让人闻之,委实有些凉意。
郁棠手腕冻僵,誊抄了片刻开始缓和。
赵澈一直不曾离开书房,郁棠抄经书时,这人便坐在八仙椅上看地理志。
其实,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
仅此隔着一张案桌。
郁棠不明白,赵澈怎么靠的这么近。
走到今天这一步,郁棠深知自己没有矫情的资格,她并不什么真正的大家闺秀,不久之后也非达官贵人之妻。她本就出身低微,当过小乞儿,还谈什么颜面尊严。
于是,郁棠很快就集中精力抄写经书。
她从八岁才开始认字,当初为了练出一手精湛的梅花小楷,的确是下了不少功夫,誊抄了无数股本经书。
起初是为了不让郁长东失望,让自己能配得上郁家千金的头衔,后来更是为了能配得上陆一鸣,她将一切心力都用在了诸如此类的事上面。
似乎上辈子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
正抄的认真,肩头突然传来重感,郁棠吓了一跳,她本能的身子一颤,就发现赵澈将一件大氅披在了她身上,“既然是为本王做事,棠姑娘还需得心无旁骛。”
这是甚么意思?
她的确是一心一意在誊抄。
郁棠转过脸,一声清脆的声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把镶嵌着一块紫色宝石匕首掉落在地。
这把匕首是郁长东在郁棠十二岁生辰那日赠她的,她一直随身携带。
未及郁棠俯身,赵澈先一步将匕首捡了起来,他打量了几眼匕首,目光与郁棠对视,眼神闪过一丝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郁棠当即大惊,“王爷,小女子并无其他意思,这匕首是小女子防身之物!”
晋王府不得携兵刃入内,但凡登门者,兵刃一律上缴,违令者只有一死。
郁棠此前一心惦记着血灵芝,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她当真很担心自己会被赵澈一刀给砍了。
十五岁的少女明明还很稚嫩,偏生装的沉稳端庄。
赵澈在她眼中看出了慌乱与不安,片刻后,他淡淡道:“这匕首不错,本王没收了。”
郁棠:“……”
赵澈看中的东西,她当然是没有理由不给。
换言之,这总比丢了小命来的强。
今日的晋王又让郁棠看不明白了。
……
一个时辰后,郁棠准备离开晋王府,却在前厅撞见了郁瑾年和陆一鸣。
很显然,郁瑾年和陆一鸣皆没有想到,郁棠会和赵澈一块出现。
二人眼中皆闪过一丝疑虑,陆一鸣薄唇紧抿,并未言辞。
郁瑾年朝着郁棠大步走来,“阿姐,你……你拿到血灵芝了么?”
郁棠莞尔,“已经服用。”
闻言,郁瑾年狂喜,少年脸上的笑意纯真,半点不像作假,当即将郁棠当场抱了起来打转,“太好了,阿姐,你以后不必再受心疾之苦了!”
郁瑾年的话让陆一鸣又是心头一紧。
他知道郁棠患有心疾,虽然每次患病时,她百般隐忍,但他亲眼见过她发病之时,每次都是疼的面色发白。
另一边,赵澈也蹙了眉。
怎么?别人也喜欢抱她?
大梁民风不算开化,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她难道不懂?!
赵澈心有郁结,仿佛是自己准备狩猎的兔子,也被别人给盯上了。
郁棠被郁瑾年放了下来,她浅笑,道:“瑾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莫要这样了。”
郁瑾年扫了陆一鸣和赵澈一眼,眼中闪过某种难以解读的神色,须臾转为正常,“我知道了,阿姐。”
郁棠这便向赵澈告辞,“多谢王爷,小女子先行离开了。”
赵澈面无他色的点了点头。
郁棠带着郁瑾年离开,陆一鸣却没有走。
赵澈在上首的位子上落座,看上来心情不错,“陆大人见本王有何事?”
陆一鸣如今的官衔,自是与无法与赵澈抗衡。
但他身上那种百年高门大户养出来的气韵,使得他在赵澈面前不卑不亢,抱拳道:“王爷,下官有一事相求,还望王爷首肯。”
赵澈颔首,示意他接着说。
陆一鸣道:“下官之妻有些任性,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王爷莫怕,从今往后,希望王爷莫要再见她。”
作为一个夫君,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的见外男。
这本是无可厚非,但陆一鸣此言一出,赵澈却笑了,“陆大人当真有艳福。”
这话颇有涵义。
陆一鸣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又道:“下官之妻,下官定会好生管教,还望王爷自重,下官先告辞了。”
说着,陆一鸣作了一揖,之后转身离开。
赵澈唇角的笑意彻底消散,他缓缓转动着玉扳指,也不知在想什么。
红九这时冒了出来,“王爷,那陆一鸣简直狂妄至极、目中无人、目无尊卑、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眼下坊间传言,他真正想娶的明明是郁将军的亲生女儿,如今又/霸/占/着棠姑娘不和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爷,不如咱们帮棠姑娘和离?”
红九那叫一个气愤。
“退下!”赵澈突然低喝。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红九,登时怂了,半句不敢多言。
红九:“……”他太委屈了。
第17章
“废物!真是没用的东西!你不是说那种音律一定会让晋王着魔么?”
夜色苍茫之下,身着斗篷的男子,突然扬起大掌,对面前那黑衣人掌掴了一巴掌。
那黑衣人半点不敢造次,被打之后,当即站直了身子,态度无比恭敬,“主子!属下无能!属下甘愿受罚!不过属下愿意再试一试,那魔音此前对晋王百试百灵,若是晋王不发病,恐怕……恐怕是已经找到了解药。”
黑衣人话音刚落,斗篷男子长长吁了口气,“解药?他想找到解药简直是痴心妄想!这世上根本没有解药,你今晚继续试探,一旦发现晋王有任何异常,立即来报!”
“是!主子!”
黑衣人随即应下,转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这一次头疾来的毫无征兆。
奎老给赵澈看诊之后,疑惑道:“当真是奇怪,王爷今日白天已经大有好转,怎的到了夜间又开始犯病?”
此时的赵澈,身上只着一件雪色中单,墨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固定,额头溢出的薄汗,映着盈盈烛火,配上他俊挺葳蕤的五官,有种巧夺天工的美感。
俊美之中,带着一些魏晋/风/流的/浪/荡……
赵澈一手扯开衣襟,肌理修韧的胸膛上,一道寸许长的刀疤尤为明显,又给他清隽的面容平添了几丝男儿豪壮之感。
男人强忍着某种痛苦,哑声低喝:“小九!”
声音刚落,只见一抹红色身影“嗖”的一声冲入屋内,红九站定时,身上衣袍还在晃动,“王爷有何吩咐?”
赵澈抬眼,那双幽眸仿佛传递出了这几个字:真没眼力!
“去将棠姑娘带来。”赵澈也不知道这件事从何说起,更是尚未查明,为何一靠近了郁棠,他的头疾就会缓解。
奎老和红九对视了一眼,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见赵澈如今这般年纪,又是这样血气方刚的男子,想要/女人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红九闻言,脸上竟然绽放出笑意,似乎这是一桩很光荣的任务,“是!王爷!我这就快马加鞭、大步流星、奔逸绝尘的赶过去!”
说着,红九又“嗖”的一声离开了屋子。
奎老一把年纪了,虽说是过来人,但有些话还是不便直言,憨笑了一声,道:“瞧这孩子,一惯是毛毛躁躁,那个……王爷,若不老朽给王爷研制几幅降火的药方?那位棠姑娘怎么说也是嫁人了,王爷是否觉得不太妥当?”
奎老不问朝堂事,但也知道,赵澈身为晋王,若是/霸/占/大/臣/之妻,光是弹劾的折子就能把晋王府给淹了。
赵澈:“……”
奎老被赵澈一盯视,感觉不太妙,跟在赵澈身边这么些年,赵澈的脾气,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奎老给自己擦了把汗,“王爷先歇着,老朽这就去煎药。”
赵澈却说,“神医,站住。”
奎老身子一僵。
来了来了!王爷终于要露出残暴的一面了!
奎老僵在那里,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毕竟这些年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老朽的《百毒集》还未编完,加之为王爷调理身子多年,老朽比旁人更了解王爷的身子,老朽觉得……王爷还是留下老朽比较明智。”
赵澈:“……”
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赵澈无力扶额,因着极力隐忍头疾之故,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但说话时,声线依旧雄厚平缓,道:“神医,你可知,这世上除却药材治病之外,人是否也可以?”
奎老觉得自己可能没听懂,不过,这个时候他自然是半句话不敢多言的,只是站在那里,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赵澈。
赵澈唇角一抽,其实这件事说来荒唐,若非是亲生经历过,就连他自己也不会信。
“棠姑娘可治本王头疾,本王只要挨近了她,头疾必然缓解,抱着她时,头疾尚可控制。神医曾游历四海,见过诸多疑难杂症,对于此事,不知神医有何见地?本王若是想痊愈,又该将棠姑娘如何?”
这番话,奎老闻所未闻。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赵澈身边从来没有女子的缘故,奎老难以控制的想入非非。
靠近了棠姑娘,王爷的头疾能够得到缓解;
抱着棠姑娘,王爷的头疾能被控制;
若是与棠姑娘……敦/伦,是否能痊愈?
莫非王爷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王爷不愧是王爷!
太含蓄了!
京城皆知,郁棠几天前刚嫁给了陆一鸣,纵使她改嫁,也当然不会那么快就跟了赵澈。
奎老吐了口浊气,这桩事超乎了他的能力范围,在赵澈的盯视之下,奎老按着自己的想法,耿直道:“若不……王爷试试与棠姑娘……那个?”
赵澈眉头陡然一蹙,“哪个?”
奎老很焦躁:“就是那个!”
两人对视,赵澈怔然,且不说郁棠已经嫁人,纵使她与陆一鸣和离,他赵澈也当然不会为了治病,就将一个女子给……
“神医,你下去吧,你已岁数不小,日后莫要妄言。”
赵澈揉着眉心,阖眸假寐。
奎老不明其意。
他是见过棠姑娘的,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而且又与陆大人夫妻不和,倘若棠姑娘和陆大人和离,日后跟了自家王爷,也没甚不妥。
奎老不明白,为何王爷对那种事为何那般抵触?
奎老退出了屋子,又将房门从外带上,不管王爷是如何想的,降火汤药还是要熬制的。
一想到这样的寒冬腊月,自家王爷穿的那般单薄,奎老暗暗啧了几声。
……
今晚是郁棠亲自在小厨房掌厨,在将军府那些年,为了讨将军夫妇二人欢心,她跟着将军府的厨娘学过不少手艺。
此前,郁棠身边也有几个陪嫁的下人,不过,因着她经历了上辈子,知道最后忠心于她的人,也就侍月一人,遂就不让其他人贴身伺候她。
郁棠和侍月主仆两人在房中吃着酒糟鸡蛋,此时,郁棠总觉得哪里有风吹来。
红九潜伏在房梁上,被这淡淡香甜的酒/香/迷/的垂/涎/三尺,她稍一不留神,似有什么东西从房梁掉了下去。
红九:“……!!”糟了!
电光火石之际,红九手中银针射出,将侍月和郁棠先后击晕。
而就在方才那一瞬,郁棠抬头间,恰好看见一抹大红色身影,但当她察觉时,已经为时已晚。
郁棠陷入昏迷之前,心头猛然之前咯噔一跳。
那不是晋王府的人么?
他更深半夜来她房中作甚……?!
……
红九跳下房梁,用了披风将郁棠裹起之前,他扫了一眼桌案,见还有一碗糟粕鸡蛋,为了避免/糟/踏/粮食,索性就大快朵颐的喝了一碗,又吞了两只鸡蛋,这才离开了陆府。
半个时辰后,红九将人放在了赵澈的床榻上。此时的赵澈单手持书,倚靠在床柱看书,神色十分凝肃,可他明明从不在榻上看书的……
红九不忍心揭穿自家王爷,将郁棠放下之后,就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退出去时,目光扫了一眼,从红九的角度去看,就看赵澈平时颀长挺拔的身段,此时侧过身子,面对着里侧,将棠姑娘整个人都圈在了怀中,动作似乎轻柔熟稔。
不晓得为什么,一惯没脸没皮的红九看见这一幕,愣是一瞬间面色滚烫,好像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情绪在他脑中炸开,不断扩散,使得少年的心扉,今晚有些荡/漾。
他从不知道像自家主子这般冷硬无温之人,也会有将女子搂入怀中的时候。
由于红九一时间好奇过头,就忘记了一件紧急之事需要汇报。
屋内突然熄了灯,红九正想说口的“棠姑娘可能已经知道了”这句话被堵在了嗓子口。
红九:“……”他好像犯大错了……
……
次日,郁棠是在自己的榻上醒来的。
她醒过神的那一刻,瞬间坐直了身子,掀开被褥一看,身上已经穿着中衣,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样。
她上辈子虽是与陆一鸣一直不曾睡在一块,但唯一那一次破/身却是让她印象深刻。
那次她醉酒醒来后,浑身上下像是被马车来来回回辗轧过几遭,就连下榻都觉得困难,那次休养了好几日才能正常行走。
郁棠确定了自己身子无虞,并没有被人侵/犯,可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就不寒而栗。
难道是晋王派人监视她?
可是为什么?
那红衣少年明明是晋王府的人,若是没有晋王的许可,红衣少年不会出现在她身边,并且肯定对她做了什么。
整个一早上,郁棠都是游神在外,陆一鸣过来时,她正坐在锦杌上寻思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陆一鸣今日穿着一身竹叶纹的锦缎长袍,用的是白玉冠,清俊的脸上有些萧索。
见郁棠神色凝重,眸光木然,陆一鸣淡淡说了一句,“你……还好么?”
郁棠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陆一鸣稍稍一怔,以往他说话时,郁棠总会全神贯注的听着,她看着自己时,那双漂亮的水眸是发亮发光的。但如今,她纵使看着他时,眼神也是飘忽的。
心若变了,眼神是最直接的表现。
这让陆一鸣频频蹙眉,语气骤然变硬,“我是说,既然你已经服下了血灵芝,日后好生调理,心疾必然能够痊愈,有些事你莫要胡思乱想了!”
郁棠唇角微扬,没什么反应,“多谢陆大人关心。”
陆大人!
还当真是生疏的很呐!
陆一鸣欲语却无词。
第18章
“明日,归德侯府举办寿宴,届时你与我一道登门。”陆一鸣并不能确定郁棠会服从他的安排,所以他的言辞上,多多少少带着一些强势。
郁棠彻底回过神来,她看着陆一鸣,到了这一刻才发现,其实,人真的是多变的。
比方说陆一鸣,他在自己面前,以及在郁卿兰面前,所表现出来的种种情绪是截然不同的。
郁棠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何她时常会觉得陆一鸣有些疏离冷漠,或许他并非是天性如此,只不过他所有的柔情都给了一人,轮到她时,只剩下冷硬和不耐烦。
归德侯府明家……
又是和“明姓”有关系。
郁棠完全不知道她身上的那块锦帕上的“明”字到底有什么涵义。但,但凡和明家有关系的,她都要去看看。
“好,我知道了。”郁棠直接应下。
陆一鸣又无话可说了,看着郁棠清媚淡然的脸蛋,他心中莫名烦躁。
陆一鸣离开之后,侍月小声嘀咕,道:“姑娘,婢子觉得陆大人好像对姑娘还有几分真心,若不姑娘再……”
“月儿,这话日后休要再说了。”郁棠打断了侍月的话。
上辈子便是如此,她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陆一鸣不同意和离,她以为他对自己好歹还有一丝丝的不舍,可事实并非如此,陆一鸣不过是为了郁卿兰的名声,才不与她和离,让她在首辅夫人的位置上生生的熬尽了自己的所有热情。
陆一鸣偶尔对她好时,她也以为陆一鸣回心转意了,但其实,那时郁卿兰嫁给了太子,陆一鸣不过还是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罢了。
人要有自知之明,但能免于自欺欺人。
郁棠如今算是彻底觉悟。
陆一鸣和郁卿兰如何的恩爱情浓,皆与她毫无干系了。
她要查清楚自己的身世!
……
这一天晚上,郁棠格外警觉,除却让侍月睡在脚踏之外,她是和衣而睡的,还故意将衣领的扣子扣反了了。
等到夜深人静时,她一直盯着幔帐外面。
直至她险些没有熬住,差点就睡着时,窗棂突然开了,随即一阵冷风拂来,幔帐轻微飘动了几下,郁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未及她做出任何防备,脖颈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她很快就没了意识。
郁棠:“……”
红九扫了一眼屋内,尤其是空空如已的桌案,今晚竟然没有吃的!
难道他来的太迟了?!
红九有些闷闷不乐,不过他也不敢耽搁,将郁棠用了披风包好之后,就将她带出了陆府。
半个时辰后,红九将郁棠放在了床榻上,他有话要说,但赵澈冷冷扫了他一眼,“还有事?”
红九噎住,半分不敢提及郁棠已经开始防备的事实。
红九忙是摇头,绷着小脸退出了卧房。
赵澈长臂一挥,将幔帐拉下,他自己不惧寒,却知郁棠怕冷,否则怎会每晚睡到后半夜都往他怀里钻?
赵澈正准备睡下,目光瞥见了郁棠脖颈处的一颗梅花盘扣,男人的唇角一动,似乎是笑了。
他犹豫了几个呼吸,还是伸手,将那枚扣反的盘扣解开,然后再重新扣上。
指尖触碰到细滑的肌肤,赵澈稍稍怔住,心头有什么异样在悄然生根发芽,纵使他强行压制,可那种异样却还有破土而出的趋势。
赵澈索性用了薄衾将郁棠罩住,之后连人带被圈入怀中。
这一夜,自然又是一夜无梦,一觉/酣/畅至四更。
……
红九将郁棠送回陆府,折返晋王府时,天色才蒙蒙亮。
这几天万里晴空,即便时辰还早,院中已经十分清明,红九回来复命时,见赵澈身着一件月白色锦缎长袍,腰间宽厚的腰封上点缀着墨玉,整个人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教人移不开眼。
红九冻的面颊彤红,站在赵澈两丈开外的地方,正焦虑不安。
“说吧,什么事?”男人睡了一个好觉,故此心情甚好。
红九犹豫了几下,如实禀报,“王爷,棠姑娘好像、似乎……约莫着,是开始防备了,她许是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赵澈持着杯盏的手一滞,脑中突然浮现出那颗扣反的盘扣……
小东西!
她倒是精明的很!
赵澈脸上的异色很快消散,“无妨,你照着本王所说的去做便是,她只要不问起,一切照常行事。”
红九没想到自家王爷这般淡定。
偷偷掳来人家姑娘,眼下就要被发现了,王爷还能这样镇定的喝茶,换做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赵澈又说,“今日归德侯府的寿宴,你随本王一块去。”
“是!王爷!”寿宴什么的,红九最是喜欢参加了。
……
郁棠一睁开眼,就猛然坐起身来,她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随后想起一事来,手放在了衣领的盘扣上。
蓦然之间,郁棠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刻时辰还早,但往常这个时候,侍月早就已经醒了,郁棠却见她还睡在脚踏上,无半分醒意。
所以……
不可能是侍月给她重新扣了盘扣。
那会是谁?
晋王究竟想要做什么?
除却让自己每日去他府上抄经书之外,难道他还有其他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