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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鸣心头宛若被针线绞住,他的呼吸滞了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无声的离他而去,“就这一次,我跟你保证,只有这一次。”

一次么?

郁棠才不会相信。

她是傻了才会相信陆一鸣。

陆一鸣上辈子一直不曾碰她,除了郁棠在一次醉酒之后,她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被陆一鸣/破/了身。两月后就怀上了孩子。可那个孩子却被郁卿兰杀死在了腹中。

那时候,陆一鸣还是站在郁卿兰那边,那日他红着眼说,“你要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日后再也不会让旁人伤害你。”

可是到了最后,他还不是要将她送给晋王,用来换郁卿兰的命!

郁棠淡淡一笑,如今哭都哭不出来了,“陆一鸣,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让出血灵芝的,我已下定决心和离,你最好能趁早同意。”

和离么?

刚从晋王府回来就要和离!

晋王放弃了拉拢郁将军府和陆家的机会,却将血灵芝赠与郁棠,这其中恐怕另有猫腻。

陆一鸣胸口堵闷,“你不要闹了!从今往后,你好生待在府上将养,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便不会让你有事!”

说着,陆一鸣直接上前去夺血灵芝。

男子和女子在体力上存着很大的区别,郁棠根本不是对手,“陆一鸣,你疯了么?晋王今日亲口许诺我的,你若是强/抢,晋王定不会饶了你!”

她真是没想到,陆一鸣为了郁卿兰能做到这一步。要知道,如今的陆一鸣还不是上辈子那个统领内阁的首辅,他与赵澈之间,眼下权力悬殊颇大。可他不惜得罪赵澈,也要从自己手上抢血灵芝,真真是对郁卿兰情深义重!

她真是眼瞎!

眼瞎!

到了如今,她若是再不觉醒!那就是与傻子无异了!

陆一鸣没有与她争执,夺血灵芝之时,一点一点掰开了郁棠的手指,她的手抓的太紧,指尖已经发白,就像是抓着她自己的命。

陆一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房间走出来的,他带着血灵芝一路快步走出了陆府,对车夫道:“走!去将军府。”

小厮总觉得陆大人哪里不太对劲,呼吸不顺,眼眶也红了。

……

此时,暗中的红九气的跺脚,“这个陆大人当真是厚颜无耻、卑劣不要脸、冷血无情,女人的东西他也好意思抢!”

他身侧的南炎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红九愤然,“还能怎么办?再抢回来啊,王爷交代了,血灵芝只能由陆夫人服下!”

两人说着,朝着将军府的方向悄然跟了过去。

……

天色尚未大黑,红九悄然再次无声潜回王府时,赵澈正阖眸假寐。

红九将血灵芝递了过去,“王爷,喏~这东西兜兜转转,又抢回来了,眼下如何是好?该给陆夫人送过去么?”

赵澈睁开眼来,眸中像是隐忍着某种痛苦。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陆一鸣还当真是个痴情种啊,自己的妻子不救,却将血灵芝抢走送给前未婚妻。

赵澈神色不明,淡淡道:“传我令下去,告之全京城,本王手里还有一枚血灵芝。”

红九差点跌倒:“……”还来?!

第13章

夜色如墨,广袤的苍穹遍布繁星。

四野极冷,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着水雾。

男子悄然靠近了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一如既往的恭敬,“主子,属下无能,并未查出晋王与陆家三少夫人之间有任何牵连。”

黑色斗篷男子突然侧身,似在思量,小片刻后,道:“那就怪了,莫非他是故意为之,惹我猜忌?”

男子道:“主子,那……还需对陆家三少夫人下手么?”

黑色斗篷男子摇头,“不必,留着她可能还有用。马上就是月圆之夜,晋王能不能熬过这两日还未必可知。他若是再不疯,那就逼着他疯!”

斗篷男子中气十足,言辞之间,透着一股子狠厉。

“是!主子!”黑衣人应下之后,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是夜,一声巨响划破了晋王府的宁静。

影卫护院等人几乎瞬间开始防备,每每王爷犯病,整个晋王府都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晋王是他们的天,若是晋王倒了,他们这些人无一个能幸免。

奎老披着大氅推门而入时,见赵澈已经打碎了床头价值连城的细颈印兰花纹的陶瓷。

奎老面色大惊,从北燕归来之后,王爷已经许久不曾这般发病,更何况这两日明明已有好转的迹象,“王爷!王爷你感觉如何?”

赵澈头颅紧绷,额头溢出薄汗,一手撑着床柱,天寒地冻,他身上只着一件雪色轻薄中衣,难以忍受的剧痛使得他呼/吸/不/稳,道:“有人在/吹/箫。”

奎老年纪大了,睡的本来就浅,自是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过自家主子身子异常,他说是听见了,那便是真的有箫声。

奎老当即给赵澈施针,片刻后依旧不见好转,在旁人看来,长夜寂寥,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可对赵澈而言,这箫声却如蛇信子般钻/入他的耳膜,之后钻/入他脑中,反复翻/转/搅/动。

“嗯——”赵澈疼的闷哼了一声,一拳头砸断了床柱,手背上溢出丝丝鲜血,他额头青筋凸起,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奎老见根本压制不住,忙道:“王爷,你得来的药方呢?都这个时候了,王爷又何须再防备我!”

赵澈强忍着头颅炸开的不适,“不是防备神医,只是……”

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还不能死!

不能就这么死了!

“小九!”赵澈高声唤道。

“我在!主子!”红九从门外窜了进来,一瞧见主子这样痛苦,少年的小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去……把郁棠给我带来!”赵澈道。

奎老和红九皆怔住。

奎老一听,“郁棠”二字定然是姑娘家的名字,深更半夜,将人家姑娘抓来,王爷这是要作甚?

红九慌乱,“郁棠?王爷,郁棠是谁人?”

奎老似乎想到了什么,胳膊肘戳了少年一下,“就是陆夫人!”

红九大惊,他虽是不懂男/女之事,但想来王爷是想借用陆夫人转移痛楚,这般想着,红九当即应下:“王爷,我这就去!”

红九一离开,奎老就僵在了屋内,对赵澈的病况,他数年来花了不少心思,虽然是铲除病根依旧束手无措,但好歹能够压制一些,像今晚这种状况,当真好些年不曾遇见了。

奎老绷着一张老脸,“王爷……陆夫人虽美,也治标不治本,还是得研制出解药方可啊。”

钻心刻骨的疼痛,使得赵澈额头的汗珠滑落,衬着他这张脸,竟然显得无端妖异俊朗,单是看他的指尖掐入了床柱,便知这次头疾来得有多猛。

“她可行。”赵澈体内的气/息已然乱了。

奎老:“……”若是美/色/可行,那还要他这样的医者作甚?

奎老担心会影响了赵澈调息身子,就不再多言。

……

郁棠睡得很迟。

血灵芝被陆一鸣夺走,她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伤的太严重,一整晚都是辗转难眠,到了最后无法,只好让侍月备水沐浴。

泡在浴桶中,她整个人没入水里,直至尝到窒息感之后才冒出头来。

下一步,她该怎么走……

总不能还是如上辈子一样,每一天都过的身不由己。

她要好好谋划……

定要好好谋划……

从浴桶出来,郁棠兀自擦拭穿衣,正系好小衣系带时,她总觉得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清风,但一回头时,却什么也没发现。

红九躲在暗处,手默默的碰到了自己基本可以忽略的小馒头,又看了看郁棠的傲/然/雪/峰,顿时明白了自家王爷为何会对陆夫人这般不一样。

果然是王爷看中的女子……真真是和旁人不一样的呢!

红九不再拖延,指尖银针倏然之间朝着郁棠/射/了过去,在郁棠昏厥之际,红九上前,果断且又火速的用披风将郁棠裹住,趁着夜色离开了陆府。

不多时,红九扛着郁棠迈入了赵澈的房间,奎老以防他的头疾更加严重,遂并没有离开。

王爷的床榻,从来没有人碰过,红九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如实禀报,“王爷,陆夫人才刚沐浴不久,我已点了她的睡穴,确保万无一失、毫不破绽、滴水不漏!王爷请自便。”

赵澈:“……”

奎老为自己捏了把汗,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耳力不行,什么都没听见,躬着身子,道:“王爷,时辰已不早,王爷早些……睡下。”

说着,奎老躬着身子麻利的离开了屋子。

赵澈端坐在床榻边沿,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红九全当自己领悟了自家王爷的意思,扛着郁棠上前,将她放在了榻上,离开之际,红九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王爷,陆夫人她如若凝脂、柳/腰……”

“出去!”赵澈沉着脸,低喝了一声,“此事不得让第四个人知晓!”

不能让第四个人知晓?

也就是说,除却王爷自己、奎老,还有红九之外,再也不能外泄。

“是!王爷!”

红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将郁棠的美说出来,似乎生怕自家王爷不能体会似的。

他很快就退出了屋子,守在屋檐吹了半天冷风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王爷该不会仅仅是抱一下吧?

红九,“……”王爷这样是不行的啊!

……

屋内,郁棠就在躺在榻上,她身上裹着一层宽大的裘衣,只露出了半边精致白皙的小脸,但即便如此,也能从外看出身段玲珑曼妙,凹陷出绝妙蜿蜒的弧度。

赵澈的头疾缓解了不少,耳边无数杂音消失大半。

端坐片刻,赵澈的眉头越蹙越紧,不过,眼下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他自是不会委屈了自己。遂,广袖一挥,拂下幔帐,他顺势躺下。

二十四年来第一次与女子同床共枕,赵澈表面的冷淡神色,与坊间传言几乎一致。

晋王他不好女/色。

然而,头疾消失,赵澈毫无睡意,全身心的舒畅与放松让他多出了之前不曾有的注意力。

赵澈缓缓侧过头,目光落在了郁棠身上……

第14章

粉唇雪肌、娇妍瑰丽,这便是赵澈的第一印象。

赵澈内有肝火,屋内从不烧地龙,此刻也没有盖被褥,男人的视野极佳,借着幔帐内清浅的光线,他似乎能数清郁棠长长的睫羽。

人就躺在自己身侧,她昏睡不醒,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她都不会知道。此时不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靠近她尚可缓解头疾,但绝没有抱着来的效果明显。

赵澈自诩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乘人之危这种事,不是他的作风……

不过……这世上再不会有第四个人知晓这件事,有了这个理由,赵澈终于伸出长臂,连带着狐裘大氅也抱入了怀中。

随着他的动作,脑中一切的杂音瞬间彻底消失殆尽,男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享受着难得的安静与祥和。

但下一刻,他目光一滞,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耀眼的乳白,他稍一垂眸,就看见怀中人身上的狐裘已经滑落,她竟然只着一件……碧色小衣?

郁棠肤色白皙,是那种毫无瑕疵的瓷白,碧色更是衬的肌肤赛雪欺霜。

赵澈乃先太子,他的身份足以令得各方别有心机的势力蠢/蠢/欲动,曾不乏有女子/脱/光/了站在他跟前,但他只觉厌恶唾弃,但是此刻,赵澈许是平生第一次体验了什么叫做温香软玉。

他平躺着,一条长臂抱着郁棠,另一只空出的手将狐裘往上拉了拉,确定郁棠被包的严严实实,赵澈才合上眼。

旁人之妻,他自是不屑一顾。

但此女终究是个特殊的……

她于他的头疾有利,偏生又是陆一鸣的妻子……

他赵澈岂能夜夜抱着旁人之妻安寝?!

他可能需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赵澈虽是一夜思量,但第二天精神出奇的好,头疾也大有好转,虽说将郁棠送走之后,脑中又开始出现杂乱之声,但好歹可以令他忍受。

红九归来时,见自家王爷一派风清朗月,墨发仅用一根玉簪固定,眉目清隽,身上披着一件披风,正坐在梧桐下对弈,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红九心情古怪,上前道:“王爷,已经送回去了,她未曾醒来。”

赵澈持着棋子的手掌一滞,他绝非是那种占人便宜的孟浪之人,若非是事急从权,他岂会做出这种荒唐事。

赵澈俊脸紧绷,“知道了,下去吧。”

红九:“……”他还想多唠几句来着,更想知道王爷此刻的内心所感。

王爷让他将陆夫人带来,却是什么也没做,四更时又将人原封不动的送回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

郁棠揉着脖颈,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落枕了,晨起时,自己没有穿好衣裳,昨天夜里的记忆有些模糊混乱,从浴桶出来之后,她又是如何上榻的,皆记得不太清楚了。

重生这件事太突然,郁棠以为是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才致她有些犯糊涂。

侍月端着温茶过来,伺候郁棠漱口,道:“姑娘,婢子不该贪睡,都是婢子不好,姑娘想怎么罚都行。”

侍月比郁棠小了两岁,今年十三,身子骨还未彻底长开,贪睡些也正常,但……侍月之前从不会睡的这般沉。

郁棠揉了一会脖子,道:“无妨,这几天你跟着我也着实辛劳了。”

她自己都无法自保,又怎能护着旁人?

上辈子她被陆一鸣囚禁,也荒废了侍月的大好年华,这辈子她定要让侍月嫁出去,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主仆二人正说着,门外有小丫头的声音传了来进来,“大人!”

顺着门口望去,郁棠就见陆一鸣神色复杂的走了过来,他步子很大,有些欲言又止,似乎这一夜过去,他也消瘦了不少。

郁棠神色淡淡,继续吃着小米粥没有搭理他。

陆一鸣扫了一眼,看清桌案上早膳,不由得蹙眉:“来人!给三少夫人重新端了早膳过来,去告诉厨房,就说是我吩咐的,日后三少夫人的吃食一应与我是一个规制!”

郁棠吃的十分简单,一碗很稀的小米粥,外加一小碟子辣萝卜,委实清苦。

这时,郁棠突然一笑,“陆一鸣,你这样做算是给我的补偿么?血灵芝都被你拿走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陆一鸣不明白,为何那个倾慕他的郁棠,会突然之间这般冷漠寡然,“你怎么就吃吃这些?”

血灵芝是他拿走的,他既然答应过会照顾好郁棠,他就一定会做到。

郁棠轻笑,慢条斯理的喝完小米粥,她看着陆一鸣,“陆一鸣,你以为呢?我的夫君在大婚当日离开宴席,晚上便与我分房,还为了旁人夺了我的救命药,陆府但凡有点眼力的也不会让我的日子好过。不然你以为陆家下人凭什么这样对待三少夫人?”

郁棠的话太过直接,且句句带刺。

但陆一鸣无言以对,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他似乎闻到一丝淡淡的薄荷香,这气味并不明显,但的确存在,陆一鸣不记得郁棠会用这种香,而他所熟悉的人当中,只记得赵澈常年使用薄荷香。

明明已经查清郁棠和赵澈之间毫无瓜葛,陆一鸣还是提醒道:“晋王此人不是你能招惹的,日后不要再见他,我已命人替你寻医,以后……你好生在后院安养。”

郁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一鸣,你这又是何必?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少些愧疚么?我郁棠再不济,也不会死缠着你不放的。你就放心吧,哪怕你立马与我和离,我也不会多说一句。”

“你……”

陆一鸣拂袖蹙眉。

他和郁棠之间也曾无话不谈,甚至于在政见上,郁棠偶尔的观念也能让他耳目一新。

陆一鸣曾经以为,郁棠是表妹走丢之后,上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

他们之间也有过欢声笑语。

陆一鸣也一度认为,郁棠是最适合他的解语花。

她不会胡乱撒娇,更不会胡搅难缠,做任何事都是进退有度,实在太适合为妻了。

此时此刻,一脸无所谓的绝美女子,看上去是那样陌生。

陆一鸣定定的与她对视,“你究竟想要什么?我要如何做你才能满意?闹到了这种境地,你也该收手了!”

郁棠没了血灵芝,抱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态度,索性就将上辈子的憋屈说出来,“我想要什么?哈哈哈……陆一鸣,你该不会从来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吧?你一惯只知你自己想要什么。郁卿兰不在的时候,你需要慰藉,所以你的眼中才能看见我,如今她回来了,你想要的当然是她了。”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陆一鸣怒不可言,他真想撕开眼前的女子,看看她是不是彻底变了一个人,此刻的郁棠是不是披着一层皮囊罢了,芯子早就换了?

郁棠又笑,相比陆一鸣的愠怒,她却显得风轻云淡,那浅浅一笑,甚至有几丝嘲讽,“陆一鸣,你紧张什么?我郁棠本就命如浮萍,是个没根的人,又能奈你何?你不同意与我和离,该不会是因为郁卿兰吧?你担心有损她的名声是么?你害怕与我和离之后,我便是在站在弱者的角度,被外人怜悯,而她郁卿兰便不会如现在这般,是全京城怜惜的对象。”

其实,郁棠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被冷落、囚禁了十五年,致使她彻底放弃了当一个端庄的大家闺秀。

陆一鸣怔住。

郁棠又说,“怎么?都让我说中了?”

二人对视,陆一鸣眼波流转,他眸中映着少女清媚的脸,她脸上的笑意委实从容。

就好像与他和离,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陆一鸣喉结滚动,这时,一婢子疾步前来,行至陆一鸣身侧时,道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令得郁棠听清。

晋王府还有一枚血灵芝?!

饶是镇定如郁棠也吓了一跳。

陆一鸣亦然,他一挥手让婢子退下,目光复杂的看着郁棠。

几件事无比巧合的碰撞,让他不得不重新怀疑郁棠和晋王之间的关系。

那血灵芝并非是寻常物,晋王府怎会接二连三冒出血灵芝,而且方才婢子通报,提及了将军府又遭贼的事……

“我且问你,你和晋王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又何故三翻四次打血灵芝的主意?”陆一鸣厉声问道。

他此刻这副样子,就如官场上那位年轻有为的陆大人一样,无情、决绝,且又犀利。

郁棠倒也不奢望他能给自己一星半点的柔情了。

她此刻心中欢喜。

血灵芝竟然又到了晋王手里!

那么,她还有希望!

只是……她这次如果再直接登门晋王府,晋王会将血灵芝给她么?

第15章

郁棠笑了,仿佛是重获新生的笑意,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陆一鸣突然觉得,这笑意刺的他双目发胀,他甚至有些害怕,这一次他还能抢的下手么?

“这几日你就不要出门了,在府上好生待着,我不会让陆家亏待了你。”陆一鸣丢下一句,就转身离开。

郁棠担心又被囚禁,如今老天好像也在帮她,那枚血灵芝只要还没有被郁卿兰给毁了,她便就还有希望。

“月儿,速速跟我再去一趟晋王府。今日我若是能将血灵芝要来,便直接去药铺做成汤药,我就不信,他们还能从我腹中抢出来不可。”郁棠道。

侍月喜极而泣,同时也为自家姑娘感觉悲凉。

奈何姑娘势微,又无嫡亲父母护着,眼下只能如此。

……

同一时间的郁将军府。

郁卿兰着一身藕荷色提花褙子,下面是马面裙,腰身纤细,妆容浅淡,因为哭过的缘故,精致的脸蛋显得楚楚动人。她与郁棠虽然有些神似,但郁卿兰更偏向于小家碧玉,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她柔弱无比,纯洁可人。

这种面相,让人无法怀疑她有任何怀心思。反而让无数人忍不住疼惜爱护。

郁长东见女儿受惊过度,一掌拍在了案几上,“晋王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他抢走血灵芝究竟想做什么?”

郁长东很想给女儿讨一个公道,却没有任何恰当的理由。

要知道,昨个儿晋王是将血灵芝赠给郁棠的。如果这件事闹大,晋王定然会小题大做,将事情无休止的扩大,到时候若是让外人知晓,血灵芝是陆一鸣从郁棠手里抢过来,然后再给了郁卿兰,那必定会有损女儿名声。

郁长东胸膛接连起伏,这件事似乎超乎了他的预料。

郁卿兰趴在郁夫人胸膛,娇滴滴道:“爹爹,你就莫要生气了,也不晓得晋王到底与姐姐是什么关系?莫不是晋王这样做,还是为了要将血灵芝给姐姐?”

郁卿兰不动声色的挑拨离间,她眨了眨纯洁无害的大眼,又说,“爹爹,女儿不想惹事,既然姐姐也需要血灵芝,那就让给姐姐吧,女儿没有回复记忆之前,一直都住在教书匠养父家中,也不曾用过什么名贵之物,如今都已经习惯,有没有血灵芝当真无所谓的。”

郁卿兰不说还好,毕竟郁长东也不想让郁棠一直拖着病体。

可郁卿兰这样一说,郁长东登时心痛如绞,他自己的女儿,他不能护好,如今就连枚血灵芝都没法满足她,这叫他这个当父亲的不憋闷。

“卿兰啊,难得你懂事,你姐姐她患有心疾,若是不及时医治,后果不堪设想,你能这般想,爹爹当真欣慰。”郁长东柔声道。

郁夫人陆氏当即不高兴了,“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血灵芝又到了晋王手上,你再去索要一次便是!卿兰离开了整整八年了!咱们可就这一个女儿啊!”

就一个女儿么?

郁长东无端烦躁,打断了她的话,“行了!这件事就罢了,日后莫要在棠儿面前说这种话。”

陆氏闻言,哼了一声,脸色愈发难看。

郁瑾年过来时,给郁长东和陆氏请了安。

陆氏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并非说话。

郁瑾年已经习以为常,他也不在意,问道:“父亲,晋王手上当真还有血灵芝?”

郁长东点头,郁瑾年得了准确消息,这便打算出府。

郁卿兰叫住了他,“二弟,好些年没有见过你,你怎的也不来看看姐姐?我每日想起你,便是万分念想的。”

郁瑾年也是这个世界的男配之一,郁卿兰当然不能让他向着郁棠。

郁瑾年抿了抿唇,他对这个姐姐的印象其实并不深。

他只知道,郁卿兰之所以走丢,是因为当年他吵着要吃冰糖葫芦,陆氏无法,只好依着他,谁知一转身,女儿就不见了。

陆氏突然低喝:“你姐姐与你说话,你聋了么你?!”

郁瑾年本想打声招呼,被陆氏这般一吼,道:“父亲,我且先走了,晚些再跟你请安。”

说着,转身就跑开了。

陆氏冷笑,“真不知郁棠给了你们父子吃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个都向着她!可怜我兰儿无人疼惜!”

郁卿兰咬着唇,模样可怜至极,“娘亲,这事不怨爹爹和二弟,都是我不好。”

这话郁长东就听不下去了,内心愈发烦躁,愧疚不安,索性拂袖离开。

……

郁棠见到晋王时,发现这人比昨日还要俊朗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晋王唇角总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趁着郁长东与陆一鸣等人还未登门,她只能厚着脸皮道:“王爷,小女子今日拜见,依旧是为了血灵芝一事,实不相瞒,昨日王爷所赠血灵芝已被人夺走,小女子实在需要此物,不知王爷可否再一次割爱相让?”

到了此刻,郁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她总觉得晋王是想利用她。

既然她有利用价值,那她便有筹码。

而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晋王手上的血灵芝,仍旧是最开始的那一枚。

赵澈心情不错,与传闻中阴骘冷硬的模样大不相同。

“实在是不巧,血灵芝已被本王做成了汤药,如若陆夫人想要,那只能在王府直接服用了。”赵澈把玩着玉扳指,没有抬眼看郁棠,他垂着眼眸,教人无法看清他眼中神色。

郁棠:“……”

她根本没有退路,更是没有选择,“若是王爷大度割爱,小女子倒也想直接服用了了事。”

她心里没底。

看着此刻的赵澈,郁棠很难想象,他便是那个从北燕归来,又令得边陲蛮夷闻风丧胆的晋王,明明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如白玉雕琢般的容貌,若说是“一见陆郎终生误”,那赵澈必定是“见一次误三生”!

饶是郁棠,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个男人好看的过分,也古怪的过分。

郁棠正焦虑等待他的答复,男人哼笑,“本王几时说过,那血灵芝是本王心头爱?陆夫人言过其实了,本王谈不上割爱,陆夫人真想要,拿去便是。”

说着,红九很配合的将血灵芝熬成的汤药端了上来,“夫人请用。”

郁棠:“……”

怎么看都是一个陷阱!

可纵使是陷阱,她也只能往里面跳!

“多谢王爷。”郁棠福了一福,便端起汤药,缓缓喝了下去,恰好是温热的,还有一丝丝蜜枣的甜味,并不觉苦。

饮完汤药,郁棠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小命暂时能保住了不是么?

不管是将军府,又或是陆一鸣,皆再也不能来夺血灵芝了。

郁棠正欢喜时,赵澈的声音平静的传来,“陆夫人打算如何还本王人情?”

郁棠:“……”

她就知道,晋王绝无可能这样好心。

郁棠不卑不亢,道:“小女子和离之心已决,还请王爷莫要再唤小女子陆夫人了。”

可突然之间,郁棠发现,如果离开了郁家,她就连一个姓氏也没有,寻思几息,道:“王爷今后不如喊小女子棠姑娘吧。”

棠姑娘……

赵澈想起了一句诗词,海棠经雨胭脂透……

他脑中浮现昨夜的情形,到了后半夜,这小女子睡的并不安稳,不消片刻就挣脱开了狐裘,许是将他当做了陆一鸣,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他看过了……

赵澈移开视线,稍稍垂眸,再也没去看郁棠。

郁棠不明白他这样沉默又是什么意思,这辈子她最需要防备的人,便是郁卿兰。

因为,郁卿兰上一世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只有自己死了,她才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