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头两年,两人打得火热,虞国舅几乎天天都过去。这个事情外人知道不多,不过荣王和莲太后为此争执无数次,作为曾经一度关系很密切的沈箐,荣王和她大哥沈隽还是好友,沈箐有所耳闻。
虞国舅和太妃幽会,这个当然不能宣之于众,所以他每次来往带的从人都很少,这就非常方便沈箐下手了,一击即中!
漂亮。
沈箐聚精会神往自己脸上身上捣鼓了快一个时辰,最后穿上垫高垫后的鞋子,再披上虞国舅的外衣,在燕长庭面前溜达一圈,“怎么样?”
她得意洋洋的样子,燕长庭忍不住笑了一下:“很像,惟妙惟肖。”
“就是表情不大对。”
“那这样呢?”
沈箐表情一收,微微抬起下巴,叨起一支银骨牙签,剔了两下,斜眼扫了几人一眼。
那猥琐又自傲的样儿,十足十的虞国舅。
红缨忍不住“扑哧”一声:“小姐好厉害!”
沈箐哈哈一笑,“好了,咱们再收拾一下,赶紧出发了。”
……
沈箐挑了一下,给燕长庭选了个个子差不多的从人,谢英华也是,红缨则留在外面负责看着虞国舅。
伪装一番,直接换上这些从人的衣饰配刀等物,一行人大喇喇就往宫里去了。
寻常人进宫难,可虞国舅不一样,他三头不到两天往宫里跑一趟,跟回自己家似的,守门禁军早就见怪不怪了。
离得远远,见了虞国舅那张醒目的脸,有殷勤的,有心里撇撇嘴的,但都赶紧迎上来了,“国舅爷。”
这位历来想来就来,从不拘早上下午天黑,尤其这两年,闹出事儿三更半夜往宫门跑也是有的。
沈箐翻身下马,倨傲点点头,直接登上软轿进宫了。
从人不能都进去,但三两个没问题,七八个从人一半卸刀跟着软轿进去,另一边则被请进宫门值房坐着喝茶。
沈箐燕长庭就这么大摇大摆进了皇宫。
软轿一路穿过复道,往虞太后所居内宫深处的永安宫去了,途经御花园蓬莱池一侧的偏僻处,他们直接把抬软轿的大力太监和引路宫人打晕,有一个身穿蓝紫掌事内宦服饰的中年太监自柳树后闪出,压低声音:“小主子!”
他很快从身高辨认出燕长庭,微微拱手:“快随我来!”
他身后跟出来两名蓝衣太监,飞快将地上晕厥的人拖进林荫深处,然后把软轿抬走。
中间太监叫晏修,他急促往前走:“省殿卫及宫城卫将于半个时辰后再度交值,我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燕长庭也小声告诉沈箐:“燕殷登基之后,永安宫曾大肆整修,发现有一个地下宫。”
太.祖时期没有太后,但燕殷登基就有了,当时发现这层地下宫之后虞太后母子并没将其封禁,反而重新修葺层层加门,据他这边的消息,这修葺风格明显是囚室。
他们左穿右插,有晏修安排和引路,他们很顺利接近了永安宫,但宫人也多起来了,沈箐观察了一下,“……我们,往后面去?”
永安宫是一个中型的宫殿群,花园御池亭台楼阁样样不缺,不过和前宫的金碧华丽相比,后宫却要矮小蔽旧得多了。
哦,忘了说,永安宫自前朝起就是太后居宫,如今这宫里,共有两个太后,一个算母后皇太后的梁太后,另一个则是虞太后。
沈箐燕长庭几人一绕到后头,当即感觉安静了很多,中庭一地落叶,宫人太监也少,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谢英华留在外头望风,燕长庭沈箐带着晏修悄悄往里摸进去,他们准备从后宫溜到前宫去。
挺顺利的,后宫的伺候的人确实很少,和前宫相比仿佛两个世界,摆设寥寥帐缦半旧,站岗的几个都是年纪很小的太监和宫女,沈箐听见念经声,她掀起一点帐缦往里瞄了一眼。
只见一个穿着酱紫色半旧宫裙的老妇跪在佛奁前,钗环寥寥,容颜苍老,念完经后,她起身,在有点光秃秃的长榻上怔怔坐了半晌,打开边上的一个大衣箱,衣箱内宝光璀璨,是一套簇新的皇后朝服和朝冠,她看了一会儿,怔怔用手抚摸。
沈箐掀帘子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一幕,她心里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套皇后朝服和凤冠,大概还是燕殷登基后封了她当太后,侍衣监才赶制出来给她的。
这梁太后作为太.祖原配,却一天皇后都没当过呢。
也是个可怜人。
说起这几位太后的曲折事迹,就不得不提一下太.祖了,实话说吧,沈箐承认太.祖是个相当了不得的人物,也是个不错的皇帝,开朝开国,减徭减赋,与民休息,文治武功,但不得不说,他也是个大渣男!
太.祖出身的燕氏在前朝,大概和沈家差不多级别吧,武勋世族之家,可惜被因为得罪权臣被夺爵抄家了,燕氏更惨,一族都被流放边疆,太.祖就是在边陲出生的。
太.祖各种流弊成长传说就不讲了,但他最初起兵不过仅仅带着千余人。自蛮荒北甲而出,先占小陵县,几次上门求娶,小陵庶族(小豪强)梁氏家主十分赏识太.祖,不但将梁太后嫁给他,并倾族资其上车。
事实证明,梁家主眼光非常之好,就可惜梁太后运气不大好,在战事中期,她带着长子自后方转移的时候遇到兵祸,失踪长达一年之久,当时大家都以为母子俩已经死了,太.祖又因为局势原因联姻再娶之后,她才死里逃生回来。
很尴尬的,只好两夫人并立。
只是作为最先期和高.潮期的两次联姻,梁氏和魏氏根本没法相比,梁氏只是一个小庶族,且经过前期战争死得七七八八了。
而魏氏却是青州大族,麾下悍将强谋无数,魏夫人足足二十万兵马作陪嫁。
开国之后,太.祖称帝,立魏氏为后。
这梁太后太.祖活的时候没当过一天皇后,后来还是虞太后上位了,燕殷为堵悠悠众口,于是又把这梁太后挖出来,加封太后,说她才是原配巴拉巴拉。
沈箐心里啧啧,她有点阴暗地想,这梁夫人母子早不失踪晚不失踪,转移了这么多次都没事,偏偏就在太.祖处境窘迫急需联姻的时候失踪,话说真的是凑巧吗?
沈箐小心把帐缦阖上,招了招手,示意里面没问题,后方的燕长庭收回视线,三人贴着墙边悄然过去了。
在里面走,可比外面容易太多了,毕竟障碍物多,三人耐心一路往前绕,最后燕长庭一个倒挂金钩闪进内殿,把门内侍立的两名宫人放倒,无声塞一边去了。
沈箐和晏修窜进去,她口型:“地下宫在哪里?”
不等燕长庭回答,忽听见“咔嚓嚓”一声!
三人立即闪进帐缦之后。
只见最尽头一堵墙上的多宝阁突然移开了,露出一个门洞,呼啦啦出来一大群人,有宫人有太监甚至有太阳穴鼓鼓的配刀禁军,簇拥着是一个相貌娇柔风韵犹存看着不过四旬上下年纪小白花般形象的女人,一身金红凤袍,头戴凤冠,摇曳生姿。
很明显这位就是虞太后了。
“咔嚓嚓”一声,燕长庭盯着虞太后,沈箐拉了拉他,手指了指,他才定睛看去,却见多宝阁上面一个人偶摆饰正骨碌碌转圈,门阖上,那摆饰也定住了。
……
沈箐不知道的是,其实这是虞太后差不多固定去“看”魏太妃的时间点。
时间回到一刻钟之前。
虞太后每隔一天都会下去地宫一次,巨大的底下暗室永不见天日,虞太后一身凤袍,笑语晏晏来看魏太妃。
她站在囚室之外,矜持打量对方,笑吟吟道:“姐姐,姐姐,妹妹又来看你了,你可好啊?”
往日高高在上的魏氏贵女,今日的阶下囚,虞太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微笑俯瞰对方。
那魏太妃双目如刀,冷冷瞥对方一眼。
等极尽奚落,欣赏完对方的多年如一日的狼狈凄惨样子,虞太后放会尽兴而归。
……
等这群人呼啦啦出去了,沈箐燕长庭三人才自帷幕后闪身而出,晏修大喘气,他身手及不上大内高手,刚才一直屏住呼吸。
但他顾不上其他,三人立即往多宝阁奔去。
沈箐伸手,轻轻一扳人偶。
“咔嚓嚓”,门开了。
燕长庭旋风式刮进去,若遇人,他将闪电般毙其命。
不过里面并没有人,一条长长石阶通下去,静悄悄的,没人,也没太多陷阱。
——想来也是,这是虞太后寝宫,不适宜放男人长驻,道上也不好设太多机关,以防误触。
这样的情况下,想当然,一层层精铁牢门是必须的。
燕长庭仔细观察一下,“门顶有机关。”
只要不是正常开锁,就会触动机括。
沈箐嘿嘿一笑,“瞧我的!”
她取下发簪,从里头抽出一条很细很长的精银铁线,端详了锁孔片刻,把铁线插进去,小心试探一阵,终于找到了目标点,她轻轻一按。
“咔嚓”一声脆响,门开了。
很不巧,开锁也是沈箐研究的杂技之一,今天正好大试身手。
足足十三道门,不但有普通的精铁锁,还有七巧锁、锯形锁、藏诗锁,甚至无匙锁——相当于古代的密码锁,把沈箐折腾出一头大汗,才总算把它们都给打开了。
推开最后一道门,三人转下阶梯,才终于看见了这个地宫囚室的真面目。
很大,拢共一间牢房,里面关着两个女人,沈箐第一眼就看见了虔王妃。
后者闻声看来,十分激动,急忙冲过来,她手上没有上铐,但脚腕挂了一条铁链子,“哗啦啦”地响,声音在空旷又幽闭的空间格外清晰,沈箐赶紧“嘘”一下。
别激动小声点啊大姐!
至于盘坐在墙角的另一个女人,这还是沈箐这辈子第一次见魏太妃,和上辈子一样,第一眼光秃秃又布满细密疤痕的头颅,魏太妃的头发和眉毛都被拔光了。
估计是虞太后干的。
沈箐卧槽,她看着就牙疼,这虞太后也特么的太绝了吧。
小四上位就算了,要杀要剐,也不用这么折磨人吧?
要说惨,这魏太妃其实比梁太后还惨。
要知道,当初魏氏可不是非太.祖不可的,有意想招揽和与魏氏联姻的大小军阀足足七八个,魏氏贵女肯定不能做妾的,要是梁氏不失踪了,估计这联姻够悬乎的。
魏太妃当年可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可以说从中期开始,她一路都是和太.祖并肩作战的。
太.祖攻坚,她坚守后方;太.祖受伤,她率兵来援,夫妻携手共战,一直到了开国封后之后,才居后宫渐少置身在外。
只可惜,携手并肩最终不敌初恋小白花。
虞姬与太.祖少年相恋战火分离,甚至一度沦为娼伶,重逢后被太.祖很低调接进府,直到大局初定,太.祖才真正显露出自己的偏爱。
说起忌惮也好,说无情虚伪也罢,反正宏文太子自刎,魏氏被连根拔起,之后魏后被贬为妃软禁,虞姬就正式被封后,万千宠爱于一身,不再遮遮掩掩。
至于最后被立为太子并登基称帝的,当然也是虞姬幼子燕殷了。
沈箐偷偷看了魏太妃一眼,后者脸色镇定依旧,盘坐一动不动,非常沉得住气,只一双眼睛异常锐利,让人心里毛毛的。
沈箐动作很快,摸索着试探了大约一分钟,“咔嚓”一声清脆低响,三人立即拉开牢门。
可就在这时!忽听见石阶尽处的头顶传来“霍咔咔”的沉响,多宝阁门开了,紧接着一道尖细的声音,“谁,谁在里面?!”
三人心一紧,燕长庭已闪电般一掠掉头折返,“咔嚓”一声扭断了那洒扫太监的脖子。
“快,快走!”晏修急促呼吸着,对刚折返的燕长庭和沈箐说:“半个时辰快到了!”
“哦哦!”
这时挺急挺紧迫的,沈箐心脏怦怦狂跳,她急忙回头,却发现燕长庭蓦一个箭步上前拉起魏太妃。
沈箐:“???”
她连忙转头看虔王妃,却看见后者也正盯着那边,目光畏惧,隐隐含恨。
沈箐:“???”
作者有话说:
今天很肥,阿秀字数都快超标了哈哈哈哈哈,不管它了!
箐箐好像又发现了一个剧情以外的秘密耶,宝宝们发现了吗哈哈?
给你们一个超大的么么啾!明天见啦~ 亲爱的们!!(づ ̄3 ̄)づ
最后还要感谢“烈日与暖阳”扔的地雷哒,笔芯笔芯!
以及给文文灌溉营养液的大宝贝们,啾咪~


第11章
不过现在也不是磨叽的时候,还是赶紧跑吧,不然要跑不掉了!
沈箐一把拉过虔王妃,后者脚一动,“叮铃叮铃”,燕长庭随手一剑,脚拷落地,一行人火速掉头往外急奔而去。
穿过十三重门,把多宝阁原样关上,往原路折返,花了一刻钟出了永安宫,接着冲进御林中一路往东狂奔。
晏修的前期应急准备得非常好,一路上基本没遇上过什么人,沿路几个太监和宫役禁军服饰的人都是接应他们的,一路顺利冲到目的地,他们最后坐的潲水车出宫。
一出宫门没多久,还没绕过长街,身后皇城突然就骚动了起来,沈箐急忙催促:“快,往左!”
潲水车往左一绕,冲进一家四合院,一行人赶紧改装换乘快马,往城门方向急冲,最后堪堪赶在持令关闭九门的禁军之前,混出了城。
“嘭隆”一声,城门关闭又开启,禁军潮水般蜂拥而出,还有几骑讯兵飞速打马往眷村方向而去,今日当值的宿卫大将陈文广惊怒交加:“他们还没跑远!!关闭城门,任何人等严禁进出,违者一律格杀!!急搜城外!!!快——”
不能确定人是否出城了,城门关上瓮中捉鳖,先紧着往城外追!
沈箐远远回头往一眼,后方烟尘滚滚,“快走快走!”
一行七八个人,立即离开了大路,在城郊密集的民居中左穿右插,之后一路直奔郊野。
魏太妃的手铐脚铐“叮叮叮”很不方便——但她待遇比虔王妃高规格了n个档次,不但有脚铐,还有手链,且都是极品寒铁加上天外陨铁锻造而成的,全世界只此一副,坚韧无比,竟连燕长庭的灵蛇剑都劈不开。
没有钥匙,钥匙已经融了,拷上的一刻,对方就是要让魏太妃戴着沉重的手镣脚镣直到死的。
什么仇什么怨啊?
燕长庭砍了两次砍不开,沈箐试了试,一下子也没法打开,晏修直接背起魏太妃,“我们先走!”
好不容易到这里,绝对不能被追上!
宫里接应跟出来的那几个明显是自己人,他们急忙脱下外衣扑上去卷住镣铐以防再发出声音。
一行人再度以最快速度往外疾奔,期间沈箐又尝试了几次,最后一次才终于成功把手镣和脚镣都卸了下来。
非常值得一说的是,魏太妃的手筋也被挑断了。
这情形其实和上辈子挺不一样的,上辈子很顺利,魏太妃不言不语沈箐也没很注意她,这次的话,她偷偷留意了一下这个魏太妃,特别是手,毕竟她对着捣鼓了很久嘛。
魏太妃五指修长,看得出来原来手型很漂亮,她两手有厚厚的剑茧,原来应该是使双剑的,可惜现今手腕内侧各一道非常狰狞的疤痕,沉重的手镣脚镣一戴多年,她腕关节和踝关节都严重变形了。
所以,魏太妃变得偏激又疯狂,沈箐其实挺理解的。
不过理解归理解,亲眼目睹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啊。
这时候,他们已经离开居宅密集的近郊区,进入原野一路出至远郊。
皋京的郊野,此刻乱哄哄的,有原来眷村如狼似虎的急搜密搜,还有自城中报讯后引起的哗然大乱,燕殷惊怒之下飞骑传旨南北军中尉营及西园八校,整个京师的驻军都动了起来,风声鹤唳。
期间,他们也不是没有碰上过人,但好在已经身处远郊,地域广阔,有心避让还是能避开的,实在不行就只能解决了。
其中遇上最大一个,则是燕殷心腹羽林军中郎将庞世充的侄儿庞显庄,魏太妃一听,厉声:“杀了他!都杀了—— 燕殷和虞姬那贱婢的走狗!!!”
魏太妃狰狞之色一现,一个箭步上前,抬腿一记连环踢,领头三人“嘭嘭嘭”三下,当即倒飞了出去!鲜血狂喷,肋骨齐断,这三人倒飞出七八丈,摔倒在地上七孔溢血,经已当场毙命!!
沈箐:“……”
好,好凶残。
果然不愧是当年开国功勋的女将军。
沈箐私下对比了下,魏太妃的功夫绝对比她强多了。
魏太妃厉声下令将所有人格杀,晏修亲自提刀去杀了,鲜血溅了一地,魏太妃重重喘息着,晏修把人都杀完了,他们已经算基本安全了,他丢下刀,含着热泪,“砰”地跪倒在魏太妃的跟前:“小姐——”
哽咽难言,泪洒当场。
沈箐不知道一个人为了营救主子不惜当了太监是什么感受,但晏修看上去无怨无悔。
“好了,别哭了。”
片刻,魏太妃说,晏修胡乱抹了两把脸,接过魏太妃递过来的一封手书,“去把我们的人叫过来吧。”
“是!”
晏修小心从怀里取出一枚令牌,呈给魏太妃,接过手书掉头就去了。
魏太妃低头摩挲那枚令牌片刻,倏地一收紧,她仰头,刺目的阳光洒在远郊的原野和所有人身上,她终于重见天日了,“虞姬,燕殷,我魏枬必要你二人不得好死!!!”
“还有燕北天!!老娘要扒你坟,毁你的墓,将你个贱人鞭尸三千,戳骨扬灰,让你死无全尸——”
“以祭奠我魏氏一家十一口,一族一七十三口在天之灵——”
落泪疯狂,凄厉到极点,杜鹃夜啼,声声泣血。
沈箐忍不住咽了咽。
她胆子很大的,但这一刻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听得心里毛毛的。
不过换位想想,换她也疯。
再看燕长庭,却发现燕长庭此刻正盯着魏太妃,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沈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诶,她好像……又发现了些剧情里没有的东西啊!
……
稍稍处理了一下现场,他们马上离开了。
不过接下来都不用沈箐去安排主持了,因为魏太妃那边很明显是有路线有目标,她乐得轻松省心。
花了一天时间,他们离开了皋京地界,不过没有出京畿,第三日在京边小县鸱县辖下的一个山麓小庄子里停了下来。
小庄子都木制的屋舍,半新不旧,一点都不起眼,不过非常安全。
刚停下来,就有人四五个人迎出来,一见魏太妃就跪地失声痛哭,接下来几天也人声马声不断,显然是魏太妃的人陆续赶过来了。
不过这些和沈箐也没什么相干的,好不容易等前头主从重逢哭完,进屋安置,她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一路上都光顾跑路了大家都没吃什么,小庄子急忙奉上食物,但显然,这里欠缺一名厨师,是直接打了野物砍成块煮一锅的,一坨一坨的大肉,沈箐试着咬一口,居然没咬动。
她苦哈哈的,和燕长庭对视了一眼,她饿燕长庭知道,他一看端进来的肉就蹙了蹙眉,起身对她说:“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做吃的。”
“嗯。”
燕长庭就转身出去了,路过东屋前,他停了一下,继续往厨房走去。
系统小声说:“阿箐阿箐,他在东屋门前停了一下。”
沈箐没好气:“我看见了。”
她一手托腮,支在窗台上,魏太妃在东屋,虔王妃则安置在西屋。
她吐槽:“你这剧情背景也缺得太多了。”
沈箐不知道的,其实系统也不知,不过它解释:“可你知道的,系统背景是基于剧情为蓝本,自动计算出的最省力、最容易完成且确保任务目的实现的方式步骤。”
形形式式的人事恩怨可多了去了,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未必是件好事。
系统小小声:“其他的,你也做不到呀。”
艹!
沈箐:“你又知道我做不到?!”
系统说:“……可大义为先,百姓为重。”
知道得越多,变数就越多,虽然它也懵逼,但它很理解,因为系统生成的原理,就是百姓高于个人。
它小小声:“万一失败,生灵涂炭,……”
沈箐没好气:“我去你的!”
……
燕长庭去了小厨房。
这小厨房还是临时清理出来的,柴是新打的,角落还有灰,匆匆擦洗干净的灶台一口小锅咕噜噜冒着热气,厨房里守着的灶的男人见他来,忙表示锅里炖着肉,烀软烂呼的肉糜,要不燕长庭等等,一会给他送过去。
燕长庭微微摇头,表示不必。
他找了找,厨房里其实有米面,不过这男人不会做。
他把面粉舀出来,熟练加水揉开,揉好略放,再擀成薄片,切成细丝。
一把细细的面条就做出来了,锅里的水开了,他把面条撒进去。
燕长庭动作流水行云,做得娴熟,东屋对着小厨房那扇半开的窗却“砰”一声关上了。
燕长庭抿唇。
不过他动作并没停滞,水开掀锅捞起两碗面条,剩下的也没管,撒上小葱,淋上刚在另一个锅煮的肉汤,两碗清汤肉丝西面就做好了。
他端回屋里,和沈箐一起吃了,还多挑了两筷子给她,只是今天的燕长庭,却有些坐立不安,几次欲开口说话,最后却没说得出话来。
最后还是沈箐拍了拍他的手,把干净帕子塞进他手里让他擦嘴,笑着和他说:“别急,想说的时候再说。”
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了。
她的微笑灿烂一如既往,一下子就让燕长庭的心安静下来了,他忍不住“嗯”了一声。
“那我回来再和你仔细说。”
他小声说:“我先出去一趟。”
“好。”
沈箐也小声应了,她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用紧张。
“不急,去吧。”
“嗯。”
……
时候确实不早了,燕长庭把碗筷收拾收拾,送回厨房,站了片刻,转身往外面去了。
他去的不是虔王妃的西屋。
而是东屋。
东屋外头守着的晏修,还有快步从里头出来的几个人,纷纷对他俯身见礼。
燕长庭却停住脚步,抬头定定看着那扇半旧的木制门扉。
他的眼神很复杂。
燕长庭向来都是淡漠的,除去熟悉的几个人,他吝啬给予外人任何多余情绪。
但他情感却又是那么汹涌而激烈,为了他深深放在心坎里的那个人,他又能倾尽一切不管不顾,他情绪能无限的生动而波澜起伏。
只是从未一刻像现在,燕长庭神色褪去冷漠,也非与沈箐相对时的纯白,那双艳丽的凤眸这一刻极其复杂的眼神,有陌生、有压抑,种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翻滚。
屋里的那人,是他的亲祖母。
——虔王和曾外祖魏琼是好友,甚至燕魏联姻联盟还是他一手引荐促成的。魏氏九族一个不留,他愧疚难安,最后用幼子换下魏太妃膝下的唯一血脉。
宏文太子,按血缘辈分该是他伯父。
前尘旧事,前世今生,种种交错。
燕长庭闭了闭目。
许久,他平静了一下情绪,抬阶推门进去。
……
屋里燃了烛,光线很明亮。
魏太妃已经梳洗过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衫裙,正坐在东窗前画眉。
会武者一般都懂点医,懂得避重就轻,魏太妃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还能动弹,她捏着螺黛,慢慢给自己画上眉毛。
有了眉毛,她样子不再古怪,双眸更加凌厉,瞥了进门的燕长庭一眼,嫌弃:“没出息的东西!”
这扇东窗正对小厨房,燕长庭给沈箐切洗做面她看得一清二楚。
燕长庭脸色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室内祖孙二人一坐一站,长久让人窒息般的沉默之后,魏太妃扔下螺黛,冷哼一声,硬邦邦扔下一句:“收拾一下,准备去梵州。”
快二十年了,该复仇了!
这一刻,魏太妃的神态是狰狞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是扭曲又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