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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寻了二叔三叔后便去了大理寺。去大理寺是为了去审今日从苏府提走的妇人,也就是那个叫刘五娘的妇人。

  见到那个妇人的时候,他脑海中又多了一段记忆——在苏府,苏长清的院子中,有一群下人站在了院子中被审问,这个妇人也在其中。

  敛去记忆,让人去审问刘五娘。

  不过是两个时辰,她便招供了。供出了在几年前被人收买,在六姑娘的汤中下了迷药。

  待六姑娘昏迷后,再由另一人把六姑娘搬送到那件燃了情香的屋子。再待他们二人的事情被发现之后,便由她趁乱去收拾屋中的香炉,以免被人发现香炉中的余香有问题。

  听到妇人招供的那一瞬间,顾时行立即明白了那个校尉就是妇人口中的另一人。

  他连夜进宫,禀明了皇上,再由侍卫把赵勇给抓拿了。

  赵勇也由他来审问。

  在审问赵勇的时候,不待赵勇招供,他也在忽然浮现的记忆中知道了幕后的人是谁。

  而后的试探,加上赵勇的反应,也印证了他的记忆是没有任何偏差的。

  ——四年前算计他与苏蕴的主谋是大皇子李嵇。

  只因针对他,才做了这样下作的手段。

  而苏蕴不仅是被他所连累的,还无辜被误会且责骂了数年。在苏府在侯府,乃至在外人的面前都无法抬起头来。

  这事更是连累得她小娘也因此受打击而疯了。

  难怪梦中在海棠小院时,她说不要再重蹈覆辙嫁给他那时的语气,是那么地坚决。

  难怪在风雪夜中,在马车内她哭得那么的凄惨。

  那些记忆悄无声息地,慢慢地涌上,再猝不及防地钻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被自己所连累的妻子,所以在子时前回了侯府,就一直在书房坐到了现在。

  坐在桌案后,身形就好似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随风而动的竹影。

  油灯的火芯越来越小,待一缕清风拂入,吹熄了最后的一小撮火芯,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月色照射进书房中,落在桌案上方。顾时行坐在明暗交界之处,眼底的眸色晦暗不明。

  他只是在想,在想回房后该如何面对妻子,在想怎样才能补偿得了她。

  不知什么时候,唯一的月光也没了,外边逐渐起了风,而后下起了秋夜细雨。

  许久后,似乎已经五更天了,外边已开始有下人在走动了。

  顾时行轻呼了一息,然后才从书桌后站了起来。

  起身后朝着书房外走去。出了书房,直接走入那绵绵细雨之中。

  回到房外,迟疑了几息后才缓缓推开房门,走进了屋中。动作轻缓,丝毫没有吵醒屋中的人。

  他缓步走进了里间,走到了床边,掀开了帐幔。

  在床沿处坐下,望着床上的人。

  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着,表情痛苦,口中还不停地在梦呓着什么。

  似乎掺杂是——孩子,娘亲的词语。

  顾时行正要唤醒似乎做了噩梦的苏蕴,但听到这两个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止了动作。

  他伏下身,附耳到她嘴边,仔细听着她说的梦话。

  而苏蕴确实也是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身在侯府的小花园,可不知怎的周遭似乎有一层浓浓的迷雾把她笼罩在其中。她只知道自己身在小花园,却又是什么都看不清。

  这时候迷雾中忽然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娘亲。”

  苏蕴心头一震,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但前方却是被浓雾所笼罩着,什么都看不清,只隐约地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那团浓雾之中。

  苏蕴一急,连忙朝那处跑了过去。可是在跑了过去后,却是又是一阵迷雾,什么都没有。

  “娘亲。”

  那软软的声音再次响起,苏蕴再次往声音的方向追去。

  不知道追了多久,那孩子却像是故意躲着她,不让她找到一样。

  苏蕴开始有些崩溃了,她觉得是因自己抛弃了孩子回到这辈子,所以孩子才不想见她的。

  她瘫坐在地上,哽咽道:“孩子,娘亲不是不要你,而是只有这样选择,你爹爹才会平安无事……”

  “你不要怪娘亲,出来见见娘亲好不好?”她语声中带着浓浓的哀求。

  周围安静了下来,也没有了孩子的叫唤声。

  那种愧疚的感觉涌了上来,苏蕴哭了。

  但随之她感觉到好似有人抹去了她眼尾的眼泪,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声“莫哭了。”

  顾时行听到她所言的梦话,心情凝重。

  她瞒着他的事,似乎不是以常理能说得通的。

  可再看到她眼尾又被眼泪沾湿,不禁用指腹摸去。

  这几日,她比往前四年哭得还多,或者除却在婚前见她哭过两回,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哭了。

  可见,这几日压在她心里边的事有多重,压得她有多喘不过气来。

  她在他面前笑容多了,可他也感觉得出来,伤哀也同在。

  苏蕴感觉到了什么,渐渐地从梦中醒来,半睁眼眸,一时有些茫然地望着给她擦拭眼泪的人。

  许是睡糊涂了,神志有些恍惚了,所以一时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她起身直接抱住了身上带着水雾的顾时行,语声颤颤:“我梦见我们的孩子了,他不理我了,他在怪我不要他了。”

  顾时行愣了一瞬,但接着还是抱住了她,掌心在她的背后轻缓地拍着。

  几息后,许是他身上的寒凉与湿润的气息让苏蕴清醒了几分,她逐渐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也不急着解释,而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时行应:“刚刚回房。”

  苏蕴以为他是刚回来,也就没有多疑。

  她从他的怀中出来,借着屋中微弱的亮光望着他:“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顾时行望着她那泛红的眼尾,沉默了一下,才道:“今日我去大理寺,其实是去审问刘五娘,而后又进了皇宫审了赵勇。”

  “你都知道了,包括……”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包括是谁指使的?”

  顾时行点头:“赵勇没有招,但我有所怀疑,在故意提起那人的时候,他的反应也证明了我所怀疑的。”

  苏蕴垂下眼眸,轻声道:“你想问什么,我都会与你实话实说的。”

  顾时行见她此时状态不对,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事情,只怕会让她更加的难受。

  思索了一下,他道:“夜深,我们待天亮再说。”

  说了这话,他却又低低的唤了她一声“阿蕴。”

  苏蕴抬眸望向他,见他脸上浮现了愧疚之色,再而听到他说:“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苏蕴闻言,双膝跪在床上,朝着他倾身,比坐着的他高了些许。她捧上他的脸,垂眸与他的黑眸相视,有淡淡的情意蔓延,缠绕在两人。

  她微微摇头:“你已经与我道过歉了,也弥补了我,所以你不需要再与我道歉。”

  苏蕴望着他的眼眸,忽然轻轻一笑:“我想了。”

  顾时行眼中浮现了几分疑惑,“嗯?”了一声,不明所以。

  苏蕴的双手从他的脸颊上缓缓抚\摸下去,接着是脖子,宽紧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紧实的腰腹。

  再往下之时,顾时行的身体倏然一绷,瞳孔也骤然一缩,立即抓住了她的双手。

  眼神惊望着她,似乎没想到她已经大胆到这个地步了。

  苏蕴坐到了他的腿上,附在他的耳边,吐息如兰,若及若无的落在他的耳廓上。

  她调子柔柔的再次重复了方才的话:“我想了……”

  这回,顾时行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松开我的手,好不好?”她柔声问。

  他沉默了半晌,出于本能的,他松开了对她双手的牵制。

  他隐约能猜测得出来他与他的妻子似乎有过什么样的际遇,只是她依旧记得,而他却是记忆模糊了。

  可有一些荒唐旖旎的记忆却又是那么的清晰。

  他背靠到了床柱,微微仰头,颈上的青色脉络逐渐凸显,像是在压抑着些什么,就是面色也逐渐地浮现了几分可疑的红色,就是呼吸也逐渐重了。

  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感觉,不管熟悉还是陌生,却是教人沉沦其中。

  以前从不知什么是极致的欢\愉,但这两日来的记忆,还有现在的感受,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第108章 公道自在【昨天加今天的更新……

  天色已明,外边已明显有往来走动的声音了。

  屋外细雨依旧绵绵不断,也因这一场小秋雨,天气也转凉了些。

  可屋内的两个人却是察觉不到秋雨带来的寒意,二人身上都余有温热来温暖彼此。

  顾时行望着帐顶,思绪有些许的放空。两个夜晚下来只睡了一两个时辰,但此时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毫无疲惫之意,反而略是亢奋。

  苏蕴也还没缓过神来,两人也就相赤贴在一起,胸口相熨,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起伏,柔软与硬实。

  苏蕴从那浪潮的欢愉中缓回了神,搭在那滚烫胸膛上的手微微抬起,指尖在他的胸膛轻轻地画了个半圆,圆还未画完就被抓住了纤细手指。

  她略一抬头望向目光晦暗的人,眨了眨眼,明知故问:“抓我做什么?”

  顾时行嗓音低哑道:“莫动,不然你我今日都起不来。”

  苏蕴闻言,自然不敢再动。

  二人安静了一会,苏蕴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使唤他道:“你去让下人弄些热水来,我想清理再睡一会。”

  说着从他的身上起开。

  顾时行“嗯”了一声,起身下了床。正要穿衣时,见妻子一直望着自己,“咳”的轻咳了一声,以此来提醒她。

  苏蕴却佯装不明白,还眨了眨眼,目光从他身上由上往下的扫下来。

  顾时行沉默了一息就把帐幔放了下来。帐幔放下后,脸色颇为不自然。

  苏蕴见到他的行径,只觉得好笑。以前他没皮没脸的时候多了去了,时常抓弄她,现在倒好,没了记忆,脸皮子反倒变薄了。

  如此好调戏他的机会,她怎能放过?

  下人已准备好了洗漱的温水在外边,但迟迟未见往常早起的世子与娘子。

  因昨日在顾夫人那边的闹心事,大家伙都当是主子们是因这事才起晚了,所以也没有喊。

  这时门开了。

  顾时行正想吩咐,便见有下人捧着两盆水走了过来,他便径自道:“水给我。”

  下人上前,顾时行陆续端了两盆水进了屋子。

  最后把门关上,留下下人们面面相觑,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平时都是世子梳洗完,出门后,娘子再梳洗的,可今日是怎么了?

  大家想到这几日世子与娘子的夫妻关系似乎变好了,都不禁在想昨天晚上夫妻二人是不是干柴烈火了……

  有些个婢女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块,不禁都面红耳赤了起来。

  可待她们不由自主多想了一些后,又实在想象不出来清冷的娘子与那寡欲的世子是如何干柴烈火的。

  不过几息,就觉得她们想太多了。

  顾时行端着温水进了屋子,放到了耳房,转身入了屋中,只见苏蕴裹着外衫走了过来。

  一头乌丝随意披散,眉眼如丝,香肩半露,步子款款。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还能……如此的娇媚。

  不,那些记忆里边的妻子也是如此。

  他微微垂眸,道:“水在耳房,你梳洗吧。”

  声音少了许多的清冷,可他自己并未发现。

  苏蕴去梳洗后,顾时行让婢女进房收拾床铺,然后到偏房再梳洗。

  待他回到屋中,苏蕴又回到了床上躺着了,还把他喊了过去,把他拉上了床榻。

  苏蕴拉着他,黏人道:“再陪我睡一会。”

  他这几日好似都没怎么休息,苏蕴有些心疼。

  顾时行从未试过梳洗后再回床上补眠,可他也没有拒绝她。

  躺了一会,却还是没有睡意,他斟酌了一会后,缓缓开口道:“这几日,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浮现在我脑海中。”

  躺在里侧的苏蕴闻言,愣了一下,转头望向他。

  顾时行望着帐顶,接着道:“这几日里有一些事让我觉得匪夷所思。明明没见过的人却是在听到名字的之后,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有些事情才刚开始做,但却感觉自己已经做过了。甚至是没看过的话本,只需要看到书封,我便能知道话本的大概内容。”

  说罢,他转头望向了她。

  苏蕴望着他,只是愣一下,但脸上却没有意外之色。

  他仔细的望着她的脸色,道:“而你听到我说的这些,脸上没有一丝的意外。”

  话语顿了一下,他再而试探地问:“我们,是不是遇到过什么离奇的事情?”

  不然,她清冷的性子怎忽然开朗了起来?

  不然,以她对他的疏离,怎可能会像今早那般热情?

  不然,明明以前他们二人的房事都是那么中规中矩。可为什么在方才的云雨之中,他会那般的激烈,他般自然的拥住她,这些就好像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了。

  还有,若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他的脑海里边怎么会有那些记忆?

  苏蕴沉默了一下,然后坐了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如实的与他道:“我与你曾回到四年前了。”

  也随之坐起的顾时行听到她所言,皱起了眉头。

  沉稳的面色虽不大显他此刻的心情,但苏蕴也知道这事的荒唐,对于常人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他自然很难相信。

  所以她补充道:“因此我才知道刘五娘与赵勇二人,更知道指使他们的人是……”

  望了他一眼,才缓缓地道:“是大皇子李嵇。”

  顾时行依旧皱着眉头沉默了几息,也没有说信还是不信,只是道:“继续说说看。”

  没有立即喝止,也已经是好兆头了。

  苏蕴便继续道:“我们回到了四年前在苏府的那晚,我事先醒来了,也就在被人发现之前跑了。”

  听着她所言,顾时行隐约想起了些什么。

  ——相似的画面中,一样有人从房外闯了进来,只是这一回床上只有他一人。

  待人离开后,他注意到了桌上的香炉,还有……床上的一角绿色小衣。

  顾时行略一蹙眉,问:“你那日是不是穿了一件……”顿了顿,才低声说出口:“绿色的小衣?”

  她点了点头,很自然的道:“确实是,你后来还送回来给我了,我收到的时候以为你以此要挟我,所以又惊又气。”

  四年夫妻加上重生那辈子,二人算是做了五年的夫妻了,所以说起私密的贴身衣物,苏蕴倒也不会像初初收到小衣之时那么震惊,反而自然了许多。

  听到她这么说,便是没有记忆,顾时行也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解释:“若真如你所说,那我并不是威胁你,只是告诉你,我不会拿捏你的把柄来要挟你。”

  苏蕴笑着点头:“我以前不明白,但现在明白了。”

  说到这,她继续把二人发生过的事情说了出来——他求娶,她拒绝。但因梁邕提亲搅局,为了避免他的加害,再有他诚心求娶,她才应下。

  其中还掺杂母亲的事情也一同给说了。

  接着是大皇妃与李嵇的事情,然后是回陵川后关于陵川太守许通判的案子。最后才是在回金都时遇上山贼的事情。

  遇上山贼后,他们得前往岭南的李嵇夫妻相助才脱险,但他也因与山贼交手而陷入了昏迷。

  话到这便止了,苏蕴望着面前的丈夫。

  顾时行垂眸沉思。

  两人沉默了许久后,苏蕴才轻声问:“夫君信我所说的吗?”

  顾时行轻叹了一声,抬起了头,黑眸中没有半点的怀疑,他缓缓启口:“我信。”

  如何能不信?

  方才在她述说之际,脑海中确实有一些记忆也随之浮现,虽然这些记忆都是不完整,但他也清楚是自己经历过的。

  也是因为忽然浮现的记忆,所以听完她所述,以往都不信鬼神之说的他,此时确是信了她的话。

  而且与记忆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记忆背后的情绪。

  听到她说她拒绝提亲,记起几次与她在那海棠小院见面,被她屡屡拒的感觉。

  那时的感觉——心底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若是身边的妻子不是她,好像谁都不可以。

  听到她说梁邕欲纳她为妾,那时的怒意与现在这时的怒意也相互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妻子,岂容旁人觊觎!

  越发听下去,就记起越多的事情,包括在那峡谷与山贼拼死一搏之时,他想的都是——希望阿蕴能平安无事的离开。

  接着却没有记忆再涌现了。

  “后来呢?”他问。

  苏蕴犹豫了一下,道:“后来你昏睡了差不多一个月,我不忍你一直躺着,便决定回来陪你 ……”说罢,拉起了他的手,拨开了他的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佛串。

  “契机或许就是这东西。”

  顾时行低下了头,望向了自己戴了十几年的佛串。

  脑中忽然想起,一片红色的床褥之间,他把这佛串戴到了她的手上。

  只是一瞬间的记忆,他微微皱眉,抬起眼望向她,问:“我是不是把这佛串送给你了?”

  苏蕴眼眸一亮,抓着他的手,略有激动地问:“你都记起了什么?”

  顾时行把佛串从自己的手中取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地把佛串戴入了她的手中。

  “我既已送你了,那就再送一回。”

  佛串戴在他手上,只需缠两圈,而入了她纤细的手腕中却是围了三圈。

  戴上后,他才答:“断断续续的记忆,并不完整,但我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对她的信任,远超出了他自己的意料。

  所以对她方才所言,他竟没有半点的怀疑,而是由心的信任。

  但他听着她的话,还有那些记忆,也明白了她在那一辈子很幸福。

  “在那里,你小娘安好,也无人对你恶言相向,冷眼相对,而在这里……”余下的话,他并未说出来。

  苏蕴却是倾身入了他的怀中,在他怀中低低的诉说自己的思念:“我很想,很想你,你昏睡的每一日,我都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而你所说的那些都弥补不了你不是在清醒之下陪在我身旁的。”

  顾时行听她所言,心底生出了酸楚,酸楚之下涌入了暖流。他暗暗收紧了双臂,抱得更加的紧密。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与温度。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他们都已经躺在了床上。

  顾时行睁开了双眼,望了眼身侧复而睡过去的妻子。

  ——她还有孩子的事瞒着他。

  或许是怕他愧疚吧。

  只要他仔细想一想,便明白了她早间醒来念叨着孩子躲着她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她不想说,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他还有比追问孩子一事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放轻动作下了床,穿戴衣物后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门。

  在偏房洗漱后,他就去了父母的院子。

  今日父亲也在府中陪着母亲,所以他过去时,两人都在。

  顾夫人见他,不见儿媳,便问:“阿蕴呢?”

  顾时行道:“她昨晚没睡好,现在还在睡。”

  顾夫人怪异的望了眼儿子,略为纳闷地道:“怎感觉你们夫妻两个都有些不对劲?”

  顾时行看了眼母亲,又看了眼父亲,沉默了几息后,才开口道:“孩儿今日来,是有要事与父亲母亲说。”

  顾侯望了他一眼:“何事?”

  “四年前,我与阿蕴在苏府时的事。”

  听到这话,顾夫人变了脸色,忙往门口望了一眼,见无人,才压低声音道:“此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且阿蕴也是你的妻子,侯府的儿媳,都是一家人了,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起了,免得让人嚼舌根。”

  顾时行微微摇头,脸色严肃:“当年之事,阿蕴是被我所连累的,她是无辜的。”

  听到这话,顾侯夫妇相互看了一眼,顾夫人看回他,带着疑惑,问:“什么意思?”

  顾时行把昨日调查到的事都与双亲说了。

  顾夫人听到当年是因大皇子想要算计儿子,才会把儿媳放到儿子的床上的,无比的震惊。

  许久的错愕后,才微微颤着声音问:“你真的确定是那……谁做的?而不是误会?”

  顾时行点头:“确定。”

  得了他的确定,座上的夫妻二人都沉默了下来,脸色肃然。

  厅中沉默了小半刻,顾侯率先开了口:“若真如你所言,那么便是侯府对不住儿媳。”

  顾夫人望了眼顾侯,心下逐渐愧疚了起来,道:“当年阿蕴嫁入侯府的时候,我从未给过她笑脸……”

  说罢,又念叨道:“那我们该如何补偿阿蕴?这些年来她因那事备受诟病,苏府又冷落她,而她小娘也因此事而神志失常了,好像再多的补偿都弥补不了她受的这些罪呀。”

  顾时行微微垂眸,敛去了眼中的无奈与愧疚,抬起头望向母亲:“阿蕴最想的便是让她小娘能从侯府离开。”

  顾侯深思熟虑后道:“当年到底是什么事,外人也不知道,若是把这事传出去,只怕会让儿媳名声不好,但便是不能传出去,这事实也必须得让苏家的人知道。”

  顾夫人点头:“确实得让苏家人知道,而我也顺道与柳大娘子谈一谈小刘氏的事情,让小刘氏能清清白白的离开苏府,而非是作为弃妇离开的。”

  顾侯赞同:“那我也与苏二郎说一说。”

  说罢,顾侯看向儿子,神色肃严:“除却这之外,你再想办法把外边不好的谣言给澄清了。这事你虽也是被害的,可却因你而起,儿媳也因你而被连累得名声被毁,生母患病,你有这个责任去把这些事情解决了。”

  顾时行颔首:“孩儿明白。”

  顾侯点了点头,随后道:“此事事不宜迟,今日正好你也不用上值,那便一同去一趟苏府,说明白这件事。”

  顾夫人问:“那阿蕴呢?”

  顾侯不偏不倚地道:“如我方才所言,此事不是行儿所为,但确是因他而起,那便是侯府的责任,是他自己的责任。”

  顾时行明白父亲的意思,也道:“这事便由孩儿来解决,阿蕴不需要再提一次当年受过的苦。”

  三人同去苏府,也把此事告知了苏家人。

  苏家夫妇二人听了这些实情,也是久久未能平复。

  柳大娘子一阵恍惚,她当年一直以为是那小刘氏唆使六丫头爬床的,所以一直看不起六丫头,对那小刘氏也是冷嘲热讽。

  但好在因六丫头是世子娘子,所以她有所估计,也没有苛刻小刘氏。只是小刘氏有可能是因当年被自己所辱骂而疯了,她心里忽然惴惴不安了起来。

  顾时行在这时提出:“阿蕴想把她小娘从苏府接出去养病。”

  苏氏夫妇还有苏长清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他。

  “小娘因积郁才成疾,依傅太医所言,需要亲近的陪在她身边,关心她,呵护她,病情才能有所好转。”

  听到这话,柳大娘子像是听明白了什么,惊讶道:“你想把那小刘氏接道侯府去!?”

  顾时行点头:“是。”

  “可那是苏府的妾室!”柳大娘子惊讶后,再望向了身旁的沉默的丈夫。

  顾夫人此时说了话:“夫妻尚且能和离,妾又如何离不得家?”

  “嫂子的意思,是让我休妾?”苏父皱着眉头问道。

  顾夫人摇头:“不是休妾,而是补给屋产银钱再放妾。这些财物这些我们侯府可以,但需得经过苏府这边的名头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