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暄和不太明白,脸上一片茫然。
刘世仁惊讶极了:“你是他高中同学,你不知道吗?”
“他爸死于脑溢血。”
走廊尽头窗户开着,安静极了,这座城市彻底睡过去。
赵暄和突然觉得有点冷,徐时他们几个去病房等了,偌大空间只剩了他们两个。
赵暄和静默地站着,觉得这个世界不太真实,还是说她其实在梦里没醒来。不过一天的时间,她被接二连三的爆炸消息轰炸,可都比不上此刻这个令她震惊。
刘世仁长叹一口气:“我朋友说沈长风他爸就是死于脑溢血,没有救过来。”
赵暄和:“什么时候的事?”
刘世仁算了一下:“高中吧,可能他刚要升大学那会儿。”
刘世仁张嘴一开一合又说了什么,赵暄和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像被推进一场黑白默片里,四周景象远去,带走一切感官。
故事从来有许多视角,而当年藏在背面她看不见的某些事情,天崩地裂后从冰面下慢悠悠地浮上来。


第十章 我们和好吧
高考前一个月,沈长风请了个长假,对于这个年级榜上异军突起闯进前三的黑马,班主任还是准了,不过只给了三天。
“沈长风,我知道你考一本并不难,但这个节骨眼还是不能松懈。就三天,无论还有什么事,等高考之后说。”
“谢谢老师。”
沈长风从办公楼下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还在上课时间,所以整个校园都显得空旷又冷清。
忽然,他似有所感一样抬头往某个方向扫了一眼,顿住,喉头滚动两下后笑着开口:“你怎么来了?”
女生抱胸站在树荫下,眉眼嚣张又生动,身后是大把火烧云,直烧进他眼睛里去。赵暄和既没动也没朝他走过去,她说:“你就准备这么走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我就是请个病假,又不是不来了。”沈长风将手里的假条展开,远远地给她看,“就三天,还不回去上课的话,等我回来你的第二名可就不保了。”
“沈长风你也太嚣张了吧。”赵暄和笑骂。“那我们就比一比,看最后一次模拟考试谁比较厉害!”
风扬起女生的裙角,落日余晖下美得不像话。沈长风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疼,他眨了眨眼,等敛下眼帘,又成了平日里那个不可一世的恣意少年。
“好哇,沈哥跟你比。”
等沈长风终于把女生送走,四周又重新寂静下来。他站了会儿后抬脚默不作声地往校门外走,打车去往市里最近的一处公墓。
明明是盛夏,整个公墓里却有点阴寒,犹如一张巨大的蛛网兜头罩下来,勒得人呼吸不畅。而有的人,在夏季死去。
照片是普通的生活照,上头的男人发福了不少,至少比抛弃他跟母亲的时候胖了很多,看来在重组家庭中过得不错,可即使不错,不还是死了吗?
沈长风靠着石碑坐下来,摸着上头男人的脸,突然笑了一下:“老沈,你想没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还是得下去陪我妈?怎么办呢?”他突然发狠,一拳打在碑上,癫狂地大笑不止,“有钱又怎么样?有了新老婆又怎么样?钱跟老婆还不是马上要跟别人跑了!”
他踹了一脚:“你怎么死得这么容易!你不是最狼心狗肺吗?你给我滚回来把你那些烂东西给我拿走!”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咆哮得狠了,沈长风嗓子里全是铁锈味,可他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哇,砸呀,恨不得将面前的石碑连根拔起才解气。
力气慢慢流逝,这一场发泄走到尽头,他抬手去擦额角的汗,却在脸上摸出一手湿润。
纸呢?他又满地找书包,但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终于,他扛不住地摔坐在地,发疯般地哭喊出声。
沈长风此刻清楚地意识到,没人会应他了。
这个男人再不会从地下钻出来,在他生日那天偷偷买了蛋糕送到学校,即使被他当着面塞进垃圾桶,也不会开着车远远跟在他后面,讨得他的冷嘲热讽……如今男人把痛苦如数全加诸到他身上。
谁都没饶过谁。
从日落坐到夜深,公墓管理员日常巡视,寻到沈长风面前,手电筒照了下石碑上的照片,再跟沈长风说话时,语气柔和不少。
“回家吧,时间到了,明天白天再来。”他抬手拍了拍男生肩膀,叹了口气。
沈长风木着脸从地上捡起书包离开。
这三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等三天后沈长风再出现在班上,已是模拟考试结束,他没赶得上。
赵暄和果然拿了第一,名字冲到榜首,可这次后头跟的却是另一个人。
她下课路过那儿,扯住身旁男生的衣角,突然问:“为什么不来考试,你说过以后我俩并肩第一第二,把榜单占到高考为止,这话是谁说的?”
沈长风轻笑了下,反问:“那你要跟我考同一个大学吗?”
赵暄和猝不及防地愣了下,随后支吾道:“这……这我还没想好呢,你想考哪个?”
她是真的没想好,最近爸妈正围绕她考哪个学校吵得不可开交。
沈长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这眼神让赵暄和下意识地垂下眼,故作淡定地说:“我不太了解,你说出来我参考参考。”
“我想留在A市,我报A大。”沈长风第一次用坚定的语气试探,他留意着女生的表情,既期待又害怕。
所幸女生只是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点头说:“嗯,A大挺不错的。”
沈长风立马笑开,半开玩笑道:“那就跟沈哥一起吧,沈哥继续罩着你。”
“可我……”赵暄和想起来家里那两位的施压,但目光一触到沈长风,她就不忍心了,一咬牙,点头,“行!”
沈长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许久不说话,用一种淹没一切的眼神望着她。
赵暄和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抬手在他面前晃着:“沈长风,你怎么了……”
他突然捉住她的手,伸手钩住她的尾指,笑:“拉钩。”
这种幼稚的举动一下子把赵暄和逗笑了,她配合着晃动了两下手,说:“沈长风,你今年三岁吗,是不是还要盖章?”
“盖章。”
说完,他真的主动对着女生的拇指按上去。
赵暄和惊了。
此刻是下课时间,校园里走动的学生还不少,沈长风又是个话题人物,他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杵在这儿跟她对手指,而且还一脸严肃认真。
耳边,沈长风沉着嗓音似警告道:“赵暄和,你今天是答应我了的,以后要是撒手离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沈长风即使现在摇身一变成为成绩还不错的学生,但骨子里的狠劲还在。他说这话时,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告诉自己也告诉赵暄和——你不能离开了。
只是赵暄和并不晓得这个离开的意义。
在一个少年的心里,她有了分量,成了不能割舍的现在与未来,而她只当这个离开,是答应沈长风考同一所大学不毁约。
高考那两天天气很好。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赵暄和感觉浑身轻松,可等那股子新鲜感过去,心里又像堵了团棉花,胀胀的,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酸涩感与怅然。
然而,不等她仔细体会,赵暄和就跟母亲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战争”,就大学的报考问题。
“什么叫留在这里挺好的?我们养了你十多年,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了吗?”
“我不觉得A大比S大差在哪里,A大就在本市,我还可以多回来看看你们。”
“不需要!”赵母气得脑仁疼,坐下使劲地按着额角边揉边说,“我跟你爸为了你上大学,连新房子也买好了,就在S大旁边,又近又方便。等你考完就搬家。”
“搬家?”赵暄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这种事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要好好考试好好学习,给自己挣个好前程就成了。”
“不行,我不搬!”赵暄和拼命喊,“我在这边的朋友怎么办?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我有感情了!”
“什么感情,有你的前程重要?你知不知道爸妈为了在S市落户做了多少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赵暄和眼圈都红了,她脑子里盘旋的全是,完了,她要跟沈长风分开了。她不想离开,她想一直跟沈长风在一起……
所以,她想也不想地脱口道:“你才不是为了我,你就是为了你自己!我知道考S大其实是你没完成的心愿,你想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傀儡,来成全你的自私自利!”
“啪——”
响亮的耳光震得赵暄和耳膜生疼,可饶是这样,她也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出来。
下一秒,她拿起书包夺门而出。
赵母气得身子直抖,心脏跳得又急又猛,她赶紧跑去房里翻出一瓶药,倒了两颗在嘴里含住。
分数出来,赵暄和考得不错,她赶紧给沈长风打了个电话,得知男生比她还要高两分,考A大绰绰有余。
一中有单独的志愿填报时间,到时候家长需要到校跟孩子一起讨论,而老师会在旁边指导。当天,赵暄和特地没告诉家里,跟沈长风两人坐在走廊里,各拿了纸笔。
教室里,家长跟学生讨论得热烈,两人就并肩坐在地上,沉默着一起钩上A大。
填完所有的选项后,赵暄和第一次生出点将叛逆摊开在日光下的爽快来,她第一次因为某个人某件事竖起铠甲来抵抗外界。
她心里乐开花。
沈长风也填完了,对着纸瞧了很久。赵暄和想起来他家长也没来,随口问了句:“你没告诉家里今天填志愿?”
沈长风说:“没告诉。”
她更高兴了,这是他们默契的表现。
她学着他的样子往后一靠,仰头说:“还有两天系统就关闭了,志愿一交就再也改不了。”
“嗯。”
把表交上去,学校会统一处理,一切似乎就这么定型了。
可第二天,赵母出去买菜回来,一到家就甩了赵暄和一巴掌,气得身子直抖:“你们填志愿了?”
“填了。”她平静极了,甚至感觉不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竟然不跟我们商量……”赵母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从烈日下赶回来,她浑身上下都在流汗,而赵暄和的冷漠跟孤注一掷更看得她心急如焚。她不明白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为何不能理解自己,自己都是为了她呀……终于她承受不住地两眼一黑,身子倒下来。
闭眼之前,她听见赵暄和慌不择路地冲她喊叫:“妈!”
赵母突然晕倒是心脏问题,这些年一直靠着药物控制,平常根本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赵暄和是从医生口里知道这些的。
她每天按时去医院送饭,再拎着保温瓶回去洗干净,医院那边请了陪护,她却不放心,基本每天间隔着过去陪床。
在赵母眼里,这才是她记忆里的懂事聪明的女儿。
志愿填报截止,赵暄和没见过沈长风一面,也没联系。终于,在学校张贴出最后报考通知的当晚,沈长风在她家门口堵住了她。
夜色里,男生一身寒气,而这些都敌不过他眼里深不见底的厌恶与憎恨。
他抓着从学校宣传栏上揭下来的通告丢在她面前,冷冷地问:“什么意思?”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沈长风,戾气十足,凶狠得像要把人撕成两半。
赵暄和把纸从地上捡起来,垂眼,轻轻说:“对不起。”
“对不起?”沈长风气笑了,“原来都是骗我的。赵暄和,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我不是……”她猛地抬头,可沈长风眼里满满的不信任让她好似被一把锐利的匕首刺中,她翕动的嘴唇缓缓抿上。
赵暄和把腰板挺直,在夜风中,与他对峙。
两天之前,她为了他不顾一切地与母亲对抗,最后把人气进医院。可现在,他什么也没问,不问缘由,不问她肩上的压力,不理解,不体谅……
一瞬间,她心里压抑多天的不甘跟愤懑全涌了上来。她冷笑一声,用从未有过的倨傲语气一字一句地道:“是啊,我是个骗子,你讨厌就讨厌吧,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
最后那句,她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完后转身就走。
可沈长风拉住了她,她侧头。
赵暄和的手背被抓出一片红,火辣辣作痛。
她讥诮道:“怎么,还要打我一顿泄气?”
沈长风固执地盯着她:“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骗我?”
“因为不想跟你考同一所大学行了吧,你放开我。”她口不择言,“我真的特别烦,拜托你最近别来找我了行吗?”
她猛地挣脱开,果然,手腕上有了一道鲜红的掌印。她看了原地一动不动的沈长风一眼,越看越委屈,越看越生气,红着眼扭头就走。
“赵暄和,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她没搭理,撑着满心满眼的火气还加快了步伐。
“你刚刚说的话,是出自真心的吗?”
家里客厅的灯亮着,是父亲下班回来了,等会儿还得去医院陪护。
于是,她狠下心说:“是啊!”
沈长风一言不发。
“别让我再看见你。”
最后,她听见他好像说了这么一句。
……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感官,赵暄和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刘世仁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说:“待在医院那么久了,你赶紧回去歇歇吧。”
不知不觉,已是凌晨四点,徐时跟沈之路已经各自回去了,白霜在病房陪床。
“沈小子的事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呀。”刘世仁走前不忘叮嘱,“他性子又倔又硬,明面上看什么都能扛能顶,不搭理人,其实就是个纸老虎!要是知道我告诉了你这事,为他打感情牌,那小子不但不会感激,还能记我个把星期仇什么的……”
赵暄和勉强笑了笑,应下。
刘主任走后,整条走廊更空荡了。
她忽然明白过来沈长风丢了画笔拿起手术刀的原因,这个看似刀枪不入冷面冷心的男人,其实比谁都要情深。
赵暄和揉了揉眼,抬脚往外走,可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眼朝前方看,然后,缓缓伸手,擦掉眼前一片水泽,哽咽地笑开,说:“沈长风,我们和好吧。”
沈长风接完电话一个人在走廊里站了许久,里头的人等不及出来催他:“沈医生?赶紧进来吧,我们的讨论会要开始了。”
沈长风这才回神,然后一贯冷静从容惯了的神情忽而裂开一丝缝隙,他转向那人仓促道:“帮我请个假,我要回去一趟,不用等我了。”
沈长风撂下这句,连外套都没拿,直接坐着电梯下去开车。
从Q市到A市,沈长风开了整整三个小时,连夜赶了回来。
他满心想着,赵暄和肯定哭了,她从来不是个硬气的性子,平常也只敢在熟悉的人面前霸道不讲理,俗话说的窝里横。
刚刚电话里,赵暄和强装镇定地把事情讲清,可沈长风知道,她不行的,她会哭的。
对朋友她一向掏心掏肺,她肯定要担心害怕死了。
一到医院他就狂奔上去,正好遇见做完手术出来准备回家的刘主任。
刘世仁死盯着他吹胡子瞪眼:“看把你急成什么样子了!结果竟然人还没追到?组织表示对你十分失望啊!”说完,一甩袖子扭头走了。
看这样子,手术应该是顺利的。
沈长风奔向赵暄和。
走廊上,赵暄和又哭又笑,同他讲:“沈长风,我们和好吧。”
一句我们和好吧,让他的防御轰然倒塌。
这么多年,他们从不是分道扬镳,也不算破镜重圆,他们只是因为误会吵架了,跟学生时代任何一场幼稚好笑的吵架一样。现在,她向他伸出手,主动求和。
他忽然有些站立不住,各种疲惫山崩似的压了上来,赵暄和的一句话,竟然让他生出从未有的脆弱。
可他愿意妥协。
在名为赵暄和的战役中,他在自己的碉堡上插上白旗,他愿为她无条件投降。
许久,沈长风轻叹一口气,哑着嗓子笑道:
“好。”


第十一章 我会向你走来
赵暄和跟沈长风的恋爱谈得毫无准备。赵暄和一旦拿这个说事,沈长风就能完美地反驳:“什么叫毫无准备,我都准备七年了,还不够久?”
这么一讲,还挺有道理。赵暄和歪在男人怀里,把苹果咬得咔嚓咔嚓响。
沈长风因为逃了上次的调研会,人家直接告状告到院长那里,沈长风被批了一个晨会不算,还有五千字的自我反省书要写。
男人长手越过她,把人圈在怀里在电脑键盘上敲得飞快。
赵暄和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笑得直抖,差点从他腿上滑下去。
沈长风赶紧捞住她,往怀里又塞了塞,示威般地在她屁股上来了一下:“好好躺着,别乱动!”
赵暄和乖乖地不动了,拿手戳了戳沈长风的下巴,笑问:“你猜我刚刚在想什么?”
“不猜。”
赵暄和也不管他,自顾自道:“我想到,写检讨这事可是你的拿手活儿,每个星期的晨会都能在广播里听到某沈姓大佬的大作!”
沈长风眼皮子也不抬,又给她屁股来了一下。
“所以五千字对你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好吗!灵感不要来得太快哦,倚马千言,下笔如有神!”
“赵暄和,”沈长风垂眼,对上怀里傻乐的女人,警告说,“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
“躺在我的腿上,挑衅我。”
赵暄和僵硬了下,随即弹起来,抱着枕头闪到沙发另一边。
沈长风瞥了她一眼,继续去写自己的检讨。
可没多久,他感觉衣角被人扯了一下,赵暄和跪坐在沙发上,垂眼小声地对他说:“沈长风,对不起呀。”
其实他也感觉到了,赵暄和这几天偶尔会情绪不高,看着他欲言又止的。他把电脑合上,转身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捏,问:“对不起我什么?”
“填高考志愿那件事,”她特别小声地说,“其实,是我妈被我气得病倒了,送进医院后我才知道她心脏不好,她一直想我去S大,我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可是,她却对另一个人自私了。
她欠他一个“对不起”。
如果再倒回到高三那年,她一定会好好同他讲那些话。
“我接受。”沈长风将人重新揽进怀里,在她头顶印上一吻。
“虽然想起来还是有点生气,但我也有责任。我把你当了救命稻草,所以见不得一丝一毫的背叛。”
那晚他跑到她家,拼命求她一个答案,连少年满身傲气都放下了,扯住她的手用他并不熟悉的卑微姿态留人,即使方式不对。
赵暄和稍稍留意一些便能发现他的不正常,一定能把他从晦暗沼泽中拉出来。
他好不容易走到她面前,却被她猛地一把推出去。
“以后我肯定对你特别特别好。”她轻轻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沈长风摁住她的脑袋,将这个吻加深,他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却又无限柔情。
一周后,白霜父亲的病情稳定,白霜特地请众人吃了个饭。
沈长风以赵暄和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沈之路面前的时候,赵暄和还小小地紧张了一番。还好沈之路挺给面子,只问了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
不过,饭吃到一半,沈之路的问题突然变了味,赵暄和从他温和良善的笑容中读到“热身结束”四个大字。
“近几年,常听说医患关系紧张,沈医生平时会不会有压力?”沈之路低头抿了口茶。
而前段时间遭到病人家属一顿揍的沈长风正低头耐心地给赵暄和剥虾,赵暄和瞥了他一眼,捏了捏他的衣角,意思是让他别搭理。
他却反握上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医生救死扶伤,但不扶‘无理取闹’。”沈长风将虾送进赵暄和碗里,擦干净手,这才有空扫沈之路一眼。
沈之路显然没料到沈长风对他采取制冷处理,一时,两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就这么隔着圆桌对视。
白霜缩在旁边看得战战兢兢,她夹了块肉放在沈之路面前的碗里,小声道:“师父,吃肉。”
赵暄和也有样学样,给沈长风盛了碗汤,递过去的时候轻声跟他说:“这醋不值得吃,我根本没考虑过他。”
果然这一番话下来,沈长风率先移开视线,重新淡定地拾起筷子,挑了根青菜送到她盘子里,说:“奖励。”
这几个人,没一个是来专心吃饭的。徐时看得一身恶寒,忍了忍没忍住,不耐烦地敲了敲碗边指责道:“一个个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被吐槽后,后半程还算安静平和。
吃完饭,五个人在楼下告别。
徐时马不停蹄地回了龙吟社,说拜沈长风所赐,她的工作量多了不止一倍,现在上个厕所也得坐在马桶上看平板电脑。
等人全走光了,赵暄和仰起脸对沈长风说:“真不准备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沈长风替她系着外套纽扣,随口搭腔。
“漫画呀,我都追问了一个星期!”赵暄和牵上他的手,歪头问,“真的是巧合?漫画社那么巧找上你?这话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以后再告诉你。”
“可我想现在知道。”
“没门。”
赵暄和围着沈长风转,像只小陀螺,可沈长风不为所动,甚至抬手推了推她凑过来的脑袋。
闹了半天,硬是没撬开河蚌的口,赵暄和乖乖退到一边好好走路。
“喂,沈长风……”她突然轻声喊他。
“嗯?”
“你真看完啦?”
“看完了。”他停下步子笑了,“要不要考一考第几章第几段写了什么?”
“不要!你别说了!”她气得直跺脚,狠狠剜他一眼后,抬脚窜出去老远。
沈长风在原地失笑,随即抬脚跟上。
晚上吃得有些多,主要是沈长风为了堵她的嘴不让她跟沈之路说话,一直给她夹菜。
赵暄和躺在沙发上揉肚子,沈长风去楼下药店给她买消食片去了。
这时,沉寂许多天的赵母突然来了电话,她赶紧直起身子。
“喂?妈……”
“还知道我是你妈呀!”赵母气吼吼道,“上次相亲那事怎么黄的?人家小许回去就说就没相上,问理由又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道,我一听就知道这事多半是你搞的鬼!你跟人家小许说了什么?”
“这事都过去多久啦。”她失笑,“这么长时间别说一个优秀的相亲对象,快点的孩子都有了,人家优质青年小许先生没再找下一个目标?”
“呸呸呸,你还挺大方是吧?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人家小伙子多好!我看着就挺喜欢!”
门铃响了,沈长风没带钥匙,她边穿上拖鞋去开门,边说:“我们真不来电。”
“那你跟什么来电,哦,你跟电脑来电,跟床来电,跟一大堆垃圾食品来电,你再成天给我窝在家里不动,我跟你爸迟早给你气死!”
沈长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拿杯子去厨房给她倒水去了。
赵暄和坐回沙发继续说:“那个小许是公务员是吧?”
“是啊。”
“你跟我爸是不是都挺喜欢这种……”她稍微措辞了一番,“看着挺高大上的职业?”
“倒不是高大不高大的问题,主要是人家稳妥,这工作稳定,将来好照顾你,你知道我跟你爸不可能一直……”
越说越离谱,赵暄和赶紧打住:“行,那我问你,医生跟公务员你喜欢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