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现在睁开眼睛看着靶心,注意力集中!”丁芳下令。
唐心据起步枪,瞄准,击发,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环数出来后,读数为10环。
“你看,你可以做到,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心境平和,千万不能被好成绩影响你的情绪。情绪波动也会影响射击成绩。”丁芳鼓励唐心。
唐心再次举起步枪,一连射击了十发,大部分的环数都在10环左右。这一部分的内容总算录制完成,周祖光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丁芳依旧对周祖光淡淡的,偶尔怼上一两句。唐心发现,有丁芳在场,周祖光明显拘束了许多。
录制节目告一段落,周祖光立即找了个借口离开。唐心兴致勃勃地问丁芳,“学姐,你平时都是这样给运动员进行心理调节的吗?”
“这只是最基本的,真正的心智训练是一个庞大的系统。”丁芳言简意赅地回答。
从射击馆出来,两人走到一处训练间。透过落地玻璃窗,唐心看到许多运动员踩着不平衡板,身体微微摇晃。不平衡板上面是一块平板,下面是一个半圆的球体,所以要在上面站稳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是稳定性训练,也是心智训练的一部分。”丁芳半开玩笑地问,“有没有勾起你的回忆?”
唐心笑了笑,“以前没怎么练这个,所以印象不深。”
“射击比赛规则有改动,现在是淘汰制,对运动员的心理挑战非常大,所以他们的训练多元化了,我肩头的责任也更大了。”丁芳有些感慨。
唐心犹豫了一下,问:“学姐,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沈清源射击水平这样高,为什么只是替补?”
丁芳向她伸出了大拇指,“你不再回避沈清源,能主动问起他,有进步。”她翻开手中的记录本,递给唐心,“你看,这是沈清源的肌电图。emg曲线显示,他的肌肉放松能力不是很好,这和他的心理状态有关。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像是平静的大海,海面底下暗涌万千,沈清源就是这样的人。我和张教练都觉得他不能过多地参加比赛,而要适当地调整心理状态。”
唐心想起沈清源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可是这样对他不是太不公平了吗?他很努力,还会在笔记本上写公式计算射程……”
“你看到了?”丁芳有些意外。
唐心点头,“江一天拿给我看的。”
丁芳叹气,“这也是症结所在,其实一名运动员最佳状态是‘享受竞技’,而不能太过注重比赛条件。可是沈清源除了经常玩一些数独游戏之外,还会计算准星和弹着点偏差量。太注重细节,反而对他的比赛是没有好处的。”
唐心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不由得担忧起来。她转念一想,“学姐,你干嘛要和我说这些?”
丁芳将记录本合上,目光锐利,“因为你对于沈清源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相信,你会帮助沈清源达到一种最佳心理状态。”
唐心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学姐,你没开玩笑吧?”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丢下迷路的她,无情地自行离开。他心里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相信我,你有。”丁芳伸手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有问题随时咨询我。”
一个小时后,沈清源终于在飞碟靶场找到了江一天。
当时,江一天正在和一名新进的女运动员套近乎,“这飞碟呀,我要是说出来就怕你不信,我的命中率是百分之百。”
女运动员笑了笑,“不信。”
江一天拿过猎枪,“那我就用实力给你证明一个。看着啊,在飞碟上升期就开始打枪,打枪是有一个瞄区的,命中率是靠练出来的。”
说话间,远处的抛靶机扔出了几个红色飞碟。江一天自信满满地据枪瞄准,然而击发之后,飞碟缓缓落下,并没有出现被击碎时五颜六色的烟雾。
江一天尴尬,“刚才我是给你做反面示例呢,你要是打枪可千万别像我刚才这样。我现在来正经的了啊,注意看。”
又一枚飞碟升上半空,江一天忙瞄准射击。可是这一次,飞碟依然没有被击中。
“咳咳,有我这样实诚的人吗?反面示例给你做两次。”江一天还在嘴硬。女运动员抿唇而笑,眼神里明显露出蔑视。
沈清源上前,一把揪住江一天的耳朵,“你敢不敢击中一次?”
“沈哥,疼啊!别,别这样。”江一天赶紧将猎枪递给女运动员,然后捂住耳朵。
等到了一旁,沈清源才松开了江一天。江一天不满地吐槽,“沈哥,你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实话跟你说吧,我后面没比赛,冬训对我来说不过是走过场,我就是想跟大家搞好关系。”
“只跟女生搞好关系吧?”沈清源乜斜他一眼,“我问你,你是不是为了躲我,躲到男更衣室的置物柜里过?”
江一天一头雾水,“沈哥,我滑头也有滑头的原则。明明有窗户跳,我还用得着躲吗?”
沈清源看他的神情不像是撒谎,心里更加沉重。这说明,当时确实有可疑人等混进了基地。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沈清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之后,传来了杜凌枫戏谑的声音,“老朋友,最近过得怎么样?打通你的电话可不容易啊。”
“刚才躲在更衣室的人是你?”沈清源蹙紧眉心。
杜凌枫在电话里哈哈一笑,“我杜凌枫能走门就不跳窗,我躲你干吗?有必要吗?”
“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杜凌枫的语气十分嚣张,“我会想方设法地会一会你。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手下败将!”最后一个字传来之后,电话便断了。
沈清源有些无语,将手机放入口袋。杜凌枫纠缠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他不怎么在意,最近一听到杜凌枫的声音就特别烦躁。
“沈哥,谁呀?”江一天探着头问。
沈清源毫不客气地揪住他的耳朵,“别啰唆,跟我去见教练。”
他押着江一天回到训练场地,没敢多耽搁,立即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报告给了张教练。张教练思索良久,才说:“我去跟保安处说说,这几天多留意,别出乱子。”
江一天低着头,想从旁边蹭过去,忽然听到张教练下一句话说:“江一天,你加练据枪一个小时,好好静静心。”
没等江一天有所反应,张教练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不是一直想红吗?我帮你。”
“教练……”江一天嗫喏。
“针对你这次行为,全基地通报批评、记过。”
江一天两眼一黑,“通报批评?我的一世英名啊……”
沈清源实力补刀,“你好像并没有英名这种东西。”
江一天猛翻白眼。
通报文件图文并茂,一发出去,江一天的知名度直线上升。几乎人人都知道Q大射击队有个江一天逃避训练。
基地食堂里,江一天端着托盘去打饭。他走到一个窗口前,指了指鸡腿,“给我来根最大的。”
打菜的小姑娘看了他一眼,给他盛了一根最小的鸡腿。
“喂,你这个人知不知道大小啊?我要一根最大的。”江一天指着窗口的菜盘里最大的那根鸡腿。
打菜的小姑娘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她将饭勺狠狠一摔,“吃吃吃!你有这样好的条件却不好好训练,简直要饿上三天才让人解恨!就给你最小的怎么了?”
旁边的运动员立即笑起来,江一天闹了个没趣,端着托盘回到用餐区。他往沈清源面前一坐,诉苦起来,“沈哥,现在连个打饭的都来挖苦我了!”
“这样才好,让你长长记性。”沈清源淡淡地说了一句,往打菜区看了一眼。然而就这一眼,让他定住了神。那个打菜的小姑娘虽然只露出两只眼睛,但沈清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曾经在百育中学的射击馆里见过她。
江一天狠狠咬了一口鸡腿,注意到沈清源有些异常,“沈哥,你看什么呢?”一边说着,他一边回头看去。就在这时,唐心刚好走到打菜区点菜。
采访任务一连几天,唐心干脆就在基地食堂用餐了。她刚点完一个菜,眼角就瞥见一个人凑过来。那个人还喊了一声,“姐,请我吃饭。”
唐心抬头,看到满脸兴奋的唐立奇站在眼前。他晃了晃手里的饭卡,“正好没钱了。”
“真是冤家路窄。”唐心猛然记起,唐立奇曾经和她说过,他参加了大学勤工俭学的项目,申请到了冬训的志愿者。她整理了一下刚买的饭票,将多余的部分递给唐立奇。
唐立奇嘟起嘴巴,“太让我伤心了。姐,你以前见到我不是蛮开心的吗?”
唐心翻了个白眼,“看来你不仅眼神不好,记忆力也出了问题,我什么时候见到你就开心了?”
唐立奇笑嘻嘻地说:“可是姐,我看到你就特别开心。”
姐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那边江一天已经误会了。他拖长了声音,暧昧地说:“哦~原来沈哥你是在看唐美人啊?”
沈清源低下视线,“没劲,给我好好吃饭。”
“唐美人……”
“我和唐心真的没什么交集了,过去是,现在是,以后更是。”沈清源打断了江一天的话。
江一天后颈一寒,无奈地低头吃饭。
沈清源吃到一半,抬头看到唐心打完饭,也正在望着他。今天下了雪,雪光从窗外透过来,将她的脸映得格外白皙动人。只是沈清源素来冷情,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挪开,像无意中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唐心感觉心头像被人重重钝击了一下。
“姐,那是沈清源!你看到了吗?”唐立奇在旁边激动连连。
“没看见!”
“那么大个儿的人你都看不到?”
“我瞎!”唐心没好气地挣开唐立奇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挑了一个空位,背对着沈清源的方向坐下。
所谓前任,统统都是冤家!
沈清源望了一眼唐心的背影,心头微微有些失落。
两天后,冬训迎来了运动员的集体大课。上完集体大课,已经是晚上九点,运动员们纷纷回到更衣室里换衣服。
沈清源换好衣服,用目光粗略地扫过众人,随后捅了捅身边的江一天,“这几天怎么老见不着陈海?”
“他重点苗子呢,我逃八百次,他都不可能逃一回!你就放心吧。”江一天一边揶揄,一边用毛巾擦汗。
沈清源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他跟着江一天回了宿舍,摸了摸裤子口袋,才发现置物柜的钥匙没在口袋里。他跟张教练打了一声招呼,就折返了回去。结果经过射击馆,他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沈清源一时心血来潮,小步跑进了射击训练场。唐立奇作为志愿者,正在清理场地,见他进来,忙兴冲冲地迎了上去,“沈清源!我总算跟活的说上话了。你是我的偶像!”
“你是志愿者吧?”沈清源一边敷衍着,一边扫视周围。他发现最靠里面的射位上,还有一个人在练习据枪动作。
沈清源皱了皱眉头。如果他没记错,所有的运动员都应该归队了的。这个人是谁?
唐立奇没察觉沈清源的异常,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我给你说,我超级崇拜你!我姐也是你的粉丝,她还采访过你呢……”
“让开。”沈清源拨开唐立奇,径直往最里面的射位走过去。那个人察觉他走过来,将手枪放下,低着头就往外冲。
沈清源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胳膊。那人更急了,想要将沈清源的手掰开,结果掰了半天,钳住自己胳膊的手指纹丝不动。
沈清源不禁哑然失笑。身为一名专业射击运动员,如果这点制住人的力气还没,那就不用练了。
“你是谁?不是队里的人吧?”沈清源一用力,将那人甩得跌倒在地上。那人“啊”地喊出一声,坐在地上抬起头,正看向沈清源。
那张脸清秀娇小,两只大眼睛乌黑明亮,对方居然是个女孩子。她瑟瑟发抖地看着沈清源,“我、我……”
沈清源一怔,猛然记起眼前的女孩子究竟是谁——她就是在食堂里打菜的小姑娘,也是在百育中学射击馆里向他请教的短发女孩!
“是你?”这次反而轮到沈清源发懵了。
女孩吓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唐立奇受到了惊吓,“你是女的?我一直以为你是……”
“别说了,求你别说。”女孩央求地看向唐立奇。
沈清源扭头逼视唐立奇,“说吧,她究竟是用谁的名义混进来的?这件事往严重了说,要开除的!”他想起在百育中学,女孩也同样混进了射击馆,看来是个惯犯。
唐立奇表情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趁沈清源不注意,忙溜到一旁,给唐心打了一个电话,“姐,出事了,射击队可能有新闻啦!”
此时,唐心正在基地的宾馆房间里吹头发,接到电话,差点把吹风机给扔了,“什么?你给我说明白点!”
越听,她越是震惊。
射击训练场,女孩还是没说实话。沈清源有些焦躁,他其实不想做得太绝,无奈规定就是规定,他只能如实上报。他刚弯下腰,想把女孩拉起来,门外就冲进来一个人。
“姐!你没事吧?”陈海大步跑过来,将坐在地上的女孩扶了起来。他年轻俊朗,很有天赋,刚刚十九岁就已经拿到了国内和国际射击比赛的奖牌,一直是射击队的重点选手。
沈清源惊讶,“你们是姐弟?”让他更难以置信的是那个违反队里规定的人,居然是陈海。
“双胞胎。”陈海不敢看沈清源的眼睛。
沈清源明白了,难怪第一次看到女孩就觉得面熟,原来和陈海是异卵双胞胎的姐弟。如果从冬训开始,女孩就利用陈海的身份混进训练场地,那么那个躲在更衣室里的人也一定是她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看向女孩。
女孩低声回答:“陈宁。”
陈海不等沈清源再问,已经说了出来,“队长,你就放过我们这一回吧!平时我都是让我姐混进场地学习训练,今天枪械练习是第一次!真的只有这一次!我保证。”
“你们太胡闹了。其他场地都可以通融,可是枪械管理是有严格规定的。陈海,你也进入Q大有年头了,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件事的后果。我帮不了你,你只能去跟队里解释了。”沈清源心头微痛,却还是板着脸。
陈宁急得直流泪,抓着沈清源的手哀求,“求求你,都是我的错,不关弟弟的事情!是我太喜欢射击,就缠着弟弟让他帮我……”她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哀伤、无助。
沈清源强迫自己不能心软,简短地说了几个字,“规定就是规定。”
陈海忽然激动起来,箭步冲到射位上,一把拿起那把手枪,对准了沈清源,“别惹我不客气!”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唐立奇吓成了木雕泥塑,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陈宁声音颤抖,“陈海,你疯了?把枪放下!”
“不放!他今天是要逼死我们!”陈海眼眶充血。
沈清源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说:“陈海,入队第一天张教练就告诉我们,枪口只能对着靶心,不能对准任何人。”对于他们而言,那不是武器,而是一项运动器械。这一点,陈海应该比谁都明白。
陈海眼睛微微湿润,但他还是没有放下手枪,“沈清源,我们交情不多,但好歹在一起训练三年多了。我只求你这一次,行吗?”
乌洞洞的枪口停在沈清源二十厘米的位置,像是下一秒钟就要奔腾出呼啸的子弹,或者像一个黑洞,吞噬掉他的一切。
沈清源闭上眼睛,五年前的血腥一幕又撞入了脑海之中。呼啸的子弹,绝望的惨叫,躺在血泊里的手……
然而他睁开眼睛,依旧坚定地说:“不行。”
陈海发出一声怒吼,手指扣在扳机上。陈宁忽然箭一般地冲了上去,想要抢下他的手枪。
砰!一声枪响。
沈清源怔怔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陈海,陈宁握着他执枪的手腕,正在幽幽哭泣,“你做了什么?傻弟弟……”
唐立奇坐在地上,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我没中枪,没中枪……”
沈清源快步上前,一把抢过陈海的手枪,将保险关上。这把手枪是布朗宁Hi-Power,Pointability这样好的枪械,却被用来泄愤,这让他感到不值。幸好没有人员伤亡,否则陈海的运动生涯真的会就此终结。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沈清源刚这么一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微的呻吟声。他心头抽紧,猛然转过身,看到杜凌枫俯卧在门口,褐色皮夹克上有一个血洞,一大片鲜血从他的肩膀下面迅速流出。与此同时,陈海和陈宁也看到了如此场景,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唐立奇六神无主地说:“我去,还真伤到了人……”
完了。此时,沈清源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唐心赶到射击训练场地外的时候,杜凌枫已经被队医简单包扎后,正在往救护车上抬。他看到唐心,挑了挑眉毛,虚弱地吹了一声口哨。杜凌枫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泡妞,让唐心哭笑不得,她不由分说地跳上救护车。随行的医生立即驱赶唐心,“哎?你是谁?不能跟着去医院。”
“让她留在这儿。”担架上的杜凌枫忽然说出一句话,“她是我的亲人,贼亲了,看不到她,我真的会死。”
医生的脸抽搐了一下,给唐心找了个座位,转身为杜凌枫手臂上插上点滴针头,并为他接好体征探测仪。
唐心默默地坐好,同时在心里感慨杜凌枫真是绝世大忽悠,说起谎来连草稿都不打。
救护车外,沈清源也打算上车。张教练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冬训有规定,你明天还有训练。我去就行了。”
“教练,受伤的人我认识。”沈清源解释,“能不能保住陈海,全在他一念之间。我得去说服他。”
“那行,你跟我一起去。”张教练应允。
沈清源跟着他上了救护车,在看到唐心之后愣了一下。唐心轻咳了两声,“那个,我跟伤者也认识的。”
“何止是认识,简直是太熟了。”杜凌枫故意将话说得很暧昧,乐呵呵地看着沈清源拉长了脸。
唐心试探地问:“杜凌枫,你现在有说有笑的,看来你伤得并不重?”
“疼——谁说不重啊,我感到越来越虚弱了。”杜凌枫晃了晃手上的针头。坐在一旁的医生立即呵斥,“别说话,保持体力。”
救护车里立即静默下来,只有外面120特有的呼啸声隐约传来。
到了附近的医院,唐心等人跳下车,护士和医生将担架抬下来,推着杜凌枫去治疗了。唐心刚想跟上去,张教练就拉住了她,“记者同志,这次的事故关乎一个孩子的前途,希望你不要进行报道。”
唐心立即明白过来,微微一笑,“张教练,你放心。我真的只是认识伤者,所以来看看,除此以外我没有别的意思。”
“谢谢。”张教练叹气,忍不住惋惜陈海。
陈海是他挖出来的好苗子,当时他觉得陈海和沈清源是并驾齐驱的两个天才射击手。可如今陈海惹下了这样大的一个麻烦,批评教育是免不了的,处分也得背。如果事情闹到体育局,那陈海是一定是要被开除出射击队的。
“射击队会承担所有医药费和营养费。等陈海情绪平静一些,我也会让他来这里道歉的,希望能获得伤者的谅解。”张教练说。
唐心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沈清源。他的眉心从始至终都没有舒展过,看来他的预测也并不乐观。这也难怪,毕竟杜凌枫还是个射击爱好者。手臂对于他而言,重要程度不亚于生命。
医生的诊断很快出来了,那一枪很幸运地没有伤到血管和骨头,只是啃掉了一块肉,造成了大面积的瘀斑。也就是说,这种程度的伤势并不影响杜凌枫的射击水平。
张教练听完医生的诊断结果,松了一口气。他回头看唐心和沈清源,“伤得不重,你们表情怎么都这样凝重?”
唐心迟疑地说:“张教练,在我看来啊,这样的伤势足够杜凌枫作妖了。”
沈清源赞同,“他是个极品。”
“这……咱们先不说这个,先进去和杜先生沟通吧。”张教练作势就要进入病房。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问询:“请问杜凌枫在哪个病房?”
唐心循声望去,正看到徐典站在护士站前,一名护士正在低头查住院记录。她没有化妆,外面随便套了一件普通的抓绒衫,头发也没有打理,显得有些乱蓬蓬的。如果唐心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没有化妆的徐典。
张教练也看到了徐典,忙低声问唐心,“伤者家属?”
唐心叹气,“另一个极品。”
张教练变了脸色。
徐典急匆匆地到了跟前,见到唐心站在病房门口,不由得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哦,事发的时候我正好在附近,所以就跟着来了。”唐心放软了语气,“这位是张教练,杜凌枫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张教练,这位是杜凌枫的女朋友,徐小姐。”
“徐小姐你好。”张教练伸出手。
徐典高傲地抱着双臂,并没有伸出手去,“我想知道杜凌枫是怎么受伤的,你们在这次事故中都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张教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怏怏地收回右手。
徐典自然也没打算等他的回答,扭头走进病房。病房里,杜凌枫半躺在床上,左臂已经缠上了绷带,手背上还挂着点滴。她怔了怔,立即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凌枫……你怎样了?”
杜凌枫抬头,看了看徐典,并没有什么表情。
张教练赶紧也进了病房,沈清源也紧跟其后。唐心拍了拍胸口,忽然有了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两个极品,难对付啊!
“凌枫,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这让我怎么跟老爷子交代啊。”徐典低头擦眼泪。
唐心不得不佩服徐典,这柔情似水的语调,挠得她的心都有些发痒。
不料,杜凌枫一把塞给徐典一只枕头,“别哭哭啼啼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死了。”
徐典一愣,面子上明显挂不住了,只得说:“我这是急的。在家里接到医院来的电话,我当时不知道你伤势如何,整个人都要疯了。”
杜凌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医院给你打的电话?你知不知道医院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
徐典笑得尴尬,“难道不是你让护士打的吗?”
“哎,都是误会啊。”杜凌枫摸出手机,玩世不恭地拨拉着屏幕,“小典,其实吧,你在我通讯录的名字是‘徐老妈’。这不,护士误会了,把电话打到你那里了。”
“徐……徐老妈?”徐典迟疑地问。
杜凌枫哈哈一笑,“你看,你平时罗里吧唆的,比我亲妈的话还多,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吧?”
那一瞬间,徐典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唐心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徐典猛然回头,怒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她看到张教练的脸上居然也憋着笑。
“有什么好笑的?”徐典气急败坏。
张教练赶紧咳嗽两声,想要把嘴角的笑容忍下去,结果适得其反,他也笑出了声。
徐典尴尬得无地自容,只得求助地对杜凌枫说:“凌枫,你一定是开玩笑对不对……”
“不对。”杜凌枫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赶你吗?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受伤了,心情很差,所以不想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