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使劲推门,“不方便。”
他们这样对峙,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就在这时,走廊里忽然经过一名黑皮肤的男运动员。他背着运动背包,经过门口的时候,眼睛瞟了一眼唐心,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
唐心认出,这个男运动员叫阿卡图,是印度的射击名将,曾经拿过世界射击冠军。阿卡图曾经接受过印度一个大财阀的资助,为人风流,曾经惹过一些体育花边新闻。见阿卡图盯着自己看,唐心低下头,不想惹事。阿卡图却颇有兴致地看着她,嘴里咕哝着印度语。
沈清源眉心微动,猛然回身挡住唐心,眼神变得凌厉。阿卡图愕然,后退几步,才转身不甘心地走了。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唐心咬着牙使劲,想要将房门关上。沈清源却动作迅捷地挤进门,借着唐心的力气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唐心气结,“你干什么?”
“我说几句话就走。”沈清源直截了当地问,“今天在训练场,你为什么提前离场?”
“回来赶稿,有问题吗?”
“好,那我再问一个问题。”沈清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你为什么直播讲解我的比赛视频?”
唐心一阵心慌意乱,面上却强装平静,“有赛事的时候我是体育讲解员,没赛事的时候我是体育快讯五分钟的女主持,拿你的比赛视频练习一下,有问题吗?”
“没问题,那为什么不挑别的射手,偏要挑我的?”他直直地望着她,目光淡然坚定。
唐心咬了咬牙,决然道:“因为我,恨死你了。”
听到这个答案,沈清源反倒微微一笑,只是笑容里有些悲哀,“我还以为你会说,因为你忘不掉我。”
“对于别的射手,我都能做到平心静气,公正客观,唯独对于你,每一次看到你我心里都会有恨!对于一名女主持来说,这是不好的表现。”唐心装作无谓的语气,“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一种直播喽。我想用这种方法来训练自己,要忘掉你曾经是怎么无情,要忘掉我们的一切。就像你说的,以后我们当个陌生人好啦。沈先生,你对这个答案满意吗?”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抽起了丝丝的痛。起初那痛感犹如蚁噬,后来如同刀割。
沈清源低下头,往墙上一靠,“唐心,你在撒谎。”
“没有!”
“你明明很想我,就如同我想你一样。”
唐心一怔,看到他眼中神情充满了伤痛。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摇了摇头,“沈清源,已经晚了。在我想要靠近你,而你把我狠狠推开的时候,什么都晚了。”她永远忘不掉在百育中学的那一幕,面前放着一碗冷掉的螺蛳粉,还有一个说不想看到她的男人。
“这个,我以后会和你解释。”沈清源有些急了,抱住唐心的胳膊。唐心狠狠推开,拉开门,“不听!你给我走!”
门外,江一天正趴在门上偷听。房门猛然打开,他“哎哟”一声扑进屋里,跌倒在地上。
沈清源顿时黑脸。
江一天抬起头,颤巍巍地看向唐心,“唐姐,我我我就是路过……”
唐心一脚将他踹了出去,使劲关上门。
江一天坐在地上,小心地抬头看沈清源,“队长,我什么都没听到啊……我说真的。”
沈清源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关上门之后,唐心靠在门板上生闷气。
身后,敲门声再次响起。她转过身,一把拉开房门,“别死缠烂打好不好!”
周祖光站在门口,微微愕然,“谁死缠烂打?”
“周主任,我没说你。”唐心无措地将周祖光请进门,“有事吗?”
周祖光脸色不好看,看了唐心放在桌子上的电脑,说:“后天的比赛我来做采访记者,你暂时不要去了。”
“为什么?”
“你现在赶紧订机票回国。”周祖光抛下一句话,就要离开。唐心懵了一下,赶紧拦住他,“周主任,为什么要我回国?发生什么事了!”
“别问了,没好处。”
“不,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坚决不回国。”唐心预感到有大事发生,急切地追问。她脑中莫名地浮现出爸妈和唐立奇的面孔,心里默默祈祷:拜托,不要是他们……
周祖光顿了一顿,才说:“你被停职了。”
“什么?”唐心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相信你的为人,但是你现在要尽快回国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祖光语速飞快,“是你在网络上直播的事。”
唐心稍稍松了一口气,“对不住,周主任,我瞒着台里玩了直播。可是这件事是怎么被翻出来的呢?我已经删除了直播记录的视频,而且我都是戴着面具的,没人认识我。”
周祖光看着她,眼神很奇怪,“唐心,他们说你大尺度直播,你没做过吧?”
唐心简直一口血喷出来,“没有!什么大尺度,我从来都没有!”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你先和台里联系一下吧。”周祖光叮嘱。
周祖光走后,唐心赶紧登录微信,敲了敲梨子,“梨子,台里的情况你知道吗?为什么停我的职?”
梨子那边吓了一跳,只说没接到消息。唐心也感到奇怪,不过就是一个直播而已,她也没说什么,犯得上是大尺度吗?难道因为她怼沈清源的那些话,犯了粉丝众怒,结果粉丝们黑她?那也扯不上“大尺度直播”这个说法,害得她被停职啊。唐心百思不得其解,正琢磨着该如何给台领导打电话,徐典的微信消息在这时跳了出来。
她打开对话框,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徐典给她发了三张图片,每一张都是她在直播中的截图。可是截图中的自己,上身是赤裸的,关键部位已经被手臂遮住。
唐心气得浑身发抖,打字:“这是PS!”
“唐小姐,如果你说这是PS,请你拿出证据来。我先下线了,再见。”徐典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发任何消息。
唐心赶紧去拿手机,打开直播的app,可是空空如也的后台告诉她——那些直播记录已经被她删除了。她傻眼了,赶紧拨打了客服的电话,想要找回后台数据。然而客服的回答却是无能为力。
“没有买会员就不保留数据,简直是唯利是图!”唐心气得将手机摔到床上。她抱着一丝希望打给了唐立奇,希望他能下载这些视频。
唐立奇明显没睡醒,打着哈欠说:“姐,我每天都能看见你,我下载你视频干什么呀?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别跟爸妈说太多。”唐心忍住泪意,立即挂了电话。她现在只想趴在桌子上大哭一场。她疲惫至极,却还是给梨子打了个电话。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心心,你赶紧把证据拿出来吧,我们都相信你!”梨子一听,顿时急得火烧火燎。
唐心终于忍不住,哽咽着说:“没有视频,都被我删了。”
“啊?那……那怎么办?”梨子也急了,“你再想一想,说不定还有其他地方有呢?”
唐心摇头,“没有,都没有了。”当时是沈清源要她删除,她一时激愤就全部删除。没想到这些视频有一天会成为这样重要的物证。
“那我给你找个PS高手,鉴别一下那些图片是假的,可以吗?”
“不行,画质太差了。”
“岂有此理,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梨子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谁陷害你?”
唐心脑海里浮现起徐典的脸,失落地挂了电话,颓然坐在地毯上。她找出徐典的微信,发送了一条消息:“把我害得这样惨,这是你做的,对不对?”
发完消息,她就开始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如果徐典能够忍不住炫耀得瑟,那么她也许还能收集起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徐典仍然没有回复。她没有上当。唐心抱膝而坐,沮丧地将头埋进臂弯。
上一次感受这样无助的时刻,还是在高中的那一年。那一年,沈清源和她决裂,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跑出射击馆,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许多同学对她侧目,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只想要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答案——为什么他突然要离开?为什么要退学?为什么突然不喜欢她了?可是她找不到他。校外的街头,梧桐树叶在头顶哗啦啦地响,她站着看马路上的车水马龙,身体一阵阵地发冷。世界颠覆了。
从那一刻起,她就发誓要让自己变强。拿起矛和盾,穿上铠甲,添上锐气和智慧,让任何人也不配伤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她就像一个女将军,时刻都在磨刀霍霍,准备战斗。可是,她还是战败了。
暮色四合,房间里的光线一寸一寸地黯淡下来。电脑突然发出了一声微信的提示音。唐心猛然抬起头,查看微信,然而那条消息的发送者是周祖光。他在问她什么时候买机票回国。
她呆呆地看着屏幕,绝望将她的心瞬间吞噬。唐心回复了一句话:“不,我不回去。”
回国?回去接受那个令人绝望的结局?才不,她要逃亡。
发现唐心失踪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周祖光在微信上劝说唐心回国,可是被她拒绝了,于是他也就放下手机去联系了其他的同事。知情的同事都说,唐心这次惹出的事情挺大的,如果不严肃处理,怎么都说不过去。他没办法了,只好再给唐心发微信,让她不要难过。可是唐心仍然没有回复,于是他就来到唐心的房间之外。周祖光敲了两分钟的房门,没有人回应。以他新闻工作者的逻辑,顿时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快,去找服务生开门。”周祖光找到翻译,让他赶紧去联系酒店的工作人员。恰好丁芳经过走廊,奇怪地问:“怎么了?”
周祖光将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忽略掉不雅图片的细节,推测说:“我担心小唐做傻事。”
“不会的。”丁芳说,“她现在只是听说自己被停职,并没有亲眼看到台里处罚她的文件,潜意识中不会认定这是事实。”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询问:“唐心被停职了?”
丁芳回头,看到沈清源站在身后,怔怔地看着他们。在他身后,陈海和陈宁并肩站着,都是一脸震惊。
“可能有些误会,不是最终结果。你们都别急,没事啊,别影响你们训练。”周祖光赶紧解释。
正说着,翻译带着服务生匆匆赶来。服务生掏出万能房卡,打开了房门。沈清源一个箭步跨入房中,看到地上放着一台未关的笔记本电脑,行李箱整整齐齐地靠墙放着。
丁芳查看了卫生间之后,说:“没人。”
“你看,唐姐的手机。”陈宁从枕头旁边拿起手机。周祖光更急了,“这个小唐,出去不拿手机。这异国他乡的,万一遇到意外怎么办?”
闻言,沈清源顿时黑脸。
“手机给我。”沈清源将手机接了过去。幸好唐心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所以他顺利地点开了屏幕。
屏保居然是他,在某次射击比赛上的照片。沈清源看得有些发愣,酸楚和甜蜜同时涌上心头,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沈清源只是停顿一秒,便立即收回神思,查看了唐心的短信和微信。当看到她和梨子的聊天记录,脸色更难看了。
“你们电视台就这样冤枉人?你也信?”沈清源压抑着怒气问周祖光。丁芳赶紧上前查看,看到那张不堪入目的照片之后,也同样愤怒。
周祖光赶紧摆手,“我很相信小唐的为人,这些都是台里的决定。”
“得了吧,如果你立即表态,小唐怎么会出走?肯定是你让她回国,又没有帮她,她才受不了压力走掉的。多疑是你们男人的劣根性,你嘴上说相信她,其实内心还是犯嘀咕的,对不对?”丁芳眼神犀利。
周祖光品着那句“多疑是男人的劣根性”,心里微微一动。他没多做计较,惭愧地答:“这次是我处理不当。”
陈海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都晚上八点了,她也不带手机,这该往哪里找她啊?”
沈清源又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忽然看到了什么,眉心微动,提步就往外走。丁芳赶紧拉住他,“你后天还有比赛,不能离开宾馆!”
“放开。”他挤出两个字。
“我知道你心里很急,可是急也没有用!”丁芳斥责,“这是全亚洲最大的射击赛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你不是一直想要参加奥运吗?这就是……”
“没有唐心重要。”沈清源打断了她的话。
丁芳愣了,手上力道一松,沈清源便挣开了丁芳,飞快地跑出了房间。陈宁这才如梦初醒,大步追了上去,“队长,回来!”
等她追出房间,沈清源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陈宁怔怔地看着沈清源离去的方向,感受胸腔里传来的一阵阵刺痛。“什么都没有……她重要吗?”陈宁自言自语地喃喃。
多哈的夜景十分美丽,C型环海街道两旁,昏黄的灯光温柔地洒下来,照得那些伊斯兰建筑格外的神秘而肃穆。眺望海上,霓虹光洒在水面上,随着海浪粼粼地晃动着光影。在这个热带城市,即便是早春,空气也是凉爽舒适的。
唐心从出租车上下来,付了车钱,她口袋里只剩下十个卡塔尔里亚尔。她苦笑了一下,感叹自己头脑一热,居然连顿晚饭钱都没有带够。她匆匆地从酒店跑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太多,甚至连手机也没有拿,只是想赶快逃离那个房间。
走上一百米,唐心看着眼前的蓝白色建筑物。半岛电视台,这几乎是阿拉伯世界的声音。据说,电视台院内有一座纪念碑,镌刻着自1996年以来为公殉职的600多名新闻记者的姓名和遇难日期,纪念他们为了新闻自由和公正而献身,这座纪念碑被称为“自由墙”。
不知为何,唐心想要进去看一看那座自由墙。可是她刚走到门口,警卫就走上前,用英语说:“小姐,你不能进去。”
唐心无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那座白色的建筑物。海风吹过来,拂起了她的长发。她回身走了两步,忽然心有不甘,重新折返回去,用英语对那名警卫说:“抱歉,能让我进去吗?我只想看一眼。”
“不行,有规定,你不可以进去。”又一名警卫围了上来。
唐心眼角酸涩,苦苦哀求,“我就看一眼,就一眼。这对我很重要!”她不是死缠烂打,不知公共秩序为何物的人,只是从内心深处觉得,看一眼自由墙,她能够汲取更多的力量。
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臂,将她拉到一旁。唐心回头一看,正好看到沈清源低头看他。
“对不起,我马上把她带走。”沈清源一边和警卫沟通,一边拉开了唐心。走到一旁,唐心猛然甩开他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冷冷地问。
沈清源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我看到你手机百度的搜索记录里,有‘半岛电视台’这个关键词。”
“你……”唐心面红耳赤,一把将手机抢过来,“你还看到了什么?”
“还知道了你为什么出走。”他整个人都浸在湿润的夜风里,头发被吹起,显得眼神迷离而悲哀。
唐心想起那张不雅照片,顿时红了眼眶,“那不是真的我。”
“我知道。”
“我是被冤枉的。”
“我信你。”
“你信我又怎么样!”唐心终于忍不住嘶吼起来,眼泪落下,“看我这样落魄倒霉,你应该无动于衷才是!反正我们是陌路人,就当没认识过,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话音未落,她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个怀抱温暖又潮湿,像从波斯湾上呼啸而来的海风。沈清源用力抱着她,几乎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唐心挣扎着,想要推开他,无奈体能怎么都比不上一个职业运动员。最终,她气喘吁吁地放弃,窝在他怀里问:“沈清源,你这样有意思吗?”
“屏保图片为什么是我?”
唐心心跳猛顿,稍停了下才回答:“因为恨你啊,只有恨你才让我更有斗志!我发过誓,要做一个让你配不上的人。”
沈清源低头看她,怀里的唐心也抬头瞪她,两只眼睛乌黑如曜石,倔强又可爱。他会心一笑,将她放开,“做一个我配不上的人?唐心,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报复我了?”
“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给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两人吹着海风,站在街头沉默着,似乎在回忆着过去,也似乎在酝酿着话题。过了一会儿,沈清源终于打破了僵局,“台里的工作,你打算怎么办?”
“想好了!我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绝对不能被人赶出来,所以我决定辞职!”唐心抽了抽鼻子。虽然她现在是辞职还是厚着脸皮留下来,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但是唐心还是觉得——就算是走,也应该走得潇洒。
沈清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就这样放弃了。就算是你自己辞职走人,那也是带着污点的,也像丧家之犬,你懂不懂?”
“不然呢?我还能怎样!”唐心揉了揉眼睛,“我在这行是干不下去了,好在我年轻,还可以重新找工作。哎,幸亏当年我跳级,现在年龄不算太老,我还输得起……”说到最后,全是自欺欺人的安慰。她心里很清楚,就算换到一个日进斗金的行业,她也割舍不下心爱的播音主持专业。
“既然你都决定了,那我就送你一个礼物,算作践行。”沈清源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不等唐心反应过来,就抓拍了一张照片。
唐心惊讶,“你做什么?”
沈清源将手机凑到她面前,照片里的唐心一身白裙站在夜色里,身后是半岛电视台。
“半岛电视台当年因为播报‘911’事件而声名鹊起。一场举世瞩目的灾难,反而成就了它。唐心,你的世界里也发生着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希望灾难也能成就你。”
因为灾难,而有所成就。唐心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泪意又涌了上来。她赶紧抬头望着夜空,强迫自己不要流泪。
“我记住了。今日之耻,必成他日之荣耀。”她喃喃地说。
“回去吧。”沈清源轻拉起她的手。
唐心跟着他走了两步,感觉面上猛然一凉。是一滴雨水落下,接二连三的,无数水线从天而降,身边行人蓦然脚步匆忙。不过眨眼的工夫,倾盆大雨已经刷下。
两人淋着瓢泼大雨拦出租车,无奈都已经满员。沈清源脱下外套,搭在唐心的头上。唐心赶紧拒绝,“不行,你这样会感冒的!你后天还有比赛。”
“你要是再拒绝,只能让我们淋更多的雨。”
唐心无奈,只好躲在外套底下。雨帘浓密,经过的出租车没有一辆有停下的意思,她只好指了指前方,“算了,去前面避雨吧。”
他们在雨中狂奔,在一处建筑物的屋檐下避雨。寒风吹过,唐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沈清源也揉了揉鼻子,皱起了眉头。唐心注意到这个细节,赶紧挡在他前面,“我帮你挡风,你不能感冒。”
“别站风口,你也不能生病啊。”沈清源眉头蹙得更深。这种被女人保护的感觉,也太糟糕了。
唐心振振有词,“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国家!你要是生病了,丢了一块金牌不说,奥运参赛资格少了一个,那都是我责任!”
沈清源笑起来。
唐心被他笑得发毛,“你笑什么?”
“你说我要是生病了,都是你的责任。那说明,你知道我是为了你。”他意有所指。
唐心被他说了一个大红脸,赌气地往左跨一步,“少打趣我。”
她这么一挪,沈清源顿时感到一股冷风扑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唐心一颗心又揪了起来,四处张望,正看到他们避雨的这处建筑物居然是个小型的商业旅店。
与此同时,沈清源也看到了招牌,往门内走去,“开间房避雨吧。”
“我,我也去?”唐心犹豫。
他回头看她,“当然。你后天还要采访,嗓子哑了可不行。”
唐心还在踟蹰,沈清源已经一把将她拉过去,拖着往门内走去。等到沈清源办好手续,拿了房卡,唐心已经冷到快坚持不住了。
刚才淋了雨,湿衣服都贴在身上。头发里的水流下来,顺着皮肤淌进衣服里,更是雪上加霜。沈清源无奈地看她,“你都这样了,还不肯进来。”
“你……”唐心瞪着沈清源手里仅有的一张房卡,在心里咆哮:他居然只开了一间房!
沈清源并未觉得不妥,“这次出来没带多少钱,只能吃点酒店的食物,你可以吧?”
唐心其实吃不惯多哈的食物,不过还是胡乱点了点头。
卡塔尔平日里气候炎热,雨量很少,所以房间还算干燥整洁。沈清源进了房间,指了指说:“女生不能受寒,你先洗。”
唐心纠结的倒不是洗澡,而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沈清源轻咳一声,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被子扔到沙发上,“只能开个单人间。那个,我睡沙发。”
“你是射击选手,不能感冒,你先洗。”唐心不由分说地将沈清源推进卫生间,而后坐在床上松了口气。她想不通,一次出走,到现在居然演变成这样尴尬暧昧的局面。
床上有沈清源的外套。唐心提起来,想帮他挂起来,不料一只手机却从口袋里掉落。她弯腰捡起手机,手机却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来电是,医院。
唐心愣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她只好接听:“喂?请问是哪位?”
“您是沈先生的家属吗?我这边是XX医院。”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是这样的,沈先生母亲患上了肺炎,需要尽快治疗,但是账户目前是欠费状态,请他交一下医药费。”
唐心的心头猛沉,“怎么会患上肺炎?”
“植物人本来就容易有这些并发症,幸亏发现得及时,还有治疗空间。您看沈先生什么时候方便来缴费?”
“大概需要多少钱?”
对方说了一个数字,唐心在心里咋舌了一下,说:“我会转告沈先生的,费用会尽快缴上。”
挂上电话,唐心查看了一下来电记录,发现除了这通医院的电话,张教练也拨打了十几遍电话。可想而知,沈清源擅自离队造成了多大的震动。
她叹气,拨打了回去,电话立即被接听,手机那端的张教练几乎是咆哮,“沈清源!你到底在哪里?”
唐心弱弱地说:“张教练,是我。”
手机里沉默了足足两秒钟,张教练才意外地问:“唐心?”
“对不住,沈清源是出来找我才离队的,你不要生气。”唐心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下雨了,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让那小子接电话!我要亲口和他说!”
唐心无奈地说:“他不方便接,在洗澡。”
手机里传来了张教练剧烈的咳嗽,估计喝水呛住了。唐心脸红,却也是没办法,“张教练,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怪沈清源。”
“唐心,你也知道这次比赛有多重要。这毕竟不是国内,选手们都要进行适应性训练,这小子在这节骨眼上给我闹幺蛾子,万一影响成绩,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吧?”张教练怒气冲冲。
唐心继续道歉,随后将医院的催款电话说了出来。张教练一惊,慌忙说:“唐心,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沈清源,医院的费用我来想办法。”
“可是……”
“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沈清源的父亲是我以前的朋友,我也会尽快和他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