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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站在一旁的高祥挪动了下身子,眼巴巴的望着季书娘道:“婶娘,能不能借我点银子,等我父亲来接我的时候便还你。”
院子里的人听着这话,轰然笑了起来,嘉懋捶了他一拳头,咧嘴道:“你要银子做甚?跟着我娘出去,未必还会少了你的吃用不成?”
高祥涨红了脸分辨着:“都在说买年礼,我也想买年礼送人哇。”他眼神热切的望着季书娘道:“婶娘,我在你这院子里边也叨扰了这么久,多多少少该表示点心意不是?”
这孩子倒是讲礼,季书娘微微一笑道:“无妨,飞红多带些银子去便是了。”
不多时容大奶奶便过来了,带着一院子的人走了个没影,随云苑里边立时便空荡荡的一片。季书娘站在那里只是惆怅,方才的热闹转瞬就不见了,只剩下冷冷清清,让她心中也伤感起来。
旁边的秋云见了,赶紧笑着对季书娘道:“三少奶奶,等着肚子里边的小少爷落地了,你又有的忙了呢,还是赶紧回屋子歇息去罢。”
季书娘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点了点头,由秋云扶着走了进去,这时院子侧门却探出了月妈妈一张脸来,望着季书娘的后背直嘀咕:“这四个月的肚子虽还显不出太多形状来,可见着有些尖尖,莫非真会是个小少爷?难怪碧芳院那个这么心急!”
她灰蓝色的衣裳袖子捋了起来,举起胳膊看了看上边那个明晃晃的银圈子,圈子被日头照着发出了一丝极淡的光,可落在雪地上,又没了痕迹。这圈子是昨日里边贾姨娘偷偷的在外头塞给她的,也不要她做别的事情,若是随云苑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去碧芳院告诉她便是了。
“不就是磕牙花子,又不是啥伤天害理的事。”月妈妈口子喃喃自语的说着,将那个银手镯转了转:“成色见着还不错,也该值得些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城隍庙秋华遇险
容家两辆马车将容大奶奶和一群少爷小姐送去了东大街,那是江陵最繁华的地方,容大奶奶有三个铺子就在东大街上,生意颇为兴隆。掌柜的是容大奶奶陪嫁过来的心腹家人,见着容大奶奶过来,早就躬身迎了出来,将一群人都请了进去。
容大奶奶掀开账簿子看了看,心里便觉得格外亲切。在娘家做女儿时便开始管事,嫁到婆家这么多年了,容夫人还将账簿子牢牢的攥在手里边,连账簿子的角都不给她瞧一眼,还以为这样便能拿捏得住自己不成?自己该说话的话还是得说,免得憋在心里让自己不舒服,至于管账这事,她不让自己管容府的账,自己便另辟蹊径罢。
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容大奶奶轻轻拈起账簿的一角,翻开往里边溜了一眼,见着上边密密麻麻列出来的各种收支账目,不由得轻轻点了下头,朝嘉懋招了招手道:“嘉懋,你过来,娘得好好考考你的算盘。”
春华见哥哥被母亲喊了过去帮忙,而自己和姐妹们枯坐在一旁无味,撅着嘴道:“母亲,我们去街上逛逛,顺便买些东西。”
容大奶奶瞥了一眼春华,见她鼓着嘴一手拉着夏华,一手拉着秋华,那模样便像是要冲了出去般,不由得微微一笑,吩咐金枝银花和飞红领着她们出去,掌柜的又殷勤的派了个伙计陪着去买东西。高祥和嘉荣见着也止不住脚,跟着走了出去,直嚷着也要买年礼,容大奶奶专心专意在查账上边,点了点头,两人欢呼了一声,撒腿便跟着春华她们跑了出去。
这东大街还真是繁华,几位少爷小姐由伙计领着在铺子里边买了不少东西。秋华买了几套笔墨纸砚打算送给祖父伯父及几位哥哥,又买了几支精致的珠花送伯娘和姐妹,只是俯身选珠花的时候她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给碧芳院的淑华也买一支呢?她的手摸着一朵大红的绒花,上边镶着几颗珠子,愣愣的想着,淑华喜欢大红色,用这珠花倒是不错。
旁边高祥见秋华拣到这朵珠花时手停了下来,不由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秋华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秋华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想给淑华买,却怕她不会要。”
高祥立时知道了她犹豫的原因,点了点头道:“还是买罢,既然大家都有份儿,淑华也不该落下,若是你不想自己给她,我去替你转给她。”
大家都有份儿?秋华站在那边咀嚼着高祥这句话,心里升起了一阵悲凉来,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在自己心里,他已经没有在大家这个范围里边了。曾经自己一心想着要父亲关心随云苑,可现在他却成了一个陌生人,就连淑华都比他要与自己亲近些,至少自己还在掂量是否要给淑华买年礼,而父亲呢,却似一个遥远的记忆,淡淡的褪色成了苍白的一片,贴在最边缘的地方,似乎再也看不见。
见着高祥还在关注的瞧着自己,秋华心中微微一窘,赶紧拣起了那朵大红珠花交给飞红,叫她去算账,一边转过脸去找春华,但是依然能感觉到高祥那打探似的目光,不由得嘟起了嘴,心中暗自想着这高少爷真真越发的没了规矩。
从珠花铺子出来,伙计指着对面一家气派的铺面得意的对众人道:“那便是我们家大爷管着的金玉坊,大周顶有名气的金银首饰铺子。”
众人瞪着眼睛往那铺面看过去,见这金玉坊可真是不一般,大门足足有别人家的两倍阔,门上的牌匾也做得富丽堂皇,有几辆马车停在金玉坊门口,马车帘幕上都打着家族的表记。秋华正在努力分辨着那些马车都是谁家里边的,突然感觉到身边的高祥有些不太对劲,转脸一看,就见他将身子藏到了那伙计身后,只露出小半张脸,目光不善的看向金玉坊的大门。
“高祥,你怎么了?”秋华见他那模样,心中一怔:“那边是谁?”
高祥紧紧的闭着嘴道:“那是我姨娘。”
秋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一位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的女子由两个丫鬟扶着从金玉坊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几个妈妈。她打扮得甚是富贵,身上是正红色的织锦衣裳,套了一件镶白色狐狸毛的披肩,头上带着三尾喜鹊登梅金步摇,长长的金色穗子垂在她的耳边不住的随风摆动,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这姨娘又怎会穿正红色的衣裳?秋华有些疑惑,见着那女子已经上了马车,金玉坊送出来的小厮笑着向她作揖:“高夫人慢走,东西下午便会送到府上去,耽误不了你的事。”
若那女子是姨娘,金玉坊的伙计又怎会如此恭敬?容家的金玉坊生意兴隆,全国各处都有分号,主顾们大都的达官贵人或者是他们的夫人,一个姨娘该还不用伙计如此殷勤的相送出门罢?况且秋华也知道姨娘是不能穿正红色衣裳的,为何这个女子却穿得如此招摇?
转头看了看高祥,就见他已经从伙计身后走了出来,一双眼睛瞪得圆圆,仇恨的看着那马车辘辘的走开,两只手都紧紧的捏了个拳头。秋华心里叹了口气,她虽然不懂高祥家里是个什么情形,可从他父亲竟然将他扔到自己家里过年这事来看,高祥就是个不得宠的,但凡有些地位,又怎么不在一处过年?他这情形真是比自己还糟了几分呢,自己虽然入不了父亲的眼睛,可还是有祖父关心着,总比高祥好那么一点。
由伙计带着,他们又去了附近城隍庙看庙会。这庙会每月七天,热闹非凡,城隍庙里边和旁边的街道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城隍庙大殿前边的坪里有舞狮子的表演,金枝银花飞红和那个伙计用手护着几位少爷小姐挤了进去,好不容易才看见几只狮子绕着绣球转个不停,却被后边的人一挤,顿时便被冲散了。
秋华只觉得飞红的手松开了些,再回头看时,就见飞红已经被挤到旁边去了,她喊了声“飞红”便想追过去,旁边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用力的拽到了人群里。秋华惊骇的睁大了眼睛拼命的扭动着身子,张开嘴便往那人的手掌咬了过去。那人不提防秋华竟然会动牙齿,“嗳哟”一声将手松开了些,秋华死死的抓住身边一个人的手,死命的往前边挤,想摆脱那人的控制,可是究竟力气小,眼见着要被拖了出去,而她抓住的那个人也回过头来,看着秋华挣扎的模样,知道这小姑娘是遇上了拐子,大喝一声:“你这拐子还不放手!”
那拐子见被人识破,只能松开手,悻悻的挤到人群里边,眨眼便不见了踪影。秋华喘着气朝身边那人行了一礼:“谢谢这位大哥救命之恩。”
那人很是好心,见着秋华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周围没有一个同伴,知道是方才被人挤散了,于是和颜悦色对她说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可好?”
秋华望了望面前这人,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膀大腰圆,身上穿了一件旧衣裳,袖口处还有一个补丁,心里揣测这人家境窘迫,唯恐他突然起了歹心将自己带去哪里卖了,于是摇了摇头道:“这位大哥,若是你能将我送到城隍庙门口,秋华已经感激不尽,我的丫鬟定然会去那里找我的。”
那人见秋华似乎不太相信他,哂然一笑,牵起他的手道:“无妨,我这便送你过去。”秋华刚刚到了城隍庙门口没多久,飞红她们一脸仓皇的寻了过来,见到秋华站在那里安然无恙,飞红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秋华,眼泪珠子落了个不停。秋华用手替她擦着眼泪,柔声安慰她道:“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回头指了指身边那人道:“这位大叔心好,将我送到这里来了,飞红,你赶紧给大叔答谢银子。”
飞红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银锞子交到那人手里,一脸真诚的道谢,那人也没说多话,将银锞子收到手里,拱拱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下次出来要小心些,切勿往人多的地方去,免得发生意外。”他瞅了瞅秋华,心中也是惊奇,这个小女孩为了不让他们担心,竟然丝毫不提那拐子的事情,若是换了旁人,早该哭哭啼啼的诉苦了罢?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懂事。
春华和夏华一人拉了秋华一只手,眼睛也巴巴的望着她,眼睛早就红了一圈,嘉荣和高祥跟在那伙计的身边,都是一副关切的神情望着秋华,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秋华见大家这沉默的情景,扯着嘴笑了笑:“不过是被挤散了,你们别这么着急呀。方才我过来见那边有卖泥人的,我们去那边买几个泥人便回去罢!”
听说有泥人儿卖,春华夏华马上便忘掉了方才的事儿,扯着秋华便往那边去了,经过方才的事,丫鬟伙计们哪里敢放松半步,赶紧带着嘉荣和高祥追了过去,只将那位送秋华过来的年轻人扔在了一边,那人也不计较,只是拿着银锞子便跟着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只见那些小姐少爷们每人都买了一堆泥人,只喜得那卖泥人的老妪眉毛都挤在了一处,直叫着要多送她们几个,可却被一个穿翠绿衫子的小姑娘拒绝了。
“阿婆,你做这些泥人很是辛苦,就别送我们了。”春华站在前边直摆手,怀里兜着一大抱泥人,看得脸上一片喜滋滋的颜色。秋华站在旁边对飞红道:“你多给阿婆半两银子,这么冷的天气里头,阿婆穿着太单薄了些,拿了银子去添件冬衣罢。”
作者有话要说:
☆、悭吝人谋算利是
卖泥人的老妪平白无故多得了半两银子,高兴得嘴唇直打哆嗦,向秋华谢了又谢,站在一旁的高祥看了,也叫飞红拿了半两银子出来,凑足了一两给那老妪:“阿婆,给你孙子去添件棉衣罢。”他照着秋华的话,依样画葫芦的说了一遍,那老妪手里捧着那一两银子,瞅着秋华和高祥,眼中一闪一闪的,似乎有了眼泪。
见着春华和夏华也有准备要施舍的意思,金枝和银花赶紧拉着小姐们就走,伙计也带着少爷们跟了过去,一时间老妪的泥人摊子空了一大块,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各自散开,一个个羡慕着老妪今日运道好,遇上了几个善心的少爷小姐,平白无故得了一注意外的财喜。
站在旁边看了半日的那年轻人笑了一笑,跟着人群走开,心里想着这到底是谁家的少爷小姐,个个都如此好心,若是自己能找个这样的主家,明年可该能多赚些银子回家。他拿着自己手里的银锞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半天,这才在银锞子底下看到了一个别致的花纹,中间刻了一个字:容。
“这不是江陵容家吗!”年轻人拍了下脑袋,欢喜的咧开了嘴:“这么好的主家,怎么能错过机会。”踮起脚尖望了一眼,只见那群少爷小姐走得还未远,赶紧撒腿便追了过去。
秋华正和春华说着话,就听身后有人大喊:“容小姐,容少爷,请留步!”回头一瞧,送她去城隍庙门口的那年轻人正朝他们跑了过来,不由一愣,这人也真是奇怪,谢也谢了,酬谢银子也给了,为何还跟着过来了?
“容小姐,我叫阮大牛,家住江陵城东罅子坡。”那人走到秋华面前,用手撑着腰,不住的喘着气儿:“我有父母双亲要供养,父亲多病,一家人全靠着我挣点银子回家。今年主家搬去了北边,我暂时没得事情好做,想问容小姐家的铺子里边可要伙计?”
秋华惊奇的看了他一眼,自己没告诉他身份,怎么便被他知道了。瞧着眼前这阮大牛虽不像一个歹人,可她却没法开口答应给他找份差使。倒是站在一旁的伙计开口了:“我们铺子里边刚好走了几个人,你跟去让主家奶奶瞧瞧,若是她觉得你合意,明日便可来上工。”
阮大牛听了这话,只是咧嘴儿笑,一路护送着秋华她们回了铺子里边,容大奶奶听了秋华说了下这事,看了看那阮大牛,询问了几句,觉得他是个忠厚老实的,对他点了点头:“你明日带了保书过来这边,我叫掌柜的安排个事给你做,要过年了,刚刚好铺子里边缺人手,你倒是赶了巧。”
在外边玩了一日,几位少爷小姐都颇是高兴,又买了不少东西,害得金枝银花和飞红两手不空,蝎蝎螫螫的捧了一堆,连下马车都不方便了。回到府中,容大奶奶吩咐金枝送二小姐二少爷回锦绣园,自己带着一帮子人去了随云苑。
季书娘正坐在前院和松砚秋云说话,手中拿着一条丝绢在绣着花,月妈妈蹲在旁边,不住的惊叹着:“三少奶奶的这花绣得恁般精致,放得远了还会以为是真的,都想伸手去折呢,怎么就这般巧手!”
松砚得意的瞅了月妈妈一眼道:“我们家奶奶才情好,可不是那一般的人能比得上的!”月妈妈在旁边笑着应和:“可不是这样呢!”
正说着话儿,就听外边脚步声杂沓,不多时便见容大奶奶满脸春风般走了进来,后边跟着一群人。月妈妈见了容大奶奶,赶紧弯腰问好,站起来便去端凳子:“大少奶奶回来了,到外边坐坐罢,今日阳光好,晒着身上都舒服!”
秋云在旁边瞅了月妈妈那满脸的皱纹一眼,掩嘴笑道:“月妈妈,你还真手脚灵活,一点都不比我们差,这活儿都给你做尽了呢!”说罢站起身来扭着进去沏茶。
容大奶奶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斜睨了下站在一旁的月妈妈,唇边浮出了一个欢快的笑容来:“婆婆给随云苑送了两个伶俐人儿过来了!起先在主院倒不觉得,怎么来了随云苑,一个个便精怪得显了形状,倒衬得松砚是个呆子了!”
松砚两手不空的帮季书娘分着线,口里也不闲着:“我们家奶奶有了身子,夫人自然要派伶俐人过来照顾,派哪蠢笨些的,不是给随云苑添乱子不成!我素来便是呆子,大奶奶未必今日方才知道?”
容大奶奶笑吟吟的瞟了松砚一眼,拉住季书娘道:“书娘,我和你到里边说点事儿。”
季书娘会意,知道是大少奶奶给她送今年的利是过来了,心中感激,扶着松砚的手站了起来,三人走到了后边院子里去了。
秋云端了茶出来,外边却不见了容大奶奶,略微愣了愣神:“大少奶奶呢,去了哪里?”
月妈妈骨笃了嘴朝里边呶了呶:“进后边院子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秘密事儿要说呢,都要背着人嘀咕!”一边说着,脸上显出了一副忿忿的神情来:“莫非是得了金山银山,要藏着掖着不成!”
站在一旁正和秋华分东西的春华听着月妈妈在旁边唠唠叨叨,不由得有几分怒意,抬起头来看着月妈妈道:“你这妈妈也真是管得宽,只管做好你分内的事情便是了!我母亲是给三婶娘送铺子里边的利是,莫非这事儿还得向你报备不成?”
月妈妈被春华劈头劈脸的一顿说,脸上转了颜色,可也只能讪讪的笑着道:“我这不是担心三少奶奶的身子吗,夫人派我过来便是要照顾好三少奶奶的,万一有什么闪失可了不得!”
春华冷冷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月妈妈,只是和秋华继续看她们买的东西,当看到那朵红色的珠花时,春华捡出来拿在手里转了转:“秋华,你怎么也喜欢上了这个颜色,素日里边没见你用过这颜色。”
秋华往身边望了一眼,就见高祥正专注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朝他指了指:“还不是他的主意。”
春华会错了意,朝高祥促狭的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儿看着那支珠花直笑,这高祥倒也奇怪,才到容家这么会子时间,便和秋华妹妹这般热络,还帮她选珠花呢。笑着摇了摇头,将那珠花放到了一旁,也不再提这事儿,继续往篮子里翻着东西。
几个人说得正热火朝天,谁也没有注意到月妈妈挨着墙走到了院子门边,四下瞅着没有人瞧她,扭了下身子便闪了出去,那灵活的手脚简直与她的年纪不相符合。月妈妈出得门来,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看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咧嘴笑了笑:“若不是有钱支使着,这天寒地冻的,我还懒得出来。”
贾安柔正坐在屋子里边烤火,暖炉里烧红了炭,毕毕剥剥发出爆裂的响声,夏蝉拿了一个橘子放在暖炉盖子上边烤着,淑华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那橘子慢慢的转了颜色,不住的抬头问夏蝉:“好了吗?还要多久时间?”
软帘被人掀了起来,贾安柔皱了皱眉毛,正准备生气,却见门口挨着挤进来一张老脸,见了贾安柔端坐在内室里边,笑着弯了弯腰:“姨娘,我刚才得了个消息,不敢慢了半分,赶紧向姨娘来报信了。”
贾安柔见那月妈妈说得郑重,不由得也惊奇起来:“夏蝉,赶紧给月妈妈看座,上茶。妈妈,你快说来听听。”
月妈妈斜签着身子坐了下来,与贾姨娘隔得不远,她身上一股酸臭味儿让贾安柔有些不舒服,微微的向后仰了仰头,鼻子朝着上边呼吸了几下,心里边这才稍微通透了些,捏着帕子看了看月妈妈,却见她涎着一张脸盯着自己扔在桌子上的那个小荷包,眼珠子不肯移动半分。
贾安柔心里明白,月妈妈这是在讨赏钱呢,吩咐了夏蝉一句,给了她两钱银子,月妈妈这才将方才看到听到的话说了出来:“嗳哟哟,我竟是看走眼了,原以为三少奶奶家道中落,是个没本钱的,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一注意外的财喜!难怪在随云苑这么几个月,多多少少也能有些打赏呢!”
“真有此事?”贾安柔坐直了身子,也不嫌弃月妈妈身上那股酸臭味儿了:“你敢肯定?她家道中落,又怎么有本钱在大少奶奶的铺子里边入股,定然是从三爷这边拿去的银子,若是真得了利是,也是要拿了给三爷的,怎么能让她独吞做了私房!”
月妈妈一怔,见着贾安柔两道眉毛揉在一处,一副气愤愤的模样,赶紧顺着她的话奉承了下去:“姨娘,我哪里敢来哄你,这话可是大小姐亲口说的,真真儿的,假不了!”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摸了摸那硬硬的两钱银子,随口又说了下去:“可不是吗!三少奶奶嫁过来的时候,虽然嫁妆有几个箱笼,可都只是被面之类的寻常物事,也不见金贵的首饰,这本钱,定然是三爷那边拿的。”
贾安柔重重的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边走了一圈,心中似乎有把火一般,烧得旺旺的只是不歇。她咬着牙扯着手中的帕子恨恨道:“原以为三爷一颗心里只装着我,没想到竟然还把钱分给了随云苑那个!不行,怎么着也得将钱弄回来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奶奶授人以渔
随着月妈妈撩起软帘走出去,夹杂着雪花末子的冷风从软帘下边钻了进来,帘子上边那丛牡丹花也因为几点雪花化成了水而沾上了一块深色的印记,好像有谁糊了块泥巴印子在上边一般,异常的难看。
贾安柔望着那幅正摇摆不定的软帘,慢慢的拈过几颗瓜子儿放在嘴里磕着,不多时便“呸”的一声吐了出来:“真是苦,在哪里买回来的呢。”
夏蝉在旁边见了,知道是贾安柔心里存了事儿,这才觉得什么都没滋味,蹲在一旁笑着说道:“姨娘,咱们何必去眼热三少奶奶那点子钱,你过江陵来之前,夫人不是给了你体己银子让你做私房?足足够够姨娘的花销了。”
“你懂什么!”贾安柔皱起了眉头,望着夏蝉的眼里充满了不耐烦:“你以为那两万两银子是花不完的不成?到这边快六年了,给姨母买礼物,给下人们打赏,每年一千百两都是最少的了,三爷尽拿些不值钱的东西回来,怎么样也抵不上这一千两银子呢。再这么花下去,淑华出嫁,我这个做娘的可没什么给她了。”
听着贾安柔叫苦连天,旁边的林妈妈也点着头附和,老脸上的褶子比素日里更深了些:“夏蝉,你以为三爷是个靠得住的?姨娘手里不拿些银子,怎么才能心安!再者随云苑那边接的利是钱,定是少不了这个数的。”林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了五个手指在夏蝉面前晃了晃:“听说大少奶奶在外边开了五家铺子呢,家家铺子都做得风生水起,就连东南风从她家铺子前边刮过去都会停上一停!”
夏蝉听了也是长大了嘴巴合不拢,瞪着眼睛直喊娘:“难怪三少奶奶不用三爷照拂也活得滋润,原来是巴上了大少奶奶这棵大树好乘凉!”
贾安柔听得心里烦恼,三爷虽说没有去过随云苑那边,可也不见他拿什么钱回来,这些年里边,做一门子生意便亏一门,好歹这胭脂水粉铺子还没赔本儿,可也就挣了那么些银子,左手放到自己这里,右手又讨了出去喝花酒,有时自己还得倒贴,真真是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我得好好想个法子,怎么样也要来个一箭双雕才行。”贾安柔低头想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大眼睛转了转,将淑华拉到身边,用手点了点她的脸道:“淑华,要过年了,你想要娘给你添些什么?”
淑华望着贾安柔头上明晃晃的一支簪子,眼馋得厉害,用手指着那簪子道:“娘,淑华也要那插在头上的,真是好看。”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贾安柔将淑华搂紧了些,将脸贴在她脸上香了一个:“淑华,你可真是娘的女儿,这么小就知道要做小美人了。”
林妈妈咂着嘴儿道:“姑娘好眼力,一眼就看中姨娘身上最值钱的物事!”
贾安柔将淑华搂在怀里亲了几下,这才放手让她到旁边坐着吃那个烤橘子,对着夏蝉和林妈妈道:“我已经想好了主意,你们按照我吩咐的去做便是。”然后细细的将那事情说了一遍,林妈妈和夏蝉听了直点头:“姨娘妙计!”
随云苑的内室里边,容大奶奶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到季书娘手上,一边叹着气道:“书娘,今年收成不好,这铺子生意也不比往年,所以少了些,你可得体谅着些。”
季书娘拿着银票子,眼里含着一包泪,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将母亲给她的三千两私房银子都放在容大奶奶的铺子里边参了股,这五年下来已经番了一倍还有余,现在容大奶奶还说得这么客气,让她心里便实在是感激。
“大嫂,多亏了你。”季书娘的嘴唇蠕动着,好半日才挤出这句话来。容大奶奶捏着她的手笑嘻嘻道:“这么见外做什么!三弟现儿一门心思挂在碧芳院,倒把你这个正妻丢在了一旁,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过是顺手帮衬着点儿。如今我有个主意想和你商量商量,你听听看我说得可合适。”
季书娘疑惑的看了看容大奶奶,这位嫂子心中可是极有主见的,什么事情还轮得上她跟自己来商量?容大奶奶见她一副迷惑的神情,指了指墙上那些书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在榜你筹划着如何多弄些银子旁身。”
季书娘未出嫁前便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她的书画诗作在大周的文人墨客口中倍受推崇,只是成亲以后她便退隐下来,再也没有才女季书娘的手迹流传在外。“书娘,你这些东西挂到墙上也只是死物,为何不去开个小店面,专售字画?另外你的绣工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你专绣屏风、插屏与条幅这些,一扇大屏风面子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呢,可比将这手艺埋没在做衣裳里头要好得多。”
容大奶奶已经看好了一家铺面,就在东大街后边当街的胡同口,那边一路都是书肆和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这个铺面就在胡同入口的几棵大槐树下,还附带有一幢小院子,素雅可喜,主人家因为举家南迁,所以着急出手,小院子带着外边的铺面都只需一千两银子。“我已经派人去和那主人家订了下来,我先看看你的意思,若是你有这心思,那我便帮你买了下来,开个字画铺子,院子也可以算是你的产业,到时候给秋华添妆都是好的呢。”容大奶奶笑得满面春风:“书娘,要是你不想要,就当我没说,刚刚我便买了去给我家春华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