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看了他一眼便往前紧走了几步,跟上了母亲的脚步,容大奶奶见着女儿和未来女婿之间似乎有些不愉快,狐疑的望了望落在身后不远处的许允袆,又望了望女儿:“春华,方才你们说了什么,好像都有些不高兴?”
“没说什么。”春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绣花鞋没有露出裙裾,一堆细碎的縠皱轻纱扫过刻着朵朵白莲的地面,似乎淡得轻轻一抹就能擦去。心里想着许允袆说话的那语调,分明是有些怀疑——高祥和自己能有什么让他怀疑的?春华想到此处便觉郁闷,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心比针尖还细,委实让她觉得有些不痛快。
许允袆见春华似乎有些生气,紧走几步跟到她身边,默默无语陪着她走到桃花林前边,桌子边上写诗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中间的那个香炉里边一炷香已经快烧尽,只有一点闪闪的红色隐约可见。
凉亭里的几位博士见端王妃带着贵夫人们走了过来,也赶紧从凉亭里走了出来,朝端王妃行了一礼:“端王妃安好。”
端王妃笑道:“不必多礼,今日有谁的诗夺了魁首?”
一位博士恭恭敬敬回答道:“还有几位公子尚未写完,等香燃尽便开始品评,现儿送到凉亭里边来的诗已有三十余首。”
端王妃听了甚是高兴:“博士们辛苦了,参加诗会的大都是你们的弟子,名师出高徒,想必今日能听到上乘之作。”
“春华,你觉得那枝桃花是不是开得很好?”许允袆见春华不理睬他,只能没话找话,指着身后不远处一树桃花让她看。
“有什么好不好的,这里的桃花都开得很好,难道你还想说端王府别院的桃花有些开得好,有些开得不好?”春华板了脸儿往那边看了一眼,知道许允袆是想逗她说话,故意反驳了一句,想让他下不了台。
许允袆见春华终于开口搭理自己,一点也不觉得生气,轻轻碰了碰春华的胳膊:“春华,你不相信?咱们过去瞧瞧!”
容大奶奶听许允袆这般说,自然知道他想避开这群夫人们说些体己话儿,于是笑着推了推春华道:“你便去看看罢,端王府别院的桃花都是好的,说不定这一树桃花开得更好呢!”
见母亲发话,春华很顺从的跟着许允袆往前边走了去,两人在桃树下边站定了身子,忽然间都忸怩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许允袆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素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站到春华面前便害羞了起来。
“方才我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真的只是在说顽笑话儿,若是你不喜欢,以后我不再说便是。”许允袆望着春华的一双清澄如水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些懊悔,怎么自己便糊涂了,开始竟然听了淑华的诬陷,以为她与杭州那个姓贾的真有那样的事情。
“大姐姐,姐夫,你们在这里,却叫我好找!”春华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那尾音拉得长长的,袅袅的拐了几个弯,似乎要将人的注意力勾到她那边去一般。春华和许允袆回头一看,却见淑华带着小荷站在那里,柳眉弯弯,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两人。
许允袆是找春华求证她说的那件事情了罢?淑华见春华脸上的不自在,心中很是高兴,看来今日端王府别院大有收获,若是能将春华的这件亲事搅黄,也算是出了她一口恶气。她素日里见着春华就有些不舒服,凭什么她便要嫁得这么好,不就是占了个“长”字而已?
“姐夫,你问清楚那件事儿没有?”淑华嘴角微微一翘走了过来:“淑华可没有说假话,想必大姐姐也没办法否认罢?”
春华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许允袆一眼:“淑华和你说了什么?”
许允袆心里一紧张,连连摆手:“她没说什么,我只是问她看你素日里喜欢吃什么,以后好去请个相合的厨娘来。”
淑华听了这话,心中一愣,许大公子这是在说梦话不成?她何尝是与他说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见许允袆目光闪烁,脸色尴尬,淑华不由大声喊了出来:“许大公子,你是懦夫不成,竟不敢正面这件事情!那时候淑华怎么见你脸色铁青,口口声声要找大姐姐问个清楚,怎么现儿反倒不敢提起了?”
许允袆听了淑华的话,脸上有一丝慌乱,春华见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神情不对,心生疑窦:“淑华,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淑华扭着身子走了过来,望了望许允袆有些发红的脸,朝春华笑了笑:“大姐姐,你还记得我杭州的那个表哥贾如润吗?你怎么就能这样轻而易举的把他忘在脑后了呢?”
原来淑华竟是存了这个打算!春华见她唇边流露出得意的笑容,心里气恼不已,举起手来便赏了淑华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容家哪一点对你不住,你要处心积虑来给长宁侯府抹黑!今日我不教训你,便枉担了长孙女这个名!”
“啪”的一声响亮清脆,淑华捂脸望着春华,嘴里不顾一切的喊了出来:“容春华,你都已经和我那表哥搂搂抱抱了,还想装做清白女子嫁给许大公子不成?你不配,不配得很!我就是看不惯你这行径,这才告诉了许大公子。你看他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自然是看穿了你的面目,不屑和你说话!”
春华冷冷的看了许允袆一眼,见他果然站在那里看着她和淑华争执,却没有说一个字出来,心里不免凉了一片,难怪开始他会拿高祥来试探自己,分明早就存了那种心思,或者是想慢慢来套自己的话罢?
“容淑华,你的满嘴胡言我不会放在心里,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有人对你的话偏听偏信,那我也不必多做解释。”春华伸手将淑华推到一旁,嘴角噙着冷冷的笑:“即算我的亲事被你搅黄了,你以为你有机会了不成?你母亲可是姨娘扶正,你本只是一个庶女而已,镇国将军府那扇大门,你能跨得进去吗?”


☆、第127章 聚京华大幕乍开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高祥所作的桃花诗,乃是某烟杜撰,本来想抄一首古诗,怕菇凉们说抄诗什么的最要不得拉,所以只好自己乱凑了一首,菇凉们将就看吧,就当作写得很好吧……
桃花依旧,如霞似锦的染红了端王府别院的一角,微风一过,簌簌的飘落了不少花瓣,落在赏花人的衣上,就如点点淡染的泪痕般。
春华站在容大奶奶身边,心里有说不出的愤怒和委屈,没想到这淑华竟是如此恶毒又如此迫不及待,京城的第一个宴会上边便兴风作浪,一心只想着将她的亲事给毁了,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许允袆竟然相信了淑华的话,对她心生怀疑。望着眼前花落如雨,春华心里百味陈杂,脑袋里有些昏昏沉沉,瞬间只觉眼前一片灰色,再也见不着亮光。
“容四小姐,那个穿蓝色衣裳的,听说是你大姐姐,被指婚给镇国将军长孙?”秋华新认识了几位小姐,正站在一处说着闲话,就听一位小姐好奇的问起了春华,她转脸看过去,见春华站在容大奶奶身边,点了点头:“正是。”
“容大小姐生得美貌,又是有福气的模样。”一位小姐脸上全是羡艳之色,连声赞叹道:“难怪能嫁去镇国将军府做长孙媳。”
嫁去镇国将军府做长孙媳未免是福气,若是夫君能一心一意对她才是福气呢,秋华心中默默的想,这些日子见那许允袆对春华确实上心,不时的派人来嘘寒问暖,看起来春华嫁他倒也是一桩美满姻缘。
抬眼往那边春华那边看了看,秋华不由一愣,春华虽然看起来与素日没什么两样,嘴角也挂着微微的笑,但秋华却觉得那笑容比往日僵硬了几分。今日出门的时候,春华还是十分的快活,怎么到了端王府别院,见到了许允袆,倒是一副这模样了?
向几位小姐说了一句,秋华急急忙忙朝春华走了过去,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大姐姐,你怎么了?”
春华见秋华目光关切,勉强笑了笑:“回府以后再与你说。”
听了春华这话便知肯定有事儿,秋华心中一惊,不敢多问,静静的陪着春华站在一处,见着眼前人来人往,众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
“诗会的名次出来了!”忽然人群有一丝哗动,秋华朝凉亭那边看了过去,就见凉亭里转出来一位老者,旁边跟着一个书童模样的人,两人正往凉亭壁上贴着纸笺。
按着京城宴会的规矩,每次诗会东家都会给出一定的彩头,由请来的鸿儒们选出前三名,并将其诗作张贴于外供大家赏读。“今年诗会的魁首不知是谁?”夫人们见那边张贴出了三张纸笺,也颇感兴趣:“指不定又是那苏太傅的孙子!”
“今日苏府没有来人!”旁边有夫人插了一句:“不如咱们过去看看便知!”
“肯定是要过去的,端王妃还得给前三名发彩头呢!”夫人们一边说笑着,一边拥着端王妃往凉亭那边去,心里很想知道这诗会的魁首究竟落在谁家,若是那还没有议亲过的少年郎,也得仔细看看,是否与自己家的女儿相配。
“拔得头筹者,上轻车都尉、昭毅将军高良大人之子高安。”为首的国子监博士摇头晃脑的将那名字念了出来,众人听到这名字,皆吃吃笑了起来。高良因跟着镇国将军边塞抗敌有功,所以升级甚快,才升了正三品的官儿,封了昭勇将军,不出一年又授了昭毅将军。高安虽跟着他在边关混了几年,但每年还是在京城里过了大半年,所以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也参加过不少,大家皆知他甚是勇武,可却是没多少墨水,别说是做诗,就连读一篇文章都是结结巴巴。
此次桃花宴的魁首竟是高安,说出来谁会相信?大家纷纷挤到了凉亭壁外边去看高安做的那首诗:春风轻推小轩窗,半倚绣楼懒梳妆。飞红万点星如雨,疑是嫦娥衣上霜。
“这诗做得着实不错。”有人讶异的回头看了高安一眼,他得意洋洋的站在外边,紫棠脸上有一种骄傲的神色。秋华听着大家的议论,心中也是大为好奇,这诗真是高安写的?她怎么就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灵气四溢的诗与高安那粗鲁的模样联系起来。再转脸看了看站在端王妃身后的高夫人,脸上也挂着一种欢快的笑容,似乎正在为自己儿子感到骄傲。
“这诗绝不是高安做的!”人群中有人嚷了出来:“这诗是一位穿着白色衣裳的小公子所作,他写这诗的时候我正在旁边看,还惊叹此诗清丽,算得上佳作了!再说,高安的那笔字我又不是不认识,哪有这般潇洒流畅,十个字里边能认出五个来已经算不错了!”
高安本来满心欢喜的正站在那里,就等着端王妃给他颁彩头,没想到被人陡然揭穿,一张紫堂脸更是黑了一边,急急忙忙吼了起来:“是谁在那边胡嘬,小爷非撕烂他的嘴不可!”这诗乃是高祥所作,但在诗会开始前,他便捉了高祥过去,命令他写完诗的时候署上自己的名字。在京城这么多年,也参加过多次宴会了,调笑各府小姐的事儿做得多,可这写诗却还从未做过,他听闻父亲说金陵书院的夫子都夸高祥文才好,所以存了一鸣惊人的心思,非得在诗会上也露下脸才行。
“高安,你既然说这诗是你写的,那你不如来写几个字看看?”有人嗤嗤笑出声来:“都不消你做诗,就写几个字便成!”
端王妃站在凉亭里看着凉亭下边闹哄哄的一片,不由得皱了皱眉:“这魁首竟是个冒名的?那谁又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的诗作拱手让出来呢?”
似乎在回答她这个问题一般,就见下边有人捉住一位穿白衣的少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端王妃,这诗便是这位小公子所作,我亲眼看着他写的!”
原来是他!秋华望着站在凉亭前边的白衣少年,露出了一丝笑容,没想到这诗竟然是高祥写的,看起来他长进了不少!轻轻推了推春华,低声在她耳边道:“大姐姐,原来竟是高祥写的!”
春华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可不是?看起来高祥以后是个有出息的。”
端王妃朝高祥招了招手,示意让他过去:“你叫什么名字?这诗真是你写的?”
高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回端王妃话,我名叫高祥,高安乃是我的兄长。”
虽然高祥并没有说那首诗是不是他写的,可他将自己与高安的关系一说出来,众人皆心里明了,看起来是高安这混账兄长强逼弟弟把诗让给他的。端王妃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感叹这高祥的聪明,抬眼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长得有些消瘦,但眉宇间有一种聪秀之气,一双眼眸清亮,就如两泓清泉一般,不由得心里喝了一声采,好个英俊的少年郎!
端王妃笑眯眯的从旁边丫鬟捧着的盘子里边拿起了彩头:“高祥,你且过来,这是诗会的彩头,你得了魁首,第一个该发给你。”
高祥赶紧推辞:“多谢端王妃!只是高祥方才与兄长串通作弊,只盼端王妃不见怪便好,实在再无资格得这彩头,还是将这彩头给第二名罢!”
“好个实诚孩子!”端王妃听了心中高兴,不由分说将那彩头塞到高祥手中:“你便不用推辞了,你文采斐然,众位博士都推举你的诗为第一,这便是你该得的!”
高祥无奈,只得双手接过那大红绸子包着的彩头,朝端王妃行了一个大礼,这才捧着彩头出了凉亭。经过众位夫人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高祥身上,这让他有些羞赧,抱了那堆东西快步转到了一旁,可耳里还是落了几句话:“高夫人,你真是养了两个好儿子,一文一武,皆是将来大周的栋梁!”
高祥心中有些苦涩,他可不是高夫人养的,高夫人千方百计想着的是如何坑害自己!他逐渐长大,这些年也不见高夫人有什么动静,可以前所经受过的苦难让他总会心生戒备,无论如何也不会以为高夫人是良善之辈。
“高祥,你去金陵书院读书以后,越发进益了。”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高祥抬头一看,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容大奶奶附近,春华和秋华姐妹俩站在她的身边,正在望着他微微的笑。
“多谢容大奶奶夸奖。”高祥心中一阵发紧,自从除夕晚上与秋华说了那些话以后,他还没见过秋华,也不知道她对自己那番话会有怎样的回应。现在秋华就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就如春水般闪着波光,看得他一颗心砰砰乱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你怎么就将自己的诗写上了你兄长的名字?”容大奶奶望着高祥的脸越来越红,不禁有几分奇怪,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禁也会意一笑,这打小生的情分,就是不一般!望着秋华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容大奶奶不禁想着,若高祥不是摊上这样的爹娘,倒也是良偶,只可惜了他出身在高府,秋华要是嫁了他,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那位高夫人,光看着一张脸便不是个好相与的,更何况高祥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那是他逼我的,若是不写他名字,那他回去便要寻我的祸事。”高祥抱住那堆彩头,有些愁眉苦脸:“我本不想这样,可他力气比我大……”
秋华听了这话不由得有几分同情,高祥身子单瘦,肯定不是那高安的对手,也只有服从的份儿了,幸好大家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眼便看穿了高安的鬼把戏。“快些看看彩头是什么?”为了不让高祥再想这件事,秋华兴致勃勃提议看看彩头,高祥很听话的打开了那块红绸子,里边包了一套文房四宝,一见便知不是凡品,尤其是那方紫心砚,台颜色虽有些沉,可却温润透亮,似乎能照出人的影子来。
“端王妃果然出手阔绰!”秋华啧啧惊叹,引起了站在容大奶奶旁边的几位贵夫人们的注意,围拢过来观赏着那方紫心砚,顺便又暗地里多打量了高祥几眼。
第二百二十四章许允袆登门认错
“娘……”马车才微微晃动往前行走,春华便一头扎进了容大奶奶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容大奶奶和秋华俱是一惊,望着眼泪涟涟的春华,容大奶奶抓住了她的胳膊:“春华,怎么了?我见你和许大公子神色不对!”
“淑华她……”春华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中的泪水,咬着牙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她是不想要我好过,这才将那件事情抖出来,若是许允袆听信了她的话,自然便会来长宁侯府退亲。”
容大奶奶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气得眼前发花,这个淑华真是蛇蝎心肠,毁了春华的亲事对她有什么好处!这许允袆也实在可恨,怎么就能是那种一言不发的态度?难道他就当真相信了淑华的话不成?
“春华,若是那许允袆听信了淑华的话来退亲,那便退了便是,这样的男子嫁他作甚,我的春华值更好的男子来配!”容大奶奶拿出帕子来给春华擦了擦脸:“莫要再哭了,下车的时候要精神些,免得被淑华看了笑话去。”
“母亲,我知道。”春华点了点头,吸了下鼻子,眼神坚定:“我和母亲想的一样,若是这般不信任我,成了亲以后还有的吵呢。我嫁的夫君该是心胸开阔,为人豁达,绝不是这种小肚鸡肠之人!”
秋华坐在旁边听了心中感慨,又有几分担心,这许允袆该不是那样的人罢?打过几次交道,只觉得他不该是那不爽利之人。见春华虽然说得坚定,可眼中却依旧有些愁苦,秋华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握着她的手,希望春华能感觉到自己对她的支持。
回到长宁侯府,下了马车,原以为会见着淑华一张得意的脸孔,容夫人指不定也已经知道了这事,会拉着脸责问起春华这件事情。可意外的,秋华却只见到秋华垂头丧气的跟在容夫人和贾安柔的身后,一张脸压得低低的,看不清她有什么表情,容夫人脸色如常,似乎不知道这件事儿一般。秋华疑惑的拉了拉春华的衣袖,指了指淑华,春华嫌恶的瞥了她一眼,见她竟是那副样儿,不禁也愣了愣。
一进主院,淑华便说身子不舒服,带着小荷飞快的去了自己屋子,容夫人也没有在意这么多,只是笑容满脸的和贾安柔说着话儿:“端王妃真是顶顶和气的一个人!”容夫人今日忍着大半日没有说话,回到了容府终于透了口气,可算能好好说上一番了。
贾安柔陪着笑脸道:“可不是这样,虽然她身份高贵,可却对旁人都很热络!”口里附和着容夫人的话,贾安柔心里却十分难受。今日去端王府,身边一群夫人都身份高贵,和她说了几句话,听着说容三爷不过是詹事府府丞,便一个个露出轻慢的神色来:“原来是长宁侯的三儿媳,久闻大名了。”
她们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可贾安柔还是能听得出来她们弦外之音,说了几句话以后便没有人再搭理她,她只能傻呆呆的带着丫鬟站在那里,看着容大奶奶与一些夫人们说得欢快,心里格外恼火——她杨曼娘不过是个五品宜人,为何就不会被那些贵夫人嫌弃?容三爷的官职也只比容大爷低两级而已!
容夫人却不知贾安柔心里苦涩,依旧笑着和她说着闲话:“你瞧中了哪家公子没有?我倒是看中了好几个,以后有时间去拜府探探口风。”
听到容夫人在为淑华打算,贾安柔也来了精神,赶紧坐直了身子:“婆婆看中的是哪几家的公子?”
容夫人板着手指数了几个名字,一边说一边点头:“搬到京城果然就是不一样,江陵城里哪能遇着这么多名当户对的年轻公子!”
秋华陪着春华走回流朱阁,打发了飞烟溜去主院找小香,想要从她那里打听淑华的事情,依着淑华那脾气,绝不可能就这样没声没息的回了自己屋子,至少也该要到春华面前刺上几句,心里才会舒坦。
不多时飞烟从主院那边回来,一脸惊奇,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姑娘,了不得啦,三小姐今日被人骂了,听说被骂得很惨!”
“被人骂了?”春华和秋华都觉惊诧,两人默默对望,不由得便想到了许允袆身上去了:“是被谁骂的,小香知道吗?”
飞烟点了点头,很是得意:“听她说三小姐是被咱们将来的大姑爷骂的!”
果然是他了,春华靠在椅子上不言不语,他将淑华骂了一顿,意思便是不相信淑华的话了?心中稍微有了一点点欢喜,渐渐的温暖了起来。“听小香说,似乎三小姐说了什么话冒犯了大姑爷,大姑爷便将她臭骂了一顿,还说若她不是女子,定会将她好好的抽一顿鞭子,就连衣裳带肉都会抽得稀烂!”
秋华望着春华,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姐姐,你这下也该放心了,姐夫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春华低着头咬牙道:“你休得为他说好话儿,为何当时他却一言不发?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
见春华口里依旧说得硬气,秋华只觉心中好笑,点了点头道:“那我便不再说旁的话,只管睁了眼睛看着,我便不信姐夫若是来流朱阁向你道歉,你还会拿条鞭子将他抽出去!”
春华脸微微一红,嘴里仍不服软:“那你看着便是!”
第二日许允袆便来了长宁侯府,先去拜会了容夫人,递上一个大礼盒儿,容夫人见了眉开眼笑,听着他说是家里派他来问容大夫人有关亲事的一些问题,再打量他两手空空,知道不会送礼给老大媳妇,这才心中舒坦,派了沈妈妈将他送去了华瑞堂。
容大奶奶见许允袆过来,心里还是微微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他今日过来是做什么的,莫非真是来退亲的不成?坐在椅子上边,她望着许允袆向自己行了一礼,吩咐桂妈妈给许允袆端了张椅子过来:“许大公子,请坐罢。”
“容大夫人,能不能让我去流朱阁见春华?”许允袆没等桂妈妈去搬椅子,急急忙忙开口道:“昨日春华对我似乎有些误会,我得向她好好解释一番。”
容大奶奶听到这句话,心里石头才落了地。昨日在马车上边她虽然嘴里说得硬气,可心里却不希望这事情会发生,被退婚的女子,还能觅到什么好人家不成?更何况是太后指的亲事都要被退掉,旁人又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春华呢?
见容大奶奶不言不语,许允袆有几分着急,朝容大奶奶连连作揖:“容大夫人,你便让我见见春华罢!我不和她说清楚这事儿,睡觉都不安稳!”
二月的春风很是柔软,吹得路边的树叶不住的沙沙作响,这京城的春日比江陵的春日要来得迟些,可到了二月末,也是处处花团簇锦,看得人只觉心里舒服。同许允袆一道走在青石小径上,容大奶奶不住的打量着身边的少年,揣测着他究竟会对春华说什么样的话,若是伤损了春华,她便是撕破了脸也要护着自己的女儿。
走进流朱阁的院子,一种甜甜的花香便扑鼻而来,许允袆抬眼一望,前院坐着好几个丫鬟,皆是两手不空,有些在打络子,有些在绣荷包。见容大奶奶带着准姑爷进来,丫鬟们纷纷站了起来行礼,银叶放下手里的活计奔着往里边去了:“姑娘,许大公子过来了!”
春华正在后院和秋华玩双陆,听着银叶跑进来通传说许允袆过来了,吃了一惊,手中的骰子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秋华弯腰捡了起来,笑着放回到了春华手中:“若是想退亲,自然不需要来见你,大姐姐,你便放心罢!”
话音还未落,就听脚步声传了过来,容大奶奶带着许允袆出现在后院门口,春华见了许允袆,心里一滞,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秋华见状站了起来,笑盈盈的走到容大奶奶身边:“姐夫,你和大姐姐去将那局双陆动完罢,我快赢了,看你是准备赢还是输。”
许允袆听了秋华的话,咧嘴一笑:“谢谢四妹妹了。”说罢大步走了过去在春华对面坐了下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春华,一直看到春华将脸转过去。
“春华,你听我说几句话,若是我说得不对,你再不理睬我,好不好?”许允袆的话音十分柔和,全然没有了往日那颐指气使,听得站在旁边的容大奶奶和秋华两人都微微的笑了起来,看来许允袆是不会有别的想法了。容大奶奶拉了拉秋华的手,两人悄悄的退到了门后,将后院留给了许允袆与春华。
“春华,我向你道歉,起先我真的被淑华的话迷惑了,对你有所怀疑。”双陆棋盘上落下了几朵桃花,粉色溶溶的在纵横交错的线条上不住的飞起落下,春华听着许允袆的话,心里实在不舒服,一双手藏在衣袖中,捏得紧紧的,指甲都快刺破了自己的肌肤。
“后来我想到了高祥对我说的话。”许允袆见春华的头低着,并没有抬眼看他,心中一急,语气里带了些哀求:“春华,我知道我有很多短处,但我也有很多长处,我不会撒谎,也不打算撒谎,我只是想让你见见最真实的那个许允袆。我所说的,没有一句虚假,都是我所想的,所做的,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听我解释。”
许允袆的声音很是真诚,春华不由得抬起头来,眼前的少年俊眉朗目,一双眸子正在盯着她不放:“我有时做事只凭自己的意气用事,所以可能会无意间伤害了你,只希望你不要介意。”
春华白了他一眼:“你究竟想说什么?噜噜苏苏的说了一堆,可我却没有听得清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现儿我来将那事情告诉你,你自己掂量着去,相不相信,也随你。”春华将那日杭州贾府的事情说了一遍,平静的望着许允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许允袆咬牙切齿捏了拳头重重的砸到了放双陆的桌子上:“这贾家禽兽,我必叫他不得好死!”
“他已经受了惩罚,你便不用再想着怎么去对付他了,我只是想知道,咱们以后小打小闹的时候,你还会不会翻出这事情来说话?”春华端着一张脸望向许允袆,心里却很是紧张,不知道许允袆会如何回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