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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是怎么分的?”秋华心里有些欣喜,没想到李英娘竟然还能想出些好点子来。
“她让我去考查绣娘们的绣技,根据她们擅长的针法来分配,例如那些手松些的便分去绣大屏风,而针脚细密些的就绣插屏小件和衣裳,这样可以兼顾到各种绣品的特点,既能节省时间还能绣得更精致些。”烟墨的眼中全是赞许,连连点头:“她管人也颇有一套法子,遇着那硬的,她撒泼放赖比谁还要厉害,遇着那性子软的,又能陪着在旁边流眼泪,真真是服了她,我可做不来!”
秋华微微一笑,不禁想起了李英娘在月华居拿了大粪勺子去泼容三爷的那一幕来,她喃喃自语道:“这个李英娘,可真该好好用着!”
今天她特地带嘉徵来就是想要让李英娘看上一眼,一方面是让她们母子小聚,另一方面是要李英娘知道自己没有亏待她的儿子,以后会更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做事情。秋华往身后看了看,李英娘正抱了嘉徵带他在院墙旁边看树下的几只母鸡带着小鸡啄虫子,她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光彩,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嘉徵,有一种近似乎贪婪的神色。
嘉徵素日里不喜旁人抱,能抱他久些的只有奶妈和月妈妈,可今日他被李英娘抱在怀里许久,一直都没有哭闹,或许这便是母子天性。秋华站在那里见着李英娘带着嘉徵玩耍的开心模样,心里忽然也有些惆怅,她又想到自己的母亲了。
中午秋华就在绣庄里用午饭,李大娘和石大娘诚惶诚恐的问:“四小姐喜欢吃什么菜?绣庄里头都只是些粗茶淡饭,只怕四小姐吃不下。”
秋华笑了笑道:“我吃什么都行,你们先给绣娘们弄了饭菜再说,她们劳累一个上午,让她们吃饱肚子歇息一会,也好下午继续上工。”
李大娘和石大娘赞叹了一番四小姐宅心仁厚,先给绣娘么弄好了饭菜,秋华见着那吃饭的地方有十七八张方桌,每个桌子上边放了八副碗筷,眼见着绣娘们从后边那些屋子里走出来,仿佛都有固定的位置一般,大家坐到自己惯常的座位上边,端了饭碗便开始吃,外边坪里还站了不少绣娘,正在嘻嘻哈哈的说话。
“为什么有些人在吃饭却还有这么多人在外边?”秋华有些不解,拉着烟墨的手问道:“这些人为何就不进屋子里边来呢?”
烟墨看了一眼那满满登登的桌子,笑着说道:“小姐,你都不知道罢?我们这绣庄里边现儿可有二百八十多人上工呢!吃饭的桌子总归只有二十张,所以英娘就排了个表出来,分成两组轮流吃饭,今日这一组吃第一摊,明日便轮着另外一组吃第一摊,就如农村里边吃流水席一般。每张桌子都有一个负责的头,这样更方便管理了,也能知道谁没有吃饭,要不要留餐之类。”
秋华听了不住的点头,这李英娘想的法子着实不错,从她的想法里边,秋华又琢磨出旁的法子来,或许自己可以用在珍珑坊的分号管理上。不到小半个时辰,绣娘们都吃过饭走了,李英娘的爹娘将自己屋子里边的桌子擦了又擦,这才低头弯腰的将秋华领了进来:“四小姐千万莫要嫌弃屋子脏才是。”
见着桌子上边摆着几个碗,里边是满满的菜肴,有油光发亮的肥肉,也有很长一截尾巴伸出碗来的鱼,另外还有秋华叫不上名字来的菜肴,看那样子似乎是自己家里弄出来的坛子菜,闻着有一种带着酸味的香气。
秋华朝李大娘和石大娘笑了笑:“两位大娘辛苦了。”转身招呼丫鬟奶妈都坐下来,奶妈站在身后犹犹豫豫道:“这样不合规矩。”
“这不是在容家园子,我今日也不想做那高高在上的容四小姐,都坐下来陪我用饭罢!总不至于我一个人吃,你们这么多人瞧着罢!”秋华笑着摆了摆手,牵住阮妈妈的衣角:“妈妈,你挨着我坐。”
阮妈妈性子豪爽,不说多话便在秋华身边坐了下来,绿柳和那奶娘学了阮妈妈的样儿,也放下心中顾虑坐了下来,李大娘和石大娘听着秋华的话,见着丫鬟们果然坐下来,也忸忸怩怩的坐了过来,只有李老爹始终不愿意上桌子,拿了一个大碗按紧按紧添了一碗饭,夹了几块肥肉便到门口蹲着吃去了:“我得守门不是?”
嘉徵被李英娘抱着坐在桌子边上,看着一大桌子菜,每个菜碗里都是汪汪的一层油,不由得摇了摇头,望着秋华小声道:“姐姐,我不想吃饭。”
“不吃饭怎么能行呢?多多少少得吃一点才行。”秋华看了看那些饭菜,皱了皱眉头,这也怨不得嘉徵不想吃,李大娘石大娘定是以为容家吃的菜是大鱼大肉,所以每个菜里都放了足足的油水,嘉徵素日里吃得清淡,看了这厚厚的一层油,自然不想吃了。
“可是……”嘉徵的小嘴嘟了起来,在李英娘怀里扭来扭去:“嘉徵今日就是不想吃饭。”
秋华叹了一口气,朝李大娘吩咐道:“大娘麻烦给嘉徵去蒸个鸡蛋罢,蒸得嫩嫩的,上边只要滴一滴油便可以了。”
李大娘听了嘉徵的话,坐在一旁觉得万分过意不去,听了秋华的吩咐,赶紧站了起来,用衣角擦了擦手道:“我不知道六少爷吃不惯这些东西,我这就去蒸鸡蛋。”
这边李大娘刚刚走,嘉徵那边又闹了起来,抱住李英娘的脖子,他的嘴巴贴在了李英娘的脸上:“姨姨身上有奶香,嘉徵想要吃奶!”
嘉徵今年两岁,早就已经断奶,他今日忽然说出这句话来,让大家都吃了一惊,秋华望着嘉徵那微微嘟起的嘴巴,见他的鼻子嘴巴和李英娘长得极为相似,心里不免有些感叹,莫非嘉徵心里有些感应不成,怎么就缠着要吃奶了?
听了这话,李英娘的眼泪珠子再也忍不住了,她伸出手来抖抖索索的解开自己衣裳上的的纽子,露出了一边洁白的胸膛:“六少爷的鼻子好灵,姨姨有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呢,你想吃奶便吃罢。”
“嘉徵!”秋华目瞪口呆的见着嘉徵将脸凑了过去,真的开口吃起奶来,不由得低声喊了一句,那边石大娘误解了秋华的意思,憨厚的笑着道:“四小姐,没事的,我们家英娘奶水足,过会儿便有奶喂我家宝福的。”
秋华望着那对母子,李英娘正低着头,全神贯注的看着嘉徵,脸上全是慈爱的目光,嘉徵的脸贴着李英娘的胸,看不到什么神色,但从他欢快的吮吸声可以想到他是格外舒服的。秋华默默的坐在一旁,鼻子发酸,嘉徵自出生便抱到了随云苑,还没吃过李英娘一口奶呢,今日也算是补偿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偶的读者菇凉里边好多取名带个猫字的呀,有黑猫Jenny,有懒猫,还有黑猫……O(∩_∩)O哈哈~,一群可爱的小猫咪!
☆、第120章 进京城鲜花着锦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早已过了深秋的萧瑟时分,可容家的园子里边还暂时感受不到冬日的气息,青石小径上并未落满枯叶,只有零星见着几片深褐色的残叶,就如飞蛾展开翅膀停在那里一般。秋华带着阮妈妈和绿柳走到华瑞堂门口,就见里边人影绰绰,丫鬟婆子们流水一般走来走去。
秋华将披风上的帽子拉紧了些,一步跨进了华瑞堂,明日就要离开江陵了,今日下午容老爷准备带领家人去祠堂祭拜了祖先,晚上再宴请族人。
走进大堂,就见容老爷和容夫人坐在当中主座上边,旁边站着几个管事妈妈,春华正挨着容大奶奶坐在左首,朝她不住的招手,秋华朝她笑了笑,走上前去向容老爷和容夫人行了一礼:“祖父祖母安好。”
容老爷笑容满面的看了秋华一眼,朝她点了点头:“秋华来了,先去坐着,等人到齐了我们便一路去祠堂。”
秋华谢过容老爷,正准备走去春华那边坐着,就听容夫人鼻孔里边哼了一声:“秋华,你坐到右边罢,左边只余一个位置,是给你父亲留的。”
秋华怔了怔,也没说多话,到右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朝对面的春华微微一笑,祖母到现在还是对自己有成见,连个座位也要斤斤计较一番。春华对秋华做了个无奈的神色,贴着容大奶奶坐直了身子,这个举动被容夫人瞅见,又捉住机会教训了一番:“春华,你是要嫁进镇国将军府做长媳的,自然要庄重些,怎可与那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肆无忌惮挤眉弄眼!”
春华口里连声应着是,心里也是奇怪,祖母今日说话有些冲,看来心情不好。
容老爷听着容夫人对两个孙女发难,心里知道缘由,今日容夫人因着京城宅子里的安排和他吵了一回,本来这内宅安排该是由容大奶奶来统一筹划的,可容夫人却执意要插上一手,弄来弄去的,容大奶奶才明白容夫人是准备将淑华放到回贾安柔身边,不想让她在京城里继续被禁足。
容老爷得知了夫人的打算,非十分不赞同:“怎么能和她母亲继续再住到一起?即便是解了淑华的足禁,她也不该住到碧芳院里去,毕竟年纪大了,该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容夫人被容老爷说了两句,心里十分不痛快,因此见着春华和秋华更是不喜。
不多时容三爷和贾安柔带着丫鬟婆子进来,玉华由贴身丫鬟小梨牵着,嘉文则还是被抱在奶妈怀里。几个人朝容老爷容夫人见礼以后坐到了右边,贾安柔看着秋华坐在那里,不由得想着了自己的淑华,一肚子不高兴,绷着脸坐在那里,眼神冷冽。
容老爷望了贾安柔一眼,见她旁边坐着玉华,虽然长大了比小时候显得又灵活了些,但还是看得出有些眼神呆滞,又忽然想起夭折的嘉悦,更是不免有些同情她,这个侄女在容家也过得不容易,难怪最近一直生病。
华瑞堂里一片安静,大家都望向容老爷,等着他开口说话,这时就听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众人转脸往门口瞧了去,就见淑华带着一个贴身丫鬟站在那里。容家的人差不多半年没有见着她,淑华令人意外的长高了不少,比自己贴身丫鬟显得都要高一些,身子十分纤瘦,衣裳根本不像是穿上去的,仿佛是随意挂在那里,空落落的罩着一根竹竿。
贾安柔见着淑华站在那里,脸颊上边仿佛都没了肉,心里头一酸,眼泪珠子便要掉下来,只是碍着容老爷和容夫人端坐在上边,自己无故落泪恐怕会让他们不欢喜,只能使劲的忍着泪意,不停的掐着自己的手指。
淑华轻飘飘的走到容老爷和容夫人面前行了个跪拜大礼:“不孝孙女叩请祖父祖母万福金安。”
容老爷沉默了下这才出声:“起来罢。”
淑华没有起来,跪在那里,身子挺得直直的:“孙女做下了错事,令容家蒙羞,祖父体恤,请了娘子日夜督导,孙女这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还请祖父祖母重重责罚。”
容夫人见着淑华瘦了不少,心里也是怜惜,一连声的喊着沈妈妈快去将三小姐搀起来送达座位上去,容老爷添了几句训诫加鼓励的话,淑华坐那里,眼泪汪汪的瞧着容老爷,不住的点头:“祖父关爱,淑华谨记于心。”
人都来齐全了,容老爷带着子孙们去了祠堂,容二太爷已经等在那里,见容老爷过来,赶紧将他引去了祠堂里边。牌位前的香炉里已经插上了高烛长香,容老爷带着家人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手执长香,虔诚的向祖先们祷告了一番,又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这才领着众人一起出去。
容二太爷望着容老爷,语重心长道:“英铣,这京城虽然听着是个好地方,可那里的弯弯道道也多,一切要自己当心。”
容老爷点了点头,心中很是惆怅,他习惯了在江陵的这种闲适日子,逍遥自在得很,可突然皇上一道圣旨,自己只能举家迁入京城。容老爷也曾去过京城几次,特别是那次进宫与姐姐见面,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一点点冒犯了天威。遥遥回望了下祠堂上黑色的瓦片,上边仿佛升起了缕缕白烟,衬在这将暮未暮的天色里,有一份沉重的凄凉。
第二日,容家便乘船出发往京城去了。
秋华和春华正靠着船窗玩双陆,一边在喁喁细语说着闲话,忽然前边有一道身影闪过,抬起头来却见淑华站在那里,身上穿了一件明蓝色的掐腰对襟小棉袄,下边是一条山水绿的撒花裙子,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腰细得跟握不住一般。
“淑华,你怎么了?”春华见淑华的脸色沉得如能拧出水来一般,放下手中的骰子,定着她那阴晦的表情仔细看了看:“可有什么不顺意的事儿?”
淑华扭了身子坐在春华身边,眼睛盯住秋华不放:“容秋华,我被关了大半年,一直没机会找你对质,你不要以为我便放过了你!”淑华的面容有些扭曲,指着秋华咬着牙齿小声说道:“那日晚上是不是你派人把我抓去后山的?”
秋华望了淑华一眼,唇边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来:“怎么?竟不是因着你爱慕高大少爷,才写了纸条约他出来的?大家都是这般说,你的贴身丫鬟小芽儿也承认是她去送了条子给高大少爷的。”
淑华有些语塞,可很快她又抬起头来朝秋华恨恨的说道:“我可不是去约高大少爷,我本意是想给你做个冰人,那高大少爷英武有才,小小年纪身上便有了正六品的官身,以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男子到哪里寻去?我让刘妈妈给你送了张条子,你可别说没有收到!”
“原来三姐姐竟是这般为我着想!”秋华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闲的很是惊奇:“只可惜我真没有收到那张纸条儿,而且姻缘天定,现在高大少爷都已经定下了刘三小姐,三姐姐又将这事儿翻出来说,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早些忘记罢,若是祖父听你说起这事,恐怕会疑心你还在惦记着高大少爷呢,万一回京以后又将你禁足,那可不妙了。”
春华在旁边见淑华恶狠狠的走来,仿佛要秋后算账一般,心里很是不快,撇了撇嘴道:“淑华,你怎么还在想着那事情?方才我听着你说才知道原来你竟是想设计了秋华,这样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难怪老天都看不过眼,菩萨特地派了人把你抓去了后山,自作自受!”
听到春华说起菩萨派人来,淑华心里不禁抖了一抖,想到那晚上的黑衣人,走路没声没息的,莫非真是菩萨派人来惩罚她的?可转脸看着春华戏谑的神色,又觉得有些不对,跳了起来对春华道:“你少故弄玄虚的来吓唬我,还不知道你自小便和容秋华是一条道上的人!你以为你定了一门好亲事,就能在我面前趾高气扬了?”淑华望着春华,想到了那日在湖边遇着的那个白衣少年,心里妒恨不已,凭什么这好事就给春华占全了?自己以后定然也要找一个才貌双全的,不能比春华的要差,否则真对不住自己这张脸。
“三姐姐,昨日听你说的那话,仿佛已经有悔过之心,可今日见着你,却一点都没有变。”秋华皱了皱眉头对旁边绿柳道:“绿柳,你我箱笼里拿一本静心咒出来,我看三小姐这眉眼戾气未去,还得念上一年半载的静心咒,看能不能静下心来。”
“容秋华,你不要欺人太甚!”淑华跳了起来伸出两只手便想往秋华面门上抓,秋华身子一动也不动,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淑华,闲闲的提醒了一声:“三姐姐,注意脚下。仔细别跌倒了!”
话音未落,淑华便觉得自己的膝盖微微一麻,两条腿着不了力,软绵绵的跪倒在了秋华的面前。秋华慌忙站起来,朝跟在淑华身后的那个丫鬟怒喝道:“小荷,还不将你家小姐扶起来,我怎么能受她这么大的礼!”
小荷慌忙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将淑华扶了起来,淑华站起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膝盖上有些疼,惊疑不定的斜眼望着秋华,涨红了一张脸问道:“你究竟使了什么古怪的法子?为何我好端端的会摔跤!”
秋华指着潮湿的船板儿道:“三姐姐,你难道没见这地上全是湿的?这种木板最容易滑脚,可不比家里的青石地面,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留神点,如何就变成我使了什么古怪法子?你给我扣了这么大一个罪名,我可真不敢伸手来捧着!”
春华在旁边嗤嗤一笑,指着淑华的鞋子道:“谁让你穿这鞋子?以后还得多多练习如何走路才是。只不过你走路不稳倒也有些好处,若是到了京城去别人家拜府,你这般大礼跪拜,人家都会夸赞你懂礼谦逊,只是咱们长宁侯府的面子却要给你丢光了。”
淑华被春华一顿挖苦,又回不了嘴,只能由小荷搀扶着回了自己床边,眼睛觑着春华和秋华,她们俩人又在低头玩着双陆,仿佛刚才那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大船虽在水面上边,可却走得很平稳,一丝摇晃都没有,而淑华的心却在起起落落动荡个不停。她牙齿咬得紧紧的,捏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容春华,容秋华,我一定不能让你们得意!
第二百零三章容淑华斤斤计较
行了好些日子的水路,船只终于到了京城。
春华和秋华正趴在窗户上往外边看风景,见码头上人来人往,比江陵码头不知热闹了多少倍,贩夫走卒背着大袋的东西,或是挑着担子匆匆走过,踏着宽宽的石板路往京城里边去了,码头一侧是个极大的坪,停了很多马车,大抵是在候着送客的。
猛的一声响,船只左右摇晃了几下,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船老大在下边喊:“长宁侯,京城到了,该下船啦。”
秋华往下边一看,船只已经泊在岸边,船上放出一块很宽的木板搭在码头上,有个穿着细纹棉布袍子的人正领着一群长随往船上走。“穆管事带人来接我们了!”旁边银花见了那群长随,唇边露出一个笑容,绿柳掐了把她的腰,低声笑道:“你看到的不是穆管事罢?”
银花朝她笑着一偏头:“我就在看安哥,你又能怎么样?”
那群长随里边有银花的心上人容安,银花一路上已经都在唠叨着她的安哥,绿柳见她眼睛闪闪,自然知道那人就在接船的人当中。
“我不能怎么样,可你却能求了大少奶奶给你却指了亲事!”绿柳在一旁笑嘻嘻道:“大小姐明年及笄后就要出嫁,你年纪大了,实在不合适做陪嫁丫头,还是做陪嫁嫂子罢!”
银花脸一红,转过身去扶住了春华:“姑娘,咱们走,不用理这贫嘴的绿柳。”
春华和秋华听着自己的贴身丫鬟磕牙花子打嘴仗,颇有意思,见银花的脸红得像被朱砂涂过,也露出微微的笑容来,春华一边走一边转脸对银花道:“你中意谁,赶紧去和我母亲说,我可不想留了你做老姑娘!”
主仆几个笑嘻嘻的走到了码头上,穆管事的老婆穆嫂子引着女眷们去了停在码头上的马车上边,爬进马车车厢,放下帘子,歇了一回气,就觉马车摇晃,开始走动了。绿柳掀开侧面的布帘,露出了微微的一线,一双眼睛不住的往两旁看:“姑娘,京城真是繁华,才出码头,两边就可以看见商铺了。”
码头与京城的御前街隔了不少距离,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御前街,下了车由穆嫂子引进了前堂。前堂布置的格调与江陵外院里大不相同,格局宽阔了不少,里边摆放的东西也十分豪奢,座椅全部是黑酸枝精致而成,颜色沉积在一处,显得很是稳重,但面上却有着流动的光泽,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前堂一角立了一扇大屏风,黑檀木座架,刺绣很是精美,这是珍珑坊出产的东西,容老爷让她足足赚了一千多两银子,与屏风相对应,立在门口不远处是一个很大的铜兽鎏金壶,里边袅袅的吐出了一丝丝白烟,参杂着一种淡淡的甜香。
容老爷望了望前堂里坐满的人,拿出了一张纸来:“这京城寸土寸金,自然没有咱们江陵园子大,有些院子需得调整着。”秋华听着容老爷念完各处院落的安排,这才发现自己的随云苑里边添了一个人,那就是淑华。
容家在京城的府邸依旧沿用了江陵的园子名称,流朱阁里住着容大爷一家,只是嘉懋因着年纪大了,搬到了外院。锦绣园给容二爷留着不动,容三爷因着子女多,分了两处园子,碧芳院由他和贾安柔带着玉华嘉文住着,随云苑本只住了秋华和嘉徵,现在容老爷将淑华也挪进了随云苑:“淑华也该向秋华好好学着才是。”
淑华恭恭敬敬低头答应了一声,秋华听着祖父如此安排,心里虽是不喜,但也不能出言反对,笑着应了下来:“素日随云苑里怪冷清,三姐姐来了或者会热闹些。”
分配了住所以后,各人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去自己院子,绿柳一边跟着秋华往前走,一边很不满意的嘟囔道:“不是还有听涛阁和琼枝楼空了出来吗?为何不让三小姐去听涛阁住,非得来跟咱们挤!”
“琼枝楼祖父定然是给大哥准备的院子,还得一年多他便要成亲了,总归不能让大嫂和他一起住外院去。听涛阁是预备的客房,谁家中会拿客房给自己小姐睡的?祖父这样分配院落也是有他的依据,你便不用再说了。”秋华慢慢的往前边走了去,看着前边走得急急忙忙的淑华,淡淡一笑:“别太担心,我们不搭理她便是了。”
淑华风风火火的冲到了随云苑,一口气将那几进屋子看了个够,站在院子里琢磨个不停:“我究竟睡哪一进屋子比较好?”她觉得最里边的那屋子很是幽静,可想着自己要出去总会经过秋华和嘉徵的屋子,心里边有些不舒服,住到前边那一进,又会嫌吵闹了些,中间这两进屋子怎么看都视线不够好。
小荷跟着淑华在几进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有些惶恐,总算是搬出月华居那个可怕的地方,她觉得到哪里住着都一样。跟着三小姐被关在月华居里边,她还能出门到容家园子里走走,可三小姐却只能在关在里边,她出去溜达一圈,回去以后必然是要被三小姐打骂的。
三小姐实在是有些让她胆战心惊,小荷不自觉摸了摸额头,隐藏在头发里边有个疤痕,那是被三小姐用碗砸到的,流了不少血,她几乎都以为自己会死了,幸好守门的鲁妈妈替她去找了些止血的药来,这才救了自己一条命。
小荷偷偷的看了淑华一眼,见她还在犹豫不决,就听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姑娘,四小姐她们过来了。”
淑华转过身来,就见秋华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走了进来,指着最里边那进屋子道:“去收拾出来给六少爷住,他不喜欢吵闹,这里边的屋子比较清静。”
淑华有些着急,跳着脚儿拦住了秋华的去路:“容秋华,我可是先到了这随云苑,当然要我挑了才行!哪有你一过来便指手画脚的?”
秋华朝她微微一笑:“三姐姐,我是给六弟安排住处呢,他年纪小,总该要让着他些,这里还有三进屋子,你想住哪一进,先选了罢!”
望着奶妈抱了嘉徵往里边走,淑华更是觉得里边的那进屋子是再好也不过了的住所,她蛮横的上前一步拖住奶妈的衣角:“不许进去,最里边那进屋子是我的!”
奶妈被淑华拽住衣角动弹不得,只能转脸求助似的看着秋华,嘉徵被淑华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大哭了起来:“四姐姐!嘉徵怕怕!”
秋华走到嘉徵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嘉徵乖,三姐姐是在逗你玩呢!”她朝淑华笑了笑道:“三姐姐,嘉徵年纪小,素来又爱清静,作为姐姐,我们自然该爱护着他一些。你若是一定想住最里边那进屋子也行,去问过祖母,若是她答应,那我自然也无话可说。”
淑华扬起脸来朝秋华翻了个白眼:“容秋华,你等着,我这就去问祖母!”
几重屋门重重叠叠,淑华纤细的身影飞快的拐了个弯,消失在大门口,绿柳有些担心的靠近秋华问道:“姑娘,这三小姐看着就是一心要来找茬的,咱们随云苑以后便热闹了。”
秋华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凡事得讲个理字,淑华无理取闹,咱们可不能容她,赶紧将最里边那一进屋子收拾出来,带着六少爷进去。”心里微微一笑,淑华可真是不够机灵,竟然看不出来祖母喜欢的是孙子,孙女在她心里都是不要紧的。即便淑华在祖母跟前再得宠,可那也只是在孙女辈里边,若是要拿了和孙子比,只能靠边站了。
果然,不多时淑华便拉长着脸回来了,走进院子就在剩余的三进屋子里边看来看去,最后挑中了第二进:“我才不要和那哭脸玩意住到一处呢,动不动就哭,真真羞死人了!”
秋华见淑华自己带着丫鬟搬进了第二进屋子,于是叫人将第三进收拾好,自己住了进去,厨娘黎嫂生火烧了一大盆热水,丫鬟们取了热水给秋华和嘉徵去净面。淑华站在屋檐下看着秋华的丫鬟婆子忙得欢快,朝身边的小荷踢了一脚:“还不快些给我去取些水来,呆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荷吃痛,摸着脚跳着往侧面厨房去了,走到厨房里边,黎嫂将水舀到盆子里边,对她笑眯眯道:“怎么才来取水?快些端了过去!”
小荷很久没得人如此关心过她了,听着黎嫂关切的话,嘴巴一瘪,几乎要哭了出来:“黎嫂子,你们都命好,跟了四小姐,只有我是个命苦的!”
黎嫂见小荷竟然滚了眼泪珠子,也唬了一跳:“小荷,你快将眼泪擦干些,现在咱们都是随云苑的人,怎么又分成三小姐和四小姐了?以后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只管来找黎嫂子,我能帮上忙的自然会伸手!”
小荷哽咽着应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泪,这才端了那盆水过去,刚刚走到二进的屋子门口,就听里边传来抽泣的声音,竖着耳朵听了下,原来是三少奶奶过来看三小姐了,母女俩人正在抱头痛哭。
“淑华,你和那贱人的孩子住在一起可得留心,千万不要被她算计了去。”贾安柔擦着眼睛,谆谆叮嘱着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