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挽住春华的手道:“大姐姐,咱们不理他,先去换了衣裳罢。”人生在世不知道要遇着多少人,若是每个都要置气,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这高瑞被高夫人娇纵坏了没有规矩,阮妈妈已经出手教训过他了,若是自己再计较下去,别说祖母,便是祖父怕都会有些不喜。
换了衣裳出来再去桔园,门口的秋千架子上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两个丫鬟正在弯腰收拾着草地上残留着的东西,花厅那边有不少人走了出来往一个角落那边过去,还有不少丫鬟站在门口往里边探头探脑,似乎在看热闹。
“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绿柳拉住匆匆走过去的一个丫鬟问她:“外边的小姐们全去哪里了?”
那丫鬟看了看春华和秋华,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大小姐,三小姐,那个刘三小姐说不定要嫁给高大少爷了!”
“什么?”春华和秋华都大吃了一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春华和秋华出去后,花厅里的夫人们撺掇着高夫人将高大少爷和高二少爷喊到桔园来:“早就听说高家的少爷们风采翩翩,怎么也不让我们见识一番?”花厅里坐着的夫人们除了容夫人和容大奶奶,自然是高夫人身份最为尊贵,夫君是正三品的官,况且容府这次宴请借的由头还是送高良大人回京,所以众位夫人都竞相来吹捧高夫人,听得她眉开眼笑,还真以为自己的儿子高安英武无比,大周无人能及。
高夫人笑吟吟看了花厅里众位夫人一眼,心里想着,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媳妇门第低些也无妨,故而这些人大抵都存着想和高府结亲的心思。高夫人很是得意,吩咐贴身丫鬟去将高安和高祥喊到桔园里来,心里想着不如在这里边给高祥挑一门寒酸的亲事,让他以后在高府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高安和高祥得了话,跟着丫鬟走到桔园这边来,还没进园子却听着围墙那边一阵嬉笑之声,高安抬头看了看,就见一架秋千高高荡起在空中,秋千架子上站着的那个少女容颜娇媚,穿着一套鹅黄色的衣裳,那裙子下摆被风吹得高高扬起,站在墙底下看着,就能见到她两截白嫩的小腿。
“那是刘三小姐,这秋千打得真是不错。”丫鬟见高安呆在那里望着秋华上的少女,掩嘴一笑:“大少爷快些跟我进去罢。”
跟着走进桔园,高安看到秋千架旁边围了一群女子,心思不免活络起来,以为他去边关的妓寨里逛的时候都不曾见过这么多女子,况且那里边的女子哪比得上这些小姐?个个都生得好,穿着打扮与那妓寨里的姐儿完全不是一条路上的人。站在不远处闻着那随风而来的扑鼻香味,高安只觉得自己有些蠢蠢欲动,脚步有些不听使唤,一双腿儿不由自主的朝那些女子走了过去。
“大少爷!”丫鬟有些着急,赶紧追上去喊高安:“夫人还在花厅里等着你呢!”
高安回过头去白了她一眼:“让她等着罢,不外乎就是要我去见那些夫人们,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有什么好见的?我先来见见小姐们又有何妨?”
丫鬟叹了一口气,亦步亦趋的跟在高安身后,眼中有着急的神色:“大少爷,你可别乱来,这是在容家,不是咱们高府。”高祥望了望兄长和那丫鬟的背影,心里有几分鄙视,不消说哥哥的浑病又犯了,摇了摇头,一个人朝花厅走了过去。
从小高安便被高夫人宠得没了个边,调皮得很,真是人见人嫌狗见狗憎,只是高夫人还不以为然,见着高安各种作恶还笑眯眯的说:“我的安儿这般有力气,定然能和他父亲一样考上武状元!”
等及长大了些,高安不再做那种追猫赶狗的事情,可每日里头恶作剧不少,府里的丫鬟小厮都被他欺负得见了他就躲。跟着高良去了边关两年,边关虽然寒苦,可高安倒也没吃什么苦头,而且在男女之事上得了同伴开导,尝到了那种事情的甘美之处,竟然对女子的身体十分的垂涎了起来。
上回在宝相寺与淑华幽会还是偷偷摸摸的,若不是被人干扰,恐怕已经尝了鲜味儿,回到家虽然和高夫人指的屋里人厮混了几日,可心里却总是有遗憾,未能品尝到容三小姐的甘美。这次来容家,没想能见到这么多美貌的小姐,高安大喜,哪里还顾母亲在等着,一心想着去那边看看。
围在秋千架下的小姐们见走来一位少爷,不免有些羞赧,皆带着丫鬟站到了一旁,秋千架子前边顿时空出了一大片地方。高安见着那些小姐都在躲避自己,心里有些不高兴,看了看秋千架子上的刘三小姐,她正在对自己笑得甜甜,这才觉得意气平了些,这里毕竟还是有个慧眼相识的美人。
高安走到秋千旁边抓住秋千索子,仰脸对刘三小姐道:“刘三小姐,我来替你打秋千,你就不用这般辛苦了。”
刘三小姐正和各家小姐轮流打秋千玩,这些小姐的父亲都是刘知府的下属,对她也格外尊敬,没有几个和她去抢秋千架子,还不时的在旁边夸赞她的秋千荡得好,心里正在得意,一边荡着秋千一边笑得开心。忽然前边走来了一个少年,刘三小姐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秋千架子前边的玩伴全避开了,又见那少年竟然揪住她的秋千索子说要帮她打秋千,心中怨气不免生了起来:“哪里来的愣头青?本小姐在这里荡秋千玩得好好的,没想到被你来搅了局!这后院是你能进来的不成?还不快些出去!”
高安握着索子愣在那里,见她笑容甜美,原以为她刘三小姐对自己有几分意思的。没想到她对自己如此不客气,。刘三小姐见高安握着索子,自己的秋千越荡越矮,一边发力荡着秋千一边呵斥道:“你这野小子还不快些走开,莫非你不知道我是谁?我父亲可是江陵知府,你还想等着我父亲来治你的罪不成?”
高安何时受过这等训斥,听着刘三小姐这毫不客气的话,心里恼怒不已,见秋千板子上的刘三小姐柳眉倒竖的看着他,旁边站着的一群女子都在嘻嘻哈哈的笑着,仿佛正在嘲弄他,气得血往头上涌了去,一张紫棠脸更是紫得发黑。
高安松开手,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小弹弓来,搭了一颗弹珠丸子,将弹弓的皮绳拉得满满,然后手一松,那弹珠丸子便朝秋千架子上的刘三小姐飞了过去。
秋千架周围的人都惊呼了起来:“刘三小姐,当心!”
刘三小姐见高安松开了手,心里还在得意,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野小子听着父亲的名头果然就松手了,谁知才荡了两下,就听着旁边有人惊叫着提醒自己小心,听着耳边有一阵风响,刘三小姐唬了一跳,手不自觉松开,人从秋千架子上飞了出去。
“小姐!”刘府的丫鬟惊叫着朝刘三小姐飞出去的方向扑了过去,小姐欢欢喜喜来长宁侯府做客,结果却要被抬着出去,自己还想活不成?刘三小姐的两个贴身丫鬟还算反应快,那刘三小姐松手的时候秋千正在下落,所以抛出去还不算太高太远,她落地的时候只觉得有人似乎拉了她一把,但毕竟从高空落下来不是那么能被拉住的,她还是被重重的抛到了草地上,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小姐!”刘三小姐的丫鬟哭着扑了过去,跪在刘三小姐身边哭得十分伤心,见自家小姐双目紧闭,一脸苍白,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花厅里的夫人们隔着镂空的栅栏见着秋千架子那边有些动静,也赶紧派了管事婆子出来看是什么事情。
“你这恶棍,竟然对我家小姐如此不恭!”刘三小姐的贴身丫鬟月香跳了起来,奔到高安的面前,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袖,刘三小姐骄横泼辣,她的丫鬟耳濡目染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高安正站在那里得意洋洋的看着刘三小姐摔在了地上,没料到一个丫鬟揪住他大喊大叫,也唬了一跳,伸手便将月香推到了地上:“你这该死的丫鬟,你们家小姐是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月香见那位少爷竟然赖账,呜呜咽咽的哭着爬了起来,抱住高安的腿道:“你是谁家的恶少,快些跟我去见长宁侯夫人,我要她给我们家小姐主持公道!”
高安轻蔑的看了月香满脸泪水的脸一眼,伸出脚来就叫她踢到了一旁:“你去见长宁侯夫人便是,我不拦你!只要不来吵着我便是!”
月香听着他说话的口气颇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少爷,抬起布满泪水的脸呆呆的望着高安,这时身后走来了几个管事婆子,脸色慌张的对高安道:“高大少爷,你母亲喊你去花厅!”
高安没有搭理趴在地上的月香,抬起那张紫堂脸,傲慢的朝花厅里走去,经过刘三小姐躺着的那地方,见她还闭着眼睛昏迷不醒,伸出脚来碰了碰她的身子:“真不经摔,这么点高的地方就能摔昏了去,你们赶紧将她弄醒过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笑渐不闻声渐悄
花厅里边的夫人们得了这个信儿,个个眼睛都往高夫人身上溜。高夫人那张圆盘子脸怎么也挂不住淡定从容的笑,她望了望从花厅门口走进来的高安,咬着牙问道:“安儿,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为何将刘知府家的三小姐惊着了,让她失手从秋千架上摔了下来?”
高安满不在乎的扬着脸道:“谁叫她如此猖狂,竟然不把我放在眼睛里边,所以我拿了弹弓打她,就想教训她一下,让她知道我是不好惹的!”
高夫人听了儿子这话,坐到那里好半日说不出话来,她方才故意替儿子遮掩,说那刘三小姐是受了惊吓,自己失手从秋千架子上摔下来的,可没想到高安却肆无忌惮的承认是自己拿弹弓去打刘三小姐。安儿是给自己宠坏了,他从小顽皮,自己只觉他是机灵活泼,没想着现在变得无法无天起来。
抓着茶盅盖子,高夫人眼睛不住的在打着转,虽说刘知府只是正四品,比自家夫君官阶低了两级,可毕竟人家也是做官的,而且官职还不算小,若是给有心人抓了把柄,拿这个弹劾夫君,指不定还得花不少精力才能保住这正三品的官帽呢!
她转脸望了望刘夫人,脸色颇为尴尬:“刘夫人,这事情确实是我们家安儿唐突了,刘知府福气好,祖上积德能披荫祖孙,令千金定会安然无事。”
刘夫人的嘴角抽动了下,这个记在自己名下做嫡女养的庶女实在是顽劣不堪,可因着刘知府宠爱,自己少不得也要做出些贤淑样子来,处处嘘寒问暖,以至于养得比自己亲生的还要娇纵。刚刚听说她从秋千架子上摔了下来,刘夫人心中正觉痛快,但转念一想,便觉得脖子上有些发凉,若是这个庶女出了点什么事情,老爷肯定会来找她的麻烦,自己这责任便没法推托了。
“高夫人,我这三女儿,可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今日平白无故受了这场惊吓,高府怎么也该对她有个交待罢?”刘夫人拿着手帕子在手上,小手指不经意的绕着帕子的一角,心里在迅速想着该提出什么要求来。
这位刘家庶出的三小姐刘映月年满十三,可却没见着哪户人家来登门议亲,刘知府一直埋怨刘夫人不够上心:“是不是映月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你才故意拖延?她两个姐姐都是满了十二便议好了人家,为何她都快满十四了还不见定下亲事来?”
刘夫人忍着一口气实在发作不得,刘知府实在有些糊涂,他不仅要自己给庶出的女儿找门亲事,而且还要是一门好亲事,最好望高门里边嫁。虽然刘映月是当嫡女养的,族谱上也记了名儿,可刘知府在江陵也有快四年了,稍微有心的人家自然能打听出来,再说这刘映月骄横的名声这一两年逐渐的传了出去,江陵城体面的人家谁又愿意聘了这骄横的庶刘三小姐回去当媳妇?任凭是哪家的夫人,哪怕是手段再厉害,都不会希望自己媳妇太厉害,最好是个软糯的团子由自己搓圆打扁。
今日出了这事儿,还不知道刘映月身子会怎么样?若是落了个残疾,总归得让高家负责她一辈子才是。刘夫人望了望脸上变色的高夫人,愁眉苦脸道:“先喊了大夫来给她瞧瞧罢。”说完甩着袖子往外边走了出去,心里在合计着,这高夫人看起来是个厉害角色,不如将刘映月塞到高家去,让高夫人去好好收拾她,这样既可以解决刘映月的亲事问题,又可以让刘映月过得不顺心,真可谓一举两得。
高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落底,看着刘夫人的脸色,不知道她准备开除什么样的价码来,周围的夫人们也跟着刘夫人朝外边走了出去,花厅里只剩下高夫人母子俩和高家的丫鬟婆子。望了望站在身边的高安,高夫人举起手来便想望高安身上招呼过去,抬手到了半空里,瞧着高安那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高夫人叹了一口气,将手放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但愿那刘三小姐不要有什么事情才好!”
高安扭了扭脖子,满不在乎:“怕什么,她只不过摔下秋千架子而已,哪有那般娇弱!我在边关时,每日里摔得可不少,也不见有什么事情,还不是安安稳稳的在这里?母亲你也别太担心了!”
高夫人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扶了丫鬟的手匆匆的走了出去,转身喝道:“你这作孽的东西,还不快些跟着我来!”
走到屋子外边,刘三小姐已经被抬到了荫凉的地方,容家已经请了大夫来给刘三小姐看诊,外院得了通知,容老爷、高良和刘知府都赶了过来,背手站在那里听着大夫说结果。
“刘三小姐的腿摔断了。”大夫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些同情:“这腿骨要长好,没得一年半载恐怕是不行的了,而且她从高处跌落,还不知道身体的内脏有没有受损,若是受了损伤,只怕是有性命之虞。”
刘知府听了身子摇晃了下,望着女儿苍白的脸,心里好一阵发痛:“大夫,你快快救治她,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她!”
旁边的高良背着手站在那里,脸黑黑的看着走得愈来愈近的妻儿,低声喝道:“安儿,你且过来!”
见着面沉如水的父亲,高安收拾了那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求救似的觑了觑母亲的神色,这才缩着脖子走了过去:“父亲大人有何吩咐?”
等着高安走到面前来,高良扬起手来便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还不给我向刘知府跪下认罪!”
刘知府见高安真的跪了下来,赶紧弯腰将他扶了起来:“高大人,这事出意外,也不是令公子想要见到的,先姑且不必这般责罚他。”
“老爷,我们家小姐站在秋千上好好的,这位高大少爷却拿了弹弓打她,惊得小姐慌了手脚才从秋千架子上摔下来的!”刘三小姐的贴身丫鬟月香扑通一声跪倒在刘老爷面前,眼泪珠子簌簌的掉在了脚边的泥土里:“小姐现在摔成这样,那她以后该怎么办?都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落了什么毛病,那……”
月香一边哭着,垂着头跪在那里,露出了一段雪白的脖子,纤细颀长,叫人看着都有几分怜惜。她的眼珠子正在不停的转动,只是没有人能瞧见——小姐若是残了,肯定没法子嫁出去,依着小姐这性子,自己也别想嫁人了,指不定会要伺候她一辈子呢!不如现在用这事儿来要挟着高家,将小姐嫁进高府才是。
她方才在一旁见着自家老爷对着高大人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心里便有几分着急,素日里老爷总是责怪夫人不替三小姐着想,不给她去找个好婆家,现在这不是上好的姻缘吗?老爷怎么就这样不知道抓住机会?心中一急,她便冲了出来,跪在地上一边哭得伤心,一边却在想着,若小姐真落了什么毛病,说不定自己还有往上爬的机会呢!
刘夫人分开众人走上前来,嘉许的望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得伤心的月香,这丫头可比自家老爷机灵多了,脑子怎么一会便转到那上头去了,简直是与她不谋而合。她轻轻的在身后拉了拉刘知府的衣袖,清了清嗓子道:“高大人,这话儿我们本来也不该说出口来,可现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很难办,万一我们家映月落下什么毛病,她就不用嫁人了!”
高夫人站在高安身边听了心里着急,大声反驳道:“原本是你们府上三小姐自己不当心,还能赖上我家安儿?谁让她去荡秋千的?每年从秋千架上摔下来的人难道还少了?竟然这般不仔细!”
刘夫人被高夫人这话一呛,气得满脸通红,又见刘知府不言不语,心里愤懑,这可是你的女儿出了事,难道还要我来帮她出头和高夫人辩驳不成?想到此处,暗地里伸出手来用劲拧了刘知府的臀部一把,痛得刘知府跳了起来,大声说道:“高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
这时旁边有一丝骚动,原来是躺在地上的刘三小姐在大夫给她做了针灸以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望了望自己前边站着的人,眉头蹙得紧紧,仿佛十分疼痛。众人见着刘三小姐醒了过来,都拥上前去围着她嘘寒问暖,将高家和刘家几个人留在了外边。
高良刚刚看了刘三小姐一眼,觉得她生得跟一朵花儿似的,虽说脸上还粘了一点点泥土,却丝毫没有掩盖住她的美貌,不由得心里倒有一分意动。刘知府虽说现在还只是个四品官儿,若无战事,文官比武将要升迁得快,刘知府在江陵口碑还算好,不出意外,做满这一任便该升迁了,指不定以后他能节节日上。腿骨摔断本也算不得是大事,刘三小姐年纪还小,精心休养下也就会好了——他在边关见过不少腿骨断了的,过了两三个月又是健步如飞,这刘三小姐定然更能恢复正常。
高良将高夫人拉到一旁问道:“你怎么想?”
高夫人一板脸道:“怎么想?肯定不答应!他们刘家,凭什么要我们高家娶他们家小姐?不过是件意外罢了!”
高良望着夫人,眉头皱到了一处:“还不是你素日里将安儿和瑞儿惯坏了?否则怎么会出今日这种事情?你这般坚持,难道就不为我想想,为安儿想想?若是有人拿这事大做文章,捅到督察院那边去,弹劾我治家不严教子不力,指不定还有人要趁机替了我的位置,那安儿便更不用说了!”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儿媳妇门第略微低些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刘知府的官阶也不算太低。高安这事情只能想法子圆过去才好,否则被有心人知道了来拿捏他也是件糟糕的事。这刘三小姐看着是个聪明模样,长得跟水葱儿似的,嫁了高安也不算辱没了他,高良心里想着,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娶谁家的小姐不是娶?更何况刘知府的身份也不算差,我见那刘三小姐生得委实不差,配安儿绰绰有余,不如就这样罢。”高良不顾高夫人沉得能拧出水来的脸孔,大步走向了刘知府,拱了拱手道:“刘知府,高府愿与刘府结为秦晋之好!”
第一百九十八章错中错高府择媳
高良这句话说出口,周围的人群忍不住都安静了下来,刘知府欢喜得几乎要跳了起来,一双眼睛盯住了高良不放,似乎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就差要掉下眼泪来。他堆着一脸笑容言语殷切:“高大人,你答应了?”
“那是自然,令千金生得一副聪明伶俐的模样,高家能娶到这样的媳妇,自然是福气!”高良笑着点头答应:“只是我母亲才过世不久,恐怕孩子们的亲事会要推迟,安儿作为长孙,便更要守这孝道,即便是不必守孝三年,至少也得一年半以后再办亲事。”
刘知府慌忙点头:“孝道最是重要,高大人果然是孝心可嘉!只是咱们两府的议亲之事可在百日内办妥当,婚期往后边推便是。”这高良大人应该是还不知道映月只是庶出当嫡女养的,若是他知道,恐怕也不会这么爽快答应,得趁热打铁将亲事定了下来才成,刘知府想到此处,朝站在身边的容老爷道:“长宁侯,我们刘家和高家能结亲,完全是托了你的福,还请你替我们两家做个见证。”
容老爷望着刘知府笑得舒畅的眉眼,知道他是担心这门亲事会黄,因着高良久不在江陵,自然不知道这刘三小姐是庶出当嫡女养的,若是知道了恐怕没这般爽快,毕竟庶出的小姐和嫡出的小姐还是会有很大的差别。他不由得想到了关在月华居里的淑华,心里有些不自在,到时候淑华议亲,恐怕也会有人拿她的身世做文章呢。
容夫人在旁边张了张嘴,见容老爷沉着脸站在那里,想到他叮嘱自己的不能自作主张,只能又将嘴巴闭上了。这刘映月是什么东西,一个知府家里庶出的女儿,竟然攀上了正三品的高家!凭什么她的淑华不能嫁给高安?容夫人心里很不舒服,一想着被关在月华居里的淑华都替她有几分委屈。可这边高大人都已经答应下来,即算是自己再去揭穿刘映月的身份,这桩亲事也轮不到淑华头上来,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自己还是不用做了。
高良见刘知府将容老爷拉了出来,正中下怀,有长宁侯出面,这门亲事便更体面些,于是笑着朝容老爷拱了拱手道:“高良乃一介武夫,规矩礼仪还不太清楚,还请长宁侯指点一二。”
容老爷望着高良那张油滑的脸,不禁连连点头,这位高总督可真真是个厉害角色,虽然是个武官,可见风使舵顺杆往上爬的手段一点都不会比文官逊色,从一个出身寒微的农家子一步步的上去,做到了现在的正三品,怎么会不需要手段和心机?总归有一日这位高良大人会爬上更高的位置。
容老爷派人替高良在江陵城里将有名的吴媒婆请了过来,因着高家即日就要返京,媒人往来也不方便,高刘两家就在容家完成了纳彩、问名和纳吉三礼,纳徵、请期、迎亲就等一年半以后再说。
刘三小姐醒了过来以后,发现自己的腿不能动了,忽然又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婆家,而且未婚夫就是那个凶神恶煞拿着弹弓打她的人,不禁慌得大惊失色,嘴巴一撇便想哭,旁边刘夫人不冷不热的开口了:“哭什么哭,掉下来这样一桩好亲事,笑都来不及,你竟然还想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怎么好事都给这庶女占尽了!刘夫人心中愤愤不平,虽然知道刘映月嫁去高家,那高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可依旧嫉恨不已,自己的女儿怎么就没有这般好运气?早知道这秋千架子也能砸到一份好姻缘,自己也该从小便让两个女儿学着打秋千。
春华和秋华站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从最开始的争执到后来握手言欢结了亲家,这次议亲的过程还真是顺畅快捷,两个当事男女没有说半句话,他们的一辈子便被栓在了一处。秋华抬起头来望了望旁边不远的地方,高祥正和他父亲站在一处,眼睛也在往她这边望过来,他的目光温柔,就如那三月的春风扑在她的脸上。
春华顺着秋华的目光看了过去,唇边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轻轻的掐了秋华的腰一把,小声在她耳边道:“说不定将来你和刘三小姐能成妯娌呢。”
秋华的脸霎时红了一片,站在那里低头不语,只是看着自己的指尖发呆。
高家第二日便乘船离开了江陵,刘知府码头相送,一直到亲眼见着那条船看不见踪影才带着下人回到府衙,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长宁侯家吃好喝好,还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了出去,这次送别宴最得利的当算得上是他。
刘知府得意洋洋,心里感念着容家,送了一份厚礼进去,本是想表示谢意,没想到却勾起了容夫人的心事,望着那份贺礼发了阵呆,容夫人不免长吁短叹起来:“真是枉为他人做嫁衣裳!自家设的宴,却成全了旁人,也是淑华没有这个福分。”
贾安柔得了刘三小姐和高安定亲的消息,更是气得脑子发晕,好几天都起不了床,再加上想念淑华,每日里神思不宁,竟然生了一场大病,这一病就病了几个月,在床上恹恹的躺着,什么事情也不想做,就连容三爷将那杏花收了做通房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他爱收便收去,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活儿没有用,怕只能用角先生做助力了,也只有杏花这贱婢被他那张脸给蒙了,昏头昏脑的一心想着去做通房!若没有别的东西代替,杏花就是做十年通房都会是个黄花!”贾安柔拍着床边儿对着外边骂了一顿,只觉得气闷得慌,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痰来。
桃花见状赶紧拿了笤帚去扫,却见那痰里带了些许血丝,不免有几分惊慌,偷偷喊了易妈妈过来,指了指地上的那抹红色,望了望床上睡得沉沉的贾安柔,低声问:“妈妈,这不碍事罢?”
易妈妈轻轻摆了摆手,将桃花拉到外边道:“你快些将屋子里打扫干净,省得奶奶起来看着那口血痰心里不舒服,我这就派人去外边请大夫来瞧瞧。”
当下易妈妈抬腿便往外边走,心里琢磨为什么前头三少奶奶和现在的三少奶奶都会身子这么差。前头三少奶奶本来身子就差,刚刚嫁进来时见着那身子单瘦,一阵风儿就能把她刮跑一般。可这位三少奶奶做姨娘的时候可是生龙活虎,与三爷的感情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格外的甜蜜恩爱,可为何扶正了以后三少奶奶也开始这么病怏怏的,和三爷也不断的吵嘴打闹,竟和原来随云苑里边没什么两样了。
大夫过来看诊以后便说三少奶奶乃是郁积于心,需要解开心结静养身子方才能好,望着门帘子晃荡不已,贾安柔皱着眉朝易妈妈长吁短叹:“我的淑华还关在月华居呢,如何能不牵挂!妈妈,你是夫人面前的得意人儿,还请你向夫人帮我说说,让她想个法子将淑华放出来罢,这么久没见着她,也不知道她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易妈妈见贾安柔说得可怜,心里也有几分同情,于是去了主院向容夫人转述了贾安柔的话,容夫人听了也是叹气:“我好几个月没见着淑华了,也很是惦记,你回去和三少奶奶说让她静心休养,不要想太多,我会让老爷尽快将淑华放出来的。”
等到晚上,容夫人磨磨蹭蹭的将贾安柔这个要求提了出来,一边婉转的说道:“老爷,淑华也关了好几个月了,现儿安柔因着思念她,郁积于心生了大病,老爷,咱们还是解了淑华的足禁,让她出来侍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