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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咱们园子里有不少丫鬟怎么到现在还用这秋字开头?难道不知道避讳?今日赶紧改了罢!”容老爷听了直皱眉,他在主院的辰光少,且为人又不太拘小节,不喜插手内务之事,以前听着这“秋”字开头的丫鬟也不觉得怎么样,可今日听了却十分刺耳:“赶紧全改了,册子上重新记下名字,都改‘小’字开头,丫鬟怎么能和主子共用一个字!”
第一百九十一章容淑华自作自受
“原来竟然是这样!”容大奶奶听了秋华将宝相寺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睁大了眼睛啧啧惊叹:“这碧芳院的主儿胆子也真大,淑华可真是青出于蓝了,小小年纪竟然也能想出这样的恶毒主意来!”
春华在一旁托腮笑道:“只可惜我不能跟着去进香,没赶着这场热闹!”
容大奶奶摇头道:“这可怎么得了,明年便要嫁人了,心还是这般野,就想着看热闹!”
春华撇了撇嘴道:“母亲,你都嫁人生子了,也还是想看热闹的好不好?你以为我们便不知道了?刚刚从主院出来便拖了秋华来流朱阁,还不是想听听那热闹事儿?”
容大奶奶笑着拧了春华的耳垂一下:“你倒越发进益了,竟然敢说起母亲来了!”转头看了看秋华,见她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和春华打闹,不由得心里怔了一下,知道她想起季书娘来,赶紧用别的话岔了过去:“你见着高祥了?他变了不少罢?”
秋华点了点头:“他长高了不少,和那高安差不多高了,只是见他瘦了很多。”
“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在金陵书院念书?”容大奶奶一边说一边偷偷的打量着秋华的神色,这高祥和秋华两人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彼此又很是了解对方,若能凑到一处,那倒也是一桩好姻缘。
“我们哪里能有说闲话儿的机会?”秋华笑着摇了摇头:“人大了就是不自在,以前小时候一起怎么闹都行,现儿便是见一面都难呢。”最后这个“呢”字被秋华不经意的拉出了一个很长的尾音来,让人能听出里边的一丝丝惆怅来:“那会儿正在宝相寺的中庭,没有家中这么多规矩,若是在家里,还不知道能不能见着。”
容大奶奶笑道:“有什么见不着的,别将规矩看得太重,难道兄弟姐妹一起出行游玩便不能够了?只要不是男女两人单独在一起便好,不用太讲究!”
绿柳在旁边嘻嘻一笑:“阮妈妈倒是和高祥少爷说了话的,叫他千万不要去后山!”
秋华从袖袋里摸出了那两张纸条儿交给容大奶奶:“大伯娘,你瞧瞧这两张条子,她们一个个的都在算计着我,想要我往死路上边走呢。本来想将这纸条儿交给祖父,可怕他会怪我将淑华弄了去后山,还是没有拿出来。”
容大奶奶看了看那两张条子,点了点头道:“你这样做没错,孝悌之意不能不全,你祖父若知道你反过来算计了淑华,那他肯定也会对你有成见,千万别拿出这张条子来,即便是要拿出来,也要在合适的时候。”
她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秋华一眼,什么是合适的时候,这是她们都心知肚明的,瑞喜班,一定要找到瑞喜班,让容家明白淑华并不是容三爷的女儿。
淑华被关进了月华居,容老爷命容大奶奶挑了个严厉的婆子去把门,只许淑华带一个贴身丫鬟在月华居里住着,又从外头聘了个严厉的娘子来教她修习《女四书》和《女诫》,务必让她收了那颗不安分的心。
林妈妈被打了五十大板,当晚便发起了热,将帕子放在井水里冰着再放到她额头上,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帕子便也成了温热的一片。贾安柔见了林妈妈这样子,心里边也难受,毕竟林妈妈陪着她过了几十年,两人的主仆情分不同一般。她命人去请了大夫来给林妈妈瞧病,大夫过来看了直摇头:“身子带了伤,又发了高热,年纪大了,恐怕熬不过去,等着办身后事罢。”
贾安柔听了这话甚是悲伤,苦苦哀求大夫开药方子,抓了药过来熬着给林妈妈喝,约莫十来日光景,林妈妈身子竟然慢慢的有了些好转。容大奶奶正害怕着林妈妈会死在容家,说出去不大好听,见她好了些,赶紧租了一艘船,打发了长随押着贾安柔带过来的那六个丫鬟婆子回了杭州,又另外拨了些人去碧芳院伺候。
许是容家得皇天庇佑,林妈妈眼见着身子好转了些,被人架着上了船的时候还算有些精神,被拖着到了船上,竟然挣扎了起来,两个长随都有些抓不住。林妈妈扭来扭去的还是没有能够挣脱掌控,见着船慢慢的离开岸边,不再动弹,身子发软,双膝跪倒在甲板上边,呆呆的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一阵阵的哀嚎着,那声音便如寒夜里的孤狼般,格外决绝凄凉,让同船的丫鬟和长随们都有些毛骨悚然。
许是在船上吹了风,当晚林妈妈又开始有些发热,船上寻不到大夫,船老大只能胡乱给了些自己家里备用的药。林妈妈被灌了些药,可却没有半分好转,等到杭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是奄奄一息,脸色蜡黄,眼眶深陷,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一般。
贾家的管事见了林妈妈这模样,连大门都没让林妈妈进来,对贾夫人道:“她这模样,怕是进了门就会落气,夫人只能赶紧打发了。”
贾夫人点头道:“那是自然,快些将她送家里边去!”
管事婆子皱眉道:“这林妈妈膝下无儿无女,她男人早十多年就亡故了,后来她跟着小姐去了江陵,一直没回来过,这杭州是没有家了。”
贾夫人沉默了下,手指捻了捻檀木香珠串子:“她还有别的亲戚否?”
管事的想了想这才说道:“还有个妹妹,只不过早些年已经赎身出去,不是咱们府里的奴仆了。”
“不管怎么样,先送去她妹妹家,别让她进府来折了我贾家的福气。”贾夫人的脸色有些不虞,眉毛挑了挑,甚是嫌恶:“这林妈妈好不识相,生了这么重的病,也该为主家着想,死到外头便是,怎么还留着一口气到了杭州!”
当下打发人将林妈妈送去她妹妹家里,林妈妈的妹妹好好的坐在家里带孙子,没想着忽然就送来了一个病怏怏的姐姐,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话,那贾家的奴仆便将林妈妈扔在了她们家的床上,一阵风般的走了。
林妈妈的妹妹见着姐姐病成这副模样,唬了一大跳,连声催着媳妇去请大夫,没想到那媳妇是个精明的,口里应着,一双脚却站在屋子里边动也不动,这婆婆的姐姐见着就是快要落气的人,还去找什么大夫,岂不是浪费银子?她无儿无女的,到时候家里少不得还要替她出副棺材钱,这看病的钱便省下来罢!
林妈妈见侄媳妇应得好好的,可身子却不动弹,心里自然知道怎么一回事,望着妹妹只是流眼泪,话都说不出来。林妈妈的妹妹虽然和姐姐多年不见,可毕竟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亲情却无法断绝,拉了林妈妈的手只是在哭。林妈妈吊着一口气对她说:“三丫,莫要浪费银子了,我自己知道时候到了,留不住啦!我贴身衣裳口袋里边有些银票,合起来约莫也有三百两,都是这些年小姐给我的赏钱。你拿着到时候帮我办后事罢,以过年的时候替我烧点纸,莫让我在下边没饭吃。”
林妈妈的妹妹流着眼泪答应下来,见着林妈妈的面色渐渐转成衰败的灰白,眼睛里边也没了神采,以为她一口气没上来已经过世了,微微颤颤的伸出手去她鼻子下边探鼻息,不想林妈妈口张了张,呼出了一口气息,带着微微的凉:“帮我打听我们家小姐的消息,过年烧纸的时候一并告诉我。”
吃力的说完这句话,林妈妈顿了顿,眼睛微微的闭上了,似乎要歇息了一般。林妈妈的妹妹站了起来,回头呵斥媳妇赶紧去端碗热水过来,等那媳妇端着水过来,两人去扶林妈妈起来喝水的时候,摸着她的手已经凉了,再去探鼻息,也没了进气和出气。望着床上冰冷笔直躺着的姐姐,林妈妈的妹妹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淑华被关在月华居,林妈妈走了,贾安柔身边又换了些新来的人,她唯恐那些人都是容大奶奶的心腹,在她们面前都不敢多说话,只能呆呆的坐在那里,举着镜子看自己额头上的那块伤疤,许是沈妈妈洒的香灰太多了,现在那地方有一块褐色的疤,似乎就永远不能去掉了一般。
“给我去做条抹额。”贾安柔转脸吩咐新来的杏花:“要宽些,能遮住这个疤痕的。”
杏花应了一声,转过身子到旁边屋子去找布料和针线,才掀起门帘钻出去,就被一双手搂住:“杏花,爷的小乖乖。”
杏花飞红了脸,从眼角那边看了过去,就见容三爷一张俊脸正在自己额头上边,她轻轻伸手推拒:“三爷,别这样,奶奶在屋子里边呢。”
容三爷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朝内室那边看了看,大声说道:“怕甚?爷喜欢谁便是谁,与她何干?难道爷收个通房丫头还要她点头不成?”
这杏花是容大奶奶才从牙行里边挑过来的,对容三爷以前的事儿不甚清楚,瞧着容三爷长得俊,对自己仿佛有些意思,身子早就化成了一滩水,软哒哒的攀住了容三爷的胳膊:“爷,奴婢要去给奶奶做抹额呢,你且放了奴婢罢!”
见杏花说话娇柔,一双眼睛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容三爷笑着捏起了她的下巴:“爷就喜欢你这小模样,快些去你屋子服侍爷,还做什么抹额,头上都一个那么大的疤了,做抹额也遮不住,人生得丑了再打扮也没有用!”
这些日子里边,因着银子的问题,容三爷已经和贾安柔吵过了好几回,以前那种郎情妾意早就被抛在了脑后,两人见面就如斗鸡一般,各人看着对方都不顺眼。贾安柔听着门外说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本来不想动怒,可听着容三爷嘲弄自己生得丑,气不打一处来,站了起来隔着门帘儿便骂:“每日里边就知道撮弄着丫鬟,也不知道你那活计儿还行是不行?银样蜡枪头,还好意思到处勾引女人!”
容三爷被贾安柔的话戳到了痛处,冲了进来捏了拳头便朝贾安柔招呼过来,贾安柔又哪里是个吃亏的主?从梳妆匣里抽出一支簪子来便往容三爷身上扎了去,那根金色的簪子闪着光朝容三爷奔了过来,容三爷见贾安柔来势凶猛,唬了一跳,掀开门帘便往外边逃了去,就见那从富贵牡丹花样不住的随着门帘晃动,似乎要从上边掉了下来一般。
杏花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吓得战战兢兢,没想到三少奶奶这般厉害,一时间将那攀高枝的念头抛在了脑后,望着容三爷仓皇逃出的身影目瞪口呆。贾安柔握着簪子追了出来,见杏花贴着墙站着,顺手便给了她一个老大的耳刮子:“到处晃尾的浪货,即便是要攀高枝,也该知道得避着人些,若是下次让我知道了,我用簪子扎瞎了你的眼睛!”
杏花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跪了下来求饶,贾安柔踢了她一脚道:“还不快些滚,去将那抹额做好送过来!”
回到内室捂着胸口只是心里闷得慌,一想着淑华还被关在月华居,被如刀割般痛。在碧芳院里走了两圈,只见玉华由奶妈带着在外边晒太阳,嘉文也在前院摇摇晃晃的走路,朝着他的奶妈咧嘴直笑。贾安柔见了更是烦恼,自己的女儿玉华这么大了还是懵懵懂懂,很少说话,只会木呆呆的望人,这嘉文虽然看起来是个聪明伶俐的,可惜却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也爱不起来。
“我要去看淑华。”贾安柔暗暗下定了决心,叫丫鬟桃花捡了几块淑华素日里最喜欢吃的糕点放在食盒里边,带着她便往月华居那边过去了。
月华居的大门紧闭,贾安柔叫桃花过去叩门,就听里边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谁?”
贾安柔站在门外答道:“我是碧芳院的三少奶奶,今日想给三小姐送点糕点过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婆子出现在门口:“三少奶奶,实在不好意思,老爷吩咐过谁都不能去探望三小姐,只能请你将食盒交给我,我替你转交。”
贾安柔眼中有泪光闪闪,从袖袋里摸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银锞子来:“妈妈行个方便,我就看一眼三小姐,马上就走,不会让妈妈为难的。”
那婆子态度却很坚决,将那银锞子推了回来:“老爷既然派我来看着门,不让别人探视,那我自然不能违背他的话,除非你得了老爷的准许,我便能放你进去,还请三少奶奶体谅我们的难处才是。”
见那婆子说得坚决,贾安柔知道看望淑华没了指望,只能将食盒交给了那守门的婆子,带着桃花怏怏的离开,一路上见着满园的花朵开得鲜艳,贾安柔便想起以前带着淑华在园内散步的情景来,她的精神慢慢的有些恍惚,头又疼了起来,钻心的痛。桃花扶住贾安柔,见她一脸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珠子,惊慌失措问道:“奶奶,你怎么了?”
贾安柔靠着树歇息了下,微微喘了口气儿:“我没事,你扶我去主院,我要去见夫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容夫人自取其辱
“婆婆,你就想想法子,将淑华放出来罢!”贾安柔见了容夫人,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淑华从小到大还未离开过我身边呢,这些天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月华居那个院子小,里边又臭气熏天的,还没有人照料她,我心里头实在担心得很。”
容夫人为难的看了贾安柔一眼,吩咐沈妈妈将三少奶奶拉起来:“安柔,你不用着急,老爷也只是一时生气,过了些日子,我慢慢劝着,他心里的气平了,自然便会好了。”
贾安柔斜斜靠在椅子上边,眼泪珠子依旧不断的往下掉:“还要多久公公才不会生淑华的气呢?”她茫然的望着容夫人,心里深深的懊悔,若是自己不想那个主意,淑华现儿还是好好的,还是住在碧芳院,每日早上起来都会搂着她的脖子撒娇。
容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心偏得厉害,只喜欢随云苑里那个死丫头,却不把淑华放在眼里。”
贾安柔心里好一阵恐慌,若是姨父一直不高兴,难道淑华要一直被关在月华居不成,接过小霜递上来的茶水,贾安柔的手抖了个不停,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容夫人道:“婆婆,你能不能去趟高府,或者请高夫人过来一趟?”
“喊高夫人做甚?她能救淑华不成?”容夫人奇怪的看了贾安柔一眼:“安柔,莫非你是糊涂了不成?”
“我见宝相寺里那高夫人很是喜欢淑华,甚至还抹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给她,若是能和她说说,高容两府结亲,淑华这事儿也算揭过,她便能放出来安心备嫁了。”贾安柔眼睛红红,心里头十分难受,淑华自小便没有和她分开过,现儿十多日没见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瘦了,想到此处,眼泪珠子又落了下来。
“这个事儿我那日晚上就想过,可是你公公却不让我去提。”容夫人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是郁闷,为何不能去提议亲之事?虽说淑华出了这样的事儿是不好,可毕竟约的是高安,那高安也去了,他们这是两情相悦,作为母亲,一心想要儿子好,怎么会不让他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婆婆,为何不试上一试?这件事情如此重大,怎么能不提呢?”贾安柔有些不死心,依旧坚持着:“咱们开了口,那高府难道还不会答应?容家乃是超二品的候,那高良大人不过是正三品。现儿天恩浩荡,咱们家不久便要搬去京城,想必三爷也能因着祖荫弄个什么官儿当当,我的淑华身价便更高了。她出身名门,又生得美貌,那高安也十分倾慕于她,高夫人怎么会不答应?”
容夫人听着贾安柔说得头头是道,心里有些活动,竟然将淑华做下的丑事给忘在了脑后,只想着一片繁花似锦的道路就在前边,自己带了淑华走在上边一般。“安柔,你莫要着急,我这就写张帖子去高府,请那高夫人过容家来做客。”
贾安柔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朝容夫人行了一礼:“若是这事儿说成了,安柔定让淑华每日里都来主院伺候祖母,多谢祖母的大恩大德。”
容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去罢,别担心太多,我这十多日都没见着淑华来晨昏定省,还真是有些想她了,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将她解了这个足禁才是。”
贾安柔感激的看了容夫人一眼,扶了桃花的手,一步步的拖着走了出去,暗绿色的裙裾在地上拖出了些许的灰尘。容夫人凝视了侄女的背影片刻,这才对旁边站着的小霜道:“你去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高夫人接到容夫人的请帖一点也不意外,拿了那张帖子看了好半日,这才笑着道:“我原本以为她回等我回府便送帖子来的,没想到实在能忍,过了十日才送了这帖子来。”
她身边的千惠见着高夫人眉开眼笑,不由得奉承:“还不是咱们大少爷风采好,那容家舍不得,自然不会放过!”
高夫人听千惠赞自己儿子,心里也格外舒服,将那张帖子放到桌子上边,站了起来问道:“老爷今日出去了没有?”
站在一旁的徐妈妈望了一眼高夫人,这才小声道:“老爷在三姨娘院子里头,似乎还没有起身。”
高夫人抓住桌子边,手指上的骨节有些发白,她的眉眼都有些变了形状,咬牙切齿道:“这守制是这样守的不成?昨晚上就听着那边院子里传来笙箫之音,恐怕是把那几个狐媚子都招去梅园,一起饮酒作乐!”
徐妈妈和千惠听着高夫人发怒,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垂了手儿站在一旁,两人的眼睛都望向了脚尖。“也罢,他既然喜欢跟那些姨娘厮混,也不想管管安儿的事,那我便一个人去容府罢!”高夫人的声音有些尖锐急促:“徐妈妈,到外头去说句,给我备好马车。”
容夫人没想到自己才送了帖子出去,不到一个时辰,高夫人竟然就亲自来登门拜访,心里头十分高兴,看来这位高夫人确实有意想和容府结亲,否则怎么会来得这般快?笑眯眯的出了大堂相迎:“高夫人,好些日子不见。”
“可不是吗?”高夫人挑眉看了看容夫人,按理来说这容夫人断断然没有出大堂相迎的道理,她是长宁侯夫人,比自己身份尊贵得多,可竟然亲自走到大堂门廊下边相迎,可见她是该有求于自己。
这个有所求,自然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高夫人心里这才痛快了几分,高老爷与几个姨娘通宵嬉闹让她不快的事情才被压下去几分。望着那有些圆胖的容夫人,高夫人心里正打着主意,到时候如何回绝她才会让自己心里更痛快些。
容夫人迎了高夫人进了大堂,宾主落座,丫鬟们奉上香茶,两人说说笑笑了一番,因着彼此并无太多互相都认识的人,只能狠狠的将对方的子女夸奖了一番。高夫人听着容夫人赞扬自己儿子高安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已疆场纵横为国效力,不由得眉开眼笑道:“可不是这样,去年便已经提了昭信校尉,那可是正六品的官儿了,即便是状元郎,刚刚得中时也就这个品阶呢!”
容夫人听了赶紧奉上赞词若干:“这般神勇,定然是青出于蓝,总怕不过二十岁上便能做到高大人现在的官职了!”
见容夫人吹捧得狠了,高夫人心里也只是在暗笑容夫人的不知官场事务,这正六品要爬到正三品岂能是这般容易?五年便想要跳上六级?除非是皇上看重,或者上头有人在皇上面前为高安说话还差不多。高夫人摇了摇头,朝容夫人淡淡一笑:“容夫人过誉了,安儿要想提升得快,总归上头要有人才是。”
似乎眼前闪过一道光亮,容夫人感觉这是一个时机,赶紧接上去说:“我看高大少爷的面相,是个有福之人,肯定能得贵人相助,高夫人便尽管将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头,等着他给你挣诰命便是!”
高夫人笑着点头道:“我现儿身上虽然有三品的诰命夫人,可还想着安儿替我挣更大的诰命披戴呢!这贵人可不好遇,总归得机缘巧合才行。”
“高夫人,我倒是有个想法。”容夫人吞吞吐吐的开口了,这议亲一般都是要男方先提出来,女方主动提的却是很少。容夫人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当年议亲是女婿家里自己上门提亲的,而且那时候还是容老夫人做主许了亲事,她只是在旁边听着,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要她开口为自己的孙女提亲,倒也颇有些为难。
“高夫人,我见那日宝相寺里,你似乎很喜欢我家三丫头。”容夫人试探的看了高夫人一眼:“不如我们高容两家来结个儿女亲家,到时候容家也能替高大少爷的升迁添上一臂之力。”
果然是来了,高夫人心里格外舒爽,见着容夫人眼巴巴望向自己的神色,十分得意,这江陵容家说起来是世家大族,容老爷是皇上的亲舅舅,可还是得来巴结着自己!容夫人将这话说得如此直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却让高夫人又有些觉得有些伤脑筋。
直接回绝了容夫人,会让她面子上过不去,而不回绝,自己心里更过不去,她是不会给安儿聘这种不安于室的女子做媳妇的。高夫人心里头默默轮了一轮,这才开口说道:“贵府三小姐生得娇媚可人,我见了着实喜爱,所以那日才会将自己戴久了的手镯送给她。”
容夫人笑容满脸,微微点头:“淑华哪有那般好,高夫人错爱了!”听着高夫人这话,似乎没有回绝自己,容夫人有些欢喜,看起来自己早该下帖子请高夫人过府相叙,老爷真是想得太多,高家怎么会拒绝这样一桩好婚事?侯府小姐,哪里是旁人能肖想的?现儿有了这个机会,还不赶紧抓住?
“既然高夫人中意,那我们不如喊了媒婆过来行三媒六证之礼,交换了庚帖,定下日期便好。”容夫人有些心急,一心想定了下来,等老爷回府以后也好向他夸耀一番,顺便请求他将淑华从月华居放出来,回碧芳院安心备嫁。
“容夫人,不要这般着急,我家安儿今年才十五岁,又还在边关挂职,秋天就该跟着他父亲去西北边塞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回京呢。贵府三小姐生得着实美貌,若是到外头走上一圈,还不知道有多少少年郎为她倾倒,又何苦独守空闺等着我家安儿?”高夫人见着容夫人的脸色渐渐的变了,心中十分痛快,又轻描淡写的补上了一句:“我们家安儿可没福气消受像容三小姐这么美貌的女子,少不得给他定个面黑皮粗的,拙夫拙妇的过一辈子便是了。”
容夫人瞪着高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就听外边一阵橐橐的脚步声,容老爷走了进来,脸上神色有些不虞,一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那里,眼神复杂的望着容夫人与高夫人。
☆、第117章 高家三少浪荡子
容家三小姐夜会情郎险些被强人掳了去,知道的人甚少,可不知为何却慢慢的传了出去,江陵城里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事儿,街头巷尾有不少人在议论着:“真有此事?不会罢?那江陵容家门风严谨,他们家的小姐都放在族学里边念书,都是知规知矩的人,又怎会做下这种自甘j□j之事来!”
有对容府稍微了解些的低声道:“还不是种不好!那位容三小姐是由姨娘扶正的三少奶奶的女儿!听说现在这位三少奶奶是还没进容家便有了身子!”
“原来如此!”旁边的人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我道怎么容家会出了这种小姐,原来却是承了她娘的衣钵!只是可怜了容家其余的小姐,没由得被她拖累了名声!”
“这容三小姐恐怕在江陵是许不到好人家了,听说长宁侯已经将她幽禁,若是许不到人家可能会关一辈子也说不定呢。”有人挤眉弄眼的推了旁边听闲话的人一把:“你要不要去做侯府的孙女婿?这可是个好机会!”
“你说的是什么话!”那闲汉勃然大怒:“这种女子便是送我都不要!娶了回家来害不知道会送多少绿帽子给我带,头上绿光一片那可不是好玩的!”
旁边的人哄然大笑了起来,继续说起了旁的事儿,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有马车驶过。容老爷坐在车里,听着这些闲话,心里十分不快,可又发作不得,这怎么能怨着别人?若不是那淑华自己犯jian,又如何会落了旁人口实?
组训果然有理,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这姨娘真没有一个好的,生下的女儿也不是好货色,现儿长宁侯成了江陵的笑柄,只盼着赶紧出来一两桩新鲜事儿,将这事情掩盖过去,再过上一两年,大家也许会慢慢不记得了。
马车跑得飞快,到了长宁侯府大门,容老爷下了车,见门口停着一辆看上去颇为豪华的马车,心中一愣:“这是谁来了?”
门房躬身道:“老爷,是那高良大人的夫人过来了。”
“高夫人过来了?”容老爷更是一愣,她过来有什么事情?莫非是为自己儿子来提亲的?可这事绝不可能,就连江陵接头的闲汉都是那般论调,高夫人凭什么要登门拜府,为自己儿子求娶淑华?
门房见老爷蹙眉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似乎对于这位高夫人来拜府有些疑问,赶紧又补了一句解释:“高夫人是拿了夫人的帖子来拜府的。”
一句话将容老爷气得全身发颤,自家夫人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自己分明就叮嘱过她,不要再去找高府替淑华议亲,可她还是不听劝告,竟然趁着自己不在将高夫人请到府里头来,不消说就是心里那主意还没打消,只想找着机会想给淑华议亲呢。
快步走到大堂,已经来不及了,他站在那里刚刚好听见了高夫人说的那几句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只有他那愚笨的夫人犹自脸上带笑道:“高夫人说得实在太谦虚了些,令公子英武无比,怎么能说是拙夫拙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