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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华微微一笑:“我总归要让林妈妈去通风报信以后才能回自己房间,免得他们不派人出去找淑华呢。”
绿柳捧了一盆水过来放到桌子上边,笑嘻嘻道:“阮妈妈,你快将脸洗下,这模样我看着有些害怕!”
阮妈妈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正是一张黄得骇人的脸,笑着拿起帕子擦了擦脸,露出自己的真容来,走到里边那间小屋子换了件衣裳,刚刚走出来,便听外边一阵焦急的说话声,居士院里顿时不安静了起来。
“咱们出去看戏!”秋华微微一笑,带着绿柳和阮妈妈走了出去,就见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有容老爷和容夫人,旁边还站贾安柔,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但秋华知道她心里一定在暗暗高兴,以为自己落入了圈套。
房门打开的声音让众人回头望了过来,见秋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院子里站着的人都很惊讶,尤其是贾安柔,身子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容老爷惊喜的望着秋华道:“秋华,原来你在屋子里边!”转脸看了看林妈妈,容老爷的脸上有着一丝怒意:“你这个不长眼的,办事怎么就如此鲁莽!四小姐分明在自己屋子里边,你却跑来说她不见了,这是想让人心里头不安不是?”
林妈妈见着秋华的身影,脸上也早已变了颜色,跪倒在地,身子如同筛糠似的抖动:“老奴见着四小姐带着绿柳出去,一直没有回来,这才向老爷去说的,没想到四小姐不知什么时候便进了自己的房间,老奴年纪大了,没有看得真切,还请老爷责罚!”
容夫人听说秋华不见了,本来心里头正高兴,怎么样也要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才是,没想着竟然是林妈妈眼花看错了,让她空欢喜了一场,心中不快,对着林妈妈喝道:“你这样糊涂,做事怎么能让人放心?现儿是在寺庙,不好罚你,回家定然重重责罚!”
林妈妈磕头道:“老奴做错了事情,该罚。”
容老爷点了点头道:“你起来罢,这五十板子可是跑不了的,随意来诬陷小姐不在房中,这罪名可不小,若是有心人听了传了出去,捏造出容府四小姐的各种无稽之谈,那又该如何去辟谣?所幸今日这寮房里外人不多,时候又晚了,没有人注意这边的事儿,想必这事情不会传到外头去,否则打死你都还不足以解恨!”
林妈妈应了一声,低着头站了起来,这时寮院门口跑进来一个长随,见了容老爷容夫人,气喘吁吁道:“老爷,夫人,不是四小姐不见了……”
容老爷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道:“混账东西,四小姐不就在眼前?你嘴巴闭紧些,不用到处嚷嚷!”
那长随愁眉苦脸道:“是是是,老爷!”看着秋华带着丫鬟婆子站在那里,他摸了摸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容老爷,大着胆子道:“只是三小姐确实不见了,高大少爷说,他亲眼见着她被强人掳走了!”
“什么?”容老爷得了这个信儿跳了起来:“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是真的!”那长随耷拉了两条眉毛,一脸愁容:“方才我们本是去找四小姐,结果遇着两个和尚,说见着咱们家小姐在后山那边,等走过去却见着了高大少爷,听他说话的意思,仿佛是在和三小姐幽会,但三小姐却被一伙强人抢走了……”
话还没落音,容老爷一脚踢了过来:“尽在胡说八道!”
那长随被踢得跪倒在地,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老爷,你派人去三小姐房间看看她在不在?小的也是听那高大少爷说的,并不太清楚!”
还没等容老爷开口,贾安柔便已经迈开腿飞快的朝淑华屋子里跑了过去,推开门便见着一线灯光,心里稍微安定了几分,她扫了房间一眼,就见小芽儿和刘妈妈坐在里边,两人脸色有些焦急,正在低声议论什么,可却没有见着淑华,一颗心便往下边沉了沉,怒喝道:“你们家姑娘呢?她在哪里?”
小芽儿和刘妈妈见贾安柔带着林妈妈脸黑黑的闯了进来,两人唬了一大跳,双双跪了下来:“奶奶,我们家姑娘不见了!”
贾安柔扶着门站着,只觉自己头晕脑转,连呼口气都十分困难,她抠着门道:“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何不来告诉我!”
小芽儿伏在那里战战兢兢道:“姑娘今日心情不好,我们以为她去散心了……”素日里淑华一不如意便对她们拳脚相加,所以淑华不见了,小芽儿和刘妈妈都不敢去寻她,生怕触了霉头便她揪着打一顿,两人只能在屋子里空等。眼见着夜越来越深,还不见淑华回来,两人也有些担心,商量着要不要去和三少奶奶说说这事,还没动身,三少奶奶便找上门来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因果报应自分明
“我的淑华哟!”贾安柔再也忍不住了,一声长嚎,直挺挺的朝地上栽了下去,林妈妈赶紧伸手去扶,可贾安柔倒下去太突然了,身子比往日似乎沉了不少,林妈妈一时也没有扶住,也跟着跌倒在了地上,贾安柔的头磕到了寮房青石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究竟怎么了?在还是不在?”容老爷和容夫人走了进来,见贾安柔跌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已经晕了过去,额头上还有鲜血在往外边流淌,也吃了一惊,赶紧打发沈妈妈去取香灰过来止血。
容老爷望着跪在那里的刘妈妈和小芽儿,怒喝了一声:“三小姐呢?”
小芽儿抬起头,怯生生道:“三小姐……不见了!”
那高大少爷说的定然是真话了,容老爷和容夫人面面相觑了下,两人迅速走出了屋子,将那长随唤了过来:“快再喊些人去寻了三小姐回来,千万不能让那些歹人带出宝相寺!在山上还好,出了山那便糟糕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
长随应了一句,匆匆的走了出去,秋华见着容老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赶紧走上前来安慰他:“祖父,咱们容家乃积福之家,现儿又在宝相寺,三姐姐有菩萨庇佑,不会出事的!”
容老爷得了秋华安慰,心里宽了几分,朝她微微一笑:“秋华,你是个好的!”
容夫人在旁边竖起了两道眉毛,指着秋华便骂了起来:“还不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被强人掳去的人为何不是你?偏偏让淑华替你挡灾!”骂到这里,咳嗽了几声,揉了揉胸口望着秋华直喘气儿。
“你便是喜欢淑华也不该这样说秋华罢?”容老爷望着容夫人很是不虞:“即算不能将一碗水端平,可也别斜得太厉害了,以后别让我听着你这般骂秋华!”
“我骂了又如何?”容夫人见容老爷护着秋华,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我见了她便不舒服,我就要说她是家里的扫把星,你又能怎样?”
容老爷瞪了容夫人一眼,这些年来与容夫人的龉龌一一浮现在眼前,见秋华低着头站在那里,手拈着自己的衣角,以为她心里头难受,更是火冒三丈:“你不要以为我不能奈你几何,你做得太过了,小心我让你回娘家过日子!”
听了这话,容夫人唬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让她回娘家过日子,难道老爷想休妻不成?她怯怯的抬头看了看容老爷,颤着声音问道:“老爷,你……”话到嘴边,眼泪珠子已经弹了出来:“咱们这么多夫妻感情,难道就这样被你抹煞了不成?”
“我只是说你以后若是再这样。在江陵的这几十年里,你做的错事儿还少了吗?江陵这个地方小,便随你去了,搬去京城以后你再这般胡作非为,我们容家迟早会被你的糊涂给毁了!”容老爷将手背在身后不去看容夫人,他说这话也不过是想吓唬容夫人,说实在话,这么多年的结发夫妻,怎么能说断就断?她又没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自己也没理由将她送回娘家去。
只是容夫人得了容老爷这话,瞬间便没了气焰,心里有些发憷,低声道:“我以后不再这般说她便是。”
沈妈妈从屋子里边走了出来,站在容夫人身边道:“三少奶奶额头的血止住了,只是她伤心过度,已经闭过气去,刚刚掐了她很久的人中才将她掐醒,这时候正在屋子里边哭呢。”
容老爷叱喝道:“去让她闭嘴,难不成她想让这寮院里的人都知道咱们容家的三小姐被强人掳走了不成?”
容夫人听了也很是赞成,赶紧同着容妈妈走进屋子,院子里只余秋华和容老爷。秋华的手心里微微有些出汗,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滑滑的一片,手指摸到了袖袋里边,摸着那两张纸条,刺啦刺啦的在响。
要不要将纸条拿出来给祖父看?一张是贾安柔写的,一张是淑华写的,自然能让祖父看明白些什么,可自己又如何解释淑华被人掳去的事儿?祖父见了这两张条子,联系到那件事情,肯定会知道淑华是被自己设计的,那他会如何想自己?虽说自己是被逼无奈,可从祖父这般想维护淑华的名声来看,他也绝不会喜欢一个想法子去构陷自己姐妹的孙女。
秋华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祖父会一脸严肃的对自己说道:“既然你接了这两张纸条,为何不早些给祖父来看,为何要将你三姐姐骗去后山?难道你三姐姐便不是容家的小姐,便不要闺誉了不成?”
而且自己也委实无法解释怎么会把淑华骗去后山的,阮妈妈会武功的事情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可是她的护身符,很多事儿都只能靠着阮妈妈帮忙才能办成。想到这里秋华下定了决心,便让那三少奶奶再蹦跶一阵子,等自己找着了那瑞喜班,将淑华的身世揭露出来,这件事情也可以说出来了——那时候淑华不再是容家的小姐,祖父自然不会再护着她了。
陪着容老爷在院子里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外边人声鼎沸,秋华抬头一看,高安领着一群人走了进来,容家的长随抬着一个人,还有两个宝相寺的和尚跟着在旁边。见着容老爷,高安行了一礼道:“贵府三小姐找到了,并无大碍。我们追到山脚方才赶上那伙强人,那些人有马车接应,见我们追上来,便将贵府三小姐扔在山路上,他们跳上马车跑了。我觉得长宁侯可以明日回江陵让知府大人好好查下这事儿,说不定是一伙惯犯!”
“有劳高大少爷了。”容老爷摸了摸胡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去请刘知府来查这案子,那不是告诉江陵城的人,容府三小姐不守规矩,后山私自幽会男子却被强人掳走?他望着高安笑了笑:“夜深露重,高大少爷快些回去歇息罢。”
长随将淑华放了下来,秋华见着淑华那模样儿实在是凄惨,裙子被山间的荆棘划破,丝丝缕缕的,露出了里边的中裤,因为裤子比较短,还能见着雪白的一段小腿。身上的衣裳也被刮破,浅白色的外套里有着大红的抹胸,就如同正在流血般。
再看她的脸上也有些浅浅的刮痕,头发散乱,素日里那娇媚的神情早就变成了一种呆滞,一双春水般的眼睛似乎都不会动了,只是漠然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容老爷和秋华。
“淑华,你怎么就去后山!”见了孙女这副狼狈的样子,容老爷咬牙切齿,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这么晚的时分,你竟然跑去后山幽会,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淑华瘫坐在地上,捂脸哭了起来:“我没有去幽会,是别人把我抓了去的!”
容老爷吃了一惊:“谁把你抓了去的?莫非是高大少爷?”
刚刚走开准备回去的高安站住了身子,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要好些,容老爷这句话顺着风传进了他的耳朵,他有些忿忿然,这容家三小姐可真是一派胡言,分明是她派贴身丫鬟给自己送来的纸条儿,现在怎么就矢口否认了,还说自己胁迫她去的,真真可恨,他可丢不起这个人!别人都赞自己英俊高大,十分有为,找个女子玩乐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怎么还会去挟持她!
“蹬蹬蹬”几声,高安又折了回来,朝容老爷一拱手:“长宁侯明察,敝人可未作出这种事情,你且看看这个。”他从自己怀中摸了一阵,就听悉悉索索的声音,高安拿出了一张纸条来:“这可是贵府三小姐亲笔,派了她的贴身丫鬟给我送过来的!若是说我挟持了她,我高安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容老爷展开纸条,就着月光看了下,那上边的字迹十分潦草,但他依然能认出那是淑华的字。秋华的字习的是簪花小楷,写得秀丽空灵,与这种螃蟹爬的字体完全不同。自从上次月例被冒领的事儿被揭发以后,他便特地留心了下秋华的字,果然是写得好,与那账簿子上边的签名截然不同。
见了这纸条儿上边的话,又听着高安说是淑华的贴身丫鬟将纸条送过去的,容老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脸吩咐阮妈妈道:“你去将三小姐的贴身丫鬟找来。”
阮妈妈答应了一声,走到那边寮房将小芽儿喊了出来。还没走到这边,高安便指着她喊了起来:“可不就是她!”
小芽儿走到院子里边,见着淑华跪在那里,很是惊喜:“姑娘,可算找到你了!”
容老爷怒喝了一声:“是你给三小姐送了纸条给高大少爷?”
小芽儿被容老爷这一声吼得全身打了个哆嗦,跪倒在淑华旁边,她望了望站在一旁的高安,心里知道无可否认,点了点头道:“是。”
口里应着,心里却在想要不要替自家姑娘开脱了幽会的罪名,将姑娘写纸条约高大少爷的目的说出来?可转念一想,四小姐还在身边站着呢,若说出自家姑娘是想要构陷四小姐,恐怕一样不能讨好,况且她都已经担了幽会这个罪名,又已经被强人掳了去,何必再将四小姐扯下水?打定了主意,小芽儿决定缄口不言,除非自家姑娘脑子抽得厉害自己说出来,自己是不用给她去开脱了——这事儿,如何能洗得清楚?
“好,很好!”容老爷嫌弃的看了淑华一眼,果然是从她娘肚子里边爬出来的,做事都如初一辙,甚至比她娘更厉害了,今年虚岁才十二呢,就动了春心,知道自己写纸条儿来幽会男子了!他向高安点了点头道:“高大少爷,今晚之事还请你不要与旁人提起才是。”
高良见容老爷不再责怪自己,放下心来,朝容老爷一抱拳:“多谢长宁侯体贴,高安先回去歇息了,至于贵府三小姐,”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淑华,心里也很是不喜,分明自己写纸条约自己去后山,却要诋毁他挟持了她,真真可恶!望着淑华那被荆棘划破的衣裳,高安咧嘴一笑:“长宁侯还是赶紧让她回去换件衣裳罢!”
高安刚刚走出院子,容老爷气得浑身发抖,一脚朝跪在地上的淑华踢了过去,口里骂道:“容家哪一点对不住你,竟然要这般羞辱门风!”
淑华挨了容老爷一脚,被踹到了地上,可是一声都不敢吭,只能低头在那里,默默的听着容老爷的痛骂,心里头很是木然,今夜的事儿她真是无力狡辩,便是全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了。若自己将这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秋华不会承认拿到了纸条,容老爷更是会以为她想拉秋华下水,肯定会更是生气,淑华只觉得自己全身冰冷,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悄悄的从眼角流了出来。
☆、第116章 容淑华自作自受
清晨的宝相寺晨钟长鸣,悠长的钟声袅袅而起,寺内的和尚们纷纷从自己的厢房里走了出来,一齐在大殿集合,知慈方丈端坐在最前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杂沓,慢慢的又歇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看,见后边坐得满满,双手合十,开始带领众僧念诵《楞严咒》,一时间,诵经的声音齐齐响起,就如一首美妙的乐曲般在大殿内响起。
这念诵声很大,宝相寺众僧侣又十分专注,谁都没有听见从右边通道里传来的脚步声,长宁侯府一大清早便离开了宝相寺,坐上家里的马车,飞快的朝江陵城里边去了。
高夫人一早便被旁边院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好像听着旁边寮院里有人在说话,还有不住走动的声音,过了一会,那声音又慢慢的小了,不多时便归于平静,再也听不到一声半响。
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的又睡了大半个时辰,高夫人这才醒了过来,贴身的王妈妈赶紧吩咐丫鬟们出去打水来伺候高夫人盥洗,高夫人将手伸到水盆儿里边,大丫鬟千惠拿着帕子替她轻轻的擦着手指,听到高夫人好似不经意的在问:“容家是不是一早便走了?”
千惠低头应道:“可不是呢,夫人怎么便知道了?真真是料事如神。”
“还能不走吗?”高夫人的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虽说是晚上出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可毕竟是丑事,还在宝相寺里丢人现眼不成?”昨晚容家住的那个寮院闹腾了不少时间,她派丫鬟过来打听却没听到消息,直到高安回来才知道了这个事儿。
“那容三小姐竟然敢写条子来约你去幽会?”高夫人听了脸上也变了颜色,昨日里她和容夫人攀谈,听着容夫人如此夸赞淑华,自己见着那容三小姐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这才兴起给了容三小姐一只手镯子,没想到这位容三小姐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小小年纪便知道要与男人幽会!
虽然自己儿子生得俊,又孔武有力,这才能让容三小姐芳心暗许,高夫人心里得意的想着,可是这容三小姐的所作所为却令她十分不齿,太过轻浮了!这位容三小姐是绝不能给自己再做儿媳妇了。高夫人眼睛转了转,想起了昨日站在容三小姐旁边的那位小姐,也是穿着浅白色的素锦衣裳,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仿佛很温柔沉静。
“不如聘了容四小姐?”高夫人心里轮了轮,转念一想,容家的小姐似乎都还年纪小了些,没到议亲的时候,安儿现在已经快十五了,回京城便给他去想看些贵女,若是安儿不中意,那再来江陵容家提亲也不迟。
天色慢慢的明朗起来,空中铺展开漫天的朝霞,艳艳的烧红了半个天空,日头在朝霞里边露出了脸,周围有金灿灿的一道边儿,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江陵城外的官道几辆马车辘辘而过,马车旁还有不少走得气喘吁吁的长随和丫鬟婆子们。
从宝相寺到江陵城距离不算远,可也不算近,僧人们做早课的那时候出发,现儿已经是辰时,还只隐隐的望见江陵城的城墙。容老爷坐在第一辆马车里,心里不住的在翻腾,脑子里边考虑着回家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这内院之事本来该是容夫人管的,可夫人的做法太不着调,竟然还想着要去找高夫人议亲,就此将淑华配了高安。淑华出了这样的事儿,容家还凑上去提议亲的事情,不仅是让高府难堪,也等于在打自己的脸!容老爷对容夫人怒目而视:“你别轻举妄动,回府以后我来处置!”
这三丫头是不能再和她娘住到一起了,少不得学了那轻浮举止去,容老爷心里嘀咕着,若是将她送去庵堂里边,却怕她耐不住那青灯寒苦,忍不住做了那倚门卖笑的暗娼,江陵周围好几个庵堂听说都有些不清不白的事儿,淑华年纪小小就存着这心思,指不定以后走了那条路子,容家的名声更会毁得干干净净。
不如仍将她留在容府更好管束,将她单独囚在一处,聘个严厉的娘子来教她礼仪规矩,免得嫁了以后带累了容家的名声。内院不知还有哪些院子是空闲的,回去问问老大媳妇便知,容老爷暗暗的下定了决心。
马车进城,穿过街道来到长宁侯府门口,看门的两个门房见自家马车出现在大门口,惊得都瞪大了眼睛,不是说要去住三日才回来的吗?怎么老爷夫人就回来了?见着老爷脸色铁青,两个门房也不敢胡乱说话,只能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后将门打开,众人从大门进去,穿过外院经垂花门进了内院。
容大奶奶正在华瑞堂理事,听说公公婆婆带着去进香的回来了,心里颇是惊诧,脑子里边转得飞快,本该是两日后才回来,怎么今日清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眼睛眯了眯,心头一紧,想到了秋华身上,是不是秋华被人算计了?她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扶了金枝的手,快步往外边走了去。
大堂里边一片沉默,容老爷望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媳妇孙女,声音低沉:“都坐下罢!”
淑华正准备挨着贾安柔坐下去时,就听容老爷声音严厉的喊住了她:“淑华,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坐不成?”
淑华苍白了一张脸,站在贾安柔身边,望着容老爷那沉沉的脸色,不敢开口说话,心里 边七上八下,不知道祖父会如何处置自己。
“公公婆婆怎么就回来了?”大堂外边传来了容大奶奶的声音,话音未落,就见她带着丫鬟婆子从大堂外边走了进来,一身橙红的衣裳格外鲜明,身后还跟了春华,望着大堂里边的人,脸上流露出惊奇之色。
“老大媳妇,你来得正好,还想派人去将你喊过来的。”容老爷指了指左手边的座位:“你且带着春华坐下来。秋华,你挨着春华去坐,别到右边的座位上边。”容老爷眉头紧锁,望向贾安柔的眼神犀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侄女生性轻浮,还没许人家便有了身子,所以教出的女儿也是这般轻浮,秋华可再不能被她荼毒了。
秋华听了这吩咐也很是欢喜,方才她见贾安柔和淑华都往右边的椅子上坐,她也不好僭越,只能跟着在右边坐了下来。毕竟左边的位置要比右边的尊贵些,是留给大房坐的,素日里自己跟着容大奶奶坐着也倒无所谓,可现在容大奶奶和春华不在,自己跑去坐左边就不合规矩了,容夫人见了定会借题发挥教训她一顿。
容大奶奶和春华见着秋华安然无事,倒是淑华一脸煞白的站在那里,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朝秋华笑了笑,春华拉着她的手一起落座。容老爷望了望淑华,厉害喝道:“还站在那里作甚?不赶紧出来跪好!”
淑华被容老爷的吼声吓得抖了两下,这才慢慢的走了出来,无奈的跪了下来,贾安柔望着淑华被喝令跪下,心里突突直跳。伸手摸了摸脑门子上一圈布,头疼得格外厉害,昨日她摔倒在地,正好那地上有一小块凸起的石头,竟然便将额头磕着了,流了不少血,沈妈妈用了一大捧香灰才给她止住血,醒来以后头就如炸裂开了一般,疼得她连眼睛都闭不上去。
“淑华,你做下这般不知廉耻,毁我容家门风的事情,实在可恨!”容老爷见淑华跪在那里,眼睛只望容夫人身上看,心里十分气恼,指着她便痛骂了起来:“你每日里也去了族学念书,可依旧这般糊涂,看来我是该另外给你请个娘子来,单独教你才是!”
容夫人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反对,单独教淑华也好,免得在族学总是被那秋华比下去。她在旁边点了点头:“老爷说得对,淑华是该多学学。”
“你今日便从碧芳院搬出来!”容老爷转脸望了望容大奶奶道:“老大媳妇,内院还有哪些院子是空出来的?”
容大奶奶想了想回答道:“回公公话,丹枫园、月华居、听涛阁和琼枝楼都没有人住。”
“丹枫园是太后娘娘住过的地方,她不配住,听涛阁和琼枝楼都是上好的院子,等着贵客入住的,也不能给她。月华居?仿佛是原先那个李姨娘住过的院子罢?让人打扫出来,放她去住好了。”
容大奶奶听了十分惊讶:“那院子只有两进屋子,十分窄小,而且李姨娘原先在里边开了几块菜地,现儿有婆子继续在里头种菜,每日里臭味儿熏天,淑华住进去不太好罢?”
容老爷听了却丝毫没有迟疑,指着淑华道:“这样才是她的好去处,让她跟着去种菜!不要呆在屋子里整日里头胡思乱想,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来!以后咱们搬去京城,见的都是达官贵人,她这般轻浮眼皮子浅,还不知道会闹腾成什么样子!你帮我留心着打听哪有严厉的娘子,聘一个来专门叫她念书。此外,这月华居不许旁人探望,只准一个婆子每日送三餐饭食进去!”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见着容老爷说得声色俱厉,容大奶奶心里明白淑华必然是犯了大事才被关起来,不好多问,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容夫人虽然不反对单独请娘子来教淑华,可却对让淑华搬出来去月华居住很有意见,在旁边小声说:“月华居那地方,淑华怎么能去住?”
“有月华居给她住已经是体恤她了,依着我的脾气,真真想将她送去庵堂里绞了头发做姑子!”容老爷用力拍了拍桌子,冲容夫人吼道:“还不是被你给娇惯的!今后这事儿你便别多嘴,怎么样也得将她扳到正路上来才行。”
容夫人因着为淑华说话,被带累着挨了一顿骂,不敢再开口,容老爷望了望站在右边的几个丫鬟婆子,气冲冲道:“贾家带过来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了回杭州去!”他指着林妈妈道:“这个不省心的,不但不帮着老三媳妇管着淑华,竟然红嘴白牙的兴风作浪,秋华分明就在自己屋子里边,却跑过来诬陷四小姐不见了,这不是想要败坏秋华的名声?先拖了去打五十板子,然后将她与贾家带过来的丫鬟婆子一并送回杭州去,咱们容家的清名可不能被这一群从杭州过来的腌臜人给弄没了!”
贾安柔坐在那里,脸上变了颜色,姨父好狠的心,竟是要让她身边一个当用的人都没有了?而且那话说得句句刺心,一群从杭州过来的腌臜人,自己不也是从杭州过来的?望着容老爷那黑沉沉的脸,她心里有气,可又不敢发出来,只能忍气吞声的坐在那里,脑子里边乱糟糟的一片,疼得更厉害了。
“老爷这样做极好。”容夫人听到这话很是高兴,贾安柔带来的丫鬟婆子虽然走了几个,可依然还有六个在,都拿着一等的月例银子,这次将她们一并打发了,重新指几个过去,从末等做起,容家又要少发一些月例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