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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巧相逢东窗事发
四月初,春光正盛,郑家院墙上爬满了蔷薇枝蔓,粉色白色的花朵点缀在深绿色的树叶里边,远远看着就如一张织锦般夺人眼目。秋华带了绿柳沿着围墙走到了郑家主院,守主院的嫂子见管事妈妈带来一位面生的小姐,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位是容四小姐,你可要记仔细了。”管事妈妈叮嘱了一句,引着秋华走了进去。
主院前坪很大,院墙依旧是蔷薇做了衬底儿,沿着墙还种了一大片杏花树,正是杏花当季的时候,粉白的杏花开满枝头,一阵清香远远的随风送了过来,淡淡的甜味沁入了秋华的心脾。主院屋子前边栽种着一圈青松月桂,都是些常年碧绿的树木,满眼生机,看着都神清气爽,秋华一边瞧着一边暗自点头,这位郑伯伯还真有些眼光,主院里边被他收拾得如此细致整齐。
绕到了主院后边的内室,季书娘正坐在那里喝汤,旁边站着梅枝和松砚,屋子里头还有曾经见过一面的郑彩莲和郑彩蓉,两人皆带了一个丫鬟坐在靠墙的地方,位置离着季书娘很远,秋华一眼望去,便觉得有一种生疏和冷淡。
“母亲。”秋华走到季书娘面前行了一礼:“多日不见,秋华甚是想念。”抬头看了看季书娘,觉得她长胖了些,一张脸逐渐的圆润了起来,肌肤上的黄气已经褪得差不多,两颊上还有些许红润:“母亲看起来气色很好。”
季书娘笑着点了点头:“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又不用想旁的事儿,自然气色便好了。”
秋华听着季书娘的回复,心里也是高兴,母亲能这样直接说出来,那实则在告诉自己,郑伯伯对她不错。望着季书娘那红润的脸色,秋华脸上也是笑盈盈的一片:“母亲,听钟大夫说你有了身子?这可是大喜事儿!”
听着女儿这般直接的说到了自己怀孕之事,季书娘却有几分害羞,慢慢的点了点头:“才两个月呢,正在将养着身子。”
旁边松砚笑得连眼睛都快找不着:“咱们家爷可紧张了,知道夫人有了身子,每日里头补品流水儿般送了进来,老夫人也关心着,过不了两日定会自己亲自前来看望夫人,还教她如何安胎!”
劝母亲再婚果然没错,嫁入郑家可让她舒坦了不少。秋华笑着转眼看了下坐在那里的郑家姐妹,还想找些话儿和她们说,孰料却只见着两双冷漠的眼眸。秋华心里一咯噔,难道这两位郑家小姐对母亲有了身孕心中不满不成?
“母亲,今日里难道还是准备让我们画那草叶儿不成?”秋华正想开口说话,郑彩蓉已经嘟着嘴说了起来:“父亲说你是才女,要你教我们读书画画,可这几日下来,每日里都是对着你的范本描摹草叶,能不能教教旁的?”
听着郑彩蓉话里带着抱怨,秋华皱了皱眉,画几日草叶又如何?她才学画画的时候,那草叶儿足足画了半个月母亲才换了别的题材。这草叶山石花卉之类,原是绘画里最基本的几种,不将它们参透了如何才能运用自如?
绿柳见那郑小姐言语里对夫人有些不敬之意,又见自家小姐皱眉,不由得在旁边哼了一声:“我们家姑娘那会学画草叶可用了不少辰光。”
郑彩莲在旁边见秋华的丫鬟竟然开口来反驳妹妹的话,两条眉毛竖到了一处:“容四小姐,你这丫鬟可真不知礼,这里哪有她开口的份儿?还不快快教训了她,免得以后带出去又丢人现眼!”
秋华心里一怔,绿柳是不该插嘴说话,可这郑家小姐竟然提出来要自己教训绿柳,也不合规矩罢,自己带着丫鬟在郑家做客,即便是要教训也该回随云苑再说。她朝郑彩莲笑了笑:“郑姐姐,你能为秋华着想,秋华委实感激,我的丫鬟本不该插嘴说话,不合规矩,我回容府自然会教训她,谢过郑姐姐好意。”
郑彩莲和郑彩蓉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将一张脸拉得老长,她们心里本来就有气,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好不容易见着秋华的丫鬟鲁莽,自己撞了上来让她们捉了把柄,还在等着看好戏呢,可秋华这两句不软不硬的话就草草将这事儿揭过了,心里自然不舒服。
早几日知道季书娘有了身孕,郑彩莲便派丫鬟出府向自己的姨娘送了个信儿,那姨娘听着心里也着急,前头三少奶奶似乎不能生育,郑青云膝下只得了两个女儿,她们心里正在高兴,即便郑青云过继了侄子来,自己亲生的女儿出嫁时,嫁妆定然丰厚。可现儿这位三少奶奶才嫁过来四个多月便有了身子,无论生男生女,都是郑家嫡出的孩子,到了郑彩莲议亲的时候恐怕没有人上心,那嫁妆便更不用提了。
“你回去和你们家姑娘说,让她假意去奉承着些,见机行事,总归得把那郑夫人肚子里头的孩子弄没了才行。”那姨娘咬牙切齿,一脸的阴狠,将郑彩莲的贴身丫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怎么个弄没法?”
“最简单的法子是让她跌跤,听说这位郑夫人身子骨不好,推她一把跌了跤,孩子自然便没了。再不济便用药,去药堂里弄些红花之类的放在她汤饭里边,保准那孩子也没得救。”那姨娘脸上露出了笑容来:“总而言之法子多得很,你回去让你们家姑娘好生想想,哪个法子才是不落痕迹能将郑夫人肚子里头那块肉给除去。”
郑彩莲得了姨娘的话,辗转反侧的想了好几日,可依旧找不出好法子,她本想叫丫鬟出去买些红花来,可自己那贴身丫鬟香草胆子小,无论如何也不肯替她去买了来,即便她狠狠责罚了香草,那香草依旧不愿做这事,只是在地上趴着不住的磕头:“姑娘,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儿,夫人肚子里边怀的是你的弟弟妹妹,怎么能这样对付他呢!”
见丫鬟支使不动,郑彩莲不由得泄了气,她也怕将香草逼紧了些,香草会去父亲那边揭了她的底儿,于是和颜悦色将香草拉了起来:“我不过是说顽笑话儿,你不必当真。”
香草站了起来,将信将疑的望了自家姑娘一眼,见她神色如常,眉目间不见了那种狠厉,心里才踏实了些,走到郑彩莲旁边小声劝慰:“我见这新进门的夫人性子极好,姑娘不如与她多亲近亲近,她自然不会薄待了你去。姑娘,你是郑家的小姐,出嫁的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十里红妆,何必要听着姨娘的唆使,让自己断了后路?”
郑彩莲低下头来不言不语,心里将姨娘的话和香草的话反复掂量,想来想去自己暂且无能为力,只能放□段来讨好季书娘。可坐到这内室又觉得不自在,见秋华走进来,穿戴不俗,心里更是不喜,只能找些话来刺她了。
“容妹妹既然护短,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郑彩莲施施然站了起来,朝季书娘行了一礼:“母亲,今日容妹妹过来陪你,我便不在你这里吵扰了,免得打搅了你们母女重逢的好兴致。”
郑彩蓉见郑彩莲要走,也不甘落后,站起来行了礼便跟着姐姐走了出去,屋子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秋华转脸看了看绿柳,脸色有些不虞:“绿柳,现儿咱们是在郑家,不是在随云苑,可不能没了规矩。这是我第一次带你出来到别家拜府,你不知道规矩也难免,回随云苑自己好好反省下,哪些事儿不该做,都要想想清楚。”
绿柳的脸一红,眼睛里似乎能滴出水来,声音有些发颤:“姑娘,绿柳知道了。”
季书娘见秋华责罚绿柳,心里也不忍,朝秋华招了招手:“绿柳也只是想帮你说话罢了,彩莲和彩蓉委实有些不明白,这画画可不是一日能成的,多让她们习着自然是有好处。秋华,你也别太责怪绿柳了,快些跟娘说说外边的新鲜事儿。”
见母亲依旧还是那种软糯性子,秋华叹了一口气,拣着二伯父中了探花要去杭州做通判的事儿说了下:“夏华可开心,明日她便要跟着二伯父去杭州,不用在容家园子里头呆着了。”
季书娘“咦”了一声:“你祖母竟然肯放你二伯娘跟着去杭州不成?”
“太后娘娘回江陵省亲的时候,二伯父已经求过太后娘娘,准他带家眷去赴任,祖母自然没话好说。”秋华微微一笑,想着前几日府里头闹腾的事儿,心里佩服着二伯父真是有先见之明,这事先过了太后娘娘的口,谁还能兴风作浪?
容二爷刚刚回江陵,容夫人便将他与容二奶奶喊去了主院,笑眯眯的说要给他指个通房陪他去杭州,容二奶奶听了心里气闷,莫非婆婆将自己当死人不是?容夫人见着容二奶奶一脸煞白,心里舒坦,口里却说得振振有词:“父母在,不远游,老二你既然是朝廷委派去杭州做官的,也不能不去,只是该把你媳妇留下来替你在我面前孝顺才是。”
容夫人看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只是心中不忿,能逮着机会拿捏两个媳妇是她最开心的事儿,这顶孝道的帽子压下来,看那容二奶奶还敢跟着去杭州?少不了留她在容家园子里,每日来主院晨昏定省,再给老二指个通房陪着去杭州,老二媳妇定然是堵得慌,容夫人想想都心里头觉得痛快。
“母亲,太后娘娘回府的头一日下午我便禀告过她了。”容二爷皱了皱眉头,母亲这是什么意思,非得给他指个通房,还不让他带着妻子去杭州上任?莫非她没有听说自己求太后娘娘的事儿?
“那日下午,容家子侄觐见太后娘娘,母亲并不在场,或许不知道这事儿,可父亲和二叔祖父却是听得清楚。我求太后娘娘允许我以后带綾娘去赴任,太后娘娘同意了,所以母亲不用担心没有人服侍我,綾娘会和我一道去杭州,这通房便不必再指了。”容二爷直起身子望了望容夫人:“家中还有大嫂和三弟妹在母亲跟前尽孝,短了綾娘一个也不碍事。再说母亲素日里都说綾娘笨手笨脚,看着她便烦心,綾娘不在府中,母亲也不会和她生闲气,能让母亲心情愉悦,这也是孝道。”
容二爷的一番话气得容夫人好半日出不了声,这老二以前见着闷声不响的,每日只知道读书,没想到一朝中了探花,就敢为了媳妇顶撞起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来了。可毕竟儿子说的在理,她再执意让容二奶奶留下来,旁人都会说她是在刁难媳妇,没有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容二爷带着容二奶奶走出主院,气得揉着胸口好半日说不出话来。
“綾娘也真是好命,有二爷这般护着她。”听秋华说完,季书娘羡艳不已:“这下她可好了,不用再在容家园子里守规矩,跟着你二伯父去杭州赴任,就是她一头独大了。”
“母亲,你不用羡慕二伯娘,我瞧着母亲现儿过得也很是顺心。”秋华伸出手来搭在季书娘肩膀上,轻轻替她揉捏着:“只是我觉得母亲还该注意着郑家那两位小姐,见她们似乎望着母亲的眼神有些不善。”
第一百六十七章少女思春空余恨
“秋华,你多心了。”季书娘有些不安的挪动了□子,虽然她不敢相信两个继女真的会对自己有所举动,可毕竟在容家吃了那么多亏,还是心有余悸。
“母亲,你也别太操心这些,秋华只是提醒着你要万事小心。”秋华忽然想起了死去的嘉琪,一颗心不知为何跳得慌,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一刻都没有忘记那件事情,现儿见着母亲又有了身孕,那件事情便变得格外清晰了起来。
“我省得。”季书娘脸色有些苍白,伸出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过了几个月,这里便该高高的隆起,有小手小脚在里边动来动去了。
“母亲,这有身子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把住吃食,厨房里边要谨慎小心,从王嫂做东西到端进内室,都该是最信任的人来做。”秋华拨弄着母亲发间的一支珠钗,那颗又大又圆的东珠衬着外头透进来的日色,越发的柔润了些:“另外出去散步时也该格外注意,千万别往长了苔藓的地方去,小心滑着!”
松砚和梅枝在旁边听了,点头不歇:“四小姐说的在理。”
“还有郑老夫人那边也该好好巴结着,想想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些什么,做了去给她送过去,这郑家她可是老祖宗,连郑伯伯都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母亲该与她多亲近些。”秋华的眼前闪过一张瘦长的脸,郑老夫人虽然看着严厉,可那眼神儿其实一点也不狠辣,看着倒是有些软款,该是好相与的。
季书娘反手握住了秋华的手,笑得十分温顺:“也亏你想得这么周到!郑老夫人那里我早些日子才给她纳了一双鞋底,现儿正在绣鞋面子,相信她也会喜欢。”
秋华的手被季书娘握得紧紧,心里也是热热的一片,贴着她的脸,几乎要流出泪来:“母亲,只要你过得开心,春华便已经满足了。”
和季书娘说了阵子话,秋华带着绿柳往外头走,不远处遇着了郑彩莲和郑彩蓉,两人正在蔷薇花架子下边说着闲话儿。见秋华走了出来,郑彩莲笑盈盈的迎了上去,一脸的春风拂面般,十分温和:“容四小姐,方才我一时间说得严厉了些,你可千万不要介意。”
秋华笑着答话:“怎么会呢,郑姐姐不用多心。”
“听说你大堂兄是叫容嘉懋?”郑彩莲的眼神里有些许期盼,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我早今日去金玉坊买首饰的时候见着了他,是他替我挑了一个别致的璎珞。”
秋华顺着那郑彩莲的目光看了下来,见她脖子上边戴着一个璎珞,赤金绞丝圈儿弄成波浪形状,下边的坠子是一朵莲花,该是胭脂玉雕成的,那白色的玉里透着红色的晕染,做成莲花真是再恰当不过。
见郑彩莲的神色有些羞赧,秋华心中忽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微微一笑:“我堂兄今年开始已经在金玉坊里头帮忙了,他很是能干,不少客人挑首饰都是由他帮着选的呢。”总不能让这位郑家小姐以为嘉懋喜欢上了她罢?
“原来是这样。”郑彩莲眼神黯淡了几分,咬了咬嘴唇:“他说话很温和,很能让客人听着心里头舒服。”
“我大哥是个这样的人,对谁都很好,说起话来很是温和。”秋华嘴角勾了勾,再一次将郑彩莲那期盼的神色从脸上抹了去:“郑姐姐若是没有旁的事儿,请容秋华告退。”
郑彩莲站在蔷薇架子下边,手无意识的摸上了璎珞,胭脂玉莲花温润依旧,但那颗少女的心却慢慢的沉了下去,她默默的望着秋华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容家的嫡长孙,自己肯定是配不上的,但她却依然在想着他。自从那日他精心为自己挑选了这个璎珞以后,那浓眉大眼的少年已经闯入了她的心中。
“姐姐,你在想什么?”郑彩蓉见郑彩莲愣愣的站在那里,望向秋华消失的方向,颇有些不解:“那位容四小姐似乎一身傲气,目中无人得很,你何必还这样相送?”
“她自然有资格傲慢,侯府嫡出的小姐,怎么说也是咱们比不上的。”郑彩莲声音苦涩,心里头更苦,自己和那银衫少年是不可能再交会的那一日了。
“她和咱们还不是一样?不过是一双眼睛一张嘴巴罢了。”郑彩蓉撇了撇嘴,折下一支蔷薇,将那花瓣儿扯得到处飘落:“我看见她不舒服,看见她娘也不舒服,总归要她们倒了霉我心里才舒坦。”
第二日秋华跟着容大奶奶去了码头为容二奶奶送行,容二爷包了一条大船,带了三十来个丫鬟婆子,带着嘉荣嘉瑞和夏华望杭州去了,阮大牛飞红带着杨妈妈一家和飞白也搭了顺风船一道过去。码头上边大家都弹了几颗泪珠子,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话儿,船老大在船头见着女眷们拖拖拉拉,忍不住出言催促:“二少奶奶,东南风起来,刚好赶路!”
容二奶奶这才擦了眼泪,带着夏华回了船舱,秋华在码头上站着,就见飞红从窗户里探着身子往外边望,脸上的神色似乎既是兴奋又是难受,心里很是惆怅,这是她们第一次分别,真有些舍不得。
容二爷到了杭州府,将那委任书交与杭州知府,那知府见了里边吏部尚书的亲笔信,知道了容二爷的身份,十分惶恐,琢磨了一个晚上,决定让容二爷去管户部这一块。户部主要管着的是杭州府的收支,杭州经商的人多,这块很容易能出些政绩,只要保着每年库房收支不亏损,考绩便能评优,不少的官员都是从这块地方做起来,每年考绩得优便自然会得了提升。
容二奶奶得了这消息心里头十分欢喜,对着飞红笑道:“咱们开这珍珑坊真真是顺风顺水,二爷刚好管着这一块,这便是他碗里的饭菜。”
“我们家姑娘可是天生有赚钱的命。”飞红笑得一双眉毛都飞了起来,斜斜的入到鬓边:“无论在哪里开珍珑坊,都特别顺。现儿二爷管着杭州这边的商户,我们做起事情来也方便。”
有了容二爷,飞红和阮大牛做起事情来也很顺当,容二爷只消将商户的册子清点下,便知道谁家因为亏损关门需要将铺面转让。因着容二爷的面子,珍珑坊分号的铺面租得极为廉价,在寸土寸金的绣品街,一套带着小宅子的铺面,一年的租金只花了一千两。
房东和阮大牛签了契书以后直叹气:“也是客官你运气好,本来这宅子没有一千五一年根本租不下来,只是我那儿子不争气,亏空了不少银子,现儿家里又急着要钱用……”噜噜苏苏的说了一大堆话,手里摸着那块招牌,恋恋不舍。
飞红见那房东说得动情,眼中似乎有泪光闪闪,心里颇有些同情他,额外多添了五十两银子,那房东拿了银子千恩万谢,说了不少的好话:“这位大嫂如此仁义,铺子定然能一本万利。”
飞红笑了笑,送了房东出去,然后拿出了秋华交给她的几页纸出来,与阮大牛商量着该请人来将铺面重新装修一下,也按照江陵珍珑坊的格局布置,宅子后边的小园子也收拾下,等着这分号做出名气来,也与江陵那边一样,每十日举行一次品鉴会,摆些精品供熟悉的老主顾观赏。
阮大牛找了几个装修的工匠过来,第二日便开工来修缮铺面,说好每人每日一百五十文钱,管一餐午饭,二十日内完工。这工价在杭州不算高,可也不低。其中有个姓石的木匠听了阮大牛说的价格便站了起来道:“主家,我若是不在这里吃午饭,能不能给我每日一百七十文?我们家离这里近,让我那媳妇给我送饭过来。”
飞红点了点头,知道这姓石的害怕午饭吃得不好,让家里人送饭菜过来,心里安心些,也能多挣些钱。“没问题,只是怕你明日见了我们杨妈妈煮的饭菜,便看不上你媳妇的手艺了呢。”飞红笑着望了望其余几个工匠:“你们若有这要求的,也可以一并提出来,我们这里很是随意。”
其余那几个因着家里离珍珑坊远,媳妇送饭过来至少要走一个时辰,几个人都摇头道:“就在这里吃饭罢,少二十文也只有这样的事儿。”
第二日工匠们便按时过来,就听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大家都按部就班的做起了自己的事情,等到晌午时分,杨妈妈的男人已经做好了饭菜送了出来,那几个工匠一看是三碗菜一瓮汤,还配着一大碗白米饭。三个菜中间有两个荤菜一个蔬菜,油水很足,那肉看着都是亮光光的,还没动筷子便能闻着香味。几个人就坐在地上开始用餐,饭菜的香味弥漫在外边的铺面里,连外边经过的人都探头往里边看:“这是谁炒的菜,恁般香!”
那个姓石的木匠坐在一旁,见别人吃得欢,咽了口唾沫,早知道这主家如此大方,他便不该让媳妇送饭菜,这可比二十文钱合算多了。飞红在一旁见那石木匠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心里暗暗发笑,估计他此时已经反悔了。
那边工匠们正吃得来劲,就听外边有轻微的脚步声,飞红抬头一看,见到一个年轻媳妇子拎了个篮子,低头走了进来。石木匠一步跨了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篮子道:“冬梅,明日你便不用给我送饭了,我到主家这里吃,饭菜好得很。”
飞红听着“冬梅”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往石木匠那边看了过去,那年轻媳妇正拿出一条帕子来给石木匠擦汗,那侧影仿佛在哪里见过。飞红心中一动,大喊了一句:“冬梅!”那年轻媳妇转过头来望向她,飞红见了那张脸,猛的怔住了,那不是碧芳院的冬梅吗?她私逃了好几年,没料到在杭州见着她了。
冬梅望着飞红,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帕子飘到了地上,满是灰尘的地面迅速将那条帕子点染得一片灰蒙蒙的,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第一百六十八章巧相逢东窗事发
冬梅从容府逃出来一直就担心有朝一日会被人瞧见捉了回去,她潜回杭州也不敢回去,一直躲着给别人做些杂事儿,自己攒了些银子,准备等着风声过了便回家。后来认识了这石木匠,觉得他老实可靠,便自己做主嫁了他。
小夫妻俩成亲有大半年了,从来没有红过脸,石木匠手艺好,经常有人叫他去干活,每月能赚到四五两银子,冬梅在家里做饭打扫,闲时还绣些帕子出去卖,也能挣到一二两银子,两人的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冬梅,你怎么会在这里?”飞红踏上前一步,抓住了冬梅的手,见她望向自己,眼中似乎有哀求的神色,不由得一愣,后边的话没有说出口来。
阮大牛见飞红竟然认识这木匠的媳妇,也是惊奇:“飞红,你怎么认识她?”
飞红朝阮大牛笑了笑:“我们是手帕交呢,好久不见了,我们到后院说说闲话儿。”
石木匠听着媳妇还有阔绰的手帕交,也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冬梅,你和主家娘子这么久不见了,赶紧陪她去说说话!”
冬梅低着头跟着飞红走到了后院,飞红将她带到一个角落里边,松开手,一脸严肃的望向冬梅:“冬梅,你可知道逃奴的后果?”
冬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捉住飞红的裙裳道:“飞红,你可要帮帮我,我真不是故意要逃的,若是我不逃,恐怕我此时已经被贾姨娘给害了!”
听着冬梅说到贾姨娘身上,飞红心里砰砰直跳,她弯腰将冬梅拉了起来:“冬梅,你快些起来,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逃出去?”
冬梅站了起来,睫毛上挂着眼泪,似乎便要滴落下来,她清秀的脸上有些恐慌,全身都在打颤。她好不容易才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体贴如意的男人,有对她关照有加的公婆公婆,她真不想这种温暖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春燕和夏蝉都被贾姨娘下了哑药。”冬梅抹了一把眼泪,下定了决心将一切和盘托出,飞红是四小姐的人,随云苑和碧芳院素来便不对盘,或许她能借助随云苑摆脱自己遇到的困境。她想赌一把,赌注便是她所知道的秘密:“贾姨娘并没有怀孕,她那个儿子是夏蝉生的。当时夏蝉有了身子,贾姨娘便将她送去了外边院子,自己假装怀孕,等夏蝉生了儿子,她便叫人将那儿子带进了碧芳院,收买了产婆,冒充那是她生的孩子。”
飞红听了这话,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有这样的事儿?那夏蝉呢?夏蝉又在哪里?”
冬梅的眼皮子垂了下来,脸上有一种深深的哀伤,她的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声音里有着浓浓的伤感:“夏蝉生了孩子以后便被赶了出去,我找到她的时候她都差不多快要落气了,我陪了她几日,可她终究还是没有熬得过去……”
眼泪一滴滴的掉了下来,几年前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她抱着夏蝉慢慢冷去的身子,望着她用手指在地上写着歪歪斜斜的字,眼前一片模糊。虽然夏蝉起先在碧芳院因着自己做了通房而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可她见着原本鲜活的一个人竟然就这样慢慢的在眼前闭了眼睛,心里也有着物伤其类的感觉。低头看着地上那几个几乎认不出是什么的字,冬梅连猜带蒙的想到了一桩事情。
“我听到了贾姨娘和林妈妈的密谈,她们除了说假装有身子的事儿,还说了一件事,那事儿非同小可,因此贾姨娘打算要将杭州带过来的人都要慢慢打发了,至于她怎么打发别人我不知道,可我却晓得,若是她知道我偷听了她们的密谈,那我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冬梅抬起头来望向飞红,言语殷切:“飞红,我知道你们随云苑和碧芳院不对盘,只要你不把我在杭州的事儿抖露出去,我便将那个秘密告诉你。”
飞红望了望冬梅殷切的脸,她如何不知道冬梅此时的心情?和阮大牛成亲以后她才明白有了爱侣究竟是怎么样一种滋味,从方才冬梅和她男人的举动来看,夫妻俩定然很是相得,冬梅肯定是想要让这种美满能延续下去。
“我答应你这事儿,而且还会给我们家姑娘送信,让她替你想法子将你的卖身契给毁了,以后你便不用提心吊胆了。”飞红伸出手来拍了拍冬梅的肩膀:“你也知道我们家姑娘的能耐,只要你不是哄骗她,她定然会想法子做到。”
听着飞红说得笃定,冬梅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她惊喜交加的望着飞红道:“你说这话当真?”
“怎么能不当真呢?”飞红扯下了身边树枝上的一片树叶,用手揉了揉,那树叶便成了碧绿的一团,一些汁水站在她手上:“你没见我现儿都成了这铺子的主家娘子?我们家姑娘都把珍珑坊开到杭州来了。别说是一张卖身契,便是十张又有何难?”
冬梅听得连连点头:“四小姐可真是厉害,竟然能将铺子开到杭州来了!若是铺子里边要请人,你可得记着我才好。”
飞红笑着点点头:“你便快说说,究竟是个什么秘密,竟然会让你有性命之虞?”
“我起先在碧芳院听着林妈妈说若是让人知道三小姐不是三爷的孩子,那三小姐一辈子可都完了。”冬梅徐徐的说出了那句埋藏在心底好几年的话,心里分外轻松。这句话一直哽在她心里头,找不到人可以倾诉,不时的在折磨着她,甚至在梦里还见到贾安柔和林妈妈狠厉的扑向她,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嘶声竭力的喊道:“你知道了这个秘密就得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