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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安柔听淑华说得委屈,也不再在随云苑门口站着,赶紧带着淑华回了碧芳院,走进大门,就见易妈妈守在那里一脸的笑:“奶奶去随云苑了?”望着贾安柔一脸不快的神色,她略微停了停,可还是忍不住开口:“可替我家小四问了下?”
贾安柔闭着嘴没有说话,倒是淑华气鼓鼓的指着易妈妈骂道:“就是你没事找事的让我母亲去帮你那儿子提亲,不但没成,反而被那飞红明里暗里的说了一通!”
易妈妈怅然若失,一双手不住的往衣襟面子上擦:“她凭什么不愿意嫁我家小四?难道我家小四还配不上她?”
淑华昂着头哼了一句,带着小芽儿冲回自己屋子,进门便踢着那炭火盆子,朝外边扯着嗓子喊:“秋芝你这个懒货,怎么这屋子里头冷冰冰的,连团炭都不会加不成?”
不多时秋芝从帘子外边伸了个脑袋进来,手里提着个小桶,里边满满的都是银霜炭:“姑娘,我方才在那边和奶妈搭把手照看着五小姐呢,这炭火没熄,只是小了些,你别着急,我现儿就来添。”
淑华也不吱声,只是冷眼看着秋芝走了过来,蹲下来揭开炭火盆子的盖,将炭火添了些进去。就听着新添进去的炭火毕毕剥剥的响了起来,一点点红色的星子在边缘开始蔓延了过去,炭火盆子里马上便红了一片。秋芝见着火已经上来,正准备站起来,就觉得有人在她背上踏了一脚,她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一张脸便往炭火盆子里边扑了过去。
秋芝唬了一大跳,本能反应用手撑在炭火盆子上边,努力将自己的身子支撑住,不让自己的脸扑到木炭上边。一缕白烟从炭火盆子里升起,屋子里有一股焦臭的味道,淑华闻着这气味笑得格外开心,将踏在秋芝背上的脚挪开,拍了拍手儿让小芽儿端了张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秋芝无端受侮辱
屋子里边只有淑华的欢笑声,那声音从外边听着非常清脆,带着些娇柔,谁也不会想到这清脆娇柔的声音背后有着怎样的残酷。
秋芝感觉到背上忽然轻松了些,赶紧抬起头从地上站了起来,鼻子里吸入的木炭灰屑有让一种让她窒息的感觉,用力咳嗽了几声,从嘴巴里吐出了带着灰屑的口水,她伸出手去摸自己被烧得参差不齐的头发,忽然间感觉到手上有一种刺痛。低头望了望自己的一双手,上边被烫出好几个大泡,狰狞的长在那里,猩红一片。秋芝惊骇的望着那笑得欢快的淑华:“姑娘,秋芝做了什么事儿让你这般生气?”
“谁叫你缠着我父亲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淑华止住笑声,望着秋芝的神色满是厌弃:“你还不快些给我滚?见着你便讨厌!”
秋芝低头冲了出去,一滴泪水悄悄从眼角掉落,手上被烫出来的火泡刺痛,泪水滴落到上边,那种出乎意料的冰冷也不会让她觉得舒服。“难道我便是那个活该被作践的人?”秋芝靠在自己屋子的门上,望着冰冷的房间,有一种深深的绝望,低头望着自己一双手,忽然间有一种报复的冲动,就如那被深深埋藏在地下的种子一般,正在慢慢积蓄着力量,到了一定时候,便会生根发芽。
在碧芳院里过了这么多年,给三爷做通房,给三小姐做贴身丫鬟,给三少奶奶做粗使丫头,什么活儿都做,可得到的却是各种侮辱。三少奶奶变着法子折磨她,现儿连三小姐都这般恶毒对她。看着自己被烧得长长短短的头发, 鼻子下边似乎还能闻着焦臭的味道,秋芝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今日她们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以后一定要还到她们身上,她要捞着手儿在一旁看她们在那里嚎啕大哭。秋芝默默的将一些油膏涂在了自己手掌上,才碰着那些泡,便有钻心的疼痛,可她却一点都不在乎了,这些痛,以后会加倍还给她们。
贾安柔的屋子里边,易妈妈抬头站在那里,脸上满满都是气愤之色:“多谢三少奶奶帮忙,只是没想到那小蹄子这般不识抬举,竟然连我家小四都看不上!”
林妈妈想着飞红在随云苑门口刺自己的话便也有些恼火,本来还想着拿了这桩好姻缘来收买飞红,没想到她却不上钩,看着鱼儿拿着尾巴在撩水,自己只能站在岸上垂涎,这滋味委实不好受。林妈妈见着易妈妈那气鼓鼓的样子,在一旁出声怂恿道:“易妈妈,你面子大,去夫人那边开口相求,夫人必定不会拒绝你。到时候你家小四娶了那飞红回去,你爱怎么折腾她还不是一句话?”
易妈妈听了连连点头:“这话说得不错,我现儿就去主院求夫人。”
见易妈妈真的转身走了出去,贾安柔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影儿:“那飞红可真是不识好歹,对咱们都拿腔作势,现儿易妈妈去求了夫人,咱们便到旁边瞧着她哭罢。”
易妈妈挪着一双腿儿走得飞快,一边想着儿子的亲事心里高兴,一边又因飞红的拒绝很是恼火,走到主院里头,见容夫人正坐在花厅里边,笑眯眯的看着桌子上一堆礼单:“今年来的人又多了些。”
沈妈妈在一旁陪着笑:“还不是咱们长宁侯府兴旺发达?去年秋闱二爷不是中了解元?等着出了节便去京城,高中了状元以后,这来登门拜府的恐怕还会更多呢!”
主仆两人正说着闲话儿,就见易妈妈从外边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容夫人正在兴头上边,听着易妈妈说了下想给儿子易小四求娶飞红的事儿,一口便应允下来:“不过是娶个丫头罢了,还用得着这般着急?我准了,你回家去准备迎娶便是。”
易妈妈听着容夫人说得笃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着朝容夫人行礼:“我可要谢谢夫人了,到时候小四若是生了女儿,送进府来做丫头,还得夫人提拔着呢。”
容夫人听着这话更是舒畅,易妈妈拿这话是暗里恭维着她长寿呢——谁不想听好话儿?容夫人只是点头微笑:“便是小四瞧中了外头门户里的姑娘,我都会替他做主,这府里头的丫头,派沈妈妈去说一声,还怕她会不愿意?再说了,你们家小四人才好,帮着他老爹打理铺子可是一把好手,那丫头可是上辈子积了德才落下这门好亲事,感谢还来不及!”
沈妈妈陪着易妈妈出去,两人走在园子里边,亲亲热热说了几句:“老姐妹,过几个月便能喝上你家的喜酒了!”
易妈妈笑得舒畅,望着园子里白皑皑的一片,怎么看都神清气爽:“还不是夫人热心肯帮忙?到时候我们家小四成亲那日还得请你去坐媒人的位置,这一注谢媒礼是跑不掉的!”
沈妈妈听易妈妈说得热络,心里也是舒服,两人快步到了随云苑,易妈妈瞧了瞧那扇漆了一层清油的大门,朝沈妈妈摆了摆手:“我回碧芳院去了,现儿去见飞红也不合适。”
“那可是,哪有婆婆给自己媳妇去拉线保媒的?”沈妈妈笑得嘴巴毒歪到了耳朵边上,伸手敲了敲院子门:“你快些回去罢,我等会便给你来送日子。”
秋华正坐在屋子里和飞红绿柳说着闲话,听外边飞烟来通传说沈妈妈过来了,秋华望了一眼飞红,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飞红,莫不是替你来保媒的?”
飞红蹲在炭火盆子前边,拿了一把小钳子将木炭扒拉开,添了些新的银霜炭进去:“姑娘,我将那糟心的事儿说给你听,没成想你反倒来取笑我!”
“我可不是取笑你,你不答应嫁那易妈妈的儿子,她自然会去求我祖母,沈妈妈来这里定然是为了这事儿,不信你到旁边听着!”秋华见着门帘上印了一块黑色,知道沈妈妈已经走到门口,收了话朝飞红笑了笑:“你等着听!”
绿柳噗嗤笑了一声,走到门边撩起门帘儿,扬起声来朝外边清脆脆的说了句:“沈妈妈,这么冷的天,怎么就来随云苑了?快些进来罢。”
沈妈妈一步跨了进来,朝秋华行了一礼,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飞红,见她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件杏子红的棉袄,衬得一张瓜子脸儿细白细白,上边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便是聪明伶俐人儿。沈妈妈心里头暗暗赞叹了一声,这易小四可还真是会挑人,这么水灵灵的一个丫头就给他看中了。
“沈妈妈,今日来我这里可有什么事情?”秋华摸了摸手笼上边白色的绒毛,嘴边露出一丝微笑,斜着眼儿瞟了沈妈妈一眼,让她的目光从飞红身上收了回来。
“哟,四小姐,这可是大喜事!”沈妈妈眉飞色舞的望向了飞红:“夫人想替你们随云苑的飞红保个媒,指了易妈妈家的小四,易妈妈家中殷实,那小四又生得一表人才,这可真是天上掉下的好姻缘!”
飞红听着果然是这事,一张脸便拉了下来,站在秋华身边不住的扭着身子。秋华知道她的心思,偷偷伸手在后边掐了她一把,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沈妈妈,这可真是不巧。”
沈妈妈愣了愣:“怎么了?有什么不巧的?”
“阮妈妈的儿子阮大牛已经遣人来提过亲了,飞红也应了这门亲事。祖母虽是一番好意指亲事,可好女不许两家,断断乎没有悔婚再嫁的理儿。”秋华朝绿柳点了点头:“这天寒地冻的,沈妈妈来一趟随云苑也不容易,快些取个小荷包出来,让妈妈拿去打酒喝,也好暖暖身子!”
沈妈妈虽然心中遗憾,可秋华说得在理,自己又得了个荷包,摸着里边该有一个两把重的银锞子,喜笑颜开的拿着去了碧芳院,拉着易妈妈一说,易妈妈也是惆怅:“难怪她不答应,原来已经许了人家,这也没法子,总不能强着人家悔婚不是?”
沈妈妈拍了拍易妈妈的手,好生劝慰:“你们家可是挑着灯笼都找不着,若是在府里放句话,怕有不少丫头动心呢,何必就认准飞红一个?”
易妈妈听了这话心里头舒坦,笑着点头道:“可不是这个理儿!”
过了两日,易妈妈回家去,正好她那幺儿易小四,和他说了下这事儿,见儿子坐在那里,歪嘴斜眼的只是不说话,赶紧安慰他:“天下的姑娘又不是只有飞红一个,你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我再去求了夫人,给你指个比飞红更好的便是。”
易小四“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满脸戾气的望着易妈妈,将桌子拍得砰砰响:“你口口声声说着疼爱我胜过上边三个哥哥,可实则却最不把我放在心上。我要的是飞红,其余的人我都不要!你快些想个法子让那飞红退了婚嫁我,否则我便不娶了!”
易妈妈听了儿子的话,唬得坐在那里好半日出不了声,晚上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落不了觉,她男人易大推了推她:“老婆子,你这是怎么了?”
易妈妈长吁短叹的将这事儿说了下,愁眉苦脸道:“人家姑娘已经有婚约,自然不好悔婚嫁小四,可他却说不娶妻了,这如何是好?”
易大歪了歪嘴哈哈大笑:“他不娶?他敢?明儿起来,老子揍得他满地找牙,看他还说不说这话!”
易妈妈赶紧拉住自家男人的胳膊:“你别动不动就说要揍他,好生劝慰着才是!”
“还不都是被你惯着了!”易大不满意的咕噜了一声,翻了个身,不多久屋子里边便响起了沉重的鼾声,易妈妈愁得大半夜睡不安稳,到天快亮才落了觉。
过了几日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都回来了,容家园子里边又热闹了起来,春华夏华和秋华呆在随云苑里边玩了几日,身后还跟了冬华这条小尾巴。因着时间还早,族学还未开春塾,嘉荣便带着嘉瑞也在随云苑里呆着,每日里随云苑里全是欢声笑语,杨妈妈蒸饭都要多蒸一屉子。
“春华,大哥呢?”秋华望着正在前院里带着嘉瑞冬华玩耍的嘉荣,忽然想到了嘉懋。以前嘉懋和嘉荣可是秤不离砣,几乎天天在一起的,现儿没有见着他,真是有些古怪。
“祖父说哥哥今年已经十五岁,要么便去考学,要么就去金玉坊给父亲帮忙。”春华望着秋华一脸的笑:“你也知道哥哥最喜欢的便是打算盘!”
秋华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大哥也一直想跟着大伯去金玉坊做事呢。”
“而且……”春华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涩,将秋华和夏华拢到了一处:“这次回广陵,有人来和我母亲说哥哥的亲事呢!”
“这么快!”夏华惊讶的张大了嘴:“我们就要添大嫂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易小四狗胆包天
照大周的风俗,男子满十五,女子满十二便可以开始议亲,这次回去,容大奶奶的大嫂兴致勃勃提了门亲事,她娘家侄女,姓骆名相宜,年纪十三,生得花朵一般,性子又极好,她有心做个冰人,来个亲上加亲。
容大奶奶与大嫂关系素来不错,听她将自家侄女狠狠的夸了一通,不由有些动心,这骆相宜她以前见过,那时候还是个扎着丫髻的小丫头呢,现儿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了,于是容大奶奶便让杨大奶奶将骆相宜带过来走亲戚,顺便相看下。
骆相宜来了以后,容大奶奶看着大致还算合意,骆相宜的皮相不错,只是说话软糯了些,长宁侯府的长孙媳到时候可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容大奶奶有些担心那骆家姑娘挑不起这副担子,一时间有些犹豫,对大嫂笑道:“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毕竟嘉懋是容家长孙,还得回去问过公公婆婆才是。”
杨大奶奶知道小姑这话里的意思,多半是没有看上,心里有些失望,但依然笑着答话儿:“那是自然,长孙的婚事做母亲的恐怕也没办法能定下来。”
春华坐在母亲身边听着两人交谈,心里有一丝遗憾。她小时候也曾见过骆相宜几面,还有些印象,听说要将她聘来做大嫂,心里正高兴,可现儿听着这事大约是成不了,也替骆相宜感叹了几句,走到外边见她带着丫鬟孤零零的站在走廊尽头,风簌簌的吹着她的毛领儿不住的动,正想走过去和她说上几句话,忽然就见远处山石那边一角雨过天青色袍子闪了下,飞快的不见了踪影。
那不是哥哥穿的织锦袍子?春华停住了脚,什么时候哥哥与那骆相宜对上了眼,竟然守在山石后边偷偷的看她?晚上春华找到母亲将这事儿说了下,容大奶奶皱着眉头道:“我不知道你哥哥的想法,这事儿总得问问他才是。”
春华舒了一口气,母亲还算不偏执,赶紧让银花去将嘉懋找了过来,容大奶奶见着嘉懋红着一张脸,自然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伸出手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既然你中意,母亲也不会反对,只是你的亲事真不是母亲一个人能做主的,若是回府以后祖父祖母不同意,你也别把不高兴显示出来。”
嘉懋听了这话心里头一怔,望向了母亲:“相宜有什么不好?我们从小便认识,彼此也熟悉,她又和母亲沾亲带故,这样不是很好?”
“你可要记住你是长宁侯府的长孙,到时候是要袭爵的,相宜人很好,可性子却软糯了些,到时候如何镇得住侯府?以后指不定咱们家还要搬去京城,遇到的都是些达官显贵,相宜能不能应付得下来还是个问题。”容大奶奶见着嘉懋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心里也是有些发疼,她如何不想让儿子满意?可这亲事不是只关乎两个人,这是两个家族的事。不说骆家的家世,光只是骆相宜的气势便不及那些高门千金,一副小家子气,怎么能在侯府立足?
“母亲,我知道了。”让容大奶奶惊奇的是嘉懋病没有和她争执,只是朝她行了一礼便默默转身离开,留下春华疑惑的看着兄长的背影,嘴巴好半天没合拢来。
“母亲……”春华犹豫的喊了一声:“哥哥他心里头有些难过罢?”
“难过也只是一时之间的事儿,总好过他到时候后悔,活得不开心。”容大奶奶无奈的望着地上黑黝黝的影子,心里有些难受,伸手将春华揽在怀里,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低声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怎么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儿?你兄长到时候要挑起长宁侯府的大梁,配个性子软的万万不行。就如那许允袆,他是镇国将军府的长孙,所以家里请太后娘娘指婚,自然是想要配个家世好的,到时候能撑起这门面来。你呀,可得要好好学着些,你嫁到镇国将军府,定然会遇着不少问题呢。”
回到江陵,还没等容大奶奶提到嘉懋的亲事,容夫人倒先说起了这事:“嘉懋今年十五了,该慢慢给他访着合适些的高门女子,到时候也好派人去提亲。”
容大奶奶听了只是微微笑:“婆婆说的是,如此关心嘉懋,媳妇真心感激。”
容夫人瞥了容大奶奶一眼,话里有话:“咱们家可不比以前,现儿老爷是皇上钦赐的长宁侯,咱们容府可是侯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议亲的。”
听了这话容大奶奶心里有些郁闷,她带回江陵去的都是自己的心腹,究竟是谁走漏了这风声,竟让婆婆一见面便暗里带刺的提起了这事?可毕竟容夫人的话说得在理,也由不得她出言顶撞,只能恭敬应了一声:“婆婆说的是。”
容夫人见容大奶奶态度恭敬,心里才舒服了些,昨日得了广陵杨大奶奶想将自己娘家侄女嫁给嘉懋,容夫人便老大不乐意,那骆家不过是小门小户,骆相宜的父亲只是在广陵府里做了个同知,难道就想来攀了侯府这门亲戚?那骆家算盘未免打得太满了些!
“嘉懋的亲事自然是由我和你父亲帮他挑,你可千万不要弄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容夫人再三叮嘱了一番,才将容大奶奶放了回华瑞堂去,望着老大媳妇的背影,容夫人心里愤愤不平,早些日子给易妈妈的儿子保媒,那个不识抬举的飞红竟然不愿意,这次怎么样也该要做主将长孙的亲事定下来才是。
春华知道了祖母的态度,心里也很为哥哥担心,嘉懋这两日似乎都不是很快活,那双眼睛里边空落落的,似乎望不到底,可是她却不能做什么,只能默默的在旁边看着难受。今日到了随云苑,听秋华问起嘉懋,忍不住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哎,亲事不是我们自己能做主的。”夏华叹了口气,回了趟华阳,她那张圆盘子脸显得越发圆润了些:“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咱们说话的份儿。”
秋华在旁边听得心中一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父亲和碧芳院里的贾安柔还会给她什么好亲事不成?她的手轻轻动了动,只觉得手笼没有素日那般热和,思绪遥遥的飞到了很远的地方,那西湖上边的小渔船,摇着木桨唱着江南小调的渔家女子,那并肩而坐温文尔雅的少年,原来离自己竟然已经那么远。
“姑娘!”门帘被掀起,飞红出现在门口,一张脸苍白如纸,全身都在打着摆子一般,摇摇欲坠。
“飞红,你怎么了?”秋华见着飞红这模样,吃了一惊,今日她打发飞红去珍珑坊看新到的绣品,才去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怎么便这一副样子回来了?难道是珍珑坊出事了不成?
“飞红,你快些过来暖下手!”秋华吩咐绿柳将飞红拉到了炭火盆子旁边:“出了什么事你这样慌张?”
飞红站在炭火盆子旁边,嘴唇儿直打颤,眼泪珠子不住的往下掉:“姑娘,我出了角门便遇着了易妈妈的儿子,他、他……”
“他怎么了?”秋华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心里头有些担心,莫非那易小四竟敢对飞红动手不成?
“他该是在角门那处候了几日,今天被他遇着了,他言语挑逗我不算,还对我动手动脚,一个劲的将我往他身边拖。”飞红喘了喘气,回想着院墙旁边那惊险的一幕,心里还有些害怕。容府的角门后边离正街还有一段路程,素日里头极少有人走动,若不是那会刚好有一位容府的老家仆从旁边经过,恐怕此时自己已经被易小四羞辱了去。
“他竟敢如此!”秋华气得将手笼一摔,飞红虽然只是个贴身丫鬟,可这么多年来对自己悉心照顾,与她其实情同姐妹,听着飞红受了羞辱,秋华气得不行,真想冲到外边将那易小四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春华和夏华听了也很是气愤,再怎么说这易小四也做得太过了些,与秋华商量了下,夏华便让嘉荣的小厮去将那易小四喊了过来。易小四听着说随云苑有事找他,喜不自胜,还以为飞红改了心意,喜滋滋的跟着那小厮进了容府,才一脚跨进随云苑,便觉得有人在背后狠狠的踢了他一脚,脚下一滑,没有站稳便跪倒在了地上。
“易小四。”不远处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易小四抬头一看,就见一位戴着帷帽的小姐站在屋檐下边,帷帽上垂着面纱,看不清她的相貌,但她身边站着飞红,便该是那位容家四小姐了。
“四小姐。”易小四磕了个头:“不知四小姐找小四来有什么吩咐?”
“听说你胆大包天竟然敢招惹我的贴身丫鬟?”秋华见那易小四一脸猥琐的模样,心里真是恨透了那些来给飞红保媒的,这副模样便叫一表人才?那江陵城里便没有不是一表人才的人了!
“四小姐,我可是真心爱慕飞红,想要娶她回家为妻。”易小四望着站在秋华身边的飞红,口水都要滴了下来:“还请四小姐做主替飞红退了亲事,将她嫁给我吧!”
“你请人提亲是一回事,可是胆敢对飞红动手动脚又是一回事。”秋华的声音比屋檐下的冰棱还要冷了几分:“你是哪只手拉的飞红,我现儿就将你哪只手砍下来。”
易小四听了秋华这话吓得魂飞魄散,朝秋华不住的磕头:“四小姐,小人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敢冒犯了飞红,还请四小姐恕罪!”
秋华冷笑了一声:“你对飞红动手动脚之时可想到了后果?现儿倒知道磕头求饶了?这样罢,你向飞红磕满一百个头,那你的手便可以留下来,否则一切免谈。”
易小四见秋华说得坚决,拖着身子爬到飞红脚边,连连磕头:“飞红,我不该一时糊涂冒犯了你,还请饶恕了我。”
飞红没有说话,旁边绿柳已经替那易小四计起数来:“一、二、三、四、五……”
☆、苦秋芝如愿以偿
易小四回到家中时,额头上已经是红彤彤的一片,他没有磕足一百个头,还只磕了一半儿,飞红便厉声叱喝让他出去:“你走罢,看着你这模样我都难受!”
易小四躺在床上,连晚饭都没有起来吃,他大嫂隔着窗户指桑骂槐:“这只瘟鸡,每日就会偷懒睡觉,连只鸡蛋都不见,偏偏还有人护着!哪日不要懒死在窝里都没有知道!”
“啪”的一声响,大嫂的声音停了下来,易妈妈暴怒的声音有如狂风般席卷而至:“你在骂什么呢?这鸡我就爱养着,管得着?”
外边院子里吵得很响,易小四懒洋洋爬起来,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下,母亲和大嫂正剑拔弩张,怒目而视,他咧了咧嘴,继续躺下来,心里沉甸甸的一片,眼前闪过了飞红的脸,亮晶晶的眸子带着薄薄的怒意。
“小四!”门板儿一响,易妈妈走了进来,见着儿子额头上红了一片,十分心疼:“你这是怎么了?听说你在随云苑吃了亏?”
易小四瞥了他娘一眼,拍了拍床板儿:“我想娶飞红,可恨你们不得脸,竟然连个丫头都不能给我弄回来,现在又假模假样的来问我是不是吃了亏!”
易妈妈听着儿子这话,心里头很是不好受,拉着易小四的手道:“娶谁不是一样?容家勤快的丫头多得很,怎么偏偏就要那个飞红?娘明日便去求了夫人和大少奶奶,让她们再给你配个好的,只要模样端正,能勤俭持家就行,长相难道能当饭吃?”
自小以来易小四都是得宠的,家里都尽力满足他,要什么东西都设法去弄了来,可现在他要的是个大活人,易妈妈便是再有能耐也无能为力。见着儿子翻了个身脸朝墙里边躺着不再搭理自己,易妈妈叹了一口气,讪讪的走了出去。
暖炉烧得很旺,暖阁里边温暖如春,容大奶奶斜斜靠在椅子上,听春华说着随云苑的见闻。“那易小四可真是狗胆包天,让他得些教训自然是应该的。”容大奶奶将手笼上的毛慢慢的扯了两根下来,那白色的绒毛打着旋儿飘落在了地上,没入了灰褐色提花毡毯上边,再也看不见踪影。
“母亲,得想个法子让那易小四死心才行。”春华坐在一旁,嘟着嘴儿,很不开心:“飞红那样一个好丫头,可不能让他得了手去。母亲,你现儿不是在打理中馈?这小厮丫鬟们的婚事也归你管,不如你给那小四配个丫鬟,也让他死了这条心。”
容大奶奶听着春华的话,微微一笑:“春华也学精了些,竟然会了祸水东引这一招。只是我将谁去配了那易小四?听你说着,这易小四可不是个好的,配了谁都会让那丫头吃亏呢。”
“或者他也只是一时纠结在这个事情上边,人本性却不坏。”飞红是秋华的贴身丫鬟,春华与她极是熟悉,心里头只想着能帮上一点忙,因此一门心思想着让母亲快快给易小四配个丫头,免得他再来纠缠飞红。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容大奶奶沉吟了一声:“眼下倒是有个好人选。金枝,你去碧芳院将那秋芝找过来。”
“秋芝?”春华睁大了眼睛:“她不是三叔的通房?易小四怎么会娶她?就是易妈妈也不会肯的罢?”
容大奶奶朝她笑了笑:“春华,你莫要着急,这世上利字当头,只要我许了些好处,易妈妈自然会答应。”
秋芝正在碧芳院里拿着扫帚打扫院子,手上包了厚厚的一层布,可那扫帚依旧膈的那些火泡一阵阵的痛。扫帚在青石地面上刮过,沙沙的响着,就如有刺扎在心上一般,一点点的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