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一边说着,一边嗤嗤的笑了个不歇,秋华也不着恼,只是笑眯眯的坐在那里听她们说话。郑老夫人耳朵不太灵,以为孙女们是在和秋华说闲话儿,望着秋华只是笑,秋华也不揭穿郑家姐妹的话,只是陪着郑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儿。郑青云见秋华虽然和自己母亲在说话,可一双眼睛却是望向季书娘的,心里知道她来郑府的意思,于是转脸对季书娘道:“秋华恐怕还没有看过咱们郑家的园子,书娘你带她去逛逛。”
季书娘会意,站了起来朝秋华招了招手儿:“秋华,你跟我来。”
郑青云的大女儿郑彩莲也跟着秋华站了起来,朝季书娘行了一礼:“母亲,容四小姐是客人,我来作陪罢。”
那一声“母亲”生生的刺痛了秋华的心,她转脸望向郑彩莲,见她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自己手中拎着的那个荷包不放,心里有些不喜,朝郑彩莲笑了笑:“这位姐姐,今日是大年初一,该是在长辈面前尽孝的,有郑夫人带我去逛园子便足够了,姐姐还是陪着郑老夫人说是闲话儿罢。”
郑彩莲被秋华委婉的拒绝了,脸上有些挂不住,站在那里,手脚都没处放。郑青云听秋华的话便知她不想有旁人打扰她和季书娘,于是对郑彩莲道:“彩莲,有你母亲领着容四小姐去逛园子便足够了,你还是在正厅陪着祖母说说话罢。”
郑彩莲咬了咬嘴唇坐了下来,伸了头贴着旁边郑彩蓉的耳朵道:“还不知道父亲给那容四小姐的荷包里放了多少银子呢,我本来想跟着去瞧瞧,偏偏父亲不让我过去!”
郑彩莲是郑青云的大姨娘所出,郑彩蓉是二姨娘生的,两人以前并不和睦,自从两人的娘被郑青云遣散出府以后,感情倒是出奇的好了起来,一致都想对付这新来的郑夫人,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得手罢了。
郑彩蓉听着郑彩莲说到那荷包的事儿,心里也是扑扑的一跳:“未必父亲就那般偏心?姐姐你想错了罢?”
“即便是再小的银锞子,那荷包儿也该鼓出来,可我瞧着那荷包是平平的,恐怕里边放的是一张银票呢!”郑彩莲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忿:“自从父亲迷上了这个季书娘,咱们郑家便不得安宁,首先是将咱们的娘赶出府去,娶了这季书娘以后又这么高看她生的那个女儿!”
郑彩蓉的脸色暗了暗,抿紧了嘴唇,正准备说话,便见郑青云神色严厉的往这边看了过来:“祖母问你们话都不回答,你们姐妹俩在那里说什么呢?”
郑彩莲心中一懔,赶紧装出一副笑脸来:“父亲,我和妹妹正在说容四小姐身上的那衣裳,样子好看,绣花又精巧。”
郑青云神色才缓和了些,清了清嗓子道:“那是珍珑坊卖的衣裳,若是你们两人喜欢,便让你们母亲请了珍珑坊的绣娘来给你们量身做一套便是。”
旁边坐着的郑彩月和郑彩玉听着这话,两人的脸拉得老长,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衣裳心里只是愤愤不平,自己还穿着去年添置的衣裳呢,现儿郑彩莲和郑彩蓉却又要裁新衣裳了!望着身边郑家大房两位小姐,两人心里俱是酸溜溜的一片。
出了正厅的门,秋华一头扑进了季书娘的怀里,攀着她的肩膀不住的喊着:“母亲,母亲,秋华可想死你了。”闻着季书娘身上那熟悉的香味儿,秋华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边流,将季书娘的大毛前襟上的毛沾湿了一大片,皱巴巴的粘在了一处。
季书娘伸出手抚摸着秋华的头发,鼻子发酸,眼泪珠子也滴了下来:“秋华,母亲也想你。才多久不见,你又长高了,都到母亲眉头这里了。”
“母亲,郑伯伯对你好吗?郑老夫人没有对你怎么样罢?”秋华抬起头来,扶了季书娘的手便往园子里走,一边关切的问着。
季书娘的脸上漾起了笑容,一种知足的神色从她的眼角眉梢透了出来:“秋华,我到郑家很好,这是真的,你别担心我。”
身后跟着走的松砚和梅枝也笑着答话道:“姑娘,你便放心罢,老爷对夫人真的很好,那位郑老夫人本来看着有些不是很面善,可没想到也是个心善的人,开始对我们家夫人似乎还有些芥蒂,可没一两日态度便全变了。”
秋华听了这些话也欢喜,回头叮嘱着松砚梅枝道:“你们可要尽心照顾着夫人。”眼前闪过郑彩莲的脸,秋华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拉了拉季书娘的手:“那两个庶出的女儿,是怎样的人?”
季书娘很茫然的看了秋华一眼,摇了摇头:“我二十二嫁进郑家,这才过去了十日不到,还不是很清楚。”
“她们难道没有给母亲来请安过?”秋华心里憋着气,母亲就是性子太软糯了,虽说是续弦,可从名分上来说还是那两位郑家小姐的母亲,自然该要来请安的,怎么能如此听之任之呢?
“在我给郑老夫人敬茶的时候她们改口喊了我一句母亲,后来我见她们似乎有些不想来的意思,便没有去着人催她们来请安了。”季书娘见秋华脸色凝重,有些不好意思,怯生生的挪了下脚:“秋华,怎么了?以前淑华不来给我请安,也不见你有这样的表情,今日怎么倒把这事儿往大里说了?”
秋华摇了摇头,母亲真是让人有些无奈,在容家软弱了十来年,结果落了个和离出府的下场。现儿虽然郑伯伯爱护着她,可毕竟郑伯伯有自己的事儿要做,不能时时刻刻的守在府中,需要母亲自己好好防范才是。
那几位郑家的小姐,看起来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位想跟着自己出来的郑家小姐。她分明是疑心郑伯伯给自己的荷包里边放的是银票,却找了陪着逛园子的由头想来查探个究竟,这样心思缜密的,若是有心要对付母亲,母亲还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母亲,这郑家的事儿我也听说了,郑伯伯虽然为人精明可还算正直,只要你们投缘,他自然会护着你。可你也不能只靠着郑伯伯的爱护,必须要自己强梁起来。”秋华伸出手将落在季书娘头上的雪花轻轻拂了去:“你需要多多奉承郑老夫人,对郑伯伯要投其所好,对于那两位郑家小姐,你只管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来,不能让她们看轻了你。”
秋华转向松砚和梅枝道:“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着夫人,我瞧着那两位郑家小姐都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可千万别让她们钻了空挡去,有什么事儿只管来给我送信,我也好来帮着参详参详。”
松砚和梅枝被秋华那冷冽的目光,心里也是一懔,赶紧点头答应下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犯小人兴风作浪
秋华坐在马车上,捻了捻那个荷包,里边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嘴角微微扬起:“郑伯伯真是有心,其实我却不一定要他拿银票哄我开心,只要他能好好对我母亲便是。”
飞红坐在旁边也是点头:“可不是呢,奶奶多好的一个人,受了那么多年委屈,总算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来疼她,可千万要好好的才是!”
“事情总会越来越好的。”秋华往车厢壁靠了过去,微微的闭上了眼睛:“郑家那两位庶出的小姐,我还真不把她们看做对手,她们能做什么?手里没银子,买不动人给她们做事情,无外乎只能找些小事让我母亲糟心罢了。”
飞红替秋华掖紧了些披风,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秋华的脸,心里感慨自家姑娘真是个操心的命,原来郑夫人在容府的时候她要替夫人操心,现儿夫人嫁进郑家,她还要为夫人操心,只希望夫人在郑家好好的,一切如意才是。
回到随云苑,秋华忽然觉得自己很累,似乎在马车上还没有睡够一般,索性窝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睁开眼睛,却已经是暮色沉沉,屋子里头没有灯光,一片说不出来的宁静。秋华努力的适应了那片黑暗,眼前仿佛出现了母亲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她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但愿母亲能将自己说过的话听了进去,变得坚强一些。
在床上才翻了个身,外边便传来飞红说话的声音:“姑娘醒了,快些将饭菜热好端过来。”一线微光在门口出现,秋华能分辨出那是飞红撩起了门帘走了进来,将灯点亮,房间里便是暖黄的一片,映着床角上挂着的那个琉璃绣球串,不住微微的摇晃。
“飞红,你嫁了阮大牛便要跟着他走,那我可怎么办才好呢?”秋华伸出手任由飞红给自己穿上衣裳,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忽然便有些惆怅。
飞红将秋华扶下床来,笑嘻嘻道:“若是姑娘舍不得我,我不嫁便是。”
秋华伸手刮了下她的脸,吐了吐舌头:“我若是将你留在身边,恐怕你那个大牛哥会来找我拼命呢,还是快些放了你跟着他去罢!”
飞红扭了扭身子,朝着秋华扮了个鬼脸:“姑娘,我可是说的真心话儿,你不相信便罢了。”听着外边脚步响,赶紧掀起门帘,一种扑鼻的饭菜香味便冲进了鼻孔,秋华望了望托着盘子的绿柳,心里盘算着若是飞红走了,这绿柳也是个可以顶替上的。
到了正月初八,秋华正在书房里临帖,绿柳过来通传说三少奶奶带着三小姐过来了。秋华放下手里的笔,心中疑惑,这三少奶奶今日怎么会过随云苑来?最近她对自己的举动越发古怪了,像是要讨好自己,可脸上的笑容始终让她看了觉得有些不自在。
正在想着,就觉得寒风卷着雪花末子飘了进来,贾安柔已经带着淑华出现在面前。还是那种僵硬的笑容,贾安柔打量了书房一下,朝身后的林妈妈点了点头,让她拿出了一叠上好的薛涛笺:“都说咱们容家的四小姐是才女,当然要用才女制的纸笺才行,这是我特地在外头买来的薛涛笺,给你练笔用。”
秋华命飞红接了薛涛笺放到多宝格上,朝贾安柔笑了笑:“三少奶奶有心了。”贾安柔有事没事的往这边跑,还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她放下了身段来巴结讨好自己,若是对她不客气还真说不过去。
贾安柔见秋华的笑容浮在脸上,没有一丝儿真心实意,心里有些惆怅,将淑华向前辈推了推:“我送这薛涛笺可还有一个私心,秋华,你来教教淑华习字罢,她那字委实难看,以后去了婆家恐怕有人会耻笑她呢。”
秋华看了看站在贾安柔身边的淑华,一脸的不耐烦与不高兴,淡淡一笑:“既然三少奶奶有所要求,我自然只能答应。”抬起眼瞄了下贾安柔,见她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里全是算计,安插了淑华来随云苑有什么用意呢,秋华挺起了肩膀:“三少奶奶,你碧芳院里事情多,恐怕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贾安柔吃了个瘪,带着林妈妈走了回去,将淑华和她新来的贴身丫鬟小芽儿留在了随云苑,才踏入碧芳院的门,贾安柔便狠狠的摔了门:“真是油盐不进!我现儿对她这么好,可她还是处处在防着我!”
林妈妈扶住贾安柔的胳膊在一旁劝道:“奶奶,这事儿可急不得,只能慢慢渗着进去。毕竟四小姐对咱们碧芳院可一直是有戒心,一时片刻的,怎么会放下来?咱们将姑娘送去随云苑,一来可以让姑娘和四小姐多亲近,让她失了戒心,再说那小芽儿机灵得很,可以趁机打听下那边的情况。”
贾安柔听着点了点头,慢慢的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俯身看了看炭火盆子,忽然就生气起来,踢了踢那盆子,扬声朝外边喊着:“秋芝,秋芝,死哪里去了!看这炭火盆子里边的火都快熄了,我都说这屋子里边怎么这样冷!”
喊了半日没有人答应,贾安柔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掀开门帘便往外边走,到了秋芝屋子前边,侧耳一听,里边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容三爷的笑声格外的刺耳:“秋芝,你怎么见着爷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以前你的眼睛可总是往爷身上溜,你以为爷不知道?快过来帮爷摸摸!”
站在门廊那里,贾安柔的脸色铁青,转脸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花毛子已经慢慢的起来了,一点点落在了庭院的枯枝上,不多时便积了薄薄的一层。容三爷自从不举以后,性子便格古怪了些,每日晚上都会让贾安柔替他摸那处,有时甚至还让她用口代替手,可无论用什么手段,容三爷那物事再也没有竖起来过。只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将大夫的话抛在脑后,不知从哪里找了些助兴的药来,大把大把的吃了一堆,总算是能行事,贾安柔见着那东西终于起来了,心里快活,可进去还没半盏茶功夫便没了动静,弄得她满心不痛快,可容三爷总算是宣泄的一回,从她身上下来便呼呼大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三爷是不是又弄了那些药来想和秋芝这**试?这样下去怎么行!贾安柔扶着门廊站着,大声咳嗽了两声:“秋芝,我屋子里头的炭火盆子都要熄了,你却还在这里偷嘴!懒惫的劣货,还晓不晓得要去做事?再如此偷懒藏奸,小心我明日便将你打发了!”
秋芝在里边听得清楚,骇了一大跳,推着容三爷便往外边走:“三爷,你快些出去罢!奶奶在外头生气了呢!秋芝可不想得罪了奶奶!”
容三爷一早起来觉得下边似乎有些起意,心中大喜,摸出几丸药吞了下去,溜到了秋芝房间里边想来和秋芝试试,没承想这边才起了个头儿,贾安柔便赶了过来隔着窗户骂,秋芝心中胆怯,无论如何也不肯应承他,心中大怒,推开门去,伸出五根手指来就往贾安柔脸上招呼了过去:“秋芝是你自己指给我的通房,怎么这时候偏偏又学会了拈酸吃醋的那一套?你不也是等着人来弄的货?爷想弄谁还由得你来干涉不成?”
贾安柔见着蒲扇大的巴掌往自己脸上招呼了过来,吓得赶紧往旁边避开,秋芝的脸在门后一闪,却被容三爷推着进了屋子:“你只管好好奉承着爷,我看谁敢打发了你!”
“砰”的一声,屋子门被关上了,里边传来了容三爷的嬉笑声:“快来给爷舔着,眼见就要起来了,加把劲,将爷服侍舒坦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贾安柔呆呆的站在了门廊处,听着屋子里边的j□j,心里不住的在翻腾,自己这么多年谋算着一个三少奶奶的位置,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了,却发现自己得到的比自己失去的远远要少。她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人,魁梧的身材,俊美的五官,那强有力的拥抱和抵死的缠绵,脸上忽然便热了起来,一双腿软得似乎挪不开步子。凄凄苦苦的望向林妈妈,贾安柔唇边浮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妈,若是他在身边便好。”
林妈妈唬了一大跳,捉住贾安柔的胳膊往屋子里边拉:“奶奶,你可别想歪了,三爷这病只要遵着大夫的嘱咐,服上几个月的药,总会好了的。”
贾安柔回头看了看秋芝的屋子,一步跨入了自己的内室,怅然若失的坐了下来,手里不住的揪着床上的帐幔,发狠似的说:“你瞧着他那猖狂劲儿,不知道又从哪里弄了些助兴的药过来!大夫反反复复的和他说不让他再用这个,可他偏偏便是不听!他再这样下去,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双手捂住了眼睛,贾安柔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千方百计将一块东西夺到了手,仔细一打量,那东西不过是块朽木!林妈妈见贾安柔哭得厉害,拿出帕子给她拭泪,一边劝慰着道:“奶奶,你快莫要哭了,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你便想想罢,即便三爷不成器,你还有孩子呢!”
听着林妈妈提到孩子,贾安柔的哭声小了些,可没多久那声音又大了起来,碧芳院有四位少爷小姐,嘉悦是不中用的,嘉文不是她自己的骨肉,玉华到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伶俐的影子出来,只有淑华——可她却不是三爷的孩子!“妈妈,我一定要淑华嫁得如意!”贾安柔哭了好一会儿,这才将脸从手心里抬了起来:“无论如何,我的淑华要风风光光十里红妆的嫁出去,再也不要吃我这样的苦了!”
林妈妈见贾安柔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将帕子递了过去:“可不该是这样吗?奶奶且放宽心,你就在碧芳院做你的三少奶奶,那些狐媚子的事儿先别管,重要的该是如何对付随云苑的四小姐。这眼见着咱们姑娘便往十二岁上头奔了,过了十二便能议亲,可我见着老爷有些偏心着四小姐呢,就怕到时候咱们姑娘会吃了亏去!”
贾安柔听了这话,心神也是一懔,收了眼泪望向林妈妈:“这可怎生是好?一想着淑华的亲事,我半夜都不能睡安心呢,总不能让秋华越过她!”
林妈妈皱了皱眉头,眼珠子转了转,走到家男人身边低声说道:“咱们总得想个法子让那四小姐坏了名声才是,最后还能一箭双雕!”
贾安柔坐在床边,心里想着林妈妈的话,既又些胆怯,可更多的却是赞成,手紧紧的抓住衣裳下摆,眼神有些阴毒,一颗心七上八下,仿佛落不了底:“妈妈,话虽说不错,可这事儿却难办。”
“这便是我让奶奶多多笼络四小姐的原因。”林妈妈一张老脸上边的褶子深深,显得算计之心颇重:“奶奶,咱们若是贸然向四小姐下手,旁的人自然会想到咱们身上来,只能花些功夫让四小姐放松了戒备,让旁人见着你们母女情深,那会才好名正言顺的下手。再说现在随云苑便和铁桶儿似的,里边的动静咱们都不知道,怎么也该先收买了人才是。”
贾安柔点了点头:“妈妈说的没错,咱们确实该收买个人,这样便对随云苑那小jian人的行动有所知晓。”
主仆两人正悄悄的说着话,就见门帘儿一动,一张脸出现在门帘后边:“三少奶奶,奴婢有事相求,还请三少奶奶成全。”


☆、易小四狗胆包天

  冷风夹杂着雪花末子卷了进来,屋子里边不由得立刻便冷了几分,贾安柔皱眉望向立在门帘处的易妈妈,有些不快:“妈妈有何事情?”
若不是姨母派了来碧芳院的,她才不会如此给脸。这易妈妈每日里做事儿少,歇息得多,碧芳院里的小丫鬟们都讨好她,端茶送水阿谀奉承,这易妈妈的日子过得比她这个当主子的还要好呢!
易妈妈笑着走近了几分,朝贾安柔行了一个礼儿:“这件事本来也不该来吵扰着三少奶奶,只是我现儿是碧芳院的人,只能先和三少奶奶说说,若是越了三少奶奶向夫人去说,恐怕不合规矩。”
贾安柔心里憋着气,这易妈妈将姨母抬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想先压着她不成?她冲着易妈妈笑了笑:“妈妈有什么事儿便说,不必如此客气,我能帮得上忙的,自然不会不理睬。”
“那便先谢过三少奶奶了。”易妈妈抬起头来笑得十分舒坦,一张脸被窗户外头的雪色衬着似乎还发出光来:“我那小儿子今年十八了,还未曾婚配,本想着报了名字去大少奶奶那里等着府里头给指人的,不想他早些日子和我说看中了随云苑里的飞红,非她不娶,在家里催着要我开口去替他讨人。我和四小姐不熟,自然不好开口去问,想着她总归是三少奶奶管着,所以想请奶奶替我去说说看。”
贾安柔惊诧的望了易妈妈一眼,脸色有些为难:“妈妈,你也知道我和四小姐素日里来往不多,我去说未必她会同意。”
易妈妈搓了搓手,一张脸上满是焦急:“三少奶奶,你总比我们面子要大,你就帮个忙罢!我那不争气的小四,早几日在角门那边遇着了飞红便像中了邪一般,回来心心念念的便要娶她。三少奶奶,我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在容府的下人里边也算是家境好的了,飞红嫁进我们家,也不会亏待了她,只要她答应,我出钱打一套银头面给她!”
易妈妈的男人是容夫人拿私房开的铺子里边的管事,每年在里边还能捞些活钱来,家底颇为丰厚,易妈妈口中的小四乃是她最小的儿子,帮着父亲在容夫人的铺子里头跑腿,因为在家中是老幺,自幼便有些娇惯。那日进园子替容夫人送银票,在角门处遇着飞红,见她生得水灵,撩拨着说了几句话,飞红简单的答复了几句便闪身出了角门往珍珑坊那边去了,只把那易小四放在了一旁,头也不回。
易小四向看角门的婆子打听了飞红的名字,回家茶不思饭不想的,唬得易妈妈没了主张,那小四才向易妈妈说起这事儿,易妈妈听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儿子想娶亲了这自然是一件欢喜事儿,可愁的却是他竟然想娶随云苑那个飞红。她去碧芳院也不少日子了,亲眼见过飞红那丫头的伶牙俐齿,怕娶了回来连自己这个婆婆都压不住,心里自然有些不愿意,可经不住儿子哼哼唧唧,所以还是来求贾安柔给她去说说。
贾安柔本来还想推托,身后林妈妈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裳,贾安柔会意,朝易妈妈点了点头道:“我去试试看,有什么消息自然会让你知道。”
易妈妈喜得眉毛都飞了起来,朝贾安柔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贾安柔回头望了一眼林妈妈,见她满脸笑容,不由得奇怪:“林妈妈,这事儿有这么值得高兴?不就是易妈妈想娶个儿媳妇进来?”
“奶奶,咱们不正想着收买随云苑的下人?这不是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林妈妈站在贾安柔身边,微微的笑:“那飞红是四小姐的贴身丫鬟,能收买过来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的事儿。”
贾安柔听了心中一动,可又觉得犯难,飞红对秋华可是一心一意,她怎么可能被自己收买呢?望着林妈妈那兴奋的神色,她摇了摇头:“妈妈,这飞红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林妈妈笑得格外舒畅,弯腰附耳道:“奶奶,未嫁的丫鬟自然向着自家姑娘,可是嫁了人,当然会向着婆家,谁还会全心尽力的对主家?飞红现儿还没有成家,等着成家了,女生外向,定是想要为自己的小家做打算,这个错不了。”
“妈妈说的对。”贾安柔站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我现儿就去随云苑寻淑华回来,顺便和飞红说下这事儿。”
走到随云苑,淑华正在一旁坐着吃糕点,秋华依旧在临帖,飞红站在一旁研墨,书房里静悄悄的一片。贾安柔笑着向淑华招了招手:“你也不向你妹妹学着些,还是这般偷懒好吃的,也不怕嫁到婆家去会有人笑话你!”
秋华蹙了蹙眉,这位三少奶奶最近怎么动不动就提婆家的事儿,她和淑华离十二岁还有两年呢,她便嘴巴上把不住门般说这事,难道就不怕祖父知道了会责备她?
“秋华,我带淑华回碧芳院了,叨扰了好一阵,该回去用饭了。”贾安柔笑眯眯的牵了淑华的手往外走,到了书房门口又停住了步子,回头望了望低头写字的秋华。朝站在她身边的飞红笑了一笑:“飞红,你也该替着你家姑娘来送我到门口罢?”
飞红撇了撇嘴,拍了拍手走到了门口:“既然三少奶奶这般看得起我,飞红不敢拂逆了三少奶奶,自然要替我们家姑娘送客的。”
贾安柔被飞红这不软不硬的话膈应了一把,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也敢这般和她说话!只是想到林妈妈的劝告,贾安柔放下心头的怨气,依旧朝飞红笑得甜蜜,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着话:“飞红,你这么个机灵的丫头,我看着都爱,难怪那些男人见了都为你神魂颠倒呢!”
飞红不落痕迹的将手从贾安柔手里抽了出来,朝她微微一笑:“三少奶奶说笑了,飞红又不是那青楼里的姐儿,怎么会让男人为我神魂颠倒呢。”
贾安柔望着飞红清亮的眼眸,一时语塞,想到林妈妈和易妈妈说的话,她还是放下了身段来低声笑了笑:“飞红,我一时用词不当,你可别放到心里头去。今儿我特地寻你出来是有件喜事儿要和你说呢。”
飞红冷冷一笑,这位三少奶奶终于要将话题儿点了出来,她侧脸望了望门口,站住了身子:“三少奶奶说说看,究竟是件什么喜事儿,也让飞红听了欢喜下。”
“易妈妈的儿子看上了你,想要娶你呢!”贾安柔脸上的笑容真是怎么也止不住:“易妈妈可是夫人面前的得意人,她男人又替夫人管着铺子,家境是不用说的了,她那儿子长得也一表人才,你们俩可是天生一对!”
本以为飞红听了这话该是眉开眼笑点头同意,可贾安柔惊愕的看到飞红脸上的浅浅笑容忽然不见了,俏脸板得紧紧,一双眼睛锐利的望向了她:“三少奶奶,多谢你的好意,若是飞红想要嫁人,我们家姑娘自然会帮飞红安排,这便不劳烦三少奶奶了。”她伸手将随云苑的门打开:“三少奶奶,这路滑雪重的,你好些走着仔细别摔着了!”
林妈妈在旁边听了飞红的话也是惊讶,这丫头怎么便如此牙尖齿利?有人给她牵红线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为何要做出这样的神色来?见贾安柔站在那里,脸上看着神色便不好了,林妈妈赶紧走过去一步将飞红扯到一旁,低声劝道:“三少奶奶可是一番好意,易妈妈的儿子那可是一千个好,这门亲事真真是难得的,能嫁了他那可是上辈子积了德!我知道你年纪轻,听了这话觉得有些臊得慌,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什么时候便该做什么事儿,飞红你是个聪明孩子,自然会好好掂量不是?”
飞红一只手叉到腰上边,一只手扶着门槛儿,冷笑着觑了林妈妈一眼:“林妈妈,你将那易妈妈的儿子说得这般好,那你去嫁他便是!”
“我若是年轻,保准也想嫁!”林妈妈一张老脸也红了一半,被飞红气得喘气都有些不匀称:“你不要仗着自己受你们家姑娘宠爱,便无法无天了!老实和你说,来问你愿不愿意嫁是想全了你的面子,易妈妈大可以直接去求夫人将你指给她儿子,那你连屁都没得放!我们家奶奶是一片好心来找你说,偏偏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林妈妈,你便直说我不识抬举便是。”飞红欠了欠身子,将门板儿拍得砰砰响:“我还真配不上那易妈妈的儿子,你们赶紧在碧芳院里挑个能配得上他的丫头嫁了去,也好让易妈妈早些抱上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