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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二奶奶听了欢喜,那笑容儿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直从那眼角眉梢溢了出来,坐直了身子道:“我也不是不会打算盘,只是没你这么手快,可别在我面前端师父架子!”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秋华带着飞红从外头走了进来,见着两位伯娘坐在一起嬉闹,不由得也微微一笑,这深宅大院里边能有这般和睦的妯娌,可真是难能可贵。上前行了一礼,秋华故意装出一副娇弱的声音来:“大伯娘,二伯娘,有人欺负秋华,特地前来请两位相助。”
容大奶奶听着秋华与素日不同,听着便有几分可怜,不由得一怔,再看了看秋华的脸满是促狭的笑容,不由得站起身来将秋华拖到了身边,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现儿这容家大院里头谁还敢欺负你?昨日你在碧芳院将三少奶奶气了个倒仰,难道你自己便忘了不成?啧啧啧,你现儿是有谁在给你撑腰呢?竟然这般张扬起来了?”
“她气了个倒仰?我怎么就不知道呢?我可没人给我撑腰,只不过凡事都越不出个理字去,她既然对我不讲理,那我也不必对她客气,大伯娘,你说是不是这样?”秋华伸手抱住容大奶奶的手,撒娇般的摇了摇,看得容大奶奶抖了抖身子:“秋华,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千万别做出这副小模样来,大伯娘看了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容二奶奶在旁边也是嗤嗤的笑着:“秋华,你素来便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看上去跟小大人似的,一张脸沉静如水,可今日忽然变了个人,我们见着可真觉得诧异。”
秋华笑了笑,站直了身子叹了口气:“看来以后我都不能在伯娘面前撒娇了,免得说我矫情。我今日来是想问问大伯娘,我上次拜托大伯父杨妈妈那件事儿有没有眉目了。”
容大奶奶听了“哎呦”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些日子忙着查账簿子,我倒忘了这码子事儿了!前天晚上你大伯回来对我说,他已经和江陵知府说过了,那知府见着是咱们府里拜托的事很是上心,将杨妈妈男人那案子重新查了下,说是疑点众多,但已经判了也没办法,不能翻案,最多也只能是减免刑期罢了。”
秋华听了也是失望:“知道是冤案,为什么就不能放出来?”
容大奶奶哼了一声:“这又怎么好说?即便那刘知府没有收银子,他的手下也跑不了关系,这案子要是重新查,岂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官场上边的黑心事还少了去?再者要是翻案,还得上报,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不如减刑更加直截了当。那杨妈妈的男人本来判了二年,已经在大牢里边坐了十年了,看在咱们长宁侯府的面子就把后头这十年给减了。”
“真的?”秋华惊喜的叫了起来,没想到容大奶奶还压着话不说,到这个时候让她惊喜下,这下杨妈妈该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做事了。
“你为什么对这杨妈妈如此上心?总归该有个理由罢?”容大奶奶的胳膊肘儿轻轻碰了碰容二奶奶:“弟妹,你说咱们秋华这样精,会做赔本生意?”
容二奶奶笑着摇了摇头:“这得让秋华自己来告诉我们才是。”
“两位伯娘今日可真是奇怪,总在取笑我。”秋华让飞红搬了条凳子过来,坐到桌子旁边,用手撑着头慢悠悠的说:“大伯娘说得对,我帮杨妈妈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虽说她很是不幸,我也很是同情她,但天下不平之事甚多,我若是桩桩要去管,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那倒是不假。”容大奶奶点了点头:“那既然你出手相助,有什么打算呢?”
“我瞧着那三少奶奶在碧芳院是闲得慌了,一心想找我的麻烦,不如我先给她生些事端出来,让她穷于应付,这样便不会来找我的啰嗦事儿了。”秋华眼前闪过了贾安柔那细白的脸盘子,心里一阵不舒服,既然她来膈应自己,自己便该想着法子来膈应她才是。
秋华已经打听过了,父亲在牡丹阁有一个相好叫飞絮,她打算将那飞絮买了出来安排做父亲的外室,这样一来父亲便能经常不回碧芳院了。那贾安柔能忍一时,可却忍不了太久,势必是要发作的,不是会寻出去和那飞絮打闹便会找父亲争吵,总之会是没有时间来找她的祸事了。
“这样也是个法子。”容大奶奶点了点头:“给你父亲弄个外室,碧芳院那位自然就会坐不住,哪还有心思找你的麻烦。”
“而且我还会安排杨妈妈和飞白去服侍那位外室,因着我还想要通过她们知道我父亲的动向呢,我现儿害怕他会去找母亲的祸事。”秋华将一双手平放在桌子上,有那黑色酸枝木的桌面映着,修长的手指洁白得就像羊脂玉一般温润。她的手指蘸了点茶水,轻轻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字,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仔细看了下,两人互相望了望,皆微微点头:“你倒也想得周到,确实该要好好提防着,你母亲是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可别又被闹得不开心。”
黑色的桌面上那三个字若隐若现,秋天干燥,那水痕正慢慢的在消失,可凑近看过去还是能辨认得很是清楚,那用簪花小楷体写下来的三个字是“郑青云”。
郑青云送的生辰礼一直成了秋华心里的疑问,虽然季书娘那日极力分辩她与那郑青云从没有过交往,可秋华却心里头始终存了这个念头。郑青云与她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感觉郑青云是一个豪爽的人,可再豪爽也不会无缘无故送她如此贵重的礼物,秋华想来想去索性登门拜访了一次。
见到郑青云,单刀直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郑老爷,你是否对我母亲心存爱慕?”
郑青云一怔,没想到秋华会如此发问,说到这事上边,小姐们难道不该是忸怩作态,双颊飞红的?怎么还会有像容四小姐这般镇定自若,仿佛就在问他今日用过饭否这般从容?既然小姑娘家都这般大方,郑青云不想自己被秋华看轻了去,点了点头道:“容四小姐猜得没错,我确实心悦于季夫人。”
“我母亲乃是和离妇人,像郑老爷这等人才,家中又颇有财力,哪样的女子找不到?为何便看中了我母亲?”秋华紧盯着郑青云的双眼不放:“家母性子柔弱,被父亲所虐,实在是难以为继才毅然和离,我不会让人再去伤她的心。”
见秋华态度坚决,郑青云整了整衣冠站了起来,郑重的朝秋华行了个半礼:“容四小姐,郑某是爱慕季夫人才情,已经下定决心非季夫人不娶,绝非只是一时之兴起,请容四小姐感念郑某一番真心不要阻挠才是。”
“郑老爷,我虽只是闺阁幼女,可亦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有此心,可你父亲母亲是否又会同意?我母亲是和离妇人,在世人眼里已是残花败柳,郑家家大业大,又怎么会许你娶我母亲?”郑青云说得郑重,可秋华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世间婚嫁之事都讲求门当户对,在成亲前,男女双方都已经被人放在那秤盘儿上边称了不知道多少回,虽然在自己心目里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可在旁人眼里或许不堪一提。
“容四小姐,你请放心,郑某父亲已亡故,母亲不会来干涉我的婚姻大事,再说,即算他们干涉,我也不会在意。现儿你母亲还正在将养身子的时候,我不好前去打扰,等她身子大安,精神好些,我自会登门拜访,若她不嫌弃我,郑某便会派人去珍珑坊提亲。”郑青云见秋华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不住的打量着他,似乎在考量着他言语的真实性,心里感叹,有这样的女儿便是贴心,只可惜自己膝下无子,只有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否则也早该享受到这贴心的乐趣。
“而且,为了表示诚心,郑某连家中两个姨娘都打发了。”郑青云朝秋华微微点头:“我会让季夫人知道我的心意。”
秋华望着郑青云,心里也在感叹,郑青云家财万贯,养两个姨娘又何妨?可他为了母亲竟然连姨娘都打发了,这样男子也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他会是自己母亲终身的依靠吗?真希望他能说到做到,以后母亲也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郑青云指着大堂一角的屏风,朝秋华笑了笑:“容四小姐,这便是我和你母亲的媒人。”
秋华望着那幅万里江山图,上边崇山峻岭在云端露出一角,底下江水澎湃,似乎有直冲天宇的气势,以前的事情一幕幕的浮现了在眼前。看了看郑青云真诚的眼神,秋华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你,郑老爷。”
☆、云青青兮天欲雨
随云苑的院子里头十分安静,靠着院墙的树下聚了好几个人,丫鬟婆子们闲着无事正在说笑,一提到自家姑娘,众人脸上皆是佩服:“年纪小小,手腕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听说过了年以后就要去杭州开分号了!”
“真的?”飞白惊奇的睁大了眼睛,惊呼了起来:“我的天,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
杨妈妈站在飞白的身边,看着她言笑晏晏,心里十分快活,可还是小声提醒了一句:“声音小些,姑娘在午休呢!”杨妈妈有一儿一女,十年前男人顶缸入狱,她一人含辛茹苦撑起这个家,可究竟心有余而力不足,女儿得了重病,杨妈妈又没得多余的银子给女儿治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了。
随云苑新买来的丫鬟里头,这飞白长得和杨妈妈的女儿有些相似,尤其是她嘴角也有一颗浅浅的痣,就如一点白芝麻般,笑起来格外俏皮,杨妈妈一见着她的笑容,总觉得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分外亲切,因此对她特别关注些,有时做了好吃的便偷偷塞给飞白,两人好得如同母女一般。
“杨妈妈,飞白,姑娘喊你们去内室呢。”飞红的脸在前院门口晃了一下,裙子的一角飘忽,看得前院的丫鬟们一阵眼热:“看飞红穿的裙子,都不知道是什么衣料儿,看着就觉得舒服,什么时候我也能攒够钱做一条这样的裙子。”
“只要咱们一心一意为姑娘做事,少不了咱们的。”绿柳攀着院墙旁边的木槿花闻了闻清新的香味儿,淡淡一笑:“我来随云苑多年了,姑娘的性子我最清楚了,她对人都是一视同仁,只要你认真为她做事,打赏不会少了去。我是从开门的小丫头做起的,到现在也攒了不少银子,姑娘还答应我到时候便随我自己择夫婿呢。”
旁人听了纷纷点头:“这却是不假,咱们姑娘是个好心的。”
随云苑的内室很是宁静,秋华坐在椅子里边,身后垫了一个大靠枕,正满脸带笑的看着杨妈妈:“妈妈,大喜事。”
杨妈妈一愣,不解的望向了秋华:“姑娘这话怎么说?”
“你男人要被放出来了。”飞红走到杨妈妈身边,伸手挽住她的手:“你们合家团聚,这难道不是大喜事?”
“要放出来了?”杨妈妈呆呆的望向秋华,声音有些发颤:“姑娘,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罢?我家男人判了二十年,现儿才过了一半,怎么就要放出来了?”
秋华见杨妈妈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含笑瞧着她道:“妈妈,这世上有很多法子能让人从大牢里边走出来的。你别不相信,你只管明日跟了我去将你丈夫领出来便是了。只是……”秋华顿了顿,望向杨妈妈:“这下可却有些难办了,你卖的是死契,难道就这样和家人分开不成?”
杨妈妈掐了掐手心,那指甲深深的嵌到了肉里边,有些吃痛,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做梦,见秋华说得笃定,知道自家男人真要被放出来了,眼泪珠子立刻溅了出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向秋华磕头:“姑娘,我便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即便是和家人分开,我也无怨。”
秋华朝飞红呶了呶嘴,飞红会意,走上前去搀住杨妈妈左边的胳膊,此时飞白也上前一步扶住了杨妈妈的右手,两人合力将她拉了起来:“妈妈,这可是大喜事,怎么便流泪了呢,赶紧擦擦眼泪罢。”
“杨妈妈,我帮你想了想。”秋华缓缓说道:“不如等你做出了卖身契的钱,我将卖身契还你,你签张活契便是了,只是在容家帮工,不是卖身,这样你也能出府和家人团聚了。再或者你家人都可以一起帮我来做事,我现儿正要人手呢。”
秋华这些天已经派人去杨妈妈村里打听过她家的情况,同村的人都说杨妈妈的男人委实是个好人,只是遇到了一个坑人的主家,因为家里穷,杨妈妈的儿子今年才娶亲,媳妇是同村的姑娘,两人都话不多,也都很勤快,在家里种田作菜,和村里人关系挺不错。
如果杨妈妈一家人都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多了四个帮手。珍珑坊现儿计划着要去杭州开分号,秋华打算让大牛过去做掌柜,这边便要添伙计,不如就让杨妈妈的儿子来试试,若是可以,再调jiao着他独当一面。
杨妈妈听着天上掉下了这样的好事,不由得更是欢喜,对秋华更是感激涕零:“姑娘这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
“现儿正有一件事情想要妈妈帮我去做。”秋华望了望杨妈妈和飞白,端起小几上的茶盏,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抬起头来,脸上却换了一副郑重的神色,看得杨妈妈和飞白心中皆是一懔:“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现儿碧芳院的三少奶奶得了空总是想找我的祸事,我打算替她安排些事儿做,可这事里边却少不了妈妈和飞白帮忙才是。”秋华的脸色依旧郑重,只是唇角露出了一丝丝笑意:“若是我父亲养了个外室,不知道三少奶奶会不会先去忙了那事再来对付我呢?”
杨妈妈和飞白唯唯诺诺的应着,屏声静气的听着秋华吩咐:“我打算派你们两人去服侍着那外室,我父亲有什么举动,都要及时传信给我。”
原来是这事,杨妈妈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就是传个话罢了,这事儿可简单!对于大名鼎鼎的容三爷,杨妈妈和飞白自从来随云苑以后还没有见过他,只是从旁人的议论里得知他是一个好色之徒,对待前头三少奶奶十分苛刻,迫不及待将她赶走,扶正了碧芳院的姨娘。杨妈妈听着旁人的闲话,心里十分讨厌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容三爷,有这么好的妻子儿女不会珍惜,竟然被狐媚子哄了去,还对正室拳脚相向,实在是薄情寡义。
“姑娘是想对付她亲爹?”出了内室,飞白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容三爷再怎么不对也是咱们姑娘的爹,怎么能对自己的爹下手?”
杨妈妈拍了拍飞白的手道:“这世上薄情寡义的人不就该有人收拾?咱们姑娘若是就这样忍气吞声,那岂不是对不住她娘?再说姑娘也只是让我们传话回去,也没说要对她爹做什么,你便不要太担心了。”
飞白听得懵懵懂懂,依偎在杨妈妈身边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扑闪了两下:“我知道了,妈妈,我都听你的。”
第二日下午容府的后门驶出了一辆马车,飞快的朝东大街奔了去。车上坐着的是容大奶奶和秋华,旁边有银花和飞红陪在一旁。容大奶奶笑嘻嘻的弹了秋华的胳膊一指甲:“你真想去见那种人?”
马车侧面的软帘里透进来一丝明媚的阳光,照着秋华的眉眼,似乎有什么在她睫毛上飞过一般,瞬间又失去了踪影。“大伯娘,我又不是去那种地方,这金玉坊的后院见她应该没什么问题罢?”听着容大奶奶这样说,秋华忽然又有些担心,江陵容家,长宁侯府家的小姐去见一个青楼的姐儿,若是被人知道了,会不会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容大奶奶将秋华的肩膀揽住,轻声道:“大伯娘和你开玩笑呢,那飞絮已经被你大伯派人约了出来,咱们从金玉坊后院进去,谁又会怀疑什么?”
金玉坊在东大街最繁华的地段,铺面十分大,后边还有一个极大的院子,里边还隔出了几个小院,若是将那飞絮带了进去,安排到一个小院,容大奶奶和秋华再从后边进去,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此时容大爷打发的人已经站在牡丹阁前厅,他穿了件绸缎衣裳,打扮得颇像青楼的常客,一脚踏进门便叫了飞絮的局,一百两银子甩下去,老鸨儿脸上官粉不住的往下掉,脚下已经落了一层淡淡的白色,细眉毛小眼睛陷入肉嘟嘟的脸里怎么也分辨不清:“这位老爷想带我们家飞絮出去一个时辰?”
“是,一百两,一个时辰。”那位老爷有些不耐烦,将手背在身后:“听说这飞絮不接客了,可有此事?这回我偏生便要点她!”
提到这事儿,老鸨儿也是愤愤然,朝那客人身上不住的蹭了过去:“这位老爷,你也听说了这事?我怎么就花钱买了这个没脑子的货进来!”一阵香风扑鼻,老鸨儿肥硕的身子差点要扑到那客人身上,只吓得他伸手推开了她一些:“你这鸨儿站稳些!要诉苦也不是这模样,你又不是那飞絮,身子软得和没骨头一样!”
“老娘年轻的时候身子总怕比飞絮还要软!”老鸨站定了身子看了那客人一眼:“这容家三爷大抵是给飞絮灌了迷魂汤,他不来的时候飞絮总是推说着身子不舒服,不想接客。本来想好好的抽打她一顿,可又怕坏了她的身子,也只能每日里头和她说好话,哎……”
“休得啰嗦,你去和飞絮说,我是慕名而来,也不要她陪我过夜,只想接她出去转转,然后去金玉坊替她挑件首饰。她爱来便来,不来就算了!”那客人有些不耐烦,一屁股坐到了前厅的椅子上,将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腿上边,翘得高高:“还不快些去问她!”
第一百四十章水澹澹兮玉生烟
水精帘不住的摇晃,映出里边一个淡紫色的身影,因着几日茶饭不思,比起以前越发纤细动人。飞絮懒洋洋的躺在美人榻上,浑身上下都不得劲,旁边的果盘里装了两枚枇杷,颜色金灿灿的,看着都让人舒服,可却引不起她一点食欲。
容三爷已经十日没过来了,飞絮用手托着腮数着一个瓶子里的算筹,他一日不来自己便丢进去一根算筹,到现在已经凑满十根。这些日子里老鸨儿让她接客,可她都推说身子不好不出去,眼见着老鸨脸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推了,若是容三爷今日再不来,她也只能出去接待别的客人了。
为什么三爷这些日子不出来了?难道是容家那个由姨娘扶正的三少奶奶拘着他在家里不放?飞絮有些生气,将簪子从发髻里边抽了出来,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便散落在榻上,如一匹黑色缎子般耀眼。素白的小手摊在头发上,是那般柔软动人——那三少奶奶真是丑人多作怪,三爷来牡丹阁都要阻挠,她是害怕自己勾得三爷不回去?
“飞絮,外边有客人点你出局子。”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飞絮不由得抖了抖身子,这是老鸨儿身边的一个得力妈妈,自己可得罪不起,赶紧坐了起来,朝那妈妈笑了笑:“妈妈,我身子还不爽利呢。”
“这用不着你身子爽利,那客人只是带你出去转转,顺便给你到金玉坊买件首饰,这样的好事,难道你还不去?快些打扮停当出来,别让客人久等了!”那妈妈甩下冷冰冰的一句,从门边一晃,人已经看不到踪影,只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有人要给她买首饰?飞絮捂住胸口,有几分惊喜,以前也有过客人给她买首饰,可都是随便到哪家金银铺子里边买几根簪子罢了,像要带她亲自去金玉坊的可还是头一个。有白拿的首饰怎能不要?她赶紧坐了起来,对着镜子傅粉施朱,将官粉搽得匀匀,眉毛画得细细,一张小嘴上的胭脂涂得艳艳,换了件衣裳扭着腰从楼上走了下来。
“这位爷,飞絮来了!”老鸨笑着作揖打躬:“咱们可说好了,只带她出去一个时辰,买了首饰便早早送她回来才是。”
那客人只是端着一张脸看了飞絮一眼,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笑容来:“飞絮姑娘架子真是大,可等了不少时间!只不过见着人了,心里的气全没了,谁让飞絮姑娘生得这般迷人?”
飞絮含笑低头行了一礼,牡丹阁两个龟公跟着她走了出去,外边停着一辆马车,那客人将飞絮先扶到马车里边,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两个龟公便坐在了马车前边的木板上,车夫一甩鞭子,那马车便从牡丹阁出发往东大街去了。
飞絮坐在马车里,能感觉到身边男人的气息,她忽然有些慌乱,心底里有一种轻微的不安,好像自己在背叛容三爷似的。这几个月以来容三爷来得比较多,她已经不自觉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男人,再和别的男子出去,就觉得有些别扭了。好在这位客人并不像其余客人一般动手动脚,只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这让飞絮有些好奇,为何这客人和自己素日里见过的都不一样。
马车停在了金玉坊的门前,那客人先下了车,再将飞絮扶了出来,对着那两个龟公道:“在车上等着,我们挑完首饰就出来。”那两个龟公连声应着,瞧见那客人带着飞絮进了金玉坊,不由得摇头叹气:“姐儿生得美貌就是好,都不用陪着过夜,人家便心甘情愿将首饰送了过来!”
飞絮跟着那客人走到金玉坊里边,早有伙计迎上来将他们从旁边侧门领了进去:“新到了一批首饰,还没有上柜呢,到院子里边去看货罢!”
飞絮听着这话心里头又惊又喜,见这伙计如此殷勤,看来这位客人颇有些身份,还有未上柜的新货挑,这让飞絮更是惊喜万分,跟在那位客人身边走着,似乎脚都已经软了,心里边不住的砰砰直跳,不知道到时候会看到些什么首饰。
七弯八拐的走到了一个院子,店伙计推开门,躬身道:“我们掌柜的就在正屋里边,老爷进去便是。”
那客人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去罢。”
伙计退了下去,顺便将院子门掩上,飞絮见周围静悄悄的一片,见不到一个人影,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望了望身边的那客人道:“挑首饰怎么会挑到这院子里边来了?我还是回牡丹阁去罢。”
“既然来了,不去挑挑看?”那客人挑眉一笑:“里边可有人等着姑娘很久了。”
飞絮退了一步,脑袋有些发晕,看起来这分明是一个圈套了,谁要见她?她的恩客不少,可最近两年里头基本上都只是跟着容三爷在混,里边莫非是容家的三少奶奶不成?虽然自己在牡丹阁诅咒怨恨那三少奶奶,可真的要和她去见面,她忽然有些腿发软。
“飞絮姑娘来了难道不进去看看?可不要后悔!”那客人笑眯眯的望着她,朝她伸出了手来:“难道要我送你进去?”
飞絮望了望周围,一丝声响都没有,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掉了,于是大着胆子道:“进去便进去,还怕了你不成!”说罢也不瞧那客人,自己大步走到了屋子的走廊下,停住脚步再往身后看,那客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飞絮站在那里,全身有些发冷。
“飞絮姑娘,都已经走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呢?”里边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飞絮的心往下一沉,看起来果然是那三少奶奶找来了。
“你是容府的三少奶奶?”飞絮颤着声音问道:“你们家三爷都很长时间没去牡丹阁了,你还找我来作甚?”
屋子里传来轻轻的笑声:“原来飞絮姑娘会错意了。我不是三少奶奶,我是一个热心人,想来帮飞絮姑娘一个忙,让你心想事成的。”
飞絮听着对方否认了自己是容家三少奶奶,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一步跨进了屋子,见里边横着一扇屏风,有几个人影在屏风后边,屏风旁边站着一个丫鬟模样的人。
“飞絮姑娘请坐。”那丫鬟端了张凳子走了过来让她坐下,又转身奉上了一杯香茶:“请用茶。”
飞絮见着这丫鬟的言行举止格外文雅,见着也不是那唐突之辈,这才稳了稳心神:“这位夫人有什么事儿想说尽管说便是,飞絮能帮得上忙的自然愿意尽力。”
“我们可不是要你帮忙,我们是想帮你的忙。”里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有诱惑力:“飞絮姑娘如此好的人才,难道就愿意在那牡丹阁迎来送往,等着红颜渐老,门庭冷落不成?”
听了这话,飞絮心里一咯噔,这屏风后边坐着的究竟是谁?竟然对她的情况掌握得很是清楚,她来牡丹阁挂牌已有三年 ,青楼女子最值钱的时候已经快要过了。刚刚破瓜之时几乎是夜夜笙歌,恩客们为了她大把大把的投银子,可最近点她的客人比以前少了许多,再过几年,恐怕也会无人问津了。
“听说飞絮姑娘有个恩客,家里可是了不得,为何飞絮姑娘不要他替你赎身,给他去做个姨娘,这样一来便可以了却心愿,也不用担心以后年纪来了去哪里,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屏风后的那个声音很是柔软,似乎能钻到人的心里去一般,一种无言的诱惑让飞絮的心不住的在摇晃,这真是个好法子,很多姐妹都是还在当红的时候便激流勇退,去给富商做了姨娘,这已经是青楼女子最好的退路。
“听说那容家有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飞絮突然又有些担心,似乎面前摆着很大一张饼,自己却没办法能拿到,不禁有些焦虑。
“呵呵,祖训?”屏风后边传来讥诮的笑声,那声音听上去有些稚嫩,听得飞絮一怔,怎么这位夫人竟然带着女儿出来和自己见面不成?
“祖训在这位容三爷面前可真真算不得什么。”那轻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现儿容家的三少奶奶不就是姨娘出身?她先与容三爷有了奸情,怀了那容三爷的孩子,容家忌惮着自家骨肉流落在外边才将她收入容府的。飞絮姑娘先赎身出来做外室,等着有了孩子,还怕容家不会认你?即便容家因着你的出身不让你进府做姨娘,可总会认那个孩子,孩子认祖归宗成了容家的小少爷,飞絮姑娘后半辈子便不用愁吃穿了。飞絮姑娘,我也只是怜惜你,不想你明珠蒙尘,这才来给你指条出路,至于想不想走,这便是你自己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