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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不可能,我们素来都是这个价格买的米,你真做不到,那我们便不买了。”容夫人的眼皮子掀起了一线,斜着看了杨老板一眼:“我们容家可是大户,一年到头这千多石米总是要的!”
杨老板陪着笑脸道:“这价格我委实做不到,兴丰粮肆怎么能用这么低的价卖米我也只能佩服他手腕好。若是在这价格上每斗添上二十文,那我还能答应,若不能再添,我也只能说句对不住了。”
容夫人见杨老板作势要走,也有些着急,这假账上,她足足少写了七十文钱,看起来这杨老板确实是诚心做生意,她添上二十文,刚刚好能让自己每斗赚到五十文,这样合算的事儿哪里找去?
“沈妈妈,快给杨老板奉茶!”容夫人笑眯眯道:“杨老板果然是诚心做生意的人,这样罢,那你后天便送两百石来。”
杨老板听了这话放下心来,笑着朝容夫人拱了拱手:“容夫人真是爽快!那后日上午我便将米送过来。”
第二日秋高气爽,秋华下了学便和春华她们一道去了珍珑坊。今日是秋华的生辰,季书娘已经为这一日准备了很久,一大早便托人去容家园子里边送信,让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她们中午来珍珑坊用午饭。
秋华刚刚走进珍珑坊,就见柜台旁站了一个熟人,正是那仗义的郑青云。她走上前去笑着行了一礼:“郑老爷,今日又看中了什么绣品?”
郑青云摇了摇头道:“今日我不是来买东西的。”停了下,反问秋华道:“怎么,莫非我不是来买绣品便不能来你珍珑坊了?”
秋华听他的反问里边似乎带着古怪,也没有细想,赶紧赔罪:“郑老爷,你能来问问珍珑坊转转,那可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郑青云哈哈一笑道:“秋华,你溜须拍马倒是说得顺溜!”说罢伸出手来递上了一个盒子:“今日是你生辰,这是我的贺礼!”
春华在旁边一听甚是惊讶:“郑老爷,你怎么知道今日秋华生日?”
柜台后边阮大牛探出身子来:“说来也巧,郑老爷今日本是来接那幅万里江山图的,夫人说因忙着给小姐准备生辰,所以还没有绣完。郑老爷是聪明人,一听自然知道了!”
秋华望着那礼物有些踌躇,这郑青云与自己非亲非故,怎么也不好接他的东西,可众目睽睽,自己不接仿佛又会让他失了面子,想到此处秋华干脆落落大方的接过了那盒子,朝郑青云行了一礼:“多谢郑老爷有心了!”
郑青云望着秋华微微的笑了下:“也是你这丫头合了我的眼缘!”转脸看了看春华和夏华:“这是容大小姐和容二小姐?都是来给你贺生辰的罢?怎么,难道不喊我一起进去?”
秋华有几分尴尬,里边可都是女眷,他郑青云一个男子进了内院很不合适,虽说自己觉得这男女大防甚是可笑,但毕竟在外边还是要守着那礼儿,别被人抓了把柄。她为难的望了郑青云一眼:“郑老爷,今日却是有些不妥当,不能邀请郑老爷进去用饭,还望不要怪罪秋华。改日我做东,请我大伯父和二伯父作陪如何?”
郑青云听了这话一怔,心里暗自赞叹好一个机灵的容四小姐!她这是委婉的告诉自己,内院今日全是女眷,不方便请他进去,下回喊了容大爷和容二爷一起补着请他一回。“原是郑某没有想得周全,哪能怪到容四小姐头上?”
望着秋华几姐妹姗姗远去的背影,衬在红枫似火的一幅画里边一般,真是满园秋色说不尽,郑青云的心忽然有一丝惆怅,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生辰礼争议重重
从园子里边曲曲折折的青石小径上穿过,秋华顺便在院墙那边折了几支木槿花,捧在手里,那花朵有小小的茶碗大,触在鼻尖底下,只觉清香扑面而来。木槿花是季书娘最喜欢的花卉,秋华希望母亲看到这娇艳的花朵能够心里舒坦些。
“母亲。”秋华走进屋子里边,见季书娘坐在中间,两颊有着淡淡的红,心里也是高兴,将木槿花捧到季书娘面前,笑盈盈的行了一礼:“母亲,这园子里的木槿花开得不比咱们随云苑的差呢。”
见季书娘听着随云苑三个字没有异样的反应,秋华这才放下心来,将木槿花交给站在一旁的秋云拿去插瓶,又撒娇般粘在季书娘身上抱住她的胳膊,将脸在她肩膀上蹭了了个不歇:“母亲,看你面色红润,比早些日子更精神了。”
容大奶奶在旁边见秋华忽然摆出了小儿女情状来,端着茶盏只是笑:“搬了出来心里舒服了,自然便精神了。”
春华和夏华都涌到季书娘身边,和她说了几句闲话,这时春华忽然问了一句:“婶娘,怎么你又在绣那个万里江山图?”
季书娘一愣,脸上有了讪讪的表情:“春华你怎么知道的?”
夏华抢着将方才遇到郑老板的事儿说了一遍,指着秋华道:“那个郑老爷真是客气,还给秋华送了贺礼呢,快些打开看看那是什么?”
季书娘一愣,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听了也是一愣,皆齐齐望向飞红手里拿着的那个盒子,上边有金玉坊的表记。容大奶奶“噗嗤”一笑:“这位郑老爷也真是巧了,绣品是从珍珑坊买的,贺礼又是金玉坊那边拿的,到哪里都躲不开咱们容家!”
容二奶奶也笑了起来,露出了一排细白的牙齿:“可不是呢!”
飞红将那盒子打开,里边是一个珍珠镶嵌的璎珞,璎珞的坠子是用瓜子金打出来的一对蝴蝶,翅膀上用的是红宝石和琥珀镶嵌,尤其可贵的是那两对眼珠子,用了黑宝石的碎料点缀在上边,格外引人注目。
“哟,这可是金玉坊的新品。”容大奶奶啧啧称赞:“这璎珞仿佛还只做了两件,一件放在金玉坊,一件运去了京城,没想到这郑老爷竟如此大方。”她将那璎珞拿出来看了看,皱着眉头道:“这璎珞少说也得三千多两银子,他为何要送这般贵重的礼物?便是珍珑坊给他最低的价格儿,一年里也匀不出三千两来呢。”
秋华坐在椅子上也皱眉不语,这郑青云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贺礼未免也太贵重了些。
忽然容二奶奶出声说话:“这郑青云去年里头死了夫人。”说完这句,却没了下文。
容大奶奶将璎珞掼到那盒子里边,忿忿道:“未免那郑青云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来娶秋华不成?”望着秋华那尚未脱去稚嫩的脸,容大奶奶忽然又失笑道:“看我想的!秋华才十岁呢,他郑青云不至于要等五六年不成亲罢?”
容二奶奶点头应和,眼睛却往季书娘这边瞄,看得季书娘好一阵慌乱,连连摆手道:“綾娘,你别看我,我也只是上次在园子里头和你们一起说闲话儿时见过他一面,再也没有过来往。”
“那方才夏华说的万里江山图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容大奶奶目光敏锐的盯住季书娘不放,将那盒子里的璎珞又拿了起来,拨弄着下边一颗东珠坠子。
季书娘的脸一红,低声答道:“上回那万里江山图还差一个角没有绣便被抢走,那郑老板说不用再补绣了,直接拿了去装屏风架子,可早些时候他又将这绣品叫大牛转了给我,说想要我将那一角补起来,我这几日正在忙着做这事呢。”
“书娘,莫非那郑青云因为怜惜你,对你有了几分情意不成?”容大奶奶笑吟吟的看着季书娘的头越来越低:“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郑青云口碑还不错,和三弟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他真有那意思才好呢。”
秋华听着大伯娘调侃着母亲,脑袋里也是晕乎乎的一团,郑老爷对母亲存了情意?这样说来倒解释得通为何他要送这么贵重的贺礼,可他只见了母亲一面呀,他的喜欢难道就这样轻率?她拼命的回想着这大半年的事情,郑青云帮助自己追回绣品,他请母亲补着绣万里江山图,他给自己送生辰礼,这些事情都积在她脑子里边,好半日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秋华,你也不必惊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郑青云是个鳏夫,你母亲又和离了,若是两人有缘能在一起,那可是再好也不过的一桩事儿,你可别有想法。”见秋华瞪着眼睛在那里坐着,只是不说话,容大奶奶以为她有些想不开,不由得耐心劝导:“做女儿的总希望母亲过得好不是?”
秋华听着容大奶奶这般说,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站起身来走到母亲身边跪倒在地,抓住季书娘的手道:“母亲,秋华真心希望你能过得舒心,若是那郑老爷真的有意于母亲,母亲也觉得他合意,秋华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母亲的手好凉,秋华心里头想着,一滴热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落在了季书娘的手背上,随云苑的那些事情恍若还发生在昨日,而这一切却离自己很遥远。
季书娘抬起脸来朝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勉强的笑了笑:“你们这样说,我都几乎以为是真的了,只是我想你们应该想错了。我是一个和离了的妇人,他郑青云的家世条件,找什么样的人没有?怎么会看得上我?”
容大奶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间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听了这话,季书娘怔怔的坐在那里,握住秋华的手,望着园子外边的几株桂花树,米粒大的花朵攒在枝头,形成了大团大团耀眼的金黄,随着微风,不住有小小的花朵从枝头吹落,不住的旋转着身子掉在了地上。
“别说这些了,我们用饭罢!”夏华瞥眼瞧着松砚和李妈妈端着托盘从外边走了过来,推了推春华:“许久都没吃过王嫂的饭菜了,远远闻着都觉得香呢。”
热腾腾的饭菜让屋子里的话题开始发生了转变,大家都开始说起王嫂的饭菜来:“王嫂的手艺越发的好了。”
“可不是,我们锦绣园那个厨娘真该跟着王嫂来学学才是。”夏华鼓着嘴儿道:“最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菜做得实在不合口味,我都快吃不下饭了。”
春华喝了一碗汤,将碗放下,从金枝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朝这夏华笑了笑:“夏华,你可千万不能叫锦绣园的厨娘来跟王嫂学。”
“这又是为何?”夏华很不服气的反驳道:“本来就该虚心学习才会有进步,跟着王嫂学了,她的菜才能做得更好吃些。”
“若是她的饭菜美味可口,那你岂不是要多吃了?多吃了以后,那你……”春华笑着往夏华的脸和身上瞧了瞧:“现儿你已经有珠圆玉润的趋势了,若是再吃多些,我恐怕你嫁人都有难处了!”
容大奶奶听了春华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拿着竹箸便敲了春华一下:“说什么混话呢!你二妹妹才是人家抢着要的好媳妇儿,圆盘子脸,标准的福相!你呀,自己赶紧躲吃些,免得到时候嫁去镇国将军府会要被婆婆嫌弃太瘦了!”
听着大伯娘给自己撑腰,夏华很是得意,朝春华扮了个鬼脸,端起碗来又喝了一碗汤:“再给我添一碗!”
容二奶奶拉住她的手道:“可不能再喝了!你倒将大伯娘调侃你的话当真了不是?有福相很好,吃多了,太过福相你自己看得过眼?”
夏华耷拉下脑袋闷闷的应了一句,容二奶奶将饭碗推到她面前:“你用些饭罢!”
“厨娘……”秋华心里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随云苑里的杨妈妈,做得一手好饭菜,她准备将她收为己用,可是这收买人心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得到的,需得细水长流。现儿她有个计划,必须在短时间内将杨妈妈变成自己的心腹,这才能让她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做事。
若是想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收买杨妈妈的心,就必须能做成一件让她感激终身的事儿。秋华琢磨着杨妈妈对她说过的话,本来男人也是厨子,主家出事拿他顶缸,家里却了顶梁柱,儿子没钱结婚,只能把自己卖了把卖身银子给儿子娶媳妇。
“大伯娘,大伯父和官府的人有来往吗?”秋华抬起头来望着容大奶奶,眼中平静如水,可心里却在不住的翻腾。
“以前来往不是很多,可自从你祖父封了长宁侯以后,来往便多了不少。秋华,怎么了?怎么想到要去和官府打交道了?”容老爷现儿是长宁侯,世袭三代,推算起来,这容大爷便该是侯府世子,身份变了,水涨船高,与这江陵府和湖广总督府里的官员的交往自然也多了起来。
“大伯娘,那能不能帮我去求大伯父一件事儿?我新买来的那个厨娘杨妈妈,她丈夫被主家拿去顶缸坐牢去了,家里没了主心骨,连儿子娶亲都成了问题,所以她将自己卖了个死契,筹了银子去给儿子娶亲。”秋华摇了摇头:“我见她可怜,便想帮忙将她丈夫从牢里救出来,不知道可否能有办法?”
容大奶奶沉吟一声,挑了挑眉:“只要不是杀人,什么事儿都能有转圜的余地,只是肯定需要花钱罢了。”
“钱,我愿意出。”秋华斩钉截铁的回答,出点钱算什么,只要能替母亲报仇,这一切都值得。
“你肯定有了什么打算,是不是?”容大奶奶盯着秋华不放:“大伯娘知道你聪慧,可你做打算前最好和我们先商量下,毕竟多个人帮你想主意肯定会周到些。”
“可不是这样。”容二奶奶将手放在了秋华肩膀上,温热的感觉隔着秋衣传到了她的心里,让她的鼻子好一阵发酸。站起来朝两位伯娘行了一礼:“两位伯娘的教导,秋华谨记在心。”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用过午饭,大家陪着季书娘在园子里边走了走,秋高气爽,丹桂飘香,枫叶尽赤,小小的园子五色斑斓,看上去美不胜收,季书娘望了望陪在身侧的秋华,蓦然间发现女儿已经长到了自己的耳垂处,不由感慨:“秋华都快成大姑娘了!”
“可不是呢!”容大奶奶笑着望了秋华一眼:“这般冰雪聪明,也不知道谁又福气娶了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随云苑主院讨债
一个穿着葱花绿衫子的丫鬟从珍珑坊的后门走了过来,因为走得急,她的半截短裙在膝盖上不住的翻飞着,一双印子红的鞋面儿不住的从裤管下露了出来,映衬得格外鲜明。
容大奶奶瞧着那丫鬟越走越近,不由得惊诧道:“这不是飞红吗?刚刚见她还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她又去了哪里?”
旁边春华和夏华吃吃笑了起来:“还能去哪里?不是去前边看她的大牛哥了?”春华推了推秋华道:“秋华妹妹,你不如早些让飞红嫁了,免得两个人都不安生,巴不得时时刻刻能粘到一起去。”
容二奶奶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飞红出嫁,我少不得要给些银子添妆才是!”
正说着话,就见飞红已经走到面前,贴在在秋华耳边嘀嘀咕咕,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惊奇的看着这主仆俩,连连叹气:“看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事儿,连我们都要瞒着!”
秋华望着容大奶奶微微一笑:“大伯娘,你们先别着急,明日便等着看好戏罢!”方才郑青云托人带话过来,说他的一个手下伪装成卖粮食的商贾已经和容夫人接好头,卖价是多少也说得清清楚楚,秋华心里不住的盘算着明日该怎么样闹到祖父那边去。
月例银子被吞,买进粮食里的差价这都是她准备拿了向祖母挑战的把柄,经过在暗地里的观察,秋华敏锐的感到祖父已经很不喜祖母当家,这三年之期看来迟早要缩短,不如自己帮祖父一个忙,早些将他的心事了结,同时又能让大伯娘早日拿到那本账簿子,大伯娘主持中馈,无论如何对于自己来说,日子都会要好过一些。
回到随云苑,秋华便将院子里做久了的丫鬟婆子喊到了一处:“明日还请大家替我做一件事儿。”
丫鬟婆子们听着秋华说得客气,连忙应承着:“姑娘有什么话儿只管说便是,不用这样客气,这不是折煞我们嘛。”
秋华望着一群下人,微微一笑:“这几个月,你们的月例银子都被三少奶奶卡在手里,听说你们中有人向三少奶奶去讨要过,可都被她编些话打发了回来,大家做事也不是白做的,所以我打算请你们明日去主院向老爷讨月例。”
有胆小些的丫鬟犹犹豫豫的开口:“可是三少奶奶会不会对我们有怨恨?”
秋华扫了她一眼,慢悠悠道:“那你难道准备不拿银子继续做下去?”
那丫鬟想了想,怯怯的摇了摇头:“我家里还等着我拿银子回去呢。”
“可不是这样?大家已经有三个月没发月例了罢?若总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总归要讨回来才是。”秋华笑吟吟的看了一眼随云苑这些下人,大部分人都是至少做了四年以上的,她对这些下人的性格也很是了解,中间有几个人性子有些急躁,只要自己煽动几句,自然会真的闯去主院讨要月例的。
自从贾安柔将随云苑的月例扣下,秋华坚持着没有自己掏银子发给下人,她知道那些下人们只要发了银子便会满足,根本不会管那银子是谁发的。第一个月没有发放的时候,有人问过秋华月例的事,秋华直言在碧芳院三少奶奶手里边,那问话的人也就没了言语。
秋华见那些人都不敢开口去讨要,心里感叹她们实在胆小,于是硬下心肠来看她们能支撑多久。果然到了第二个断了月例,下人们便颇有怨言了,有胆子大的闯到了碧芳院里边问贾安柔要银子,却被她一口回绝了:“叫你们家主子过来要!一个个的这么来,想折腾死我不成?”
现在到第三个月了,瞧着随云苑的下人们干起活来也没有那么上心,秋华知道到了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了。银子嘛,自己一文钱也不会垫付,这月例是公中支出,哪有她掏私房来养着的道理?打赏是一回事,月例又是一回事,可不能弄混了。自己要做的是在后边添点柴,扇扇风,让下人们将这事儿捅到祖父那里去。
“你们先去主院找老爷,我和你们一起去讨要。”秋华意味深长的看了下人们一眼,绞动着手里的帕子,瞬间眼神忽然有些飘忽:“我也有三个月的月例没有到手呢。”
下人们见秋华小小的身子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有些微微的愁苦,耳边有两绺长发垂在胸前微微的颤抖,一双小手纤细,紧紧的抓住那块帕子,似乎有无数心事却说不出口来一般,不由得顿时生了怜悯之心:“没了母亲的孩子可真是命苦,拿捏在三少奶奶手里,连自己的月例都到不了手。”
清晨的随云苑一片宁静,墙角的木槿花正在盛放,绒绒的绿叶间一抹抹艳红扎着人的眼睛,那红色和绿色交织在一处,似乎有强烈的冲杀,直扑扑的撞入了秋华的眼帘。望着这绿肥红瘦的一角,一抹浅浅的笑意浮在秋华的嘴角:“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
带着飞红走到主院,容夫人刚刚起床不久,正由沈妈妈和秋风服侍着在梳洗。秋华站在主院的大堂门口没得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春华与夏华两人联袂而来,见着秋华站在那台阶上,笑嘻嘻的扑了上来:“就你会来讨好祖母不成?今日来这么早!我和夏华去随云苑,都说你已经过主院来了。”
秋华将春华的手拨到了一旁,笑着对她说道:“今日非比寻常,我自然要起得早些。”
“究竟是怎么回事?”春华和夏华都有些着急,眼睛瞪得圆圆的瞧着秋华:“快说给我们听听。”
秋华要脸摇头:“这怎么好说呢?你们看着便是了,到时候少不了还要你们替我给黄娘子告假才是,指不定我今日便不能去族学了。”
春华和夏华听秋华说得这般神秘,好奇心更盛,两人急得直跳脚,可秋华却依旧坚持不肯透露出来:“这事儿我现在就说了多无趣?你们慢慢看戏可不更好?”
三姐妹正在嬉笑打闹,却见沈妈妈从里边走了出来,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小姐二小姐四小姐,夫人已经出来了。”
容夫人端坐在主座上,看着三个孙女儿鱼贯而入,心里有些不欢喜,走在最前边的是大孙女春华,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运,竟然被指婚给镇国将军的长孙,她在自己的孙女里边,长相不是最出挑的,也不是最机灵的,可偏偏就选上了她。二孙女夏华见着外表乖巧,实际上和她那娘是一路货色,只是暗暗的让人吃亏。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秋华,容夫人干脆偏过了头去不看她,想想都让她气恼,卡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本想可以趁机收买人心,没想到这随云苑竟然水泼不进,每次派了过去磕牙的婆子连院门都进不了,那个新来守门的小丫头子飞烟着实可恨,总是隔着门笑嘻嘻的说:“我们家姑娘说了,她不在院子里的时候不能开门放了外人进来!”
小姐不在随云苑的时候不能放外人进来,未必等着小姐在院子里了再去当着她的面收买人心不成?去的婆子垂头丧气的回来向容夫人回报,直把容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拍着桌子将秋华咒骂了一顿,最后想到照顾嘉徵的月妈妈和秋草,心里一喜,借着要看孙子的由头让月妈妈和秋草抱着六少爷来主院。谁知月妈妈和秋草满口答应着,可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了,还不见传回来只言片语,直急得容夫人抓耳挠腮,可就是拿她们没得办法。
“祖母安好。”三姐妹朝容夫人行过礼便坐在了右首,春华缓缓开口道:“孙女们要去族学,便先走了,母亲就在后头,即刻就来给祖母请安。”
容夫人很不悦的哼了一声:“怎么比我起得还晚?”
夏华在旁边细声细气的回答道:“祖母,你这里若是准备了我母亲的早膳,她便会来得早些,现儿正在锦绣园用早膳呢。”
容夫人怒道:“她难道不会先向我请安再回去用早膳?分明便是借口!”正准备再说几句重话儿,这时容老爷从后边内室转了过来,见了几个孙女坐在前堂,显得很是高兴:“今日来得颇早。”
春华恭恭敬敬回答:“黄娘子今日要考我们女四书,所以想早些去族学温习下功课。”
容老爷听了摸了摸胡须,不住的点头:“勤奋用功是应当的。”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脸问秋华:“你们用过早膳没有?要不要在主院一起用膳?”
容夫人听了这话便觉得眼珠子突突的在跳,赶紧瓮声瓮气的截住了容老爷的话:“媳妇们体谅我,怕我准备早膳累着,都自在自己园子里用早膳,春华她们用得早些,所以先到了。”
春华见着祖母心疼得脸色都有些变化,故意笑嘻嘻的对容老爷道:“祖父,我近来总觉得饿,方才同着夏华在园子里走了一圈,肚子又空了!”
容老爷望着孙女慈祥的笑了笑:“你们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要多吃些才是!”转脸吩咐丫鬟去准备早膳,容夫人的脸立时拉长了,骨笃着一张嘴坐在那里只是不说话。
就听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并着贾安柔从外头走了进来,刚刚在座位上坐下来,又见几个丫鬟婆子从主院门口挤了进来,扑通跪倒在地,朝容夫人使劲磕头:“还请夫人给我们做主!”
☆、容夫人贪墨事发
容夫人低头一看,那几个丫鬟婆子全是随云苑的人,看着她们一脸的愤恨,容夫人心里有说不出的得意,肯定是这秋华哪里做得不好,让这些下人们一起来主院告状了。
“你们不要着急,站起来说话。”容夫人换了一副笑脸,仿佛十分的和蔼:“月妈妈,你且来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我们随云苑已经三个月没有发放月例了。”月妈妈站起身来,委委屈屈的看了容夫人一眼,这才吞吞吐吐的说了下去:“我们都是指望着这月例拿回家去养家糊口的,没有月例这怎么行?”
容夫人眼皮子跳了跳,沉着脸不说话,没想到这随云苑的丫鬟婆子竟是为这事儿来的,没想到这月妈妈真是胆子肥了,竟然敢领着下人们吵到主院大堂上来了。
这月例原本是她叮嘱了贾安柔不要发给随云苑的,当时两人商量定了,若是秋华跑去祖父那边诉苦,两人就推说这事儿太多,一时半刻给忘记了,赶紧补发便是。可后来秋华却再也没来问过,容夫人和贾安柔心想着这秋华大约是随了她娘的性子,外边看起来精干,其实内里还是怯弱。
想了想这些年秋华的言行举止,容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安柔,你只管安心拿着银子便是,自己用也好,给嘉文留着也行。你瞧瞧秋华,可找过她祖父说过什么事儿没有?还不是外边装得厉害些?真遇着什么事情,却成了闷嘴的葫芦了!我估摸着那秋华肯定是自己掏钱在发月例呢,你不是说她珍珑坊生意好吗,哪里还在乎这点小钱!”
两人商量了一阵,觉得以后随云苑这月例银子便可以安安稳稳的收到自己荷包里去,十分的得意,过了三个月都不见秋华有动静,两人更是心安,慢慢的将这月例的事情都忘记了,没想着今日随云苑的下人们却突然发难了。这件事情若是追起源头来,那还不是会扯到自己身上?想到此处,容夫人只是闭嘴不语,干脆装聋作哑。
“随云苑月例三个月没有发放?”容老爷听了大吃一惊,转向容夫人问道:“这月例不是每月初一就按时发放的吗?”
秋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容老爷行了一礼,缓声道:“祖父,六月份的月例没发放的时候我便去问过,我们随云苑的月例都由三少奶奶代领了。三少奶奶一片好意,觉得秋华大手大脚,想要帮着秋华保管这月例银子,秋华的倒也罢了,可下人们的总该发给她们,她们不比秋华,家里还等着她们的月例银子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