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娘眼前一黑,这绣品可是她花了半年的功夫才绣好,现儿只有最下边还要补上几针便能完工了,若是给他拿了去,又如何能向那订货的客商交差?想到此处她挺身护住那绣布,眼中似乎能冒出火来:“容钟毓,你真是不要脸!”
“贱妇,竟然敢骂我!”容三爷心里肝火大盛,伸出手便将季书娘推在了墙上,李妈妈赶紧过来掰开他的手,容三爷也不管她们主仆两人,伸出手来就从绣架上将那幅万里江山图取了下来,卷成一个小卷便带着往外边走了去。
季书娘奋力扑了过去,又被容三爷一把推开,头撞到了绣架的一角,立时便冒出血来。容三爷见着事情不妙,赶紧拿了那幅绣品便溜了出去,在门口撞上了由松砚带着的容大奶奶,他头一低,飞快的脚底抹油般跑了。
“奶奶!”松砚有几分着急,赶紧跑了进去,容大奶奶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松砚走了进去,心里想着该好好安慰着季书娘才是。可一群人来到绣房,却见季书娘已经晕倒在地上,李妈妈扶着她,眼泪珠子正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大少奶奶,你可来了!”李妈妈见着容大奶奶出现在眼前,总算宽心了几分,抹着眼泪和松砚一起将季书娘扶了起来。
容大奶奶见着季书娘额头上的血,也慌了手脚,一迭声喊金枝去扶着季书娘,吩咐松砚去找止血的药和干净帕子过来,众人手忙脚乱的弄了一阵,总算是将季书娘额头上的血止住了。季书娘悠悠醒转过来,转头看了看那空空的绣架,悲从心来,眼泪不住的往下掉,怎么样也止不住。
松砚顺着季书娘的目光往绣架上看了过去,不由得变了颜色,拔腿便想往外边跑,季书娘喊住她,摇了摇头:“没用的,已经追不上了,谁知道他拿着绣品去了哪里?”
容大奶奶见随云苑主仆三人都是面如死灰,不由得有些奇怪:“三弟他拿走了什么?”
“奶奶花了大半年功夫才绣好了一幅屏风,那是有人在珍珑坊定下的,眼看着交货的时候要到了,可偏偏却被三爷过来抢了去!”松砚摇头叹气跺着脚儿,眼泪也跟着簌簌的落了下来:“都怪我,不该这时候去喊大少奶奶的,怎么样也得在绣房里守着奶奶!”
季书娘含着泪摇了摇头:“松砚,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命苦!”
一想着方才容三爷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季书娘便觉心里难受得紧,咳嗽了几声,嘴角竟流出了一丝血来。容大奶奶见着这情形,心里也难受,赶紧打发金枝去外边回春堂请钟大夫过来,转身安慰季书娘道:“书娘,你且放宽心,我无论如何也会去替你将这绣品追回来的,你先好好将养着身子。”
李妈妈望着季书娘面色如纸,在一旁拍着手儿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命苦的奶奶,好不容易过上了舒心日子,却经不得三爷这般来吵扰,若再是这般闹下去,定会活活被他折磨死了去呢!”
容大奶奶见床上的季书娘双目微闭,额头上掩着一块帕子,汗水和血水交织着爬在额头上边,一张脸已经瘦得如刀削过般,只有一巴掌宽窄,心里也无限凄凉,坐在床边握住季书娘的手,一肚子的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秋华无奈急救火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周末,三更送上,祝菇凉们周末快乐!这是今日第二更!
钟大夫过来给季书娘把了下脉,神色凝重,朝容大奶奶摇了摇头。容大奶奶瞥眼看了看已经沉沉睡去了的季书娘,轻轻走出了屋子,钟大夫也跟着走了出来。
“贵府三少奶奶额头上的伤倒是不严重,只是……”钟大夫叹了一口气:“我原先就说过,切忌不能郁积于心,否则忧思成疾就难治了。”望了望低头跟着走出来的松砚,钟大夫有些生气:“不是交代过你吗?为何还让三少奶奶病着?她痰中带血,是劳心劳力而致。劳心我倒还能想得通,实在想不通的是你们江陵容家,还有什么要她去劳力的!”
松砚红着眼圈儿道:“三少奶奶这半年都在绣一幅屏风,是珍珑坊接下的单子,那万里江山图卷轴浩大,奶奶这半年都在绣这个了,方才三爷过来……”松砚擦了下眼睛:“那绣品被三爷抢走了!可是那位郑老爷已经放了一千两的定金,若是到时候没有东西交货,那可如何是好?”
钟大夫听了也是叹气,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松砚道:“你可知道这郑老爷究竟是谁?若是知道便先去找他说说清楚,退了定金,也就损失那些钱罢了。”
松砚听了呆了呆,哪里只是损失了钱财,三少奶奶这半年功夫都花在这上边呢!一想到三少奶奶每日熬夜差不多要到戌时去,松砚心里就格外难受:“我们奶奶这么辛苦,怎么也不能这般便宜了三爷。”
钟大夫想了想,蹙着眉头道:“我倒认识一个姓郑的老爷,他极好风雅,喜欢画些画儿写些字,只是因为出身商家,拘着家世未能下场科考。可照我看来,他却比那些读书的秀才有学问得多!去年他在城外买了个庄子建了个园子,想来会买些绣品回去装点的,若是他交的定金,我可以替你和他去说声,你们从容着将那绣品找回来便是。”
容大奶奶在一旁听了连连点头:“这便有劳钟大夫了,你去那位郑老爷家里替书娘问问,若真是他,请他放宽几天期限,别让我弟妹太过担忧,这病便更是好不了。”
钟大夫赶紧谦让:“哪里值得大少奶奶说劳烦,老朽开了方子便去找郑老爷。”
几人正说着,就听脚步声仓促,转脸一看,秋华带着飞红站在了内院门口,见着钟大夫站在那里,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来急急忙忙问道:“钟大夫,我娘无大碍罢?”
钟大夫见着秋华一脸的期盼,不好直言相告,只是安慰了几句,说了些静心休养不久便会痊愈之类的话,秋华极认真的听着,见钟大夫说得轻松,总算是把一颗心放了下来,奔进了屋子去看季书娘了。
钟大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秋华的背影,同情的摇了摇头:“可真是一个早慧的小姐,年纪小小便要操心这么多事情!”
容大奶奶应和道:“可不是呢,才j□j岁大的人,却做了十八岁还做不了的事儿!”朝里边瞥了一眼,她扶了金枝的手急急走了进去,松砚领着钟大夫去开方子不提。
秋华默默无语的坐在床头,手紧紧的捏了一个拳头,真恨不能将自己那不想承认的父亲捶上几拳,见容大奶奶走进来,她赶紧站了起来:“大伯娘,你坐。”
“秋华,这绣品被抢走了,你该怎么样应对?”容大奶奶慢悠悠的坐了下来,想要看看秋华能有什么样的见地,毕竟两千两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对方付了定金,到时候拿不出交货的成品还要赔付呢。
“大伯娘,我方才已经想过了。”秋华掠了下头发,陪着坐在了容大奶奶身边:“第一便是要去摸清楚父亲准备如何出手,他现在没有了绣坊,自然要单独去联络卖家,这绣品价值不菲,不是舍得花钱的大户人家定然不会要,所以现在该派人去江陵城那些有钱又出手大方的人家里去问问。”
一面说着打算一面想到了自己的祖母,秋华有些感叹,家里凡是值钱些的,大抵都是祖父添置的,若是那些大户人家有祖母这样当家的夫人,恐怕这绣品开价一千两银子他们也不会要罢。
“嗯,说得确实不错。”容大奶奶点了点头:“咱们总得找到这绣品落到谁家里边去了,就是花银子将它买回来也不能失信于人。”她朝金枝招了招手:“你速速去金玉坊那边找大爷,让他派人去打探下三爷去了哪里。”
“然后我必须找到郑老爷和他说清楚下,麻烦他稍微等上几日,我总会将这万里江山图送到他府上的。”秋华怅然的望了一眼容大奶奶,一口珍珠般的牙齿咬着嘴唇咬得紧紧的:“真不知道这事儿他怎么能做得出来!”
此时松砚送了钟大夫出来,走进来刚刚好听到这话,心中一酸,朝秋华行了一礼:“姑娘,都是我们不好,若不是奶奶叮嘱着我们要瞒你,恐怕三爷也不会得寸进尺。”
容大奶奶和秋华听着这似乎话里有话,都齐刷刷的望向了松砚,松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圈,终于滚落了下来,从梳妆台上抱起那匣子走过来,默默的放在桌子上边:“大少奶奶,姑娘,你们看看便知道了。”
秋华伸手将那一格格抽屉拉开,发现抽屉里边空空如也,只有几根单簪躺在那里,显得格外寒酸。她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气得全身都有些发抖:“是不是被他拿走了?”
松砚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是三爷拿走了,奶奶担心你会替她操心,叫我们不要告诉姑娘你,可这一来,三爷便越发来拿得勤密了。”
秋华望了望躺在床上的母亲,双眉蹙到了一处,母亲虽然是为自己着想,可她却没有想到这样肯定会助长了父亲的气焰,所以一次比一次要更大胆些。她脑子里边飞快的想着各种主意,忽然灵光一闪,她回过头来看了看容大奶奶,低声而坚定的说:“大伯娘,我非要让父亲得个教训才是。”
容大奶奶叹了一口气道:“即算是他得了教训又如何?他拿你母亲的银子去花,没有谁会说他不对,这说来说去只能是怨你母亲的命不好,偏偏遇到了这种混世魔王。”见秋华呆呆的站在那里,一脸的不服气,容大奶奶伸手将她牵到身边:“虽说家世很重要,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嫁个好丈夫,若是嫁得不好,一辈子都会吃苦。”
“和离呢?”秋华咬着嘴唇道:“离开了他,娘便不要受气了。”
父亲实在可恶,母亲再在容家呆着,恐怕只有等死的份儿,秋华心里好似堵了一块大石头,异常压抑,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不能出气一般。
“可若是你母亲提出和离来,那她只能单身一人离开容家,你可是她唯一的牵挂,所以她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容家的。”容大奶奶凄然一笑,望着季书娘那苍白的脸蛋:“早些年我便劝过她和离,可她一直没有考虑过,她是为了你才留在容家受苦的。”
秋华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投入容大奶奶的怀抱,呜呜咽咽的在她肩头扭了一阵:“大伯娘,我也不想和娘分开,可为了让娘活得舒心些,我宁愿她和离出府,秋华自己能照顾自己,娘根本不用这样为我操心。”
容大奶奶轻轻拍着秋华的后背,低声在她耳边道:“咱们都想你母亲过得快活,想来想去和离才是最好的出路。与其在这里熬日子过,不如放手出去——你瞧那李姨娘便走得痛快,临走还要膈应下你爹呢!我以后慢慢开解你母亲,等时机恰当便劝她和离罢。”
“多谢大伯娘了。”秋华抹了把眼泪站直了身子,见容大奶奶肩膀上被她的眼泪染湿了一大块,墨绿色的锦缎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印记,不由得有些羞怯,拿着帕子擦了几下,那印记反而又大了些。容大奶奶见秋华一副窘迫的模样,站起来笑着安慰她道:“不打紧,我先带你出园子,你得赶紧去找那郑老爷说说看,指不定你父亲还会拿着绣品去找他呢。”
秋华听了也觉得有理,赶紧跟着容大奶奶便往外走,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去和那郑老爷说这事儿。容大奶奶叫人套了车,带着秋华先去了珍珑坊问了下阮大牛那郑老爷的住址,然后又奔去了城东。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容大奶奶见马车停了下来,撩起帘子往外边望了望,马车停在一围墙旁边,从外边看这郑家该是富贵之家,毕竟在城东能买这么大的一座宅子,也要颇有些财力。秋华望了望门上黑底金字的一块牌匾,摇了摇头道:“大伯娘,我先和那郑老爷去交涉下,若是不行再托大伯娘出面。”
容大奶奶望着秋华微微一笑,这侄女可真是有主见,既聪慧又独立,只不过这也是被她爹给逼出来的,一想到自己的春华,到现在还是牙尖嘴利沉不住气,都是被自己和夫君给惯出来的。容大奶奶隔着纱帘见秋华带着飞红往那门边走去,虽然身子小小,可脊背却挺得笔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强,心里暗自点头。
回家该要好好教教春华如何应对这大宅子里的事情,免得到了镇国将军府被人欺负,容大奶奶靠在马车壁上,闭着眼睛慢慢思量起来,该从什么方面入手。


☆、郑青云仗义相助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日第三更!今日的三更已全部修文送上,祝菇凉们周末快乐!
郑府的门房见着一位小小姐带着丫鬟走到门边上来,颇有些奇怪,打量了秋华几眼,见她穿着不俗,头上的簪子一看便知是珍贵物事,赶紧笑着作揖问:“敢问小姐找谁?”
秋华站在那里不言不语,飞红走上前去将一个小银锞子塞到她手里:“我家小姐姓容,找你们家老爷,有要紧的事儿,烦请喊个管事婆子带进去下。”
门房听着说姓容,心里不免一愣,马上想到了江陵容家,摸着手心里那个银锞子,一脸笑容道:“容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喊婆子带你进去。”探头朝里边望了望,见一个婆子正从那边小径向外走,赶紧招呼了过来,让她带着秋华和飞红进去。
一路上见着小径曲折,绿树掩映着青灰的砖石房屋,倒也别有一番风情,秋华跟着那婆子走在路上,一边看着两旁的风景,不住的点头,心道这位郑老爷看起来也是一位风雅之士,难怪他愿意花两千两银子买珍珑坊的绣品。
来到正厅,郑老爷正好在待客,听婆子在门口说有位姓容的小姐来拜见,不由一愣,望了望坐在一旁的钟大夫道:“这是不是你方才提到的容府里边的小姐?”
钟大夫点了点头,摸着胡须道:“我估计着是,女姊妹里边她排行第四,你唤她容四小姐便是。”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两个人从外边走了进来,郑老爷抬眼看了看,走在前边那位小姐看起来年纪不过j□j岁,梳了个丫髻,露出了高高的额头,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就像一对黑色宝珠般。
“郑老爷,我是珍珑坊的东家,今日冒昧来拜访你,是想来谈一件重要的事情。”秋华站在那里打量了郑老爷几眼,见他和自己想象里那大腹便便的商贾形象完全不一样,约莫三十多岁,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有些清瘦,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完全不是满身铜臭的模样。
郑老爷听着秋华说话,不禁也有几分惊奇,这容四小姐是人精不成,小小年纪便一副老练的口吻,若是不见她本人,单听着这话里的镇定,还以为是在外边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呢。他赶紧吩咐下人给秋华看座奉茶,朝秋华笑了笑:“容四小姐想说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秋华望着坐在对面的钟大夫,心里也明白了原因,端起茶盏吹了一口气道:“我今日所来,一是想请郑老爷宽限几日,二来更想让郑老爷帮秋华一个忙。”
郑老爷有几分惊讶:“容四小姐请说,若是郑某能帮上忙,定然会出手相助。”
“我相信钟大夫已经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郑老爷。”秋华声音有几分微微的激动,她本来只是想请郑老爷宽限几日,可现儿见着郑老爷似乎是个仁义人,就想远走一步,想请郑老爷诱惑父亲入彀,将那绣品自己乖乖的送到正主儿手上。
“我母亲辛苦了半年,这才将那万里江山绣好,可却不想被我父亲抢走。”秋华从茶盏盖子下边偷眼望了望郑老爷,见他面上有几分同情之色,于是顺顺当当的接着说了下去:“我听说郑老爷仁心宅厚,非常仗义,所以斗胆想请郑老爷帮忙,放出风声说想购一幅好绣品,等我父亲带着那万里江山图到府上来时,便通知我过来和他对质。”
郑老爷望着秋华,这容四小姐可真会说话,先将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又高高的给他戴了一顶帽子,最后才将她的目的提出来,不仅要将这绣品追回来,而且还要坍了她父亲的台,真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这江陵容家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个人,连自己妻子的东西都要抢夺,郑老爷暗自摇了摇头,少年结发,夫妻俩互相扶持彼此敬重,难道不该是极力疼爱着?从钟大夫的说词来看,那位容家三少奶奶乃是一位兰质蕙心的女子,娶妻如此,自然该是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着,哪里如此去作践她!真没想到世间百态,男儿薄幸处处可见,便连名满大周的江陵容家也未能幸免。
“我便答应了你。”郑老爷点了点头,见两簇火苗儿似乎在秋华的眼里燃起,她笑盈盈的站了起来朝郑老爷行了一礼:“如此我便先谢过郑老爷,等绣品追回以后还会再来感谢。”
望着秋华远去的身影,郑老爷不禁击节赞叹:“这容四小姐可真真不错!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稳,又有胸襟,长大以后还不知有如何造化呢!”
钟大夫也微微点头道:“她这是传承了她母亲的冰雪聪明,她母亲也是聪慧女子,只可惜嫁错了人,一颗珍珠被磨得没了光彩!我去给她看诊的时候,见着墙上挂着她的字画,不会比你这正厅里挂着的要差,见了就让人爱!”
郑老爷不由回想到上次去珍珑坊看绣品时,店伙计递给他的一本画册,那里边的画真是栩栩如生,充满了灵秀之气,莫非便是那位三少奶奶亲自画的?这可真是红颜薄命,一位才女落到了这样的地步!他猛的站了起来连声喊了长随过来,吩咐他赶紧放出风去,郑家要搬新园子,需要采购一些绣品。
容三爷拿着万里江山图冲出容府以后先去了胭脂铺子,将那绣品藏好以后才走到前边去,见着来买胭脂的小媳妇有几分姿色,调笑了几句,让伙计少收了她几钱银子。那小媳妇儿搔首弄姿的向他递了个眼波儿,这才拿着包好的胭脂水粉,扭着腰肢儿走开了去。
容三爷往前边的一把躺椅里倒了下去,摇了摇那竹椅,手不住的在竹皮上边拍打,这绣品抢到了手,该卖到哪里去,这还是一个问题。当铺里边恐怕不会收这样的半成品,都还没有配齐屏风架子呢——他突然间有些懊悔自己出手早了些,怎么着也得让这绣品配好了檀木架子再去卖,这样便更值钱些。
眼睛转了转,想到了城北的绣坊,低价将绣品卖给他们,总比卖去当铺做死当要好,想到此处,容三爷心中不免得意了几分,这贱妇辛辛苦苦绣了这屏风,还不是便宜了自己?想来她也会被气得起不了床。“总要磨得她自己不堪忍受提出和离来才是。”容三爷心里掂量着,若是要休了季书娘,自己怎么也找不出理由来,再说父亲定然不会肯,唯一的法子只能迫使她自己提出和离。
在铺子里头歇息了一会喘匀了气,容三爷便拿着那绣品朝城北的绣坊走了去,才到那条街道口子边上,就见有不少人聚在一处议论着什么。容三爷是个喜欢看热闹的,赶紧大步走到那人堆旁边,竖起耳朵来听着里边的声音。
“你们家老爷打算要什么样儿的绣品?大约尺寸是什么?”有人询问着郑老爷派出来的长随道:“说了尺寸,我们也好送绣品样子给他去看!”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着:“这郑青云郑老爷可是大方,若是给他看中了,还不知道能赚多少银子呢,赶紧回绣坊整理下,看看有哪些符合要求的。”
“我们家老爷打算下个月搬到新起的园子里边去,绣品倒也订了不少,只是少了大堂上的一幅屏风,你们都是绣坊的老板,那屏风的尺寸自然该是知道的。”他转眼望了望围在他身边的一圈人,心里想着老爷交代的话,又添上了一句:“老爷说了,只要有绣品被他看上,开出的价格保准让你们满意!还望各位老板替我们老爷传传这个消息,即便不是老板绣坊里的,只要是老板牵了线,这中人费绝不会少了去!”
容三爷胳膊下边夹着那绣品,心里噗噗的乱跳,伸出手握紧了那个画卷,如同握了几千两银子一般,生怕被人抢走。郑青云?他脑袋里马上想到了城东郑家,那可是江陵城知名的商贾,他们家把江陵和附近州县的粮米把持了一半还要余,江陵城提起开兴丰粮肆的郑家,谁人不知?
瞥了一眼还在围着那长随问东问西的人群,容三爷悄悄的退了出来,拿着绣品出了那条街,喊了一辆马车便往城东郑家去。到了郑府门口,就见有几个人手里拿着白色的绣布站在门口正和门房说着话,容三爷心里一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手给了车夫几文大钱拔腿便往门口冲,车夫却一把将他扯住,直说他给的车资太少,无奈之下又补了几文钱,这才气喘吁吁的赶到门房那里请他去通报。
眼睛望向里边,见那几个人已经沿着小径往前走,懊悔不迭,自己该还要来得更早些,万一那郑青云看上了别人的,自己可就白来了。
门房倒也客气,大约是见容三爷穿着还算光鲜,问了句是给老爷送绣品的,赶紧帮他寻了个婆子来将他送了进去。
容三爷跟着那婆子走到正厅,就见里边放着一个绣架,不少人围拢在那里指指点点,口里不住的夸赞着那幅绣品精美,眼睛却直往一个人身上睃了过去。容三爷一看那人却是自己认得的郑青云,只因他父亲前年亡故,所以大家对他的称呼便从郑大爷跳级到了郑老爷,其实年纪也就和自己大哥差不多。
“郑爷!”容三爷实在不想喊出老爷两个字来,于是减去了一个字,这样感觉似乎更好一些,他与郑青云便成了同一辈分。
“哟,这不是容家三爷?你今日所来何事?”见到容三爷朝自己走了过来,郑青云心里暗自惊诧,这容三爷得消息也真快,原本估计着还得大半日才能见着他,没想到派出几个长随去外边散步消息不到一个多时辰,他便得了信儿。
“听说郑兄准备乔迁,小弟特地来贺喜。”容三爷看了一眼站在绣架旁的人群,摸了摸胳肢窝下边夹着的那幅绣品,心中有些犹豫,此时拿出绣品出来,恐怕会被人耻笑,江陵容家的三爷也要来卖绣品,就和那市井之徒有何差异?他只能找个借口,等着郑青云将这群人打发走方才好说。
“哪里敢劳驾容三爷来给我道贺?还不快些奉茶?”郑青云朝旁边的长随点了下头,那人会意,低头快步走出了正厅,大步向郑府外边走了去


☆、容三爷无功而返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菇凉们每章都按了小爪印,看到留言好幸福,好感动!而且因为菇凉们的留言,积分昨天涨了40多W分啊,开心死了!所以周日继续三更放送,这是周日第一更!
菇凉们都讨厌容三,我也一样,可按照古代那男尊女卑的思想,容三所作所为只是会让人看不起,却不能做出赶出容府的依据,但是容三会没好下场的,秋华先将母亲保护好,然后才会和他算账的,请看文的菇凉放心,不会放过这个渣渣的!
秋华第二次来到郑府时,那门房已经识得了她,惊诧的看了她一眼,不说多话,躬身请她进去,秋华朝他微微一笑,带着飞红便径直走去了正厅。
厅里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郑青云正陪着容三爷在喝茶,绣架上边放着一幅绣品,远远的看过去,秋华便能辨认能出那正是母亲绣的万里江山图。
“郑老爷,我是向你来赔罪的。”秋华假装没有看见容三爷,走进去向郑青云行了一礼:“你在我们珍珑坊里边定下的万里江山图恐怕不能按时交货了。”
郑青云呵呵一笑,见了秋华这举动,心里只道这容四小姐好机灵,他指着那绣架道:“容四小姐言重了,哪又值得你来赔罪?更何况令尊已经将这绣品替我送了过来,这不好好的就在那里摆着吗?”
秋华抬眼望了郑青云一眼,心中很是诧异,这郑老爷说的话儿可真让人费解,自己原只要他诱惑父亲将绣品送过来,自己再和父亲对质的,没想到他这一句话便将她的话给包圆儿说完了。可他又为何要帮着自己呢?可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将这绣品找了回来,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她走到绣架旁边看了看,果然是万里江山图,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旁边容三爷听着两人说话,有些着急,这分明是他拿来卖钱的,怎么就便说成了替珍珑坊送货上门了?他赶紧站了起来走到绣架旁边伸手便将秋华扒拉到一边,指着那幅绣品对郑青云道:“郑爷,方才你说什么呢?我可是听你府上的仆人说要收购一幅屏风,这才拿了绣品过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替珍珑坊送货了?”
郑青云见容三爷将自己的女儿推到一旁,没有半点犹豫,心里也是气愤这人真是无耻,就连自己的女儿也能下得了这手。他从主座站了起来走到容三爷身边道:“可这绣品乃是我数月前在珍珑坊已经订下的万里江山图,青云也知道珍珑坊是贵夫人所办,难道三爷不是替她送货过来 ?”
说罢拈起了绣布上的一根线,上边还明晃晃的挂了一根针:“三爷也太性急了,这绣品都还没有完工,就这样拿过来了。”
容三爷站在绣架面前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秋华此时也站稳了身子走到了绣架旁边,一双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容三爷道:“父亲,秋华知道你体恤母亲辛苦,所以亲自将绣品送到了郑府,可这绣品还未完工呢,你送得早了些。”
秋华这话说得极为婉转,在外人听起来,似乎是诚心诚意在感谢父亲,可站在这绣架旁的父女两人皆是心中有数。容三爷怒目而视看了秋华好半日,又转眼望了望郑青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帮秋华说话,他朝郑青云拱了拱手道:“我本也是受拙荆所托来送下绣品而已,既然郑爷认清了是这幅,那我便告辞了。”
郑青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情的望了一眼秋华:“你父亲……”
秋华的小脸绷紧,低声道:“我只愿母亲平安喜乐。”
郑青云的眼睛转向了那幅绣品,崇山峻岭叠叠,下边有白练般的大江,惊涛拍岸,果然是一幅上乘之作,只是在左下角还有一处小小的留白,恐怕是那位三少夫人还没有绣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