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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红将药汁倒了出来,把药碗放到一旁,准备让药汁凉了以后便端进去给季书娘喝,这时就听着外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伸出拳头咚咚咚的在敲随云苑的大门,飞红应了一声跑过去开门,就见外边站着一个不相识的妈妈,胳肢窝里挟着高祥,高祥的脸上有着泥印子,身上的衣裳也被撕破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高少爷,你这是怎么了?”飞红惊讶的叫了起来,将那妈妈让了进来,顺手将高祥接了过来。今日高祥替秋华去珍珑坊看帐,怎么就这样一副模样回来了。
“我是大牛他娘。”那妈妈转头看了看随云苑的前院,只觉得这容家也不过如此,这前院也看不出什么豪奢来,栽的花草树木都是极寻常的。见着屋檐下站着的秋华,一双眼睛里目光清澄,丝毫没有见着高祥的狼狈而惊慌,心里不由有些好奇,这小姑娘是容家的小姐不成,这份沉着可真是大家气度了。
“那我该喊阮妈妈了?”秋华从屋檐下走到前院,抬头看了看高祥,脸上有一丝歉意:“是我连累你了,若你不帮我去看帐,你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上次珍珑坊开业时看见得那个老鼠胡子的人来,他一直跟着他们的马车走,该是高夫人派来盯着他的?也怪自己大意了,看着大半年都没出什么事儿,只觉得可能是自己疑心太重,没想到对手竟然这样沉得住气,今日终于找了个机会出手了。
高祥以往去帮秋华看帐的时候都是阮大牛将他送回容家的,今日因为铺子里边人多,阮大牛分不开身来,正好碰着他母亲在,便叫他母亲送高祥回容家。刚出了胡同没多远还没到东大街,马车就被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拦住了,一个混混躺在地上,直嚷着容家的马车撞了他,要讹些银子。阮妈妈素来是个眼中揉不进砂子的人,听着那帮混混如此无赖,跳下车去便和他们去争执,高祥在车子里边听得愤怒,也爬下车想去帮腔。谁知他的脚刚刚落地,旁边便斜里伸出了一双手来抱住他便往人群里跑,高祥才大叫了一声,那人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幸得阮妈妈耳力好,听着高祥的声音,转脸便见着有人想将高祥抢走,一个箭步飞了过来,那人还没看得清楚,眼前一花,就觉得手里一空,抢到的高祥已经被阮妈妈夺了过去。阮妈妈冷冷一笑:“没想到还来声东击西这招?”
那几个混混见计谋被识破,索性也不再装模作样,几个人捋起袖子向阮妈妈逼近,容家的那个马车夫站在一旁只是跳脚,可瞧着他们那凶悍的模样,也不敢过来,只能东张西望想看看能不能有相识人在旁边经过来帮忙。
阮妈妈瞧着那三四个人围了过来,冷冷一笑:“你们是要来找死吗?”
几个混混一愣,打量了下穿着蓝色棉布衣裳的阮妈妈,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妇人说得一口好大话!将你手里那孩子交给我们便没你的事情,要不是别怪爷们不客气,拳脚可是不认得人的!”
高祥说到此处时,抬眼看了看阮妈妈,眼睛里边露出敬佩的神色来:“那几个人根本不是阮妈妈的对手,我都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情,他们四个就瘫在地上不动了。”
秋华眼前一亮望向了阮妈妈:“原来阮妈妈身手如此好,那些人是自不量力了。”转眼看了看高祥,见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撕破了,赶紧让飞红带着他去换衣裳,望着高祥的背影,她有些担忧的说:“高祥该在我们家呆不了多久,祖父知道了这码事儿肯定会把他送回高家的,出了什么事情容家可担当不起。”
阮妈妈见着秋华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不由得暗自摇头,别人家这么的孩子真是玩得开心自在的时候,现在见着这位姑娘,脸上没有一丝快活的神色,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好当呢。她朝秋华微微点了下头:“既然高少爷已经安全送回来了,那我便回家了。”
秋华赶紧喊住了她:“阮妈妈,你且莫着急走,我还没给你赏钱呢。”
阮妈妈摇了摇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算得了什么,我们家大牛回家都在夸秋华小姐好,对人和气,每个月给的银子也多,若不是遇到你,我们娘俩哪有今日这般好过的日子?所以秋华小姐还是别客气了。”一边说着,一手拉开了随云苑的大门,大步朝外边走了出去。
秋华追到门口,就见阮妈妈的灰蓝色衫子已经去得远了,再也喊她不回,只能啧啧感叹这阮妈妈真是仁义。刚准备回来,就见那边有两个丫鬟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口里还在说着什么话,脸上喜气洋洋的。秋华见着认得一个是祖母的贴身丫鬟,今日不知怎么走到这边来了,那两人走近看见秋华倚门站在那里,嘻嘻一笑:“四小姐,快些去告诉你、三少奶奶,叫她别伤心,你又要添弟弟了。”
秋华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着其中有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碧芳院那边,这才想明白大概是贾姨娘又有了身子,心里一阵苦涩。起先母亲怀着弟弟的时候祖母对随云苑便格外照顾着,那群喜欢看人眼色的丫鬟婆子马上见风使舵,巴巴的赶到随云苑来巴结,有事没事的都会往随云苑来溜上走一走,现在大约是听着贾姨娘有了身子便往那边奉承去了。
虽然不必与这些人计较,可看着她们那种踩高捧低的神色便格外不舒服,秋华只是静静的瞥了她们一眼,转身便走进了院子,随手将门关上,眼泪不由得滴滴落了下来。飞红刚帮高祥换了衣裳出来,见秋华背靠着院子门在流泪,吃了一惊,跑过来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秋华抹了一眼泪水,平静的摇了摇头,她不能示弱,现在母亲病成这样子了,随云苑的主心骨可就是她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这重担挑起来。珍珑坊那边得想办法将生意做好才是,这个世道没有银子不好办事,除了随云苑里的自己人,丫鬟婆子都支使不动呢。
容家园子里边存不住话儿,丫鬟婆子们没事便聚在一起闲磕牙,所以不多时容家便传遍了贾姨娘有孕的消息,大家都传着说老爷和夫人得了这个信儿很是欢喜,若是生个少爷,恐怕贾姨娘身份便会不同了。
容夫人捻着佛珠在菩萨面前添了一炷香:“菩萨,你可得保佑我们家老三有后啊,不能让他绝了香火。”容老爷心里也稍微宽敞了些,虽然他有时对容三爷甚是严厉,可终究是他的儿子,心底里边还是想着他过得好。老三成亲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可出生不久就走了,这让容老爷一直放不下心,他也害怕老三断了香火,现在知道贾姨娘又有了身子,不由得对这一胎也抱着极大的希望了。
“老爷,赶车的容大福想见你。”外边匆匆走来了个管事娘子,脸上有几分焦急的神色:“他说有了不得的大事要向老爷禀报呢。”
容大福?他能有什么事情?可既然他说有了不得的大事,那便听他说说,毕竟听一个下人说话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防微杜渐是有必要的。管事娘子见容老爷点头,赶紧转身去将容大福带了进来。
“老爷,今日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容大福走了进来,见着满屋子亮光光的家具能照得见自己的身影,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才凑了过来将高祥被人拦截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容老爷大吃了一惊:“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老爷,小的不敢撒谎,为着高少爷和咱们容家着想,可不能再让高少爷住在咱们府里了,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拿什么去赔高家?”容大福说得极是诚恳,一脸憨实:“这也是小的自己胡乱想的,还是请老爷拿主意罢。”
容老爷叫人拿了一两银子给容大福做奖赏:“大福,你细心得好,这银子拿去打酒喝。”
容大福脸色发红,接过那银子,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后边,朝容老爷道过谢,转身跟着管事娘子走出了屋子。容老爷皱着眉头想了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消说这便是那高夫人的手笔,高祥在容家真是住不得了。”
☆、第46章 随云苑高祥夜别
桂花的甜香弥漫在容家的园子里边,走在青石小径上,到处都能见着铺在地上米粒大的花朵。八月的夜色甚是朦胧,一层淡淡的暮霭浮起在园子里边,杂着那馥郁的香味,似乎要钻到人的心里去一般。
淑华由秋芝陪着站在随云苑的外边,手里拿着一个小荷包儿,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听着里边传出来的声响,有些犹豫不决。秋芝轻轻替她拂去头上几颗细碎的桂花,有些着急的催促她:“姑娘,上去敲门罢,姨娘不是叮嘱了的,高少爷明日便要走了,你多少也得给他留点东西做个念想。”
“祥哥哥怎么就要走了呢?”淑华抬起头,眼睛里边有盈盈泪光,本来还以为高祥能在容家呆几年呢,怎么突然说走就要走了?
那日容老爷得了容大福的通报,觉得高祥再在容家住下去也甚是不合适,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容家可担待不起,想到此处便委婉的修书一封送到了高府,托了容氏族学夫子的说辞,将高祥着力夸奖了一番,“天资聪颖,实乃是不可多得之英才也,日后必为国之栋梁”,而后笔锋一转,高老爷客客气气的推说容氏族学的夫子才疏学浅,已经不太适合教高祥念书,最好将他送去别的书院方才有利于他的前程。
高良得了容老爷的信,虽然他只是一介武夫,但这字面里边的意思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这容氏族学的夫子连一个八岁孩童都教不下,那这族学也不用开了,此事必有蹊跷。于是派人明察暗访着,最后让他得了高祥胡同遇险这件事情,这才明白为何容老爷会突然写信给他。
“这个贱妇,竟然一直不死心,还想谋害祥儿!”高良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脖子上的筋都快爆了出来,钱氏夫人和他少年结发,感情自然比陈氏要深,现在她被送去庙里持斋,而自己却不能保护她的孩子,这岂不是对不住她?
他站了起来背着手往外走,一心想着要去找陈氏夫人问问清楚,为何就这般容不下高祥,可刚刚出了门,外头一阵冷风吹了过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有些清醒过来,步子也停住了。自己发家都是靠着陈国公府,若是现在去找那陈氏夫人的麻烦,她心中不快写信回家抱怨几句,恐怕岳父及陈家的亲戚都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想到这里高良又折了回去,写了一封信给容老爷,客客气气的致谢以后便应允着过三日便去容府接高祥。
回到家里见了陈氏自然没有好脸色,虽不敢去与她撕破脸吵上一番,可究竟还是要让她知道不能如此肆意妄为。口头上旁敲侧击的警告了几句,高夫人听着高良已经知道了此事,心里也是发虚,可却依然不承认自己做下了此事:“或者他是得罪了别的人也未可而知,怎么便将这事儿怪到了我的头上?”
高良见夫人依旧嘴硬,气得暴跳如雷,指着高夫人的脸就骂:“我受了你的窝囊气已经好几年了,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这个高府不都是你的天下,你何苦还来挤兑她的儿女?以后你若是再将手伸到祥儿他们身上,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高夫人骨笃着嘴只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高良也没有再搭理她。不过就是陈国公府五房的女儿,况且亲生母亲早已过世,在父亲那里还能说得上什么话不成?当晚便和姨娘睡到了一处,把高夫人撇到了一旁,气得她只是在院子里跳脚,骂高良没良心,脑袋里边开始转着法子想要去整治那个姨娘。
高家这边闹了个沸反盈天,容家这边也是乱成了一团,高祥到容家已经有j□j个月了,和容家少爷小姐们都玩熟了,那日突然接了信儿说父亲要接他回去,心里顿时慌成了一团,望着嘉懋秋华他们,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在容家他玩得自在开心,不用担心园子里有谁害他,嘉懋嘉荣,春华夏华和秋华,哪怕是那不讨喜的淑华,都和他关系融洽,跟着婶娘他学了不少画画的技巧,现在已经能自己画出一些简单的山水画来了。现在眨眼间这快活日子便没得过了,一想着回家又免不了要见着那女人可恶的脸,心中大悲,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
季书娘撑着从床上站起了身子,将高祥拉到了身边,摸了摸他的头,眼泪珠子也是簌簌的掉了下来,自从嘉琪走了以后,她便将高祥看做了自己的儿子一般,现在见着他伤心,也是难过得肠子都要断了。
“祥儿,你莫要哭,若是想见婶娘和兄弟姐妹们,以后得了空便来容家玩耍便是,两家隔得也不是很远,不过是半日的路程。”季书娘朝李妈妈点了点头,示意她拿出几套衣裳来:“这是婶娘给你做的衣裳,预备着你过冬的,这次便一并带了去。”她吃力的撑起身子走到多宝格边摸出了一本小册子:“这画册是婶娘母亲亲手所制,专教人绘画之用,我本想传给秋华,可见着秋华也没什么天赋,不如就送给你罢。”
高祥含着泪接了过来,小心的捧在了手心里边,看了又看,眼泪珠子都快将那封面打湿了。春华在旁边看着也是眼圈子发红,可还是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将一个书袋送到他手里:“快些将这画册收好,弄坏了怪可惜的!这书袋是我跟着婶娘学女红做的,你可别嫌它丑,能装不少书呢!”
嘉懋嘉荣和夏华都分别送了高祥东西,只有秋华在旁边站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始终不开口说话。“秋华,你送高祥什么东西?还不快些拿出来?”春华是急性子,见秋华还站在那里,不由得伸手推了推她。
秋华有些茫然的看了春华一眼,她可真没准备什么东西,因为她不知道要送高祥什么东西才好,得知高祥明日便要走了,她心里边就像被挖去了一块什么东西似的,空着一个角,没法子填上去。
“婶娘送了我东西便够了,也有秋华妹妹的一份。”高祥望着秋华,勉强的笑了笑,虽然口里说不在乎,但发现秋华似乎真没准备送他什么东西,他心里却有几分失落,只觉得有一种出乎意料的伤心。
“祥哥哥!”气喘吁吁的呼喊声伴着一串脚步声冲了进来,淑华手里攥着一个小荷包冲了进来:“祥哥哥,我送东西给你来了!”淑华的脸出现在门口,见着一屋子人,缩了□子又迈步走了进来,眼睛在季书娘那里溜了一圈,这才极不情愿的低声喊道:“母亲。”
季书娘漠然的点了下头,淑华见礼数已经到了,便直接冲到了高祥面前,举起手中的荷包道:“这是秋芝教我做的荷包,祥哥哥,你可以拿它装些随身的小东西,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呢,上边绣的花儿美不美?”
高祥接过那荷包看了一眼,只见上边歪歪扭扭的绣着几根丝线,根本分不清绣的是什么,可他也不计较,将那荷包收在了书袋里,朝淑华点头笑了笑:“多谢你了。”
淑华见着高祥笑得温和,不由得想起了这几个月在一起嬉笑玩闹的时光,一时间悲从心中来,扑到高祥怀里便哇哇的大哭了起来:“祥哥哥,我不要你走,你别走好不好,咱们还是在一起快快活活的去上族学……”
高祥没料到淑华会来这一招,一时愣在那里,整个人的身子都僵住了,春华最近刚刚学完女四书,正在用女四书上边规定的各种礼仪神态检视自己和姐妹们,此时见着淑华如此失态,不由得沉了脸,摆出一副长姐的架势来:“淑华,你这样不顾仪态,莫要失了我容家小姐的面子,还不快快走开!”
淑华素日里被春华压得死死的,此时她却没了这个顾忌,也不听春华的呵斥声,索性豁出脸去,伸手抱住了高祥的脖子:“祥哥哥,你不要走,和淑华一起玩耍,咱们……”她停了停,想着娘以前小声教过她的话:“你要多多奉承着那高少爷,长大以后若是能嫁给他,那你便是掉进了福窝窝里边了!”
现在祥哥哥要走了,怎么才能奉承得上他了呢?淑华只觉得自己前边的路一片黑暗,似乎望不到边一般,所以干脆大声的喊了出来:“淑华要嫁给祥哥哥!淑华不愿意和祥哥哥分开!”
她的泪水沾湿了高祥的脖子,一片温热的感觉。高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嘉懋春华他们也脸皮薄,听着这样不知检点的话惊吓得站在那里,骇然的望着那不要脸的淑华,都没有想着要将她去拉开,还是飞红反应了过来,一把将淑华拉到旁边,心中愤愤然的想着,高少爷要娶也该是自家姑娘,什么时候轮得上这碧芳院庶出的小姐了呢!
这个晚上被淑华一闹,气氛有些僵,大家说了几句话以后纷纷散去了,屋子里边只剩下季书娘和高祥秋华。“娘,你早些歇息罢,我们就不打扰你了。”秋华见着母亲一张苍白的脸,有些心疼她虚弱的身子,吩咐李妈妈和秋云将她扶上床躺了下来。
几个人走出屋子,飞红先去帮高祥铺床,剩下高祥和秋华并肩在后边走着,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走过拐弯的时候两人的那身影似乎重叠在一处,可走到别处,那地上的黑影儿又分开了一些。高祥看着他们的影子在地上不住的变幻,心里有些难受,难道秋华真的这般不在意他不成?想到此处便有些生气,猛的伸出手拉住了秋华:“你真没有什么想送我的了吗?”
皎洁的月色下,高祥面部的轮廓异常清晰,他眉头有些微微蹙起,紧紧的闭着嘴唇,似乎有些受伤,秋华见了,心里也很是难受,她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好,唯愿你此生过得如意满足便好。”
她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却极其柔和,高祥打量着她的眉眼,只觉得她说得十分真诚,不由也会心的笑了:“秋华妹妹,得了你这句话便是最好的礼物。”就在说话间,他忽然有什么闪着眼睛一般,仔细一看却是秋华丫髻间的一支攒珠金丝花儿,一时间没有把握住自己,高祥伸出手来将那珠花拔了出来:“这个便留给我做个念想罢。”
☆、第47章 高良初提秦晋约
这八月的秋风有些萧瑟,地上已经卷起了树叶,正在容家的园子里起起落落,满地细碎的桂花已经被秋风吹到了角落里边,那鲜明的金黄早已不见,只是灰暗不明的一团蜷缩在那里。
高良跟在父亲身后慢慢走出了容家的大门,回头留恋的看了一眼那扇漆得锃亮的黑色大门,在这座大宅子里边,九个月的光景转瞬而逝,快得让他不敢相信,他感觉好像自己是昨天才来容家,容大奶奶牵着他的手,笑吟吟的问道:“哎呀,这小模样儿怪伶俐的,可把我的嘉懋给比下去了,今年多大啦?”
因着容老爷说不能耽搁念书这正经事儿,容家的少爷小姐们依旧一大早便去了族学,没有谁来给高祥送行。高祥早上见着秋华和飞红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里难受得很,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只是没办法开口挽留。
高良见着儿子这副模样,心里也觉得难受,好不容易儿子找了个地方能活得舒坦,又被那个心胸狭窄的陈氏夫人搅黄了。但是这毕竟是别人家里,也没有长久住下去的理儿,自己回家妥善安排着高祥也便是了。
“父亲,你方才说那个秦晋之好是什么意思?”高祥突然想到了一个新鲜词儿,暂时忘记了离别的愁绪,抬起头来问高良。
高良略微愣了愣,没想到儿子这般管事,连这句话都听到了心里。方才他向容老爷透露出高家有意与容家结亲,可容老爷只是含含糊糊的打太极推了过去,既没说答应,也没有拒绝,这与他猜测的没有半分出入。
“真是个老狐狸,就如抛出了一块诱饵般,让人看着眼馋,又不敢轻易去吞了。”高良喃喃自语,朝堂里的形势现在正扑朔迷离,他可不相信容老爷不知道,可容家竟真是如外边所传言的,极力想做清流不成?否则这当口自然是该用姻亲关系笼络一批人才是。
“这个秦晋之好,就是战国时期秦国和晋国订立协约两国交好,我的意思是我们高家和容家就要像秦国和晋国一般世代友好。”高良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随口胡诌了一句,听得高祥连连摇头:“这可不对,秦国后来不还是灭了晋国?这典故可真是骗人。”
高良听了高祥的话,突然象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了起来,望着儿子一双眼睛疑惑的望着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说的没错,秦国后来是把晋国灭了。”这姻亲嘛,总有一方是要占强的,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哪里又有真正的友好呢。
容老爷负手站在前堂,皱眉想着高良方才的提议,高容两家结亲,从外边看起来门第上边还算勉强合适,虽说高良家底儿薄,可毕竟他这人圆滑得很,手腕灵活,若是机会好,也能做到一品大员上边去。高祥这孩子他也接触得不少,是个实诚孩子,人也聪明,自家孙女挑一个嫁给他也不会吃亏,可他就是不想这样轻易答应了,高祥还小,今年才八岁呢,过了十来年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变化?也该等着高良稳定下来再说罢。
至于自家孙女的人选,容老爷默默轮了一遍,春华年纪大些,不太合适,夏华有些木讷不善言辞,若是嫁去高家,指不定会受那婆婆的气,淑华生得委实不错,可却只是个庶女,到时候高良若升了官阶,恐怕她的身份配不上高祥。最后只余下秋华了,容老爷摸了摸胡须,眼睛前边出现了秋华的小小身影,她站在那里沉着冷静,人生得伶俐机敏,这些日子高祥又一直住在随云苑,和她非常投缘。
“莫非这便是注定了的姻缘?”容老爷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容夫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沈妈妈传来的话,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这是真的?高家真有想和咱们府里结亲的意思?”
沈妈妈眯着眼睛也笑得很是开心:“老爷的贴身长随捎进来的消息,准准儿的,错不了!夫人你想想,咱们容家的姑娘可是随了夫人您——个个生得一副好相貌,又一个个的聪明伶俐,谁见了不爱?定是上次高大人和高夫人来拜府时看到姑娘们了,心里爱得不行,这次自然便提出这要求了。”
这话既赞扬了容家的各位小姐,又恭维了容夫人,她听着全身都有些轻飘飘的:“你这老货嘴巴上边是抹了蜜不成?怎么我听着就这般受用!老爷答应了没有?定下谁和高少爷结亲了没有?”
“哟,哪能这么快呢?”沈妈妈笑着抬起手捂住了嘴:“夫人你也太心急了些!再说这样的事儿老爷可不还得和夫人来商议一下,哪里能就自己做主了呢!”
容夫人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也是正理儿,虽说高大人是向老爷提起的这事,可毕竟这也该属于内院之事,老爷少不得要与自己商议了才是。老爷没有当场应承下来,定是要回来听听自己的意见。容夫人笑眯眯的端起茶盏,一个茶杯盖子遮住了半张脸,心里默默的轮了一轮,老大媳妇时时刻刻与自己顶撞,她的女儿便不用想了,老二媳妇生的夏华倒还算乖巧,可老二媳妇素日里也没有给自己什么孝敬,先放到一旁,看她识时不识时务,若是以后转了性子多送些东西来,也可以考虑下。老三媳妇的那个秋华……一想到她,容夫人便心里烦恼得很,坐在那里憋着一肚子气,老三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却被她给克死了,这丫头自己绝不能让她有好日子过,还想嫁去福窝窝里边?她做梦去罢。
倒是自家侄女生的那个淑华,这孩子瞧着水葱儿一般,见着自己喊“祖母”的声音脆生生的,实在招人喜爱。侄女儿又时常在外边买些好东西给自己送进来,知冷知热的,别提多贴心了。淑华看起来和她娘一样是个孝顺的孩子,若是嫁去高家,还不知道每年过年过节的能回来多少东西呢。容夫人一边想着,心里暖烘烘的一片,似乎见着淑华赶着马车从高家拉东西回容府的那场景儿,笑得嘴巴都要咧到了耳朵旁边。
“沈妈妈,沈妈妈!”陪着容夫人在花厅闲话了一阵,沈妈妈领了事儿出来刚刚走出主院拐了个弯儿,那边远远的便走来了一个穿着红色衫子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追了上来。沈妈妈站定一看,却是随云苑的秋云。
秋云本来是主院里边的人,因着三少奶奶有了身子,这才拨了去随云苑那边搭把手。三少奶奶的贴身丫鬟松砚上半年成亲有了身孕,没办法服侍人,三少奶奶便索性向容夫人将秋云讨要了过去,在沈妈妈的眼里,秋云可是叛主了,怎么能这样爽爽快快的答应下来呢?和她一道去随云苑的月妈妈可是生死吵着要回主院,只不过夫人一直还没允许。
月妈妈这老货不就是想来夫人这边奉承着的?沈妈妈轻轻哼了一声,夫人这边可是她最大,任凭月妈妈如何用劲儿,总不能动摇她的位置。站在那里见着秋云飞着一双脚儿过来,下边的衣裳摆儿不住的摇晃。沈妈妈斜着眼望着秋云满肚子不舒服,这小蹄子去了随云苑那边打扮都不同些了,虽然穿着丫鬟的衣裳,可腰间还系着一个梅花结的葱绿色绦子,几缕丝穗在裙子上衬得绿盈盈的,很是打眼。
“沈妈妈,我们家奶奶想来问下,先前那位奶妈,秦二娘子是哪里人氏?”秋云跑到沈妈妈面前,撑着腰喘着气儿,好半日都没调匀过来。
“她还问秦二娘子做什么?莫非又有了身子?”沈妈妈狐疑的打量了秋云一眼,旋即又微微的笑了起来:“三少奶奶可真是贤惠,这就惦记着碧芳院里的贾姨娘生产以后的事儿了,你回去和她说,贾姨娘奶水足,不用她劳心,即算要请奶妈也是夫人的事情,她还是好好养着身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