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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牛在旁边听得清楚,心里欢喜,忙忙的对容二奶奶道:“二少奶奶,不是小的吹嘘,我母亲那可是文武双全,收租什么的不在话下,我的一身功夫都是她教的呢!”
容二奶奶听了大喜,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朝容大奶奶白了一眼,笑吟吟道:“可算老天开眼,还给我漏了一个,我也不怪你了,有人去庄子管事便是极好的。”容大奶奶心里知道她只是口里发发牢骚,所以也不管她,只是笑着走到一旁去了。
铺子开业的当天卖掉了一幅插屏,一幅画,转转手便得了两百多两银子,看得高祥睁大了眼睛,不住的吸着气儿道:“我非得好好根着婶娘学画画不可!一幅画能卖一百五十两银子呢,每天画一幅,能卖多少钱呢!”
容大奶奶见他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以为钱是这么好赚的?没见你婶娘多久都没有满意的画送出来装裱了?要是一天能画一幅,那也就不值这么多钱了。”
秋华在旁边听了直点头,难怪伯娘不愿意在铺子里放太多东西,少而精这才是要旨,她默默的记在了心里,以后她可要多长点心眼了,伯娘说一个月以后,铺子便全部交给她打理,她可不能让伯娘失望。
回家的途中,秋华无意间撩起马车侧面的帘子往外边看热闹,突然她的眼睛扫到了一张脸孔,绿豆眼睛老鼠胡子,不就是刚才在外边看热闹,眼睛一个劲盯着高祥的那人吗?只见他步子又急又快跟着家里的马车,不肯放松半分,不由得心里担心了起来。
☆、第40章 张稳婆业界良心
江陵城的格局非常简单,几条主街纵横交错,东西两条大街是最繁华的地区,各种店铺都在这两条大街上边,大街后边的胡同也都是商人聚居的地方。南北大街与东西大街相接的地方也是店铺节次鳞比,只是南北两条大街靠近城门处则全是百姓居住的地方。
在这些地方居住的百姓一般是家中小有积蓄,但也不是很阔绰,一般是一进长条形的屋子住着一家人,和别的人家共着一个小小庭院。条件更好些的人家住的是四合院子,院子里栽着一些花草树木,看上去一眼清新的绿,阳春三月正是花时,这满眼的绿色里边又夹杂了些粉白粉红的花朵,香气袭人。
张稳婆拎着一块肉从外边走进来,与从家里走出的一个婆子打了个照面,似乎有些眼熟,张稳婆的眼睛追着她的背影,脑子里边飞快的回想着这婆子究竟是哪家府上的下人,替主人来请她去接生了。
“婆婆,怎么站在门口呢,外边风还是有些大,快些进来罢。”正站在那里想着,张稳婆的儿媳妇兰娘走了出来,伸手接过了那块肉:“不是说我去买菜就行,这些小事还劳烦婆婆去做,我这个做媳妇的脸上都没光呢。”
张稳婆眯着眼睛看着兰娘一脸不自然的神色,指着门外道:“方才那婆子是谁?到我们家里来做什么?”
兰娘将肉放到案板上,伸出手在围布上擦了擦,这才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张银票来,递给了张稳婆:“是容家的婆子替主子来传话了。”
“容家早就和我说好了,三少奶奶还得五月份才生娃子,这个时候又来找我做什么?”张稳婆低头看了下那张银票,眼睛突然变圆了,一把将媳妇拽了过来,很严厉的看向了她:“这样大面额的银票,你拿了不手烫?”
兰娘缩了下脖子,不敢看张稳婆的眼睛,只是恋恋不舍的看了那银票一眼,低声说道:“婆婆,这可是三百两银子!咱们累死累活做一年,也就不过这么多。”
张稳婆呼哧呼哧直喘气,拖着兰娘的手便来到了屋子里边一个小神龛前边,厉声喝道:“你还不快快跪下!”
兰娘抬起头委屈的看了张稳婆一眼,见她的目光凌厉得像小刀子一般,缩了□子,不由自主的跪在了神龛前的蒲团上边。“兰娘,这些年你跟着我学接生,可见我接过别人的冤枉钱?”张稳婆抚了抚胸口,气息匀称了些这才缓缓开口。
“也曾有过几两碎银子,例如几年前在方家,还有李家和容家,婆婆不都接过他们的钱?虽然不多,五两十两的,可究竟也是冤枉钱不是?”兰娘舍不得到手的银子又飞了出去,鼓起勇气大声回话:“婆婆,接了一回是接,接了两回也是接,接五两银子和接三百两银子又有什么区别?”
张稳婆看了一眼已经财迷心窍的媳妇,默默的转过身,从神龛后边摸出了一个本子来:“你说得没错,我是接了别人的银子,每一笔我都有个数目,可是这些银子和你今日接的银子完全不同。我这些银子都是帮别人掩饰一下而已,娃儿或是提早出来,或是推后出来,其中定是有某些原因,但我不管不看不说,这样至少能让别人家庭和美。而你今日接的这笔银子却绝不是只要求帮她掩饰一下罢?”
兰娘在张稳婆威慑的眼神下将事情说了个清楚,那人是容家的婆子,想让她们去给三少奶奶接生的时候下手,最好能一尸两命,若是不能,至少也要让大人活不成。
“啪”的一声,兰娘的脸上挨了一个耳光,张稳婆将那张银票摔到了她面前:“三百两就将你的良心买了去?你就如此廉价不成?”她望了望神龛里的送子娘娘,虔诚的点了一炷香跪在地上,口里念念有词的诵了一篇,这才站起身来对着兰娘道:“我们做这事本来就是偏门,若是贪财害命,菩萨自然会严加惩治,说不定还会家破人亡。你现在贪着她这三百两银子,到时候陪上全家性命,合算不合算?”
张稳婆做了几十年接生婆了,见着的事情也多,曾经也有她的同行掺和到世家大族的事情里边去,最后都不得善终,所以张稳婆叮嘱自己,该按着自己的本心做事情,不能贪财,日子能过得去便罢了,不求大富大贵。
兰娘被张稳婆打得眼前一阵发黑,又听她厉声训斥,十分惭愧,抖抖索索的将那张银票捡了起来:“婆婆,那我去将银票退回去。”
“不必。”张稳婆将那银票接了过来,低头看了看那票面儿:“现在去退回去,指不定那人又想别的什么花样害人呐,不如先放到我们这里,等帮三少奶奶去接了生,你便借故说人家防范得严密没有得手,将那银票去退给她——可是那个姨娘?”
难怪自己觉得那婆子眼熟,可不是替容家那姨娘接生的时候见过好几回了?张稳婆摇了摇头,这姨娘真是心大,竟然想害了正妻自己爬上去呢。可究竟这不是自己家的事情,也不好去惹祸上身,闭紧自己的嘴巴,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就行了。
碧芳院里的杏花已经在树枝上挂了花苞,一点淡淡的粉色从绿茸茸的新叶里边透了出来,无比娇艳。挨着墙的那排石榴树的叶子也变得格外鲜活了,不住的随风摇晃着身子,树叶挨挨擦擦的刮在墙面上。
贾安柔穿了一件浅青色对襟衣裳,外边套了件月白色的褙子,身上还搭了床小棉被眯着眼睛在前院里晒太阳。虽然她的脸色非常平静,可从她轻轻拍打着椅子的扶手便能看出来,她心里有些焦虑不安。
丫鬟秋芝抱着玉华坐在贾安柔身边晒着太阳,本来这该是林妈妈管着的,只是现在她不在院子里边,贾安柔便喊了秋芝过来抱玉华。秋芝素来是被安排着做些粗使活儿,突然升级做了半个奶妈,十分高兴,小心翼翼的抱着玉华轻轻拍着,只想将她哄好了能让贾安柔多看自己一眼,或许将她提拔进内室也未必。
碧芳院的门“吱呀”的响了一声,贾安柔立刻睁开了眼睛往门口望去,就见林妈妈挂着一脸的笑容走了进来,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来低声道:“事情成了。”
“成了?”贾安柔惊喜的抬起眼睛望了下林妈妈:“你和她说清楚没有?”这可是她一直操心的事情,若是季书娘生产的时候能做手脚,那是最好不过了。女人生孩子都像是过鬼门关,一只脚踏在里边,还不知道能不能拔得出来呢。生孩子的时候丢了性命,自然不会引人注目,大家自然会往难产那事儿上头去想。
“姨娘,有钱能使鬼推磨,三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没有人看了不会动心!”林妈妈弯着身子有些累,索性蹲了下来,趴着躺椅的扶手,笑得两只眼睛都已不见:“她见了银票子眼睛都直了呢!我才说了下要求,她便点头答应下来了。”
贾安柔的脸上泛起快活的红光来,朝林妈妈侧了一眼:“妈妈辛苦了,赶紧去歇会罢,这跑出跑进的,可累了你!”
“不累,一点都不累!姨娘是我一手带大的,总归得见着姨娘称心如意我这心才踏实!”林妈妈站起身来,双手在裙子上边蹭了蹭,朝秋芝那边走了过去:“你去厨房那边看看,姑娘给我。”
秋芝有些不舍的抱紧了玉华一下,她好不容易才当了小半天奶妈,林妈妈一回来她便要退位了,心里不免有些遗憾。再看了一眼玉华,见她已经醒了,一双眼睛正不住的瞧着她,也有些欢喜:“姨娘,姑娘笑了。”
贾安柔听了这话站起身走了过来,小棉被搭在椅子上边,有一半垂到了地上。秋芝讨好的将玉华往贾安柔那边送了过去,贾安柔伸手抱过玉华,低头看了看,伸出手来拨弄了下她粉嫩的下巴,和林妈妈说笑了几句便抱着玉华往椅子那边走,没想到脚下被什么绊了下,她的身子直扑扑的往前边倒了过去,手里的玉华便从手里飞了出去,小小的身子在半空里划过一条红色的弧线,直接往地上落了下去。
林妈妈站在旁边看着,一张老脸已经吓得没有了颜色,飞跑过去将玉华从地上抱了起来,碧芳院里瞬间便响起了哇哇的大哭声,再看玉华的额头上已经撞出了一个大包,细嫩的皮肤上已经有了一团发红的印记。
贾安柔挣扎着站起来,将那床闯祸的被子踢到一边,赶着跑上去看玉华,见女儿不住的啼哭,声音特别的响亮凄惨,心中也是难受,伸出手轻轻的拍着玉华的胸口,可她就势不肯止住哭声。她转头看了看,秋芝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她和林妈妈在安慰玉华,不由得心中大怒,指着秋芝骂道:“你便不会快到外边去请大夫来?”
秋芝吓得一抖,赶紧甩着袖子跑了出去,到外边药堂请了大夫过来时,玉华额头上的包已经成了青黑的形状,看了都有些吓人。大夫给看过病症以后,犹豫着不敢开方子:“贵府五小姐现在外伤看起来无碍,每日熬了药汁替她擦擦就行,只是不知道脑子会不会受影响,毕竟看这样子摔得不轻。”
贾安柔听了这话一颗心就像拧在一处的麻花般,怎么样也解不开来,她眼泪汪汪的望着床上的玉华,心里有些怜惜,虽说她喜欢淑华胜过玉华,可这也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如何不心疼!含着泪叮嘱大夫开最好的药方子,又打发秋芝和冬梅细心给五小姐熬着药,可究竟还是不能让一颗心平静下来。
淑华从族学回来,听说了玉华的事儿,不仅没有觉得伤心,反而很是高兴。她迈开步子便往玉华屋子里边过去,见玉华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伸出手来用力在她脸上戳了下,玉华受了惊吓大声哭了起来,林妈妈慌慌忙忙的跑到床边,轻轻的拍着玉华哄着她睡下。
淑华在旁边轻声哼了一下,扭了身子便往屋子外边走了去,口里边还小声的嘟囔着:“自从生了你,娘就对我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你摔成傻子才好呢,就像弟弟那样,娘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第41章 季书娘喜得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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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已经快开残了,树上边的花朵已经是稀稀落落,颜色也不如四月那般新鲜,绿叶掩映里还有不少青色的毛杏子挂在枝头,不住的随着微风摆动着身子,偶尔还有几颗从枝头坠落,打在树下经过的丫鬟婆子身上,惊得她们叫了起来。
“张稳婆来了,看起来三少奶奶是要当产了。”一个提着篮子的丫鬟往随云苑的围墙那边张望了下,见容夫人手下得力的沈妈妈,正堆着一脸笑容儿,陪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裳的老妇带着一个年轻妇人正匆匆往这边走了过来。
“三少奶奶这胎该是个少爷。”她旁边的同伴嘻嘻一笑:“三爷总算有后了。”
“你说什么呢,贾姨娘不早就生了个四少爷?”先前说话的丫鬟扮了个鬼脸:“难道那不是三爷的后?”
同伴白了她一眼,用手指了指她的额头,抿嘴笑道:“你这个死丫头,那算吗?”说过之后又突然记起自己也得过贾姨娘的银子,想着四少爷家悦那模样,心中也恻然,这么大的孩子了,依旧不会说话,也坐不直身子,一团肉儿般趴在奶妈的肩膀上边,见人只会流口水,偶尔笑下,那面容都有些发僵。
“快走罢,怕是今日夫人那边不得安生了,心里记挂着随云苑这边,咱们赶紧去伺候着才是。”她身边的那丫鬟也沉默了下,两人并肩往前边走了去。
刚刚走开没多远,树后便闪出一个人来,看着那两个丫鬟的背影啐了一口:“尽会在人身后嚼舌头根子!三爷今日有后?你们且等着瞧罢!”林妈妈的老脸皱在了一处,愤愤的盯住那两人,真恨不能揪住她们结实打一顿——可现在不是在贾家,姨娘还没变成三少奶奶,姑且先将这仇儿记着。
林妈妈轻手轻脚的走到随云苑的围墙旁边,贴着那大门的缝儿往里边看过去,就见前院静悄悄的,一地的梨花到处都是,可却没有半个人影儿。她心里有些焦躁,为何人都不见了?难道全去后边产房守着了?那张稳婆如何下手?心里急躁,就觉得天越发的热了,额头上不住的爆出了一颗颗汗珠子来。
趴在门上看了好半日,仍不见后边走出人来,也没听着里边有响动,林妈妈转头看了看周围,又怕被人瞧见,想了又想还是惦着脚蹩到一旁,慢慢的回碧芳院去了。
贾安柔正在屋子里边坐立不安,见林妈妈走了进来,赶紧站了起来,眼睛有些期盼的望着她,轻轻咬着嘴唇皮子道:“怎么样了?”
林妈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我看这随云苑竟是防得跟水桶一般呢,前院一个人都没有,大概全去后边产房了,夫人派了沈妈妈带着张稳婆过去的,只怕是自己也会过去观场呢。若是产房里有那三少奶奶的贴身妈妈,恐怕也不好动手。”
贾安柔颓然坐了下来,心里慌张,可犹自强作镇定:“应该不会不成的,毕竟她们接了我的银票。”她扭着手中的帕子,不住的擦着手心里沁出的汗珠子,林妈妈看了心里也觉得难受,赶紧安慰她:“姨娘只管放心等着,该没问题的,万一不行,咱们便用秋桂那个法子,总得要如了一桩愿才成。”
“沈妈妈找来的那个奶妈,你可把她家情况打探过了?”贾安柔被林妈妈一提醒,想起了这桩事情来,脸色舒缓了些,将手抬了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这天气可真是热。”
林妈妈拿起放在旁边的扇子不住的给贾安柔扇着风:“那个奶妈真真是再合适也不过了!她男人被抓进了衙门,正愁没银子打点呢,若是万一那张稳婆不能得手,咱们找她,她自然不会拒绝——真是奇怪,才五月的天气,怎么就这样热了!”
两人才在屋子里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就听凭空炸起了一个响雷,眼见着方才还是晴空一碧的天色马上阴沉了下来,云彩流得很快,不住的聚集在一处,就像积得厚厚的棉被一般,阴阴的沉在一处,似乎抖抖开来便会掉下不少东西来一般。
看着这天色,林妈妈暂时歇了出去打探消息的念头,只能坐在屋子里陪着贾安柔说话。现儿贾安柔心中也是苦闷得慌,两个月前玉华摔了那一下,吃了不少的药,表面上是没问题了,可她总觉得玉华有些奇怪,比起原先来说要安静了许多,就连眼睛都不像先前那样骨碌碌的转个不停了。
大夫说玉华是“淤血沉积”所致,只能慢慢的消肿化瘀方才能好得彻底,可算算也过去了两个多月了,怎么就不见玉华有伶俐起来的迹象,贾安柔一边心不在焉的和林妈妈说着话,一边想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心里闷得慌。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猛的推开,淑华由夏蝉护着从外边冲了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猛的扑进了贾安柔的怀里,撅着嘴告诉她:“娘,随云苑那个三少奶奶生了个儿子。”
贾安柔只觉得头一昏,心里一紧,差点没有背过气,攥紧了淑华的手,她抖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夏蝉听着贾安柔问淑华,赶紧表功似的站了过来,一脸讨好的笑容:“方才姑娘她们从族学回来,大小姐她们闹着要去随云苑看三少奶奶,姑娘也跟着去了,谁知方走到院子门口就听着放喜炮,那声音可真响,不会比打雷差!”
“然后就见月妈妈从里边走出来,估着是要来咱们院子报信儿的,见了我们一群人站在那里,就停在那里了,只是说三少奶奶得了个少爷,母子平安!”淑华伸出手来帮贾安柔顺着气儿,一边蹙着眉头道:“娘,是不是那个人得了个少爷,父亲便要去随云苑住下了?我方才在随云苑见着祖母了,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还主动叫沈妈妈发喜钱给我们呢!这才出生,祖母便将他看得那般金贵,竟然舍得给喜钱了,若是还长大些,那可不是更会把娘和我挤到角落里边去了?”
淑华其实是一半儿撒娇一半儿抱怨,可听在贾安柔的耳朵里边却实在刺耳,她沉下脸来将淑华的手扒拉开,很是不悦的盯了夏蝉一眼:“要你杵在这里做木头桩子呢,还不赶紧带着姑娘去将衣裳换了,难道不见她全身都是湿的?”
夏蝉见着贾安柔脸色阴沉,不敢辩驳,牵了淑华的手便匆匆的走了出去。门上挂的门帘儿早已换成了水竹湘妃帘,一格格的空隙里边透出了夏蝉的身影儿,似乎她比素日要丰满了些,臀部显得肥硕,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让人看了就烦心。
“姨娘,竟是没有得手。”林妈妈嗒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贾安柔了,只觉得自己站在那里,腰都不能挺直一般,心里头膈应得慌。
贾安柔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外边,天色已经放晴了,这五月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院子里边打落了一地的花朵,残红的花瓣和深绿的叶子七零八落的贴在地上,似乎是一块华美的毡毯一般。正在凝神看着,一个人影由冬梅引着往这边来了,隔着竹帘看她的衣裳是个年轻媳妇子,贾安柔心中诧异,这不似府里边仆妇的穿着打扮,这人又会是谁?
“林妈妈,真是对不住了。”那年轻媳妇子进来见着林妈妈一脸的笑,将一张银票塞到了林妈妈手里:“三少奶奶的那个贴身妈妈和两个丫鬟寸步不离的守着呢,没帮上忙真真不好意思。”匆匆忙忙说完这句话,那年轻妇人转过身就打起了帘子:“我婆婆还等着我一起回去——今日那院子里人真真多,若是没有这么多人,恐怕我还不好过这边来呢!”
竹帘被放了下来,不住的摇晃着,贾安柔觑着那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人家恁般机灵,就当没看见我一般,假装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呢!”
“姨娘,这样挺好,银子还是给咱们还回来了,也表明了态度,她们不会去拆穿姨娘,且把一颗心搁在肚子里头就是了。”林妈妈将那张银票递到了贾安柔手里,低□子道:“我们只能去找那奶妈了。”
“还能怎么样?”贾安柔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句,低头将手里已经揉得皱巴巴的帕子扔到了桌子上边,恹恹的站了起来,望了望林妈妈:“你打听过这奶妈的人品没有?”
林妈妈这才来了些精神,凑到贾安柔身边道:“我不是和姨娘说过,这人是顶顶合适的!我跟她周围邻居打听过,都说她喜欢银子!”
喜欢银子?贾安柔的眉头松开了几分:“不是说他男人吃了官司?”
“是!”林妈妈的脸笑得开出了一朵菊花的褶皱来:“真着呢,我亲自去问过的,准准的,绝不会错!”那日她摸着去了秦二娘的家,外边看着还是殷实户,可走进去看却是家徒四壁。她朝秦二娘讨了碗水喝了口,朝她打量了下,见秦二娘眉眼间有一种精明的神色,应该是抓钱的一把好手,可为何她家却落到了这种地步?
向隔壁的人打听了才知道是那个原因,林妈妈一步步的离秦二娘的屋子远了,心里却不有得踏实了下来 ,走的脚步越发的轻快了。
☆、第42章 龌龊人行龌龊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送上!
秦二娘垂手站在主院的大堂里,虽然是低着头,显得很是本分,可那一双眼珠子却骨碌碌的乱转,她只能瞅见漆得光蹭蹭的家具,还有容夫人低垂在地上的裙裾。家具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可是看上去就显得很让人舒服,容夫人穿的衣裳料子她还是认识,早些日子从东边=大街那绸缎铺子里看到过,叫什么云纱的,可真真是贵,就连她伸手想去摸下,那店伙计都在对她鼓眼睛。
这容家不仅是在江陵,就是在大周也是名声赫赫的。祖上曾经与大周的开国皇上一起并肩作战过,只是后来慢慢的逐渐退出了朝堂,周文宗的时候容家已经基本上已经没有太多人在朝堂里把持高位,只是容家的实力却依然不可小觑,虽然避居江陵,可是姻亲关系错综复杂,容老太爷还有不少学生身居要职,所以即便连皇上也很很重视容家,四十多年前下旨将容家长房嫡女纳入宫中,生下了四皇子以后封为容妃,这份富贵,可是江陵城里哪家都是望尘莫及的。
前不久被容府选了来当奶妈,秦二娘心中甚是欣喜,容家可是家大业大,怎么样也能好好的捞上一笔,看看能不能将自家男人从大牢里救出来。现儿容夫人将她找了过来,秦二娘觉得该是要给她赏钱,顺便嘱咐她要她好好照顾着五少爷的。
“月钱可都是和你说清楚了的,牙行里边捺了手印儿,可别到了中间说要加价钱!”容夫人望着秦二娘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满意,看起来这是个好拿捏的。沈妈妈原先回禀说奶妈找到了,和她说好价钱是三两银子一个月,容夫人本来有些不大满意,后来想着老三媳妇有钱,节日里头的赏钱便都由她出,这样折算下来自己倒也不吃亏,这才点头答允。
今日老三媳妇肚子突然就痛了起来,容夫人急忙打发了沈妈妈去请产婆,顺便让她去随云苑把奶妈喊过来,自己得好好叮嘱着她,毕竟是老三的孩子,自己盼了很久的金孙,总是会要更关注些。
容夫人拿腔作势的交代了秦二娘一番,要注意的事儿说了七八件,秦二娘只是认真的听着,心里有些不耐烦,就想等着容夫人拿赏钱。没想到那些要交代的说完了,容夫人便闭了嘴巴,秦二娘听着没了声响,抬头一看,容夫人自顾自的拿着茶在喝,正眼都没瞧她,秦二娘很是惊诧,心里琢磨着这容夫人究竟打算什么时候给赏钱。容夫人喝完茶,转脸过来,见秦二娘还站在那里,不由一愣:“你怎么还站在这里,难道不该去随云苑了?”
秦二娘方才知道这容夫人只是喊她来训训话,耍下当家主母的威风,压根儿便不是要来给她打赏的,心中不免有些懊恼,没想到江陵容家名声赫赫,却这般小气。三两银子一个月的月例是奶妈通常的价钱,她是想着容家肯定打赏丰厚才过来的,没想到这下如同迎头浇了盆凉水儿,心都凉透了。
秦二娘提着行李跟着沈妈妈来到随云苑,见院子里边布置得简简单单,就靠墙栽了一排各色花卉,梨花的花瓣儿落得遍地都是。走到内室里边,也没见着什么值钱的摆设,秦二娘更是觉得心冷得很,没想到容家也只是有个名声,内里的壳子却这般寒酸。
此时季书娘因为过于疲倦,已经歇了下来,秋华正守在弟弟的小床旁边看着他,不时的和飞红咂摸下他的脸蛋。见沈妈妈送了奶妈过来,她站起来望了望秦二娘,看她穿着朴素,但倒也干净素洁,点了点头,叫李妈妈带她去旁边屋子里安顿了行李再过来。
“一切都有劳奶妈了。”秦二娘惊讶的看着秋华,虽然面前站着女孩年纪尚小,可她那份气度竟是比得上大人,这才突然对容家有了一种新的认识。秦二娘低下头简单的说了句:“姑娘安好。”
“母亲身子弱,弟弟的事情就只能让你多多操心了。”秋华朝飞红瞥了一眼,飞红会意,走上前去递过去一个小荷包,秦二娘这时心里才欢喜了下,接在手里暗暗摸了下,估计是一两左右的小银锞子。
起初秋华打算包五两的大银锭子,只要奶妈能照顾好弟弟,让母亲安心养身子,多包些银子又何妨!可李妈妈和飞红都在旁边劝说着,若是包得太多,奶妈起了贪念,反而会怠慢了,不如包个一两左右的银锞子,以后再细水长流的给些打赏便是。秋华想想也对,毕竟一两银子的打赏已经算是很丰厚了,秦二娘一个月的月例也不过三两银子而已。
秦二娘多得了一两银子的打赏,这才痛快了起来,走到小床边见着刚刚出生得那个婴儿,不由得“哟”了一声:“小少爷长得可真俊,天庭饱满,是个福相!”
虽然知道秦二娘只不过是在说着恭维的话儿,可秋华就是觉得她说得一点都没有错,看着弟弟闭着眼睛睡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床小小的绒被面儿,真是逗人得很。交代了下秋云好好和秦二娘一起照顾五少爷,秋华带着飞红和李妈妈走了出去,小小的身影挺得笔直,走起路来不慌不忙。
“你们家姑娘好气势。”秦二娘望着秋华的背影,发出了一声赞叹。
“可不是吗。”秋云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头:“她可是随云苑的主心骨呢。”望了望五少爷嘉琪,见他睡得正香,便坐了下来拿起放在那里的针线继续做起女红来。秦二娘望了望这间屋子,也没见着太多奢华的摆设,攥进了那个荷包,默默的在旁边坐了下来。自家男人急着想要她送银子去官府打点将他捞了出去,虽说犯的事倒也不大,可总归得花上些银子才是,可照着现在这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筹够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