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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高良拿起容家的回礼看了下,最上边是一个大红的烫金信封,打开一看正是那张一万两银票。高良默默的将银票收到了袖袋里,望着那一大篮子的回来有些失神。高夫人走到他身边,低头望了望那个篮子,嘴角充满了讥讽的笑容:“哟,江陵容家,就回这几样东西,未免也太单薄了些呢。”
篮子最上边是一个拜盒,高夫人拿过来打开一看,心中却是突突的跳了下,那里边装着一支金玉坊最时兴的七色多宝琉璃簪,以白玉为材质雕出了一朵梅花,翡翠琉璃烧制成了陪衬的叶子,花蕊尤其精巧,选了大小差不多的东珠镶嵌,那花蕊由金丝攒在一处,似乎还能迎风摆动般。
见高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支簪子,高良心中也是冷笑一声,自己这夫人自持出身陈国公府,素日里有时对他都有些出言相嘲,可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出身。不过是陈国公府五房的小姐,生母早就死了,继母进门她便被扔到了最不起眼的院子里边去了,自己每次陪她回娘家,陈国公府的丫鬟婆子都很少正眼看过她呢。她倒是好,连江陵容家这样的清流世家都不放在眼里,结果人家简简单单一样礼物便让她眼睛都直了。
容家给高良的回礼是一串黑檀木的手钏,不说黑檀木有多金贵,光是这手钏据说是经过灵隐寺济世大师开过光的便不知其身价了。济世大师乃是大周有名的禅师,由他开光加持的佛珠手钏自然能保佑高大人事事平安。高安得了一块纯净羊脂玉做的玉牌,取了吉祥如意的彩头儿,高安一见也是欢喜,叫着闹着将那玉牌挂在身上去了。
高夫人拿着那支七色多宝琉璃簪看了个不停,琉璃熠熠光华映着那夕阳的余晖打在她脸上,不住的变幻着光彩,就如高夫人此时变化的心事一般。她紧紧的握着那支簪子转脸问高良道:“这容妃,真能成皇后吗?”
高良诧异的看了夫人一眼,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从皇上多疑的角度来看,容妃成皇后的可能性极大,更何况他花了巨金买到的秘辛里说似乎皇上的胞弟瑞王,也就是名声赫赫的镇国将军,有意支持许胤壛⑽樱还苋蒎岵换岜环馕屎螅灰撬亩映闪颂樱匀槐闶悄歉吒咴谏系幕侍蟆?br>
“这事情谁又能说得准?我也只是猜测,朝堂内的事情,你们妇道人家不用关心。”高良看了一眼高夫人,见她只顾盯着那簪子看,一颗心才放下来。这个时刻最是关键,若是站错了队,前边十年都要白做了,他生怕自己的夫人写信回陈国公府去胡言乱语。
“我在想若是容妃真成了皇后,那我们真可以和容家结亲呢。”高夫人的眼神总算从那琉璃簪上收了回来,高鼻梁在脸侧投下一块小小的阴影,看上去似乎是沾了一块脏东西一般:“我见着那容家的大小姐年龄与安儿合适,又泼辣干练,我们高家正需要一个这样精明能干的长媳呢。”
惊愕的看了高夫人一眼,高良也没搭理她,背着手走出了院子门:“我先带安儿去练下骑马,晚饭好了派人来喊我们。”
高夫人见着夫君的身影渐行渐远,和将暮的天色融成了一片,溶溶的落日慢慢的越发淡去,一层淡青色的暮霭蒙蒙的浮了上来,整个高府似乎笼罩在迷离烟雾中。他究竟还是想着那jian人的儿子,高夫人愤愤的想着,容家这么好的亲事也不知道让安儿去攀,她将那七色多宝琉璃簪重重的放回了拜盒里边,望了望那汪汪一碧的琉璃叶子,眼睛转了转,一丝笑容逐渐的出现在她唇边:“总要那jian人的儿子有长大的机会才行。”
二月二刚过,容氏族学便照常开了,也便是俗称的春塾,高祥同着嘉懋和嘉荣要在族学里呆上一整天,而秋华她们却只消去半天,还有半天便在园子里玩,或者是带着冬华嘉瑞在随云苑陪着季书娘。
季书娘此时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隆了出来,她开始有些体力不支,自然没有精神再教秋华她们学刺绣,每日里边睡得多,有时由李妈妈和秋云扶着出来在院子里转几步便回去了。
高祥格外细心,每次他从族学回来,见着季书娘在院子里边散步的时候便叮嘱李妈妈和秋云:“妈妈,秋云,你们扶着婶娘出去的时候可得当心,有水的地方不能走,怕会摔跤呢。”听得李妈妈和秋云只是抿着嘴笑,都说高少爷可比女孩子还细心。
秋桂在旁边听了也是掩嘴笑,可眼里却闪过一丝无奈的光,碧芳院的贾姨娘塞了她不少银子,还许诺说若是能做到,便还打发她几百两银子,让她赎身出去还能有点本钱做个小买卖什么的,可现在看来这银子真是赚不到了。
“你这又是做什么呢!”贾安柔见着秋桂拿出几个银锭子放在桌子上边,眼睛恋恋不舍的盯着那几个银锭子,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莫非你嫌我给的银子少了不成?”
秋桂摇了摇头,手藏在袖子里边掐了下自己的手心,一种刺痛的感觉升了起来,将她心底的那种肉疼盖了过去:“姨娘,这碧芳院被李妈妈松砚飞红她们打理得半滴水都泼不进去呢,我是没这个能耐拿姨娘的银子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儿呢?”贾安柔的眉头蹙了起来,看了看垂手站在一旁的秋桂,心中有一种浓浓的惆怅:“真想不出办法来?”
“真想不出办法,即便是那月妈妈,虽然得了姨娘的好处,可毕竟她是夫人的人,虽然有时也和姨娘来磕磕牙花子,可究竟还是忠于夫人,一心只想着三少奶奶好好儿的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秋桂搭着两条眉毛,贪馋的看着那几个银锭子,在暖黄的灯光照映下,越发的显得格外吸引人了。
“听说她肚子是尖的?”贾安柔两只手紧紧的捧着茶盅,只觉得手心涔涔的出了一掌的汗,眼睛前边有些发黑。肚子尖是个男胎,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若是她生了个男胎那可怎生是好,不说姨父姨母会更偏着随云苑,即便就是表哥,说不定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对随云苑那边上心一些呢。
门帘子被风吹得晃了起来,林妈妈识趣的将外边的门关紧,门帘子上绣着的牡丹花立时便有了黑沉沉的背景,那颜色看着十分寒碜,压在人心头上沉沉的喘不过气来。秋桂慢慢的俯□子,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姨娘,若是我给你指个路子,你能不能多少给点打赏?”
贾安柔抬起头来望了秋桂一眼,有些兴奋,没想到这丫鬟却是机灵,竟然还能替自己想出法子来:“你说,若是你那法子有用,这些银子都归你。”
秋桂蹲□子,手里抓住那几个银锭子掂量了下,这才凑到贾安柔耳边小声的将她的主意说了出来,听得贾安柔眉毛都飞了起来,望着秋桂只是点头:“这法子你都能想出来,你着丫鬟也真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秋桂将那几个银锭子又收到了自己手里,不住的摩挲着,心里无比的踏实。方才无奈将那银锭子放到桌子上时,她整个心都是痛的,现在总算是回到自己手里边,她这才全身轻松了下来,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好,秋桂心中暗喜。
“只是姨娘怕是要提早做些准备,你可不能将自己显了出来,只能通过旁人去向夫人推荐才行,否则没由得别人会生疑。”秋桂将银锭子收好,朝满脸带笑的贾安柔行了一礼:“姨娘是个聪明人儿,脑子可比我们这些做粗活的不知道要伶俐到哪里去了,我方才也只是在鲁班门前弄大斧,姨娘千万莫要生气。”
贾安柔望着不断的飘拂着的门帘出神,秋桂已经是走远了,可似乎她的影子还留在那幅门帘上边,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印记,声音也依然在自己耳边回响着,虽然细声细气,可却充满了狠辣。
望了望鼓着嘴巴站在一旁的夏蝉,贾安柔厌恶的皱了皱眉毛,夏蝉最近是越发的笨了,不提点她便不知道要做什么,或许她也是自持挣了个通房的身份,神气起来了,自己都有些支使不动了。像秋桂这样一个机灵丫鬟,总得想法子将她弄到碧芳院来才行,可比夏蝉秋芝她们合用多了。
贾安柔的手指不住的敲着桌子,心里打着小算盘,想着该买些什么东西送给姨母去讨她的欢心。姨母只要看见好东西便会笑得眉毛眼睛挤到一处的,自己再让林妈妈把自己的意思透露些,不愁姨母不答应。
可是才过了三日,贾安柔都还没来得及派人到外边去买东西,就听人说秋桂被人赎了。贾安柔好一阵惊诧,派人去打听,都说是秋桂的父亲去年做了点小买卖倒腾了些银子,想到被卖到容家的秋桂,心里不安,所以将她接了回去。
☆、第38章 珍珑坊喜气盈门
二月的春风吹到脸上还是有些微微的凉,但是日头却正好,高高的挂在天上,和煦的洒下万丈光芒,灿烂明媚的照着江陵城。屋顶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化作了一幅幅水帘挂在屋檐下,那水珠子走得又快又急,一点点的敲在了人的心上。
秋华这些日子格外忙,忙得她觉得自己似乎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了一般。母亲的身子逐渐沉重,已经开始能感觉到肚子里边有个小屁股不住的在撅来撅去,她要精心照顾着母亲,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除了这件事情,恐怕最花她时间的便是筹划铺子开业了。
其实照着常理秋华不该插手这些事情,大周朝里边不乏有太太小姐拿了私房在外边开铺子的事儿,只是大家都是请了管事打理,每年过年将银子交到手上便了事,精明的人每年还去看回账簿子,憨厚些的,竟是账簿子都不用摸一下。
可是容大奶奶却坚持让秋华亲力亲为,她拉着秋华的手站在那间铺面门口极其认真的对她说:“伯娘让你自己来做这些事情主要是想培养你的能力,现儿若是你将铺子管好了,以后便是去了夫家也不会吃亏。我从小便是我母亲这么教着长大的,她可不管别人说什么闲话儿,该做的便让我去做,而且老早就放了手,只是在后边帮我观下场。”
容大奶奶是广陵杨家的嫡女,从小便跟着杨夫人学打理家中事务,年纪稍微大些的时候,杨夫人给了她两个铺面让她去学着经商,而且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的是,杨夫人竟然只隔了几日便放了手,安安心心将两个铺子交给年方六岁的女儿去管。不少人都在她耳朵边上劝说着:“夫人,你怎么就能如此安心放手?大小姐才六岁,就这样交到她手里,万一铺子亏本怎么办?”
“怎么办?”杨夫人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喝了一口茶,低着头,声音沉静似水:“亏了便亏了,琰儿能从中知道些什么也是值得的。”
她是杨家长房的媳妇,娘家家世显赫,出嫁时十里红妆将广陵码头都堵了个严实,旁边劝说的人也只能闭嘴不语,只羡慕自己没她那么好的命,两个铺子放放心心交给才六岁的女儿去管,说到“亏”字就像喝稀粥一般容易。
容大奶奶就是这样被教出来的,从小她便学到了母亲的手腕儿,经商上边杀伐决断绝不亚于男子,现在是轮到她来教秋华的时候了。她本想再晚些让秋华上手,可见着随云苑这情况,容大奶奶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若是不尽早将秋华教出来,这眼前的事情分分钟都在变,谁又能说得定!
所以这铺子从装修好以后,容大奶奶便让秋华全程参与了它的管理,铺子货柜的摆放、货物的标价和聘请掌柜,秋华都是跟在容大奶奶身边,细心的记下了每一个细节。而且在看到铺子里边稀稀落落摆着的几样东西时,秋华默默的站在一旁,一双眼珠子不住的在转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容大奶奶见着她这样儿,心里明白秋华这是有话要说,笑着拉了拉她的手道:“秋华,你想说什么呢?”
秋华抬起头来,眼睛里边闪着亮晶晶的光:“伯娘,母亲现在身子日渐沉重,可依然每日都在绣着小件插屏,秋华见着心里觉得难受。可现儿看了这铺子,才知道母亲为何要那般辛劳了,铺子里边货不多,我们为何不去别处搜些好的过来摆放着,也免得母亲劳累。”
容大奶奶听了直点头,站在柜台后边的王老蔫呆呆的看着秋华,没想到老婆烟墨的小主子竟然这般聪明伶俐,虽说这主意不新奇,可毕竟她还不满六岁呢,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是头脑不简单了。
“秋华,你看看这牌匾上的几个字是什么?”容大奶奶也不直接回答秋华的这问题,只是拉了她出去,让她看看铺子的名字。
纯黑的底色上边有三个烫金大字:珍珑坊。秋华抬起头来疑惑的看了看容大奶奶,不断的思索着这三个字的含义。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欢快的笑容来:“伯娘,你的意思是咱们铺子里边只卖珍品,不用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来填充铺面?”
“秋华,你真是聪明。”容大奶奶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秋华的手赞许的说:“所谓珍品,少而精才是珍贵之物,若是烂大街的一片,那便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你母亲乃是名满江南的才女,她的书画与刺绣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若是再寻些平常的东西塞到铺子里边,反而会将你母亲的珍品所淹没了,你说是是不是?”
“伯娘,我知道了,货物在精不在多,那些寻常的货物,也赚不了多少。”秋华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自豪与骄傲,原来母亲竟然是这么了不起:“书画虽然没人能及得上,可是我想这刺绣是能学得出来的,我看松砚跟着母亲学了多年,绣工也很精致,可以让她精心绣几幅插屏过来寄售。”
“这倒是个好法子。”容大奶奶应了一声,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若是秋娘能将这技艺传下去,这才好呢。嘉懋像极了自自己和夫君,每日只爱听那算盘珠子响,春华虽然泼辣,可却不喜舞文弄墨,到时候看看冬华能不能到书娘这里学得一鳞片爪的,也够她受用了。
铺子里边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看中便拿走,不怕掌柜的从中贪墨了银子,再说王老蔫是个实在人,交给他也放心得下。容大奶奶想了想,还从自己铺子里拨了那个阮大牛过来到这边做店小二。虽说铺子可能没什么忙不过来的时候,但是就怕有地痞来找碴子,阮大牛膀大腰圆,又学了些拳脚,头脑机灵,是最好不过的帮手了。
就这样忙了好些天,铺子终于定在三月三日开业了,季书娘本来想撑着身子出去,可容大奶奶和秋华都不让她走动。容大奶奶瞅了瞅季书娘那圆鼓鼓的肚子,抿嘴直笑:“你瞧瞧,可不独独是书娘想去,连她肚子里边的孩子也心急了呢。”
容二奶奶好奇的看了季书娘一眼,就见肚子上边已经露出了个小小的脚板印子,刚刚才见着在左边,瞬间便没了影子,不多时又在右边出来了。夏华抬头望着季书娘,细声细气的问道:“婶娘,这是小弟弟在里边吗?他也想要出来和我们玩了呢,我能不能摸摸小弟弟的脚板心儿?”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说了好半日话,最后季书娘还是被劝住了,由李妈妈松砚和秋云在院子里照顾着她,其余人都被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带了出去看热闹,一阵风儿似的,随云苑里便空荡荡的一片,那些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可人却已经不见了。
季书娘望着门口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的流着眼泪,李妈妈和松砚在旁边劝着:“奶奶,这可是大喜事,流眼泪不吉利,再说这事儿也是喜事,断断乎没有流泪的道理。”
秋云在旁边听得清楚,心里也十分感慨,自己和月妈妈被派到这随云苑里边来,本以为不会过上什么好日子,可没想到三少奶奶真人不露相,实实在在是个有钱的。更难得的是她心慈,总是为旁人着想,手头也松。
年前秋云的母亲生病没得银子,便去了容夫人那里想提前将月钱给支出来,容夫人哪里又舍得手里的银子飞出去,即便是这银子到时候还是得出去,她此时也不乐意,于是一顿骂将秋云骂回了随云苑。季书娘见着秋云愁眉不展的,心里替她担忧,打发松砚问了下,知道了这事儿,便赶紧拿了几两银子给秋云,让她送回家去给母亲治病。
因为银子送回去及时,母亲的病才有些起色,季书娘后来还吩咐松砚去药堂里买了些上好的药材给秋云家送了过去,秋云母亲用了以后,身子慢慢的好了起来。从那以后,秋云这才真正成了随云苑的人,心里边对季书娘真心的感激。
见着季书娘终于有了自己的铺子,秋云也替主子高兴,屋子里边的人正说说笑笑正开心,秋云瞥见了雕花窗户上边映出了个人影儿来,看那微微佝偻的背,该是月妈妈过来了。她赶紧走到门口掀起帘子来:“妈妈,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月妈妈被秋云喝破了行藏,心里老大不乐意,恨恨的盯了秋云一眼,心里想着咱们都是夫人派过来的人,你现在反而胳膊肘朝外拐了。可现在屋子里边的人已经知道自己在外边了,也只能挨挨擦擦的走了进去,瘪着嘴笑了笑:“起先见着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在随云苑,还想来问问要不要多煮些饭菜,没曾想现儿都走了。”
李妈妈扭头看了看沙漏,惊讶的说道:“哟,就到巳时末了,也该可以做饭菜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往外走,经过月妈妈身边的时候,李妈妈瞥了她一眼道:“这做饭菜的事是我管,月妈妈,多谢你这么细心来提醒我。”
月妈妈僵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讪讪的笑道:“我也是替刘厨娘过来问问的,你就不用谢我了。”
☆、第39章 碧芳院未雨绸缪
墙角一只沙漏静静的立在那里,沙子极为缓慢的往下漏着,一点点的堆了上来,已经盖过了未时的那根线,眼见着太阳也移到了西边,阳光从斜面的窗户里透了进来,照着容夫人那张肉扑扑的脸,端的是富贵气儿十足。
“今日她们究竟去了哪里,难道你不知道吗?”容夫人捧着茶盅,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将浮在最上边的茶叶吹到了一旁:“怎么就不知道长点心。”
月妈妈站在一旁缩了缩脖子,垮着一张老脸道:“夫人,我一直进不了内室,只是在外边做些粗使活儿,自然是不知道的,倒是秋云那个小蹄子每日里头都呆在内院,只是嘴巴里掏不出几句实诚话来,现儿还胳膊肘子往三少奶奶那边拐了过去呢。”
容夫人想了想,眼睛微微的眯在一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来:“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带着少爷小姐们出去总怕是去外头逛了,今日不是三月三么,大家都去外边游春呢,倒也不是有什么特别事儿,以后你全心留意着便是,多和四小姐说说闲话儿,她年级小,嘴巴自然把不住风,总会漏出一两句话来的。”
月妈妈忙不迭的应承了下来,口里只是赞着夫人料事如神,听得容夫人心花怒放,又捡着季书娘的身子说了几句闲话儿,问了问季书娘最近胃口可好,能吃多少米饭。听月妈妈描述着小少爷已经会在三少奶奶肚子里动个不歇了,容夫人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哟哟哟,瞧这个机灵的,肯定会和老三一样机灵!”
“听说三少奶奶肚子特别尖,是不是?”沈妈妈站在旁边,脸上笑得都成了一朵花:“肯定是个小少爷,跑不了。”
这话容夫人爱听,跟着连连点头,老三孩子倒是有不少,可还没个能传宗接代的,侄女生的那个嘉悦看起来是好不起来了,现儿都四岁了,还是肉墩墩的一身,脖子上没根骨头似的,眼下便只能指望着季书娘肚子里这一胎了。她想着季书娘那瘦弱的模样儿,皱了皱眉头:“要不要早些给她找产婆和奶妈备着,瞧她那身板,指不定哪日便要生了。”
沈妈妈在旁边也应和着:“可不是呢,这产婆和奶妈自然是要预先备下的,夫人真是想得周到。”
产婆不用发愁,张稳婆那边早就排上队了。张稳婆可是江陵城里边最有名的产婆,不少难产的都在她手里活了下来,所以大家都信得过她的手艺,往往在自家媳妇还刚刚诊出有身子的时候便去联系下来,免得到时候张稳婆事情多走不开。
只是这个奶妈却有些难寻,第一要紧的是这奶妈必须有奶给孩子喝,另外还要她的身子康健没有什么病痛才行,而且奶妈哺乳期间便不能回家,必须和丈夫分开差不多一年,所以这个行当人手相当紧缺。容夫人想了又想,吩咐沈妈妈道:“这一个多月你好好寻访下个实在的奶妈,等着三少奶奶快生的那会子便放到随云苑里边养着。”
沈妈妈得了容夫人吩咐,赶紧应承了下来,一张脸上笑容儿怎么也止不住。月妈妈在一旁看了心里怄气,什么好差使都落在了那个老货的身上,这次出去寻奶妈,少不得又能在牙行那边得些好处。自己实在对夫人忠心耿耿,可夫人却始终高看着沈妈妈一眼,月妈妈想了又想,百思不得其解。
碧芳院这边很快便得了消息,贾安柔咬着牙将那手帕子揉个不住:“姨母也真是偏心,这么早便想着给她找奶妈和产婆了!”沈妈妈望着贾安柔那皱在一处的眉毛,笑着安慰她道:“姨娘生五小姐的时候不也是提前请好产婆了吗?”
贾安柔低头不语,这产婆倒是提前请好了,可是奶妈却没见影子,姨母说她奶水足,让她自己未玉华,这样也能替碧芳院节省些开支。这哪里是给碧芳院节省,分明是她不想出这个银子罢了,现儿倒是帮随云苑里那个打算上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容夫人其实根本没想到贾安柔会因此埋怨她,她这次突然想要请奶妈,虽然是见季书娘身子弱,担心自己的孙子没奶喝,更重要的是她想笼络下季书娘,看以后能不能从她那里分些好处。贾安柔不明就里,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话儿,这才突然想到秋桂走之前给自己出的那个主意,眼前一亮,心中有了计较。她朝林妈妈使了个眼色,一个小银锭子便悄悄的落到了沈妈妈的手心里。触着那冰凉的银锭子,沈妈妈一愣,旋即又笑得格外舒坦:“姨娘有什么事情吩咐?”
贾安柔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狠毒来,冷冷的望了沈妈妈一眼:“哪里敢吩咐妈妈,只是想请妈妈留意替三少奶奶寻个合适的奶妈来。”说话的时候将那“合适”两个字咬得极重,沈妈妈怔了下,自以为领会了贾安柔的意思,笑着弯了弯身子道:“那是自然,寻到了以后我自然会来和姨娘说的。”
东大街后边的胡同今日里很是热闹,不仅因为是三月三的缘故,这胡同里有好几家铺子都同时开了业,珍珑坊便是其中一家。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带着孩子们一大早就来到珍珑坊,王老蔫看着来了这么多穿着光鲜的夫人少爷小姐,紧张得脸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倒是那个伙计阮大牛机灵得很,先招呼着几个少爷小姐到里边去,然后再给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端茶水。容大奶奶见了他这安排人的顺序,微微点了点头,心中赞着这大牛倒还是个聪明角色。
吉时到了便开门放炮仗,舞狮子和舞龙的在门前舞得起劲,嘉懋春华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从阮大牛胳膊底下伸出脖子来看得津津有味。秋华看了几眼便觉得有些腻味,她现在一心关注的是自己铺子里边的生意,所以她的眼睛往那周围的人不住的打量,心里想着不知道哪些人会进来买东西。
眼睛才往那边溜了一圈,她似乎感觉到了一道视线正死死的盯着这边,秋华觉得有些奇怪,将头缩在阮大牛身后,偷偷的往那边看了过去。一张贼眉鼠眼的面孔在人群里格外打眼,八字眉,绿豆子眼睛,一撇小胡须,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好人。他正拉长着脖子往这边看过来,那目光落在了高祥的身上。
秋华不由心中咯噔了一下,联想到不久前来容府拜会过的高大人与他的夫人。高大人看上去还是很疼爱高祥的,只是那位高夫人面对着高祥,笑容都是冷冰冰的,只有望着高安的时候,她的笑容才如那阳春三月的春风般柔和。
年前由大伯娘带着出来买年礼的时候曾经看见过这位高夫人,当时她正从金玉坊出来,身上穿的是一件正红色的织锦衣裳。高祥见着她眼里有愤愤的神色,还对她说那是高家的姨娘,看起来高祥是撒谎了,因为姨娘怎么能被带出来到容家拜府呢。可是祖父也交代过高祥确又是嫡子,他的娘亲又在哪里,莫非是过世了不成?秋华一边小心的望着那人,一边不住的思索,这绿豆眼的汉子是不是那位高夫人派来的?看来一切都要小心才是。
舞龙舞狮的人散去以后,围观的人也纷纷走开了,有兴趣的人进铺子里看看货色,顺便和掌柜王老蔫谈谈生意,王老蔫指着上边的标价只是摇头:“东家交给我这价格,一钱银子都不能少。”
阮大牛赶紧在旁边帮腔解释:“我们也只是替人做事的,客官还请多多包涵。本店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客官可以过来看看这些书画刺绣,样样精致,这可是别处买不到的,皆是出自江南有名的才女之手,今日乃是铺子新开业,都下调了价钱,客官若是今日不买,明儿可不是这个价了。”
秋华在旁边听那阮大牛说得一溜儿顺,不由得惊叹道:“大牛可真会说话。”容二奶奶也是连连点头:“大牛做个伙计真是可惜了,若是早知道有这人,便请了去帮我打理田庄也是合适的。”
阮大牛有些害羞的红了脸,朝容二奶奶作揖道:“二少奶奶,我母亲也是一把好手,如你田庄真少了人,小的愿自荐了母亲去帮二少奶奶管理田庄。”
容大奶奶在旁边听着热闹,用手搂了容二奶奶的肩膀,牙齿里挤出话来:“弟妹,你这可不厚道,我好不容易替秋华找来的人,你倒是想挖起墙角来了。”
容二奶奶瞥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拍了下,翘着嘴说道:“你可不是偏心着书娘?这么好的人便替她备着,也不看看我每年到田里收账的时候便焦头烂额,遇着一些刁钻的庄户,伤透了脑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