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里边和往日没有什么两样,平静祥和,只是大家发现珲右相素日所在的位置却空了一块,大家不住的相互看着对方:“难道珲右相生病了不成?怎么不见他上朝?”
赫连鋆坐在龙椅上,扫视了下朝堂里的人,心里也觉得奇怪,为何珲巴达今日,没有来?素日里他可是喜欢站在朝堂上指手画脚,有时自己还没开口,他便抢先将话给说了。今日难道是身子不适?赫连鋆心中暗暗叫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致仕休养了,还偏偏在朝堂上占着这个位置不肯挪窝。
“慕太昭仪到!”偏殿门口响起了一声尖细的通报,群臣都奇怪的侧脸看了过去,为何慕太昭仪今日会来朝堂,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想透。
赫连鋆赶紧吩咐人看座,慕太昭仪在偏座上坐了下来,朝张延之望了过去,张延之会意,知道今日是珲巴达举事的日子,慕太昭仪是来观场的来了。赫连鋆见慕太昭仪和张延之使着眼色,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颇为奇怪的问道:“请问太昭仪,今日来朝堂何事?”
慕太昭仪望了望群臣,斩钉截铁道:“珲右相谋逆。”
这句话如投在湖面的一颗石子,惊起了千层浪,文武百官互相对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珲右相谋逆?”
慕太昭仪扥风目缓缓的朝那些臣子们扫视过去,一种说不出的威严让众人纷纷顿住了话头,皆是屏声静气的等着慕太昭仪继续说话。就听慕太昭仪道:“珲右相命虎贲军精锐今日攻入京城,打的旗号是清君侧,勤王道。”
慕太昭仪这般说,群臣们这才有些相信,就见慕太昭仪抬起手来,贺兰静云便带着一队羽林子冲进了大殿,将群臣包围了起来。见着大家面露惊慌之色,慕太昭仪微微一笑:“大家不要惊慌,贺兰将军是来保护大家的,并无恶意。”朝堂里的人听着这话才松了一口气,而那些由珲巴达提拔上来的官员一个个愁眉苦脸,不知道自己花了不少银子、费尽心机才谋来的官帽还能戴多久。
就听朝堂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魏凌带着几个人出现在朝堂门口,赫连鋆又惊又喜,站了起来朝魏凌走了过去:“母后怎么今日来朝堂了?”他伸出手来想要去扶魏凌的手,突然想到那晚魏凌将他摔到一边的事情,有些尴尬,手停在了那里,又缩了回来。
魏凌冲赫连鋆点了点头道:“皇上,你且回座位坐好。”
赫连鋆恋恋不舍的看了魏凌一眼,慢慢的走了回去,吩咐内侍们赶紧搬座位过来并排放在龙椅的旁边,他伸手拂了拂那座位,眼睛望着魏凌道:“母后,你落座罢!”
这座位和他的龙椅是并排的,赫连鋆几乎要笑出声来,若是魏凌坐过来,那便是与他并肩坐在一起,这种感觉实在好,他几乎认为自己已经娶了她,她便是以大虞皇后的身份坐在自己旁边了。
谁知魏凌却摆了摆手道:“皇上,还不着急。”他朝身边的蓝灵使了个眼色,蓝灵低头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带着几个人进了大殿,他们的手里抓着一个捆得像只粽子的人:“娘娘,珲右相带到了。”
珲巴达现在非常的狼狈,他被捆了个结实就这样丢在了地上。望了望坐在龙椅上的赫连鋆,他的嘴角出现了一丝阴冷的笑容:“皇上,我的外曾孙,咱们竟然是这样见面了。”
赫连鋆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珲巴达的手都在颤抖:“你竟然去了西山别苑想挟持母后不成?”
“你不是喜欢你的母后,想要娶她做皇后吗?老臣只是想让皇上如愿以偿,却没想被太后娘娘误会了。”珲巴达咳嗽了一声,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太后娘娘却一定要污我谋逆,老臣真真是冤枉!”
大殿里边一阵吸气的声音,不少大臣纷纷望向了赫连鋆,露出了惊奇的神色,就连慕太昭仪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若真是这样,赫连鋆弑父倒或许是真的。
“大胆,你竟敢胡言乱语!”赫连鋆见大家都望着他,心里有几分虚,毕竟年纪还小,装不出那旁若无事的神色,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敢去望魏凌的脸。众人看着他那神色,又望了望那并排摆在龙椅旁边的座位,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一丝迷惑,难道珲右相说的都是真话不成?
“把珲巴达拖下去,斩首示众!”赫连鋆气急败坏,狂怒的站起身来,一只手指向了珲巴达,不住的在颤抖着。

  131

  大殿里边静悄悄的一片,大家都在瞧着赫连鋆,连贺兰静云手下的羽林子都一动不动的站在哪里,眼睛只是往慕太昭仪和魏凌那边看过去。
小皇上即位才半年不到的时间,没见他办什么大事,朝堂里边的权力倒慢慢的转移到珲右相手中去了。封了珲右相为太原王,赐了封地,又兼任大司空之职,很多奏折都是由右相直接批复,各位大臣早已颇有微词。现在听着珲巴达竟然说出这样一个石破天惊的秘辛来,如何会让小皇上将他杀死?
珲巴达抬起头来,眼睛望着赫连鋆,嘴唇边上露出了一丝奸诈的笑容:“皇上,你难道要过河拆桥不成?我可是留了后手的,你若要一意孤行将我处死,那另外一个秘密我也不会替你保守了。”
赫连鋆见羽林子都不动弹,珲巴达又威胁着要将他弑父的事情说出来,心中一阵暴躁,在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他怒气冲冲的走到珲巴达面前,从站着的羽林子腰间拔出剑来,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将那剑插进了珲巴达的胸膛。
这一惊变让大家都呆住了,就见珲巴达捂着胸口摇晃了两下,睁着一只眼睛望着赫连鋆,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来:“皇上,你以为弑父的事情……”他用力的咳了一句,嘴边渗出了鲜血沫子来:“难道就会由此揭过吗?我早就埋了后手呢!”
这话让赫连鋆心里一惊,握剑的手在不住的颤抖,他将插在赫连鋆身子里的剑猛的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然后又狂怒的砍了下去,珲巴达的头从身子上边掉了下来,骨碌碌的滚到了一边,大殿里边的臣子们都有些不忍的将视线调转过去。
魏凌在旁边看着皱起了眉头,这珲巴达可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现在竟然被赫连鋆一剑给杀死了,他究竟是心虚还是怎么样?想到慕媛对她说过的话,魏凌心里有了几分肯定,走上前去,从赫连鋆手里将那把剑拿了下来:“皇上,你要冷静。”
赫连鋆虽然毒杀过自己的父亲,可那剑杀人可还是第一次,他呆呆的望着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全身不由得发起抖来。他呆呆的看着魏凌将自己手中的宝剑拿开,也没有反抗,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呆滞。
“太后娘娘!”朝堂里响起了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老臣以为这事绝不能就这样蒙混过关,珲右相虽然谋逆,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不定他的话就是真的。”
赫连鋆心里猛的一跳,转过头去,站在那里的正是太史令高远,那可是连曾祖父都敢顶撞的人,听说当年曾祖父拿刀架到他脖子上,他都不肯有半分的屈服。高远虽然已经老迈,头上皓发如雪,可他的目光却是那样的犀利,就像一把刀子样在赫连鋆面前晃来晃去,凉飕飕的寒光让赫连鋆不住的躲闪着,不敢看高远的眼睛。
“先皇身子健旺,如何出军南汉尚未几日功夫就撒手西去,老臣一直对此有所怀疑,于史书修补上迟迟未落笔墨。今日听说珲右相死前之语,方知期间另有隐情。”高远一边说着话,眼睛似乎有泪光闪烁:“太后娘娘,老臣请求彻查先皇驾崩之事!”
这不正是慕媛拜托自己的事情吗?魏凌心中一喜,也不看赫连鋆那沮丧的目光,点了点头道:“因为此事涉及到皇上,故哀家以为这些天皇上可避居深宫,不再上朝,由太昭仪娘娘临朝称制,哀家主管寻找先皇驾崩之真相。”
众大臣都知道先皇与太后娘娘的感情,见魏凌以不可辨驳的口吻说出这番安排,皆点头赞成,赫连鋆在旁边呆呆的站着,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儿。见到两个羽林子朝他走了过来,赫连鋆突然清醒了过来,自己怎么能任由他们说了算呢?他猛的抬起头来,大声喝止住了那两个羽林子:“朕乃是皇上,你们怎么能不听朕的命令而听从太后娘娘的?”
那两个羽林子也呆住了,站在那里望向了魏凌,伸手摸了下后脑勺,貌似赫连鋆说的也没错,他是皇上,天底下最大的人,怎么能不听他的话呢?一时间朝堂内都静了下来,空气似乎不再流转,一种让人窒息的静谧在这里悄悄的蔓延开来。
“皇上,先皇临终前曾有遗照。”张延之见众人僵持在那里,心中很不好受,赫连睿和赫连鋆都是他的学生,这期间的轻厚很难取舍。只是出于心中一种正义,他不能不站出来说话:“遗诏我和路昭大人已经交付给了慕太昭仪。”
赫连鋆心头猛的一惊,转过脸去看向坐在偏座上边的慕太昭仪,声音颤抖着说道:“什么遗诏,为何要交给慕太昭仪,却不给朕?”他只觉得喉间有一种苦涩,慢慢的绵延上来,似乎是有人用什么堵住了他的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慕太昭仪在偏座上坐得端端正正,见赫连鋆望向她,这才从容的从袖袋里摸出了一份明黄色的绫罗来交给了身边的保义姑姑:“你念念罢。”
“大虞瑞宗皇帝有诏云:……”保义姑姑拿着那份遗诏,慢条斯理的念了起来,朝堂里边一片安静,大家都静静的听着那遗诏的内容。
保义姑姑念完以后,慕太昭仪向众人看了一眼:“有没有质疑这遗诏的?如有疑问,可派人来验证真伪。”
太师太保是先皇生前最信任的两个人,他们亲自将遗诏送到了慕太昭仪手中,自己还去质疑这遗诏的真伪,岂不是自讨没趣?况且先皇本来便是慕太昭仪的徵宫开蒙,太后娘娘乃是他从小的伴读,感情深厚,这遗诏不该有假。想到此处,群臣皆朝慕太昭仪和魏凌手指玉笏行礼:“还请太后娘娘和昭仪娘娘共同临朝称制。”
慕太昭仪轻轻点了点头,缓缓站了起来,雍容华贵,凤目里有说不出的威严:“各位大人,本宫与太后娘娘皆是深宫妇人,凡事还得仰仗各位大人多多劳心劳力。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现在卷入弑父一案,本宫建议由太子赫连煌暂时戴为监国。”
群臣皆是一愣,这太子还只是两岁大的娃娃,能监什么国?还不是拿出来做幌子,这朝政便由慕太昭仪姑侄两操纵了。可是慕太昭仪说的实在是有理,没有人找得出指责她的破绽来,只能恭顺的应了一声,纷纷赞同慕太昭仪的主意。
赫连鋆被两个羽林子一左一右夹了胳膊,看上去是扶着他,实际上加了些力气把他推着从侧殿离开。庆丰公公见皇上被抓走了,心里像擂鼓似的,两条腿打着颤儿,眼巴巴的望着慕太昭仪,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受到牵连。
“庆丰,本宫有话问你,你需着实回答。”慕太昭仪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筛糠儿似的庆丰公公,沉下了脸,示意保义姑姑把他揪到前面来:“那把酒壶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酒壶?”庆丰公公呆了呆,眼珠子转了又转,心里一阵惊骇,慕太昭仪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自己要不要将知道的说出来呢?
“怎么,庆丰公公年纪轻轻,难道就这般不记事了?”慕太昭仪笑吟吟的望着他,看着庆丰公公的脑瓜子上边溜下了一长溜的汗珠子:“本宫可是花了一万两银子才将你那宝贝酒壶买到手呢,可别和本宫说你忘记那酒壶是怎么来的了。”
听了这话,庆丰公公瘫坐在地上,气息都喘不匀称了。他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来,双手呈了上去:“娘娘,小的愿将银票退还给娘娘。”
慕太昭仪浅浅一笑,朝保义姑姑点了点头。保义姑姑会意,伸手接过了那张银票,俯□下来对庆丰公公大声说道:“这酒壶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你若是想得条活路儿,便在这朝堂里爽快交代了,否则去了廷尉府,恐怕那份罪你可受不起。”
庆丰公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磕头如蒜:“娘娘,我说,我说。这酒壶乃是那日在校场皇上送先皇征南汉时用的酒壶,皇上吩咐小的将酒壶去熔了,可小的见这酒壶精致,一时舍不得,所以将它偷偷留了下来,不想被娘娘买走了。”
才用过一次的酒壶,如此精致,为何皇上要将它去熔了?慕太昭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酒壶大有奥妙!她吩咐保义姑姑快去将酒壶接到朝堂上边,转头问庆丰公公:“这酒壶里的蹊跷你可知道?”
庆丰公公哭丧着脸道:“小的也不知道哇,见那酒壶是黄金做成,十分的精致,壶柄上又有着那么大的宝石,想来很是值钱,所以偷偷的留下来了,至于有什么蹊跷,小的可一概不知。”
庆丰公公努力思索着,把那日校场的情景回想了一次,皇上拿着那酒壶斟出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了先皇,两人同时一饮而尽,他摇了摇头道:“娘娘,若是说皇上弑父,他和先皇都喝了酒,为何他自己却一点事情都没有?请娘娘明察,不要中了那奸相的奸计,他定是死前想要给皇上下个套儿呢。”
皇上若真是弑父,那自己还能有什么风光?无论如何得保住皇上才是。
“哟,你这忠心的奴才。”慕太昭仪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如果皇上只是敬了先皇一杯酒,那为何要吩咐你将酒壶熔掉?”
庆丰公公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慕太昭仪,懊悔得要将自己的舌头咬掉,怎么自己刚刚都没了头脑,竟然把那些话说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把金灿灿的酒壶摆在那里,折射着外边照进来的阳光,滟滟的耀着人的眼睛。慕太昭仪出神的望着那酒壶,陷入了沉思。
这些天里因为忙着应对珲巴达的背叛,她没有来得及去研究这个酒壶,现在叫保义姑姑将这酒壶拿过来,她看着那把酒壶,心里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朝堂里边的群臣们也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把酒壶,确实十分精致珍贵,若不是另有隐情,皇上绝不会让庆丰公公去将那酒壶熔掉。
“太后娘娘,昭仪娘娘,司珍所的黄总司来了。”保义姑姑朝魏凌和慕太昭仪欠了欠身,一个穿着深蓝色常服的人从一旁走了过来,走到了龙椅旁边。慕太昭仪指着那酒壶道:“黄总司,你来得正好,你且看看这酒壶,可有哪里不对。”
黄总司应诺一声,将酒壶拿在了手里,轻轻的敲了敲壶壁,又放在耳边摇晃了下,再打开盖子看着酒壶的接驳处,这时他的眼睛睁大了几分,然后又将手伸了进去敲了敲壶胆内壁,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来,转身对保义姑姑道:“劳烦姑姑拿个酒杯来。”
保义姑姑虽然有些迷惑不解,可还是遵从了他的吩咐,转身到旁边的偏殿里寻了一只干净杯子来。黄总司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边,提起酒壶,慢慢的将壶口倾斜了下去。朝堂里众人皆是好奇的看着他的动作,方才那酒壶被大家翻来覆去的传看了个够,已经不见有半点酒水的痕迹,为何黄总司还要故弄虚玄的来这一手?
只听着细细的水响之声,酒壶里边竟然滴出了一道细细的水流,点点注入了酒杯里边,大家的眼睛都惊奇得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空空的酒壶里还能倒出酒来?
黄总司约莫倒出了小半杯酒,那壶嘴里边才没有酒再滴出,他拿起酒壶对魏凌和慕太昭仪道:“这是我师祖的绝技,他已经很久不出山了,也不知道谁寻了他帮着做了这酒壶。这酒壶有双层内胆,壶柄上这宝石便是机关,压着这宝石到一定的位置,内壁里的酒水便会被逼出来,若是松手,这酒壶便与一般酒壶无异。”
慕太昭仪沉着脸望向那小半杯酒,咬着牙齿道:“将这酒拿了去彻查!”
朝堂里边一片安静,即便现在还没有出来结果,大家都有几分心知肚明,可还是寄希望在这检查结果里边,大虞的皇上换得太勤密了,要是真扶一个才两岁大的孩子当皇上,这天下还不知道会不会大乱呢。
“众位大人,我想留几位到这来共同等候结果,其余大人可退朝了,你们先推举几位大人留下来罢。”慕太昭仪见大殿里一片寂静,也知道各位大臣在打什么小九九,嘴角撇了一撇,难道女人便不能执政?她来坐这江山未必会比大虞那些皇帝要差!只是那些人思想观念根深蒂固,女人凌驾于男人之上总是不能被人接受。慕太昭仪转着眼珠子,心里迅速思考起临朝称制要如何才能将这大好江山牢牢控制在手里。
张延之和高远是当之无愧的被推举出来的,另外还有三位大臣也在推举之列,几个人一起陪着慕太昭仪和魏凌在朝堂等待结果,其余的大臣们纷纷离开了大殿,可大家都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大殿外边,三个一群四个一伙的在焦急等待着。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张延之等人从殿内走了出来,众位官员纷纷迎了上去:“张大人,这结果如何?”
张延之摇了摇头道:“喊了酿酒大师和太医一起来彻查杯中酒滴,尚不能完全得出结论,拿酒分别喂了一只狗和一只鸡,看看它们会有何等症状。”先皇可是行军五天后才出现的症状,若酒中真有毒,那鸡与狗也该过五天才会有反应,这等待的时间可还有那么一阵子呢。
赫连鋆现在心情极其紧张,他被羽林子带回了太清宫,贺兰静云忠于职守,亲自带人在太清宫外边守着,他便是想出去将那鸡和狗给杀了也没得办法。他呆呆的坐在内室,望着外边寂静无声的一片,心里很是惆怅,难道他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成?等着他的即将会是什么结局?
他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扬起声音大喊道:“传朕的旨意,朕想见太后娘娘。”
魏凌听了宫人来报,惊愕的看了伏在地上的内侍一眼:“皇上想要见我?”
“是。”内侍很卑微的说道,身子不住的在摇晃:“皇上说若是太后娘娘不见他,他便要绝食而亡。”
这是什么一回事?魏凌嘟囔了一句,这赫连鋆是被宠坏了罢,竟然拿绝食来要挟她。可她也想听听这位侄子究竟打算和自己说些什么,于是朝那内侍点了点头:“你让皇上吃饱饭,我今晚便去看他。”
赫连鋆得了信儿,很是高兴,晚上吃饱喝足坐在桌子旁边打饱嗝的时候,魏凌应约而来,见赫连鋆吃得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朝他笑了笑:“皇上,你有什么事情要见我?”
“母后,你救救鋆儿。”赫连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父皇是鋆儿杀的。”
虽然心里知道赫连睿可能是被赫连鋆杀害的,可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魏凌瞪视着他,眼睛都要掉出了眼眶:“你竟然弑父!”
“母后,鋆儿一时糊涂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赫连鋆脸上也懊悔不已,一双手在不住的颤抖着:“鋆儿受了珲右相的挑拨,原本没有这心思……”
“你那时贵为太子,万里河山在你父皇百年之后便都是你的,你何苦要这样做?”魏凌简直不能理解赫连鋆的思维,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若是几个皇子夺位倒也罢了,有狠心的人朝自己的父亲下手,可这事情完全不一样啊,赫连睿只等他一个儿子,这江山不给他又会给谁?
“我……”赫连鋆抬起头来望了望魏凌,母后还是那样高贵迷人,脸上皮肤莹莹玉洁,一双妙目让人看了心动:“我那时糊涂,一心想着父皇驾崩便能娶母后。”赫连鋆一边说着一边爬了起来,揪住了魏凌的衣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母后,是你一手将鋆儿带大,你就能忍心看着鋆儿去死不成?”
魏凌望着赫连鋆,心里一阵反胃,她用力一推便将赫连鋆推到一旁:“这是你咎由自取,你有什么结果都是自找的。”
赫连鋆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看着魏凌越走越远的背影,一脸吃惊,喃喃自语道:“不,她绝不是母后,母后不会这样对我的。”
过了五日以后,那只鸡与狗皆开始发病,和赫连睿当时的症状差不多,不住的在打着摆子,张延之和路昭见了那鸡和狗的模样,心中便想到了当时赫连睿发病的情形,不由得老泪纵横:“没想到先皇仁心宅厚,却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经过朝堂上大臣们的讨论,最终还是给赫连鋆留了一条命,将他囚禁在景阳宫里边,对民间称赫连鋆身子不当,想撒手去当太上皇,由张延之拟好禅位的圣旨,贺兰静云抓着赫连鋆的手盖上了印章。
三岁不到的赫连煌登基,遵大虞瑞宗皇帝的遗诏,由慕太后和慕太昭仪共同临朝称制。赫连煌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登基的时候坐在龙椅上睡得烂熟,直到礼炮的声音将他惊醒,他才抹着嘴便的涎水问道:“完了吗?”
内侍赶紧应承着:“完了。”刚刚说完,便觉得不吉利,一把封住了自己的嘴巴,这都是在说什么话!皇上登基大典竟然问“完了”没有,而自己也回答“完了”,他不住的拍着脑袋,懊悔得要命。虽然登基大典有些吵闹,可旁边慕太昭仪还是听见了,心思有些活泛了起来,或许大虞真的可以完了?
当晚,魏凌来到徵宫。慕太昭仪有些惊奇的望着她盈盈一拜:“求娘娘成全。”
慕太昭仪低头不语,这魏家小姐实在胆大,竟然将文晖调到宫里任禁卫军统领,晚上长乐宫里边便是夜夜长乐。现在她这模样,是打算求自己赐婚不成?“你疯了吗,哪有大虞的太后再嫁之理?”慕太昭仪见魏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两颊通红,便有些动气:“虽然你不是媛儿,可你现在却顶替了她的身份,自然要为她的名声着想,若是长乐宫的闲话传了出去,你让媛儿在青史上留下骂名不成?”
“虽然我才来求娘娘放我出宫,我已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魏凌站起身来对慕太昭仪道:“听春杏说皇后表嫂曾放走过一个绵福,就是现在皇上的生母,我也想用这法子走掉,请太昭仪成全。”
慕太昭仪猛然想起了梅绵福来,难道媛儿真这样放她走了?慕太昭仪望了望魏凌,见她一脸兴奋,看起来已经想得很通透了,心里也不住的盘算起来。现在朝堂的形势逐渐的朝她的期望方向发展。张延之等老臣最近都上书致仕了,她逐渐的提拔起自己相信的人去担任要职,例如贺兰静云,他已经接替了珲巴达的位置变成了大司马,侄子慕熙也在朝中担任了要职,再锻炼几年,她自然会逼着赫连煌退位,将政权彻底交给她。大臣们若不服女帝的管理,那便先将侄儿扶持起来,这大虞的政权自然还给了大燕。
魏凌走了也好,朝政大事便可由自己一手把持了,有她在,别的事情不插手,军队方面她总有自己的看法。想到此处,慕太昭仪点了点头:“好罢,那本宫便成全你,只是你和文晖必须走得远远的,不能被人发现。”
“那是当然。”魏凌心中兴奋,朝慕太昭仪行了一礼:“还请太昭仪赐了春杏和蓝灵给我,她们想去寻访皇后表嫂的下落。”
一想到慕媛,慕太昭仪心中一阵疼痛,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多么希望慕媛还平平安安的活在这世上!眼泪从慕太昭仪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朝魏凌点了点头,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本宫也准了,寻到了务必派人报信给本宫,让本宫也心里踏实。”
“这是当然。”魏凌答应得很快,带着春杏和蓝灵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月不到,太皇太后娘娘便得了不治之症,太医多方医治,可终究针石无效,大约在得病后三天,太皇太后娘娘撒手西去,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报丧的云板响了起来,沉重的在大虞后宫的上空盘旋着,景阳宫里边的赫连鋆听得清清楚楚。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大步走到门口往外边张望,就见穿着素白衣裳的宫人们在路上不住的走来走去。谁过世了?能让宫人们全部穿孝的只有……他的心一阵发紧,朝门口的侍卫大喊了一声:“你且过来!”
拿着兵器的侍卫走了过来,朝赫连鋆一拱手:“太上皇,请问有何吩咐?”
“宫里头谁死了?”赫连鋆颤抖着声音问道。
“回太上皇的话,太皇太后半个时辰已经薨了。”侍卫小心翼翼的望着赫连鋆发白的脸,疑惑的问道:“太上皇,你没事罢?”
“我没事。”赫连鋆摆了摆手,由庆丰公公扶着,慢吞吞的走回了大殿,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灯火,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母后不要我了,她追随父亲去了。”庆丰公公在旁边看着不敢说话,也不敢相劝,只是屏声静气的听着赫连鋆声音幽咽的说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
“母后。”赫连鋆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失神的望着那盏宫灯,母后再也不会来看自己了,她丢下了自己走了。不,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他要追上母后,生生世世都要和她纠缠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庆丰公公去喊太上皇起床时,发现太上皇躺在床上,全身都已经发冷了。庆丰公公吓得几步蹿了出去向侍卫说了这事,侍卫也不敢怠慢,赶紧上报了慕太昭仪。慕太昭仪听了这个信息也是吃了一惊,但心中却有几分高兴,她还在想着废掉小皇上以后拿太上皇怎么办呢,现在他倒知趣,自己先走了。
“厚葬。”慕太昭仪一脸沉痛与惋惜。
六月里边虽然有些炎热,可还是有些不怕的人在外游玩,湖畔走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对男女,两人都穿着淡青色的衫子,身后跟了两个侍女模样的人,见着湖里碧叶连天,几人皆兴致勃勃:“没想到宫外也有和金水湖差不多的风景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作为正文终章,这文就算完了,后边还有一个番外,是写慕媛与赫连睿的。
其实这里边还有一段历史,大致走向如下:根据《北魏》史上记载,冯太后在皇上过世以后,投火自尽被救回,转型为军事家政治家,设计杀了掌控大权的丞相乙浑,后宠李奕,被小皇上得知,设计灭了李奕五族,冯太后为情人报仇再次出山,小皇上年仅十八岁便禅位给才几岁的儿子,自己避居深宫,政事皆由冯太后掌控,最后被鸩杀,“世人皆谓太后所为”——大家都说这是冯太后为情人李奕报仇所以才向太上皇下了毒手。冯太后从此以后尽力辅佐孙子称帝,他是史上有名的魏孝文帝,让鲜卑族全面汉化的皇帝,期间自然有冯太后的功劳。本来从诛杀珲巴达到最后,本来该还有好几年,也还有不少事情要写,可个人感觉菇凉们可能已经看得疲劳了,就干脆把赫连鋆和珲巴达的死写到这两章里边了,特地向菇凉们解释下,如果觉得仓促,就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