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觉得太子殿下和以前不同了?”一个晚上,慕媛不经意的问了蓝灵一句。
蓝灵想了想,自以为知道了慕媛问这话的原因,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该是因为长大了,已经有了绵福,生了儿子,自然会和小时候不同了。再说现儿他跟着皇上和太师学着如何治国,比原来可老练多了。”
慕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或许是我想得有些多了。”
时间真是如流水一般,转瞬间便又过了一年,赫连煌满周岁了。为了庆祝皇太孙的周岁,东宫办了一场盛大的抓周宴,邀请了当朝一些重臣都携女眷来参加。因为这次抓周宴不仅仅是为皇太孙办的,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为赫连鋆选太子妃。
宗正早就向赫连睿提出了这事情,太子已立,而妃位空虚,自然不能这样,否则不合礼数,一名太子妃,两名良娣,两名良媛,此乃东宫该有的分位,此事断断不能再耽搁。
赫连睿听了沉吟半天,点头称是:“这倒也是,原先揽月宫的院子不多,也不觉得宫里空了些,现儿迁入了东宫,总该多住些人才是,我这就和皇后去说。”
回宫以后赫连睿便将这事情提了下,慕媛也觉得宗正大人说得没错,第二日便派人将赫连鋆传到了长乐宫。
“鋆儿,你的孩子都满周岁了,该给你选个太子妃了。”慕媛打量了下赫连鋆,这两年里,他长高了不少,站在那里已经差不多是个英武的少年,不禁感叹起光阴似水来,不知不觉鋆儿就长大了。慕媛仔细的叮嘱他:“明日的抓周宴上会有不少贵女出席,你仔细看着,看中了谁便告诉母后,母后再与你父皇去说。”
赫连鋆望着慕媛的脸,毫无意识的点了点头,他根本不想要什么太子妃,他只希望能多留在母后身边,能就这样看着她,听着她温柔的声音,一切就很好。见慕媛正殷殷的望着他,他只能胡乱的点头答应着:“母后安排自然周到,鋆儿知道了。”
风悄悄的起来了,始于青萍之末,慢慢回荡在空中,外边很快电闪雷鸣,似乎要下暴雨了般,慕媛见着屋檐下滴出的一扇水帘,有几分惆怅:“皇上怎么还不回来,雨下得这么大,可别淋湿了身子!”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赫连鋆,见他脸色木然,似乎没有半分欢喜的神色,心中不由纳闷,现在她越发猜不透鋆儿的心事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赫连煌抓周那日,天气晴好,东宫的大坪前边搭起了一个很大的台子,上边放着各色东西,都是准备好在那里,等着皇太孙去抓取。
赫连睿和慕媛站在那台子前边,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些东西,两人纷纷猜测赫连煌会拿什么:“媛儿,这场景是不是很熟悉?鋆儿抓周时,好像也是放了这么些东西,现在似乎东西都没变化呢。”
“可不是吗?”慕媛看了看那一台子的东西,不由得发出了感叹,东西都没有变,可是人都已经发生了变化,昔日那个青涩少年,此时已是治理一国的明君,而她,也由春衣变成了皇后。
光阴就这样悄悄的不见了,日子好像不是度过的,完全是消失掉的一般,就这样,回头一望,似水流年,红尘辗转里,只有他依旧在自己身边。
不多时,应邀来参加皇太孙抓周宴的重臣们都携眷来了东宫。君臣把酒尽欢,午宴过后便进行了抓周仪式,赫连煌被抱了出来,放在那个台子上边,他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东望望西瞧瞧,最后一只手拿起了一只笔,而另一只手却拿起了一把刀鞘。他抓着这两样东西不放手,用笔不住的敲打着刀鞘发出“吭吭”的响声,那声音在他耳边响个不停,他也咧嘴笑个不停,涎水流了下来,直沾到衣裳上边。
“笔代表文,刀即是武,看起来皇太孙到时候是文武全才呀。”张延之看着坐在那堆东西里边的赫连煌,不由得点头称赞,听得赫连睿和慕媛心花怒放。
“可不是吗,煌儿可真是聪明。”慕媛带了赫连煌一年,自然感情深厚,望着他笑得温柔,那甜美的笑容直刺在赫连鋆的心里。他舍不得不看她,可是一看她站在父皇身边,心里便格外的难过。
从小他便不喜欢父皇,因为他对自己从来没有一个笑脸,每次他粘着母后不放的时候,父皇便会很不高兴的将他拎到一边去。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是不喜欢,而是非常讨厌父皇,因为他霸占住了母后,而自己长大了以后,便连扑在母后身上撒娇的机会都没有了。
“鋆儿,你可有自己心仪的姑娘?”慕媛见赫连鋆的眼神似乎望向自己,以为他已经选定了太子妃,走过来悄声问他。赫连鋆面色一窘,伸出手来随便指了一下:“那个穿粉色衣裳的便很好。”
他没有看清她的容颜,但她穿着的粉色衣裳却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时候母后最喜欢穿的颜色便是粉色,既然她和母后有相同的爱好,那多多少少也是一个弥补。
“她?”慕媛朝蓝灵招了招手:“你去问问看,那是哪家的小姐。”
抓周宴过后,太子妃和良娣良媛的人选也定了下来,太子妃是西平公文渊的孙女,呼延夏青变成了良娣,桃绵福也升了良媛的分位,另外还在京城贵女里选了一位李姓的汉臣之女做了良娣,一位高姓的贵女为良媛。
一片盛夏的阳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五名女子款款走了上来接受册封,赫连睿和慕媛打量了下那五个丽人,觉得个个容颜俏丽,尤其是那走在最前边的文黛琳,长得肌肤如雪,一双眼睛如汪汪的春水般,让人见了就喜爱。
“这下鋆儿该满意了。”晚上慕媛枕在赫连睿的胳膊上拉着他细细说话:“这位西平公的孙女长得可真美。”
“文家的人个个都俊秀。”赫连睿停顿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推了推她:“你还记得吗?我的表妹魏凌喜欢的那个,便是西平公最小的儿子,叫文晖的那个。”
“原来是他家!”慕媛支起身子来,睁着眼睛望向赫连睿,连声惊呼:“那时候我在城北遇险的时候,他与魏凌并肩骑马而来,真真是一双璧人!”停了下,她有些犹豫的问道:“文晖成亲了没有?魏凌好似对他用情很深呢。”
赫连睿摇了摇头,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表妹都二十二了,曾对我立誓非文晖不嫁。可西平公家里却认为入赘之事实在难以接受,故他们的婚事一拖再拖,到现在还没个结果呢。”
“皇上,不如你下旨赐婚,西平公家里难道还会抗旨不成?”慕媛也是不住的感叹,两个人分明彼此心悦对方,可因为家里阻止不能在一起,这又是一种怎么样的遗憾呢?不如自己和赫连睿来做个冰人,让他们两人名正言顺的走到一处。
赫连睿闭着嘴没有说话,若魏凌不是他的表妹,他早就下旨赐婚了。只是因为魏凌和他的关系特别,他不想被人说魏国公府“仗势强娶”,所以一直没有下决定,现在听着慕媛这么说,心中又活络了起来,不如等着表妹今年冬日回京过年就指了婚,两人成亲以后便都派去边关,省得西平公见了他们心烦。
想到此处,赫连睿开心了起来,一把抱住慕媛道:“媛儿,你说得对,我下旨赐婚,料那西平公也不敢抗旨!”一边说着一边将嘴贴了过去,慕媛有些微痒,吃吃笑着躲到一旁,赫连睿哪里能让她跑掉,捉住她的身子,将自己的身子欺了过去,两人很快便合得一丝儿缝隙都没有,一夜浓情蜜意。
长乐宫里鸳鸯交颈,衾枕生香,东宫里边却是一片安宁,赫连鋆独自坐在月光里,心里想着今日母后的一颦一笑,全身似乎都燃着一团火一般。那五个女子站在他面前向他行礼的时候,他一点感觉也没有,觉得她们只不过是庸俗脂粉,谁也比不过母后的容颜——可是母后是父皇的,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他,想到此处,他重重的捶了下桌子,那上边的酒盏便跳了起来,泼洒出了几滴美酒,沿着桌子倾斜着流淌了下去,慢慢的滴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幽幽的芬芳。
第二日赫连鋆下了朝没有回东宫,他跟着珲巴达去了右相府。因为东宫正在布置着迎娶太子妃,他见着到处有人用大红绸缎来结花球便心中难受,都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站在那里发呆了好半天,他突然想到了珲右相,他的外曾祖父。
自从立为太子以来,他跟着张延之和珲右相学习政令,也许是有血缘关系,他觉得珲巴达格外亲切,而张延之似乎有些死板,而且他是汉臣,很多观念都与胡人有异,赫连鋆不是很喜欢他。
珲巴达教了他不少东西,还邀请了他去右相府玩耍,在那里他见到了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不少表兄表妹,这让他有了一种亲近的感觉。在后宫里他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别的亲戚,而现在突然有一大群亲人,心中也很是欢喜。
珲巴达见赫连鋆主动来找他,哪里敢怠慢,见赫连鋆似乎面色不悦,知道他可能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心中谋划着非要套出些他的心里话来才好奉承上他,让这个外曾孙更加贴近珲家。想到这里,他吩咐家仆拿出陈酿了十多年的美酒来,陪着赫连鋆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府里乐姬表演的歌舞。
“太子殿下,为何今日如此怏怏不乐?”几杯酒下肚,见着赫连鋆似乎有些眼神迷离,知道他已经有些醉意,珲巴达开始套他的话。
“珲大人,倒也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大虞改得太多,不少规矩都跟着汉人学,真是繁琐之至,有些也毫无道理,哪里要这般讲究!”赫连鋆苦于说不出自己的烦恼,可又极想找一个人倾诉,只能发泄到汉人的规矩上边了。
为什么不能娶庶母?自从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母后时,他便深深追忆起这条被废弃的习俗来,本来胡人娶庶母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因为汉人越来越多,都在叫嚷这不合礼仪,于是这条规矩便被人逐渐遗忘了。若是这条规矩还在,他说什么也要娶了母后!
“汉人的规矩?”珲巴达举着酒杯劝着赫连鋆喝酒,心中一片茫然,汉人带来不少规矩,这位太子殿下究竟在说哪一条呢?
不着急,看着太子殿下那眼神越来越迷离,再灌上两杯,或许他便会吐露真言了。珲巴达朝乐姬们使了个眼色,一位长得美艳的乐姬便站起身来,手执酒壶坐到了赫连鋆身边:“太子殿下,再多喝两杯罢!”
眼见着赫连鋆慢慢的趴在了桌子上边,珲巴达推了推他,在他耳边轻声问:“太子殿下,你不喜欢哪一条规矩?老臣可以想法子去将那规矩改了,这样便合太子殿下的心意了。”
“为什么不能娶庶母……不合礼仪,娶庶母又怎么了?为何不合礼仪!”赫连鋆听到说要改规矩,似乎受了刺激,头猛的抬了起来,拍着桌子喊了两句,又倒头睡了过去,嘴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一些珲巴达听不清的话。
“娶庶母?”珲巴达眯起了老眼,心里轮了几轮,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摸着胡子笑了起来:“原来太子殿下还存了这个心思!也罢,我便想法子成全了他,他娶到庶母,可这朝堂的权力便该归我了。”
☆、第119章遇难
赫连鋆醒了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窗户外有几竿修竹在不停的摇曳,翠绿的叶子在茜纱窗子上留下了一点点飘渺的影子,看得赫连鋆一阵发怔。
这是在哪里?这似乎不是在东宫,自己的内室外边哪有竹影潇潇?他又打量了下屋子,发现里边的摆设与自己的房间迥异,不由得吃了一惊,用手托着头仔细的想了起来,好半天他才记起跟着珲右相回府,然后两人把酒畅饮的场景来。
自己喝醉了,正睡在右相府?赫连鋆站起身来,只觉得头还是昏沉沉的,有些刺痛,似乎有人拿着刀子在劈裂着他的头一般。扶着床站了起来,脚下一软,将床边一个东西远远的踢开了去,就听着一阵咣当的响声,那东西远远的滚到了角落里边。
门被推开了,一张如花的脸孔出现在那里,见赫连鋆蒙着一双眼睛在望着她,冲赫连鋆嫣然一笑:“太子殿下,你可醒了,我这便去告诉老爷。”
不多时,珲巴达便匆匆赶了过来,见赫连鋆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那里,赶紧上前一步行礼:“太子,你可醒了,老臣正在想着,不知是用车送太子回宫好,还是将太子留在府中住上一晚比较适合。”
赫连鋆摆了摆手道:“我回宫去,就不叨扰珲右相了。”
珲巴达凑上前来,一张脸孔笑得甚是欢快:“太子殿下,老臣斗胆进言几句,还请太子殿下听了不要生气。”见赫连鋆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望着他,珲巴达正色道:“方才太子殿下醉酒时说了个秘密,老臣听着也是很为太子殿下担心。”
赫连鋆的脸唰的变白了,他马上想到了自己心悦母后的事情,莫非自己喝多了酒失口说了出来?他望向珲巴达,眼睛里充满了戒备,珲右相准备怎么样做,他该不会向父皇去禀报罢?
“珲右相,醉酒时说的话是酒话,哪里又能当真?”赫连鋆强装镇定,摆了摆手:“珲右相不必说了,我先回宫了。”
“殿下,父死娶庶母乃是胡人的规矩,现在还有不少人循着这一条呢,哪里又被废弃了?”见赫连鋆要回宫,珲巴达也不说阻拦的话,只是站在那里,口中轻飘飘的说出一句话来。赫连鋆身子一僵,手紧紧的握住了衣裳的一角,慢慢转过身来望向了珲巴达,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见着赫连鋆的反应,珲巴达心中十分高兴,从赫连鋆的眼神里,他看到了惊恐不安,却又带着一丝期待,这与他的猜测不会相差太远,他要好好的利用这个机会,绝不能错过。望着赫连鋆,珲巴达笑得格外慈祥:“太子殿下,若是你愿意,老臣定能助你,让你如愿以偿。”
“果真?”赫连鋆听到这句话,方才来了精神,跨上一步朝珲巴达行了一礼:“珲右相,如果你能帮着我实现了这个愿望,我继位以后,定封你为东平王,集三公于一身,位极人臣,享尽人间富贵!”
珲巴达赶紧将赫连鋆扶了起来,笑得格外谦卑:“太子殿下何必如此多礼,你也是我珲家的人,我不为你打算还能为谁打算?你便安心的等着,老臣自然会弄来些东西,到时候找准时机,保准让你如愿以偿!”
赫连鋆听了心中欢喜,向珲巴达作别以后,兴冲冲的回到了东宫,太子妃和那两位良娣良媛此时还没有进宫,他用过晚饭后便去了呼延夏青的屋子。见着她一双妙目与母后的极为相似,他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有了某种**,刚好晚饭又喝了些酒,脚下轻飘飘的朝呼延夏青走了过去,将她扑倒在了床上。
呼延夏青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粗暴,她默默的承受着赫连鋆在自己身上的各种动作,只是咬了牙齿,半羞耻半享受的由他摆弄着。**之时,赫连鋆见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不住在自己面前晃动,那眼神似乎很熟悉,他便模模糊糊误以为那是慕媛,正被他在身下一般,于是格外兴奋了起来,动作也大了些,只弄得呼延夏青哼哼唧唧的直叫唤。
“阿娘,这样可舒服?”或者是头脑一时发昏,或者是晚上又喝了些酒来了酒意,赫连鋆竟然脱口说出了这句话,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但身子下的呼延夏青却听得清楚,惊骇的睁大了眼睛,心中不住的在翻腾,太子喜欢的人竟是皇后娘娘!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她方才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一丝不差。
难怪他会选中了自己做绵福,大家都说她和皇后娘娘的眼睛长得很像,自己只是皇后娘娘的替代品罢?呼延夏青心里想着,屈辱的泪水不住的往外流,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的将这一切放在了心底。
夜色沉沉如水,后宫里边一片悄然寂静,只是在这寂静下,有一道可怕的浊流涌动着,正慢慢的要抬起头来,似乎要将一切都席卷而去。而在这浊流上休憩的人,没有感觉到丝毫变化,依然是如常一般,以快乐的心情迎接着太阳东升的另一日。
赫连鋆过生日后不久,正式迎娶了太子妃,她是西平公文渊之女,长得容颜秀美,颇是知书达理,慕媛和赫连睿都非常满意,除了一肚子闷气的赫连鋆。洞房花烛夜,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欣喜快乐,因为他早已习惯了这事情,也不觉得有什么新鲜,如例行公事一般在太子妃的内室过了一夜,第二日早早的便离开了东宫。
朝堂上群臣聚集,见太子走了进来,纷纷向他道贺,西平公文渊摸着胡子看了看少年英武的赫连鋆,心中也是满意,自己的孙女自小便在京城小有才名,长大以后又贤淑温婉,待人处事面面俱到,一直想要替她找个合适的夫郎,没想到却落入了皇家。
西平公身边站着他的三个儿子,长子和次子都已经封了候位,只有最小的文晖,因为年方二十四,还未有爵位,因着魏凌的关系,赫连睿已将他连升了几级,授了从三品的中郎将,所以也有资格站在这朝堂上了。
西平公出身天水,乃是世家大族,子息繁多,而且文家的人,个个都俊秀不凡,现在这文晖站在一堆年迈的臣子里,显得格外打眼,面如冠玉,芝兰玉树映华堂般,叫人不由得多看上几眼。
“皇上,西北有急报。”珲巴达出列,拿出了一份八百里加急快件:“柔然纠结了西域三个小国正在西北进犯,此次他们似乎有备而来,发兵十万有余,比往年多了两倍有余,皇上,要斟酌派人支援才是。”
赫连睿望了下朝堂里的武将们,沉声问道:“哪位爱卿领兵去西北比较适合?”
他的话音刚落,文晖便站了出来:“皇上,臣虽知自己资历浅薄,人微言轻,但大丈夫便该为国效力,臣愿往西北一试。”
赫连睿瞧着他那着急模样,心里知道他是挂念着远在西北军营的魏凌,此次柔然大军来犯,兵力是往年两倍有余,自然不由得让人担心。两年前魏凌死缠硬磨的去了西北,征西大将军起先有些轻视她,只给了她一支两百人的队伍。没想到魏凌这两年中硬是表现出色,让大将军都重视起来,现在已经升到了裨将,行军布阵冲锋陷阵,与男儿无异。
正在想着,西平公已经站了出来,手执朝笏大声启奏:“皇上,中郎将任此职不过一年有余,何德何能可以领兵前去西北相助?还请皇上派一些经验老到的将军们前往西北,军国大事,岂可儿戏!”
见父子两人在朝堂上边斗起嘴来,一些心知肚明的官员面带微笑只看着赫连睿,看他又如何处置。赫连睿见着也心里好笑,这位西平公大概是生怕儿子去西北和魏凌见面罢?可是既然两情相悦,他们做父母的也不该阻拦,想到此处,赫连睿下旨,让珲大将军挂帅去西北,中郎将文晖为副帅协从前往。另外又下了一道圣旨,西北大捷后,赐魏凌与文晖回京完婚。
圣旨一下,西平公文渊也没得话说,抗旨可是大事,他也不愿意拿一大家子的性命去赌到老三的婚事上边。文晖已经二十四了,家里每次托官媒去帮他议亲,每次都被他捉住那官媒好一顿恐吓,亲事便不了了之,所以到现在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既然皇上下旨了,就这样算了罢,自己三个儿子就当施舍了一个去给魏国公府做儿子好了。皇上私心甚重,为了自己的舅舅家,竟然这样罔顾文家,一道圣旨便让文家送出去一个儿子。
文晖喜气洋洋接了圣旨回家准备去了,也不看父亲那张耷拉着眉毛的脸,只气得西平公愤愤的骂着:“逆子,色迷心窍,连家都不要了!”
不想当日下午,兵部又接了加急信件,南汉也举兵准备北上了,荆州的江面上布了一长排战船,看这样子是有备而来。
“看这样子,是柔然和南汉联合起来,同时向我大虞发起了进攻啊!”赫连睿急召重臣们讨论此事,联系到西北狼烟,大家都心中雪亮,看起来柔然和南汉这次准备充分,非要将大虞逼入险境不可。
南汉在九年前与大虞交手失败以后,刘癝自己退位做了太上皇,新皇刘篁大肆改革励精图治,一心想着要报仇雪耻。过了这么些年以后,他自认为南汉兵强马壮,国库也充盈了,有这样的条件,“可以一战矣”,于是联合了柔然,两国同时发动了对大虞的攻击。
“皇上,何不御驾亲征南汉?”珲巴达站了出来提议:“昔日武宗皇上御驾亲征,威风赫赫,南汉闻风丧胆,今日皇上若是也效仿武宗皇上,定也能令南汉蛮夷望风而逃!”
赫连睿听了,心中也是豪气如云,他的骨子里流着赫连家的血,有一种尚武之心,听到珲巴达的提议,眼前仿佛浮现出九年前长江上大战的场面来。他重重的拍了一下龙椅:“珲右相说的极是,朕已决定,御驾亲征!”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御驾亲征的旨意一下,大虞举国上下士气高涨,赫连睿点了贺兰静云和一些南征北战多年的武将,又带上了张延之路昭等文臣,准备了大约半个月,一切都妥当了,便在京城校场聚集,准备开拔。
这些日子慕媛一直心神不定,她本想跟着赫连睿一起去征战南汉,可因为京城里只留下了赫连鋆,他才十四岁,年纪尚幼,如果帝后都去远征南汉,便无人能辅佐赫连鋆监国了,在各位大臣的力劝下,慕媛只能留了下来,和珲巴达一道共同辅政。
这天秋高气爽,蓝色的天空似乎被水洗过一般,一丝杂质都没有,蓝得纯净而透明,只有一丝丝白云不时悠悠的飘过。西山的枫叶已经全部红了,将青色的山峦点染得一片绚烂,西山静默的立在校场后边,一片灿烂的红,又如淋漓的鲜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大军已经排好队列,刀剑映着日影,不住的闪着人的眼睛。赫连睿骑着高头大马巡视了他的大军一眼,很是满意,朝三军训话以后,勒马站在大军前边,头盔上的红宝石闪闪的发亮,直照着站在平台上慕媛的眼睛,让她不由得流下泪来。
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她不敢向赫连睿提起,因为看他如此意气风发,不想打击了他,只能将那种不祥的预感放在心里,不住的叮嘱他要一切小心。
“媛儿,你便放心罢。那南汉才休整几年?刘篁真是自不量力!”他与刘篁是同年登基为帝,心中早就就存了想较量一番的想法,现在刘篁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联合了柔然来攻打大虞,自己非叫他知道厉害不可!
“父皇,儿臣谨以此酒敬父皇,祝父皇马到成功,踏平南汉!”赫连鋆从身边内侍托着的盘子里拎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自己一口喝完,然后擎着另外一杯呈献给赫连睿。
接过酒杯,赫连睿仰头喝下,哈哈大笑:“鋆儿,你可要好好在京城监国,只消两个月,你便到京城城门外搭起彩棚,迎接我大虞雄狮返京罢!”
赫连鋆恭敬的行礼道:“谨遵父皇圣谕!”
赫连睿拔出腰刀,意气风发的向空中一挥,闪闪的寒光劈空闪过,在赫连鋆脸上印下了一道光影:“出发!”
慕媛站在校场上,眼泪汪汪的看着赫连睿一夹马肚子,飞快的跑出了校场,后边的将士们也紧紧跟了上去,不多时只看见滚滚烟尘,再也见不到他的人影,心中万分不舍,喃喃自语道:“赫连睿,你可一定要安全回来才是。”
站在平台下的赫连鋆慢慢的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看远方,嘴边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转身对庆丰公公道:“回去罢——把那酒壶去熔了!”
庆丰公公只觉得奇怪,这酒壶还好好的,为何要拿了去熔掉?可他又怎敢反驳赫连鋆的话,只是应着,将酒壶收到了袋子里边,一滴滴清洌的酒从壶嘴里溢了出来,滴落到脚边的泥土里,很快将那些泥土都润湿了一块。
“还是拿着罢,这些酒滴得衣裳都湿嗒嗒的了。”庆丰公公低头将酒壶的柄拿在了手里,抬头一看,太子殿下已经站到了平台上边,走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赫连鋆心中却有一丝窃喜,在这一刻,京城里没有了父皇,他似乎觉得此刻她已经完全属于了自己,他们中间不再有第三个人存在。现在平台上站着的,不是一对母子,而是一对恋人,她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皇后。
“母后,回宫去罢,父皇已经走远了,也看不到了。”赫连鋆颤抖着伸出手,扶住了慕媛的一边胳膊,手指才搭上去,那柔软的肌肤便让他心中忽然有了些冲动,想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可他究竟还是有些畏惧,脑海里有各种画面浮现,可终究却不敢实施这些举动,他扶着慕媛走下校场的鼓楼,一直将她送上马车,那柔软的肌肤已经不在手下了,他还在想着各种香艳的情景。
“太子殿下,回宫罢。”庆丰公公一手拿着盛酒壶的带子,一只手里牵着缰绳,有些奇怪的望着赫连鋆,皇上、皇后娘娘都走了,太子殿下为何还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赫连鋆哈哈大笑了两声,翻身上马,用力的抽了一鞭,那马便如箭一般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校场的出口。庆丰公公赶紧翻身上马追了过去,太子殿下今日举止真是失常,怎么会这样狂喜狂笑呢?
慕媛正坐在文心殿,帮着整理那堆积如山的奏折,突然听到外边有急促的脚步声,她抬起眼往门口一看,就见一个内侍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慕媛面前,地上马上便有了一块湿湿的印记:“娘娘,皇上……龙驭宾天了!”
“什么?”慕媛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那内侍前边,一手提住了他的衣领,手都在不住的颤抖:“你说什么?”
那内侍抬起一张老脸,他是秦书,中常侍大人,他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说这种话的,这话可不是能胡说的。慕媛的手无力的松开,整个人的身子一软,便倒在了春杏的怀里,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