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观?”宗正大人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小妾的手:“你可真是我的小乖乖,怎么就替我出了个好法子!”一边说着,一边将老脸贴了上去。那小妾也不躲闪,真真是一枝梨花压海棠,白头发皱面皮儿的宗正大人扑在了年方双十的小妾身上,那艳景可不是一般的旖旎。只是宗正大人究竟有了年纪,才半盏茶功夫不到,便从小妾身上滚了下来,喘着气对小妾道:“去叫人送热汤进来。”
第二日,宗正大人起了床,只觉神清气爽,摸了一把躺在身边的小妾滑腻的肌肤,这才懒洋洋的吩咐道:“六福,你速速去外边三清观里请那位道长到府里来一趟。”
六福应了一声,喊了马车出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将那三清观里的道长接了回来。那位道长颇上了些年纪,袍袖飘飘,很有仙风道骨的意味。见到了宗正大人,他先是稽首然后坐在左首的位置上边问:“大人今日找我来可有事情?”
宗正朝身边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便从袖袋里摸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票递了过去,那道长低头一看,却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他伸手接了过来,捻了捻银票的一角,抬眼望了望宗正:“大人,这银票自然不是简单的想要我去无量天尊座前添香油的罢?”
宗正哈哈一笑:“道长直爽!我今日找道长过来,却是有个难题,看道长可有法子帮我化解了。若是有一桩事情,定然会顺顺利利的,但我却不想让那事情成了,可有什么法术,让那事情无形中便失败了?”
听着宗正说得隐晦,道长也不得要领,只能请他举个实例出来。宗正眼珠子转了转,点头道:“我有个小妾有了身孕,但我却疑心不是自己的,想让别人不知道就将孩子给流掉,可有法术?”
三清观的道长哈哈一笑道:“这不很简单,去药堂抓上一副药下灌下去便行了。”
“可若是我不想让人知道的情况下,那该如何?”宗正拧起眉毛望向那道长:“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道长千勿小看了此事,若是你敢泄露半分,你们三清观的人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见宗正说得郑重,那道长也收敛了嬉笑的表情,换上一副正经模样来:“既然大人想要小妾肚子里边的孩子不知不觉便没有了,老道倒是有个法子,用纯阳之人的血几滴,经过老道作法,抹在那小妾的肚皮上边,保管那胎儿不声不响的便没了动静。”
宗正大喜:“果真灵验?”
那道长掀了掀眉毛,脸上也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来:“宗正大人,老道也不是浪得虚名,若你不相信,尽可现在就让那小妾过来,我身边这童子便是纯阳体质,用他的血一试便知。”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根银针被日头映着,闪闪儿的发亮,宗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老道士将那针扎进了童子的手指,那童子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毛,也不吭声,看着自己的鲜血滴入了桌子上的碗盏里边。
采了几滴血,老道将那碗供在香炉前边,烧了一道符箓,用木剑挑着在空中舞了几下,不多时那符箓便化成了灰烬,随着钻进屋子的风,飘散得到处都是。老道捡了几片灰烬,然后将它放入一个小茶盏里边,倒了几滴水调匀了,又将那一点点水倒进旁边盛血的碗里,微微摇晃了几下,那血便迅速化开,碗盏里边有一层怪异的暗红色。
“大人,你拿了去试试便指。”老道将那一点点血水端到了宗正面前,水还在不住的晃动着,里边仿佛浮着什么般,有些黑压压的感觉。宗正招了招手,叫来身边的六福,在他耳边叮嘱了一番,六福听罢,点着头端了碗盏就走了出去。
大约小半个时辰,六福便捧着那碗走了回来,一脸惊奇,在宗正耳朵旁边低低说了几句,听得宗正眉开眼笑,望着那道长直点头:“这法子倒真是有用,道长可否还赐我一些这纯阳之血?”
那道士连连摆手,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儿道:“大人,这纯阳之血需直接从人体取,对我徒弟伤害颇大。既然大人那小妾的胎儿已经没了,又何必再要!”
宗正朝旁边管事呶呶嘴,那管事会意,从袖袋里边又掏出了一张银票来,那老道见了,一双眼睛早已眯在一处睁不开来伸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便将那小童的手扯了过来,扎了几滴血出来,又重新做了一遍法,用那符箓香灰水调好了,将碗盏交给了宗正:“大人,已经弄好了。”
宗正点了点头,叫管事送了道长出去,将那血水装进一个小瓶子里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身上,然后跟着六福走去了后边厨房。六福一边走一边用阴柔的声音说道:“大人,这可真是怪事,将血水抹在蒸笼抽屉里边,那里蒸的面点全部散碎,没一个成形状的了。”
“竟有这样的事情!”宗正一步跨进厨房,见着那灶台上边放着一格蒸笼,热气还未散尽,丝丝缕缕的往上边冒着,蒸笼格子上边有层细纱的布,一堆糕点东倒西歪的摊在那里,没有一个能站得稳的。
宗正扑了过去拿着那些糕点左看看右瞧瞧,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喃喃自语道:“果然是老神仙,这下总算是有法子了。”
六福垂手站在身后,一双眉毛似乎不经意的跳动了下,宗正转过身来时,他已经换上了常见的谦卑笑容来:“大人,这厨房不是您该来的事情,还是回屋子去罢。”
宗正挺着腰杆道:“我还回什么屋子,我该去办事了。”
等着宗正前脚出了府门,六福便去了大小姐那边问她可还有什么要去买,得了一张单子以后,六福便飞快的走出了府门,往保容的胭脂铺子那边走了过去。紧走慢走的到了那里,和伙计说了声有要事找老板娘,保容那会刚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着六福,也是一愣,赶紧将他引到后边屋子去:“可是宗正那边有消息?”
六福急急忙忙将今日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皱着眉头道:“自从得了太昭仪娘娘的吩咐,我便时刻留心着,我见今日这模样,估着该是拿了那血水抹在模具里边,或者是抹在金砂上边。那血水也真是邪门,我自己亲眼看着的,那些糕点都是厨娘按照素日里的配料做的,没差一丝一毫,怎么那些糕点就偏偏成了一团糊糊。”
保容听了也是蹙着眉头好半日展不开来,眼珠子盯着地上一块灰黑的印子不放:“我得赶紧去告诉娘娘知道这事儿。”
徵宫里边的那张大椅子放的位置可巧,正在天窗的斜下方,因此往往有一半得了清早的日头影子,有一半却隐没在阴暗里。慕太昭仪坐在那椅子上边,脸上的表情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望着站在身边的保仪姑姑,嘴角泛出了一丝笑容来:“竟然想用这种邪术?”
保仪姑姑青灰色的衣裳一尘不染般,即便是颜色有些深,看上去却很是清爽,虽然衣襟面子上边还沾着宫外的尘埃。她低首答道:“娘娘,这邪术可不容小觑,六福说他亲眼看着的,那笼糕点真的没有一个成形状的。”
“这邪术虽然看着邪门,可总有破解的法子。”慕太昭仪沉吟一声,点了点头:“保仪姑姑,你去宫门轮值那边去找了贺兰静云将军过来。”
贺兰静云听说慕太昭仪找他,心里也是奇怪,跟着保仪姑姑往徵宫走,一路上不住的想着究竟是什么事情。慕太昭仪还是慕椒房的时候,他便认识了她,当年他是一个小小的羽林子,有一次中秋夜宴,他担任守卫之职,曾经远远的看过她一眼,那翩若惊鸿的身姿便深深的留在他的脑海里。
从羽林子变成廷尉府的小头目,又慢慢的爬了上来,到官居三品,他离徵宫忽远忽近,但尽管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她的面容总在他的心里,从来不曾消褪过。或者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可他依然还是将她放在了自己心底一个很隐秘的角落里。
上次推荐皇孙殿下即位时,他被人叫去了徵宫,这次和她离得可真是近,他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心情格外激动,多少年了他盼望着能站在她身旁,好好的看清她的容颜,聆听她如黄莺般宛转的声音,总算是有了机会,而今日却又得了这个机会!贺兰静云一边走着,心中一边如有擂鼓般砰砰直跳。
“贺兰将军,有件事儿需得麻烦你了。”慕太昭仪望了望站在自己面前铁塔一般的贺兰静云,微微一笑,这是她目前最能信任的武将,除了他,她想不出第二个能带着军士替自己忠心耿耿去做事情的人。
贺兰静云不敢正眼看她,只觉得自己面前一片灿灿光华,她就浮在那云端一般,雍容华贵,不可方物。他朗声答道:“娘娘请吩咐。”
“本宫想让贺兰将军遣几人去城北三清观将那个道长秘密的捉进宫来,而且不能走漏了风声,此事关系到手铸金人大典,必须机密。”慕太昭仪双目灼灼的看着贺兰静云,一种说不出的威仪流露了出来。
“关乎铸金大典?莫非有人想暗地里做手脚不成?”贺兰静云也是一惊:“娘娘请勿担心,贺兰这就立即带人前往三清观!”贺兰静云一拱手,转身就往外边走,心中有一丝丝惆怅,为什么自己就不敢多看她一眼。
虽然有千万种思绪,可贺兰静云依然没有耽搁事情,他带了一百人速速赶去了三清观,命人把守好道观入口,然后自己带着军士闯了进去。
三清观的老道士还未起床,道观里只有两个小道童正在洒扫,见来了很多军士,扔了笤帚就往后边院子跑:“师父,师父,外边来官兵了。”
两个军士追了上去,一手便捂住了他们的嘴:“休得乱喊乱叫,你师父被人告了,说他行邪术欺诈钱财,若想活命便告诉我们他住在哪间屋子。”
两个小道童哪里还敢乱动,用力的点着头,两人的手都齐齐的指向了一扇房门:“师父住那里呢。”
贺兰静云使了个眼色,几个军士立刻扑了过去,一脚将门踢开,从被子里边拖出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那道士受了凉,全身打着哆嗦,牙齿打着颤儿,惊骇的问道:“你们为何抓我?”
军士们沉声喝道:“休得啰嗦,既然抓你,自然有理由。”随后便将老道的腰带从床头抽了出来蒙住了他的眼睛,有个军士好心,给他披了床被子,那老道才稍微放下心来,看起来自己今天不会要受太大的罪,瞧这帮人举止还算有理,不是官府那穷凶极恶的衙役。
贺兰静云环视了下后院几个道士道童,大声说道:“若是想活命,闭上嘴巴,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要是被我知道谁到外边去乱说,那便是他的死期到了。”
有几个道士是听到外边吵闹,想出来看看有什么事情,谁知刚刚探出一个头便被赶了出来,见着军士们手里明晃晃的刀枪,早就吓得腿软了三分,听到贺兰静云如此吩咐,莫不敢从,都一迭声的答应了下来。
贺兰静云将老道塞进一辆马车里,大手一挥,收兵回宫。老道坐在车子里,只听着车轮辘辘,外边没有一句议论声,心里不住的掂量这是哪里降下的天兵,竟然纪律如此严明,一个说闲话的都没有,自己都捉摸不出半点口风来。
一路无语到了皇宫门口,贺兰静云吩咐军士将他押去羽林子轮值的屋子,叫人把守着,连苍蝇都不能放进去,然后遣人去了徵宫向慕太昭仪报告。听说那老道被抓了过来,慕太昭仪心中欢喜,扶了保仪姑姑的手便往贺兰静云的驻所赶了过来。
见太昭仪来了,军士们怎敢怠慢,赶紧搬了椅子过来请她坐下。慕太昭仪稳稳的坐在座位上,见着贺兰静云押着一个人进来,那人颇有些年纪,眉毛胡子都是雪白一片,眼睛被蒙得严严实实,一双手也被捆住,动弹不得,不由心中暗自赞许贺兰静云做得好,不让那老道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又和谁打交道。
“你可便是那三清观的道长?”保仪姑姑见慕太昭仪眼睛斜了下,走上前去沉声发问。


☆、第108章入彀

  保仪姑姑的声音虽然不尖锐,但却有一种不容反驳的沉稳,听得拿老道士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哆嗦。
睡得刚好,道观里边便闯进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军士,然后又蒙了自己的眼睛给送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问话的还是一个女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老道士也分不清问话的人站在哪里,只能胡乱点了点头道:“无量寿佛,贫道正是。”
“听说昨日你去了宗正大人府邸,赚了一注好银子?”保仪姑姑走到了他面前,瞥了一眼那道士,只见一床被子里边包着一堆毛绒绒的一堆胡子头发,那老道士倒也还算镇静,起先还见着他发抖,现在倒不见筛糠了。
老道听着保仪姑姑的问话,心中一惊,看起来这种大手笔的银子真是接不得,还不如小打小闹的弄上十来两银子糊口便是了,这大宗的银子后边肯定有古怪机密,绝不是宗正说的小妾有孕之事。
他心里掂量了一下,既然人家都这样问了,看起来这事儿全部知道了,自己再否认也无济于事。老道惯会见风使舵,马上装出一副笑容来:“托夫人的福气,贫道最近日子过得还凑合,昨日也不知道是祖师爷怜惜我还是怎么的,突然就掉了这么一注银子,心里正忐忑着呢,今日果然便有事情了。”
慕太昭仪见他答得圆滑,知道他绝不是那种几百两银子便能让他卖命的人,只要加以威胁,这个法子自然能找出来。她朝保仪姑姑招了招手,向她耳语了几句。保仪姑姑心领神会,又转身向贺兰静云交代了下,便让军士们押着老道去旁边屋子受审了。
没得半个时辰,贺兰静云便沉着脸从里边走了出来,拿出了一张纸条给慕太昭仪:“娘娘,这老道说了,若是想破了这纯阳血之术,只需纯阴之血滴到物具上便是。这是他排出来的纯阴之人的生辰日期,娘娘可先倒宫里寻访,若是宫中找不到此人,贺兰愿去宫外替娘娘寻访。”
慕太昭仪拿着那纸条看了看那个时辰,交给了保仪姑姑:“你现在赶紧去内务所查查看,这宫女们谁的生辰八字是这个?”
保仪姑姑应了一声,迈步便往外边去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这才飞着一双脚回来:“回娘娘话,真是恁般巧,宫里头寻了一个出来,此人是长宁宫的李嫣。”
慕太昭仪听着甚是欢喜:“只要有,便不愁此事不成。”她吩咐贺兰静云道:“先将着老道关押起来,若是大典没有意外便放了他,若是出了岔子,还得用他的血去圆,你给本宫好好警告着他。”
手里攥着那张小纸条,慕太昭仪带着保仪姑姑走在回徵宫的路上,虽然御花园内此时风光还算好,可她却没有了半分心思,只是拧着眉头在想着什么。保仪姑姑在旁边扶着慕太昭仪的手,见她蹙眉不语,心事重重,忍不住开口道:“娘娘,还用想什么,咱们只需将李嫣喊来,刺出两滴血来便是。”
慕太昭仪停住了步子,朝保仪姑姑展颜欢笑道:“姑姑,这可是迫不得已才这般用。这宫里头生活实在乏味,怎么着也该弄点新鲜事儿让人看热闹才是。姑姑的法子委实太简单,我是留做最后一手的,现儿我在想着如何让李嫣自己去将血滴到那模具上边去。”她的嘴角欢快的上翘,一种奇怪的笑容浮现出来:“既然她处处想算计我的媛儿,我也让她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不要以为宫里的人都是傻子。”
长宁宫里一片宁静,走到主殿附近,便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道,守在厢房门口的芳晴姑姑见着慕太昭仪带着保仪姑姑和两个小宫女慢慢的走上了台阶,赶紧笑着迎了过去:“太昭仪今日怎么就来长宁宫了?太皇太后娘娘还在礼佛呢,可能要累着太昭仪到偏殿里边略等一盏茶功夫。”
慕太昭仪微微笑道:“无妨,我便去那边等太皇太后娘娘出来。”
芳晴姑姑笑着喊了守在厢房那头的李嫣过来:“你引了太昭仪娘娘去偏殿,好生奉茶招待。”
李嫣低首应了一声,便带着慕太昭仪往一旁去了。她今日里穿的是一件水碧色的衣裳,袖口还用银线挑出了一些卐字花纹,看来保太后实在对她不错,连衣裳都件件精致。慕太昭仪冲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由保仪姑姑扶着跨进了偏殿坐了下来,李嫣沏了茶上来,静悄悄的垂手站在一旁,也没有说话,慕太昭仪笑着对她道:“李嫣,你有什么事情便去做罢,我这里不需你陪了。”
身边的春 芳和秋雨听了很是羡慕,对着慕太昭仪道:“娘娘,我们能不能跟着李嫣去外边走走,只说长宁宫园子里边有优昙花,是南诏进贡来的异种,还没见过呢。”
慕太昭仪轻轻点了点头:“你们自己去罢,记得早些回来便是,李嫣可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心头肉,你们少去叨扰她了。”
李嫣笑着行了个礼道:“太昭仪娘娘这般说,可是要折煞奴婢不成?能带着她们去看优昙花可是我怎么样也修不来的福分,李嫣自然要作陪的。”说罢亲昵的挽了春 芳和秋雨的手,三人一起往园子里边去了。
保仪姑姑看着三人远远的去了,李嫣那高挑的身材配着水碧色的衫子,十分打眼,站在一旁对着慕太昭仪使了个眼色,慕太昭仪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姑姑,不用着急,你去了反而不妥当,且等着瞧罢。”
春 芳和秋雨跟着李嫣兜兜转转的走了大半圈,这才来到了一个花房,因为优昙花与别的花习性不同,保太后害怕会养不活,这才为了这几株花特地弄了个花房精心养着,这花四月到六月开花,八月开始结果,现在枝子上边已经是果实累累,如垂珠般坠了下来。春 芳看着直是惊叹:“这果子还真如佛珠一般!”
秋雨拈起一颗果子闻了闻,笑着对春 芳道:“这果子的香味,有些似慕贵人素日里爱用的香。”
春 芳瞥了她一眼,嗔声道:“你竟然还喊慕贵人,过两日便该换口喊皇后娘娘了,可长点心记着罢!”
走在前边的李嫣停住了脚步,心中堪堪的跳了一拍,她才到长宁宫这么一段时间,怎么外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慕媛咬做皇后了,怎么可以!当年她们两人一道在宫奴所里为奴,到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自己还只是一个宫女。李嫣的手紧紧的捏着一片优昙花的树叶,觉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
“可还不能说得这么笃定!”秋雨看着李嫣停住了步子,眼睛转了转,朝春 芳笑了笑:“多少贵人因为通不过那个手铸金人的大典,因此永远都只是妃嫔,怎么也走不到那个座位边上去,无论皇上多么喜欢她。”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春 芳伸出手来捂住了秋雨的嘴:“快将你这些话给吞了回去!慕贵人可真是难得的好人了,你还这么咒她不成!”
“我可不是咒她,这可是确有其事,不是说其中有一个就是因为铸金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那血滴在陶模上边,所以才会不成功的?据说阴人之血不能使金融在一处呢。”秋雨挣扎着从春 芳的手里逃了出来,躲在优昙花下边,喘了几口气:“我也是担心呢,想要提醒慕贵人,千万不要将手指扎破了。”
“这个还用你提醒?”春 芳得意的点了点头道:“因为有这前车之鉴,皇上早就想好了,慕贵人都不用自己动手,全是内侍们操作,她只要做做模样便成,而且还替慕贵人做好了包手的物事,如何也不会弄破,哪里来的阴人之血?”
秋雨抬起头来,欢喜不胜:“这总算放心了,咱们太昭仪娘娘可是慕贵人的亲姑母,徵宫以后的日子便更好过些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嘻嘻哈哈的看着那深紫色的果实,啧啧赞叹:“这果实长得真像佛珠儿,是不是那些手钏都是这些果实做的?”两人开始认真的看着优昙花果子上边的花纹,一边谈论着手钏的事,仿佛将她们说的那个手铸金人仪式给忘记了一般。
李嫣此时已经再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脑海里边只是在想着她们方才所说的话,慕媛要做皇后了,只有阴人的血才能阻止这金人铸成,她站在树下怔怔儿的想着,直到秋雨跑过来拉着她的手问道:“李嫣,你怎么了?额头上这么多汗!”
“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歇息的时候没有盖好被子。”李嫣虚弱的应了一句,只觉得自己喉咙口都要烧出一把火来,声音都嘶哑了几分。秋雨见着她一脸煞白,很是担心,招呼春 芳道:“我们快些扶着李嫣回去罢,看她这模样,该要好好歇着才是。”
春 芳走了过来一看李嫣的脸色,不由得“哟”了一声,捻了捻李嫣身上那件水碧色的衣裳道:“该是着凉了,还穿这么薄的衣裳,赶紧回去添衣裳罢。”
三个人匆匆走出了屋子,李嫣没有跟着去旁殿,先回了自己屋子,春 芳和秋雨相视点了点头,慢慢的踏着步子望殿里走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回到屋子里边,李嫣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望了望镜子里露出的一张脸孔,双颊红艳艳的,似乎早上的朝霞一般。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几分烫,心中一怔:“我这是怎么了?这虚火如何上来得这般快!”
她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的大口喝完,就听外边梁公公尖细的声音喊道:“李嫣,太后娘娘喊你过去呢。”
李嫣应了一声,拢了拢头发,用用水弹了弹自己的脸,感觉到凉了些,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梁公公在外边站着,见她出来,有几分惊讶:“今日怎么脸色有些不似平日?比寻常要红了几分!”
伸出手摸了摸脸,李嫣勉强的一笑,一手将裙子提高了些走出下台阶,一边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来:“可能有些着凉。”跟在梁公公身后,她只觉得自己两条腿都是软绵绵的,嗓子里那干渴灼热的感觉久久不能散去。昏昏沉沉的走着,不经意一抬头,原来已经到大殿了,李嫣打起精神来跨了进去,就见保太后坐在正中央,和慕太昭仪正在说着什么。
见到李嫣进来,保太后眉开眼笑的招了招手道:“嫣儿,你快些帮哀家去做件事情,太昭仪最近得了一部极珍贵的经书,你去徵宫住几日,帮哀家抄录了过来。”
李嫣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要跳了出来般,眼前似乎有片光亮正在朝自己移了过来,喉咙口的那种灼热感已经消失了,她嗓音清亮的回答:“奴婢尊太后娘娘懿旨。”
这长宁宫可真真是得消息最慢的,连慕媛要被封为皇后这种事儿,今日若不是听春 芳和秋雨说起,自己还不知道呢。也有可能是保太后知道她的心思,交代了大家不要告诉她罢?李嫣站起身来,心中一阵发苦,皇上的心为何就只在慕媛身上呢?从来也不看自己一眼,现儿她已经不求皇上能将视线转到她身上,只求能尽量破坏了慕媛的好事,怎么能让她事事顺意呢。
低头跟着慕太昭仪往长宁宫外边走出去,慕太昭仪穿着的织锦宫装上边用金线绣出的花儿映着阳光,一闪一闪的在地上洒下一点点影子。有些嫉妒的看着那光影交错,李嫣心中暗自一阵痛,为何这姑侄俩的命就这般好,慕太昭仪有先皇宠幸,现儿又轮到她的侄女独宠六宫,她真是不甘心哪,凭什么自己便如野草般埋没在宫女堆里边?自认不会比慕媛差上一丝一毫,偏偏命却不及她的十一。
走出长宁宫的宫门,慕太昭仪站住了身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彩,若有所思的对着保仪姑姑道:“今日倒是好天气,去长乐宫看看媛儿罢。”
保仪姑姑笑着回答道:“可不是呢,都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慕贵人了,后日又是她的大好日子,娘娘该去庆贺庆贺的。”
李嫣听着“后日”那两个字,心中便如同扎了一根刺般,一想着慕媛戴着凤冠和赫连睿坐在一处,接受臣民朝拜的那情景,她的脸都扭曲了几分,抓住衣袖,紧紧的捏在一处,几乎成了个腌菜团子,站在长乐宫内室外边,看着在院子里说闲话的春 芳和秋雨,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不住的出现慕媛站在大殿上,身后拖着长长的吉服裙尾,正笑着听赫连睿的册封。
“媛儿,后日便是吉日,你可一切都要仔细些。”慕太昭仪的声音虽然不高,但还是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你那日便带着春杏和蓝灵去罢,她们两个细心,不会出了纰漏。我也会帮你去观场,你只管镇静些,这皇后的位置可就在你面前了。”
“姑姑,我这些都知道的,皇上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你请放心。”慕媛的声音总是那样令人讨厌,她从认识的第一日开始便讨厌那种声音,虽然不是娇滴滴的,可听上去却很柔和让人心里舒服。
怎么样才能不让慕媛如愿以偿呢?李嫣站在外边,双手交握,脑子里边想着这个问题,就连春 芳和秋雨站在坪里斜睨着她,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都没有看见。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丝光亮,秋雨不是说过阴人之血不能使金融合在一起吗?可是这边准备这么充分,慕媛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出一滴血的,如何做才能让血滴到那模具上边去?李嫣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果自己能靠近铸金的现场,如果……她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仔细的看了看,十指纤细,白色的肌肤里透出一点粉粉的红嫩,若是用小刀割下去,定会有鲜红的血滴流下来,李嫣望着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笑了起来。
跟着慕太昭仪回徵宫,保仪姑姑取出了一本经文:“李嫣,你慢慢抄。”
握着笔,她照着那经文一字一句抄了起来,白纸上落下的墨迹仿佛变成了雪地里边铲雪的小人一般,李嫣心头旺旺的烧着一把火,如何也压不下去,看着那些字都模糊起来,分不出究竟是什么字来。
她心烦意乱的将笔放下,抬头却看见秋雨正站在一旁打量着她,神色有些奇怪。李嫣有一种被揭穿了心事般的慌乱,脸上一团红润:“秋雨,我想去厨房给太昭仪娘娘做些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