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阿奴抬起眼睛,非常惊奇:“珲椒房自己提出来,皇上答应了?”
“是这样,娘娘,珲椒房自己对奴婢说的,错不了。”黛青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纳西阿奴,小声的建议道:“娘娘,您何不也去皇上那里说说?指不定皇上真来了迎月宫呢。按理来手,您比珲椒房要资历老些,难道连她的面子都不及?”
纳西阿奴低首不语,她想起了那晚的月光,就如烙在心上的一个伤疤一般没,圆圆的,带着一点晦涩的红。他笑着对自己说过:“你先回屋子去罢。”自己将这句话当了真,只是痴痴的倚窗待月,等着他如月光般明快的笑容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那人的影子。
见着黛青替她着急的模样,纳西阿奴淡淡一笑:“不着急,便让珲椒房先和皇上一起赏过月再说罢。”
她才不相信赫连睿会真的在那晚临幸珲阿兰,赫连睿和慕媛的情分她可是在一旁睁着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种牢不可破的感情,若是想插到中间去,恐怕要花不少的功夫。珲阿兰又不是倾城倾国的美人,竟然这般轻易便能让皇上看中,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情的。
可是旁边的兮月宫却动静很大,宫人们想着珲椒房马上便要得宠了,心里不免得意,对着旁边迎月宫的人也散漫了起来,言语之间都是这样的意思:“我家娘娘要得势了,你们还不快些来巴结我们这边,到时候也好有些残羹冷炙分上一点。”
黛青被旁边几个宫女堵得闹心,气哼哼的回来向纳西阿奴诉苦:“娘娘,你也不去皇上那边走动走动?没见兮月宫那边都趾高气扬成什么样子了。”
纳西阿奴笑着摆了摆手:“无妨,你且看着便是。”
珲阿兰自从得了赫连睿的话,雀跃不已,一心想做些事情来讨好赫连睿,她突然想到了赫连睿吩咐的话,让她多多照顾赫连鋆,心中便琢磨着要去揽月宫与侄子多多亲近。再怎么着也是姐姐的孩子,家里送她进宫来,一个目的的便是叫她照顾好赫连鋆,她怎么能就把这事情给忘记了呢。
第二日,珲阿兰收拾打扮好了,吃了早膳便出门去了揽月宫。
刚刚走到揽月宫门口,就见里边冲出来一个小男孩,约莫六七岁光景,身上穿着一身丝绸袍子,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只是那脸盘轮廓很是眼熟,小方脸,和姐姐阿若的类似。这便是皇子赫连鋆了罢?
“大皇子殿下!大皇子殿下!”里边传来焦急的喊声,接着一个身材微胖的姑姑扭着看不出来的腰肢跟着跑了出来:“大皇子殿下,你等等奴婢!”
赫连鋆站住了脚,回头望了那姑姑一眼:“吴姑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打算拖着我在这里,等时辰过了,阿娘去文心殿,我就是去了长乐宫也见不到阿娘了,是不是?”
吴姑姑一溜小跑跑到赫连鋆面前,喘着粗气道:“大皇子殿下,皇上身体才好,慕贵人正在侍疾,你可别去打扰了皇上休息!”
赫连鋆皱着眉头望了望吴姑姑圆圆的脸,点了点头:“我倒忘记这回事情了,姑姑,我不去吵阿娘,只是陪着她一起照顾父皇,可好?”
听到此处,珲阿兰心中一阵激动,这可不是好机会吗?她走上前一步到了赫连鋆的面前,弯□子看着赫连鋆:“大皇子殿下,我是你姨母,不如今日我陪着大皇子殿下玩耍,如何?”
赫连鋆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珲阿兰一番,疑惑的看着她道:“你是我姨母?我怎么不知道?”回头看了一眼吴姑姑,指着珲阿兰道:“姑姑,我怎么就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一个姨母呢?”
吴姑姑走了过来,歉意的朝珲阿兰行了一礼,拉住赫连鋆的手道:“珲椒房是你母亲的妹妹,自然是你的姨母了。”
赫连鋆听了涨红了脸,连连摇头:“我阿娘姓慕,她姓珲,怎么会是我阿娘的妹妹?我才没有这个姨母呢,肯定是骗人的,就想骗着我去巴结讨好我父皇。”他伸出脚来踢了珲阿兰一下:“你快些走,再不走小心我拿鞭子抽你。”
珲阿兰没有提防,被赫连鋆一脚踢在膝盖上,没想到六岁孩童竟有了几分力气,疼得她差点跌倒在地,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赫连鋆那小小的身子箭一般蹿了出去,根本就没回头往她身上看,气得直咬牙:“真是混账,如何教他的,竟然认贼作母。那慕贵人又哪里是他的母亲!”
吴姑姑瞥了一眼珲阿兰,只是匆匆行了一礼道:“这是皇上允许的,珲椒房若是觉得不妥当,便自己去问下皇上罢。我要照看大皇子殿下,便不陪珲椒房了。”
珲阿兰由宫女扶着,看着赫连鋆和吴姑姑的身影一前一后的消失在御花园的花树丛中,不由得咬了咬牙:“哼,等我得宠的那一日,看我如何整治你们。”
过了几日便是十五,天公作美,乌蓝的夜幕上边挂着一轮明月,皎洁如玉盘一般。珲阿兰在大殿里边走来走去,焦急不安,指挥着宫女们将放在井里冰好的酒和各色水果提了出来,用琉璃盏儿盛着,摆在桌子上边甚是引人注目。
迎月宫这边,纳西阿奴也有些紧张,虽然她心中料定皇上不会赴约,可又在心上心下的落不到实处,若是皇上真的来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要去觐见皇上,为自己争取一下呢?就连住得较远的点翠宫中的李中式,心头也颇不是滋味,派了一个宫女藏在兮月宫外边的园子里边,打探皇上是不是真去了兮月宫。
这真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通往兮月宫的小径上突然有一阵脚步声,将这盛夏月夜的宁静惊破,远远的可以看见一行人抬着软轿从小径上往兮月宫这边来了,站在门口的宫女探头看了,心中欢喜,飞着一双脚往里边跑了去:“娘娘,皇上来了。”
“果真来了?”珲阿兰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裳,娇羞的望了望镜子中的自己,一双手都在颤抖:“快帮我看看,穿戴可整齐了?”
宫女抿嘴笑着答道:“娘娘今晚这一打扮,真是胜过月中嫦娥。”
珲阿兰脸上一片粉色,低下头坐在那里,就听外边有内侍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珲阿兰心中一甜,觉得自己全身都激动得在发抖,扶了宫女的手站了起来,可一双腿却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由宫女们扶着走到门口,不敢抬头看赫连睿,弯腰屈膝行礼道:“臣妾恭迎皇上。”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头低低垂着望向地面,只露出一段雪白的脖子。她的眼睛瞄了下前边,见到了几个人的衣裳下摆,其中有一件不似赫连睿穿的,也不似内侍穿的,那是一件粉色凤尾裙,拖在地上,跌出层层的波纹来。
珲阿兰愣了下,抬起头来,见自己面前站着一群人,中间被众星拱月般拥着的,不只是一个,而是有两个人,皇上、慕贵人!
她只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邀请赫连睿来兮月宫赏月,这意思可是明明白白的,为何皇上还要将那慕贵人带来?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珲椒房,朕应邀而来,难道要朕和慕贵人就在这门口站着不成?”赫连睿见着珲阿兰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心中很是得意,谁让她竟敢对媛儿不恭,就让她空欢喜了这些日子,然后再尝尝失望的滋味。
珲阿兰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能强颜欢笑的请了赫连睿和慕媛进去,她走在他们两人的一侧,看着两人携手而行,心中止不住酸溜溜的一片,心里将慕媛狠狠的诅咒了一千遍,这就是祸水转世,迷得皇上七荤八素,都看不到旁人的存在了。
赫连睿携着慕媛的手在大殿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了看桌子上的水果糕点和美酒,不由得朝慕媛笑了笑:“媛儿,你看珲椒房还准备得挺充足的。”说罢拿起一个樱桃看了看:“想不想吃?”
珲阿兰见着赫连睿旁若无人的只顾着和慕媛说话,心中气愤不已,眼中只差没有冒出火来。没想到赫连睿却不愿放过她,转过头来吩咐:“珲椒房,可有什么才艺展示?这赏月没有歌舞又怎么行呢?”
珲阿兰忍着心头的怒火,低头行了一礼:“臣妾擅弹琴。”
“如此甚好,弹一曲来听听。”赫连睿将樱桃剥去了皮送到慕媛口边:“媛儿,这樱桃汁液多,剥得我手上都是浆子,该甜得很,你尝尝。”
慕媛张开嘴,樱桃便滚进了口里,赫连睿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吃,一脸满足,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脸色发青的珲阿兰。他们就如人间一对最平凡的夫妇般在嬉戏打闹,体会着相依相伴的温馨。
古琴被搬了出来,珲阿兰坐在琴边,开始抚弄琴弦,因为心绪不宁,她始终没办法专注的弹琴,所以琴音完全乱套了,弹错了不少音调。赫连睿听着直皱眉,等珲阿兰停了手,脸色惨白的坐在那里,赫连睿摆了摆手道:“珲椒房,你还需多多练习琴艺才是。”
珲阿兰呆呆的坐在那里,低低应了一声“是”,眼前一片模糊,前方两个言笑晏晏的人成了两个黑点,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表情。


☆、第101章妙计

  十六的月似乎比昨夜的更明亮,兮月宫的后院,芳草萋萋,斜斜里伸出的一竿树枝挽住了小径上路过的纱衣,似乎想抓住一些不能抓住的东西一般。
珲阿兰坐在后院的亭子里,身边的宫女大气也不敢出,拿着扇子在替她轻轻的扇风,椒房娘娘现在很烦恼,千万不要惹她生气。昨晚的事情很快便全宫皆知,不知有多少人在嗤笑珲椒房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要从慕贵人那里分得一杯羹,旁边迎月宫的宫女们更是可恶,见着她们的面都斜眼瞄了一下,又掩嘴笑着走开。
虽然珲椒房这样做委实有些急功近利,可她也是为了自己好,谁不想自己过得好些?打扇的宫女惆怅的望着前边的假山,原本想着椒房娘娘得宠以后,兮月宫日子会好过些,自己说不定也能沾沾娘娘的福气,多些打赏什么的,现儿看起来是不成了。
隔墙的纳西阿奴躺在软榻上躺着,雕花窗是开着的,银色的月光如水,泻在地面上,明晃晃的一片,微风轻轻吹过她的发梢眼角,她淡淡的笑了下:“他这次还算客气了,想当年我便痴痴的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忧郁的气氛笼罩着大虞后宫,可丝毫没有感染到赫连睿与慕媛,赫连睿还是夜夜歇在长乐宫,只是克制了些,毕竟身体还是需要注意。徵宫里边的慕太昭仪听了这事情,只愁得眉毛都皱到了一处:“独宠如何能在宫里立足?媛儿也太不哓事了。保仪姑姑,你现儿去下长乐宫,请慕贵人来徵宫一趟。”
慕媛穿着曳地长裙慢慢的踏上了徵宫的台阶,抬起脸来,玉雪般的肌肤映着阳光,莹莹生辉,保仪姑姑走在她身边,不由得回想到八年前,一个瘦小的宫奴,穿着一件不甚合体的棉衣,由皇孙殿下牵着走进了徵宫的庭院。而现在,皇孙殿下变成了皇上,那小宫奴却成了贵人,而且长得着实美貌,远远一看便让人惊艳。
“姑姑是想和我说什么?”慕媛笑着问保仪姑姑:“若是问我兄长的事情,我已经和皇上说过了,正颁了圣旨下去寻访呢,但愿他一切都是好好的。”
保仪姑姑低下了头,心中有些难受,她是看着慕媛长大的,她与皇上的情意是打小就有的,现儿娘娘却想劝着慕贵人将皇上的宠幸分给别的妃嫔一些,这也真真是有些不合情理,可是谁叫这里是后宫呢。
“媛儿,姑姑今日喊你来却是有件事要和你说。”慕太昭仪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慕媛,侄女真是长大了,继承了慕家俊男美女的传统,生得雪肤花貌,不由得皇上喜欢她。迎着慕媛询问的目光,慕太昭仪缓缓说道:“这事姑姑本不该管,可你年纪轻,姑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犯糊涂——听说皇上夜夜歇在长乐宫?”
慕媛的脸转瞬间便红了,皮肤似透明般,涌上了点点红色的印迹:“是。”
“媛儿,这可不行。”慕太昭仪拉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皇宫里边最忌惮的便是独宠,高处不胜寒,媛儿,你需知道这个道理。”
“姑姑。”慕媛咬着嘴唇道:“难道要媛儿将皇上往外推吗?不,媛儿不愿意。”
“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慕太昭仪的眉头皱在了一处,语气加重了几分:“现在你才被封了贵人一个月,朝堂的大臣们还不知道这情况,若是等朝堂都知道了,那你势必会被人骂成红颜祸水,大臣们也会向皇上奏请将你降了分位,后宫雨露均沾,要保证大虞皇族的子孙绵延。你自己好好想想,是到时候被迫离开皇上还是自己主动劝他去别的嫔妃那里。”
慕媛的手被慕太昭仪捉住,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心里好一阵苦涩。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脚尖上,露在裙子外边的是一双粉色的绣花鞋,鞋面上有着精致的牡丹花纹,那些花蕊都是珍珠点缀而成——赫连睿对她委实太好了些,即便国库不是很丰盈,给她的赏赐依旧源源不绝,这都会成为大臣们攻击自己的把柄吗?
“媛儿,你是个聪明孩子,自然知道该怎么走。”慕太昭仪的声音缓和了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进了后宫便与寻常人家不同,一切都要权衡利弊。寻常人家里边,大妇可以不容下小妾,旁人最多不过说句这家人的主母当真厉害也就罢了,而后宫中却分外不同。皇上新近登基,还得依靠群臣辅助,又怎么能独宠你一人?如那位珲椒房,她的祖父现在又做回了大司马一职,父亲本是骠骑将军,掌管着大虞边镇军队调度,这些都是要职,皇上若是不宠幸她,又如何让珲家效力?”
慕媛心中一颤,脑袋里乱哄哄的一片,姑姑说的这些她都懂,可她就是没有办法看着赫连睿去宠幸旁人。她抬起头来看着慕太昭仪,眼神一片悲苦:“姑姑,当年媛儿问你,我必须要去东宫吗?你说是,于是媛儿去了那里,喜欢上了皇上。今日媛儿和皇上两情相悦,姑姑却告诉媛儿,要将皇上让出来,媛儿……做不到。”
慕太昭仪的手捏紧了几分,慕媛感觉一阵疼痛,可她依然抬头,执拗的看向慕太昭仪:“姑姑,媛儿真没办法让自己大度起来,若是皇上自己去了别人那里,那媛儿无力阻止,可媛儿绝不会亲手将皇上推到旁人那里。”
她的目光清澄,丝毫没有退缩,似乎在质问着慕太昭仪,姑姑,皇宫里边难道就没有真情了吗?慕太昭仪看着这样的慕媛,不由得一阵难受,侄女和多年前的自己何其相似,那时候接了父皇的圣旨,要将她送来大虞和亲,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母后:“我不来大虞,我要嫁给箫侍郎。”可是母后的眼泪成功的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去国怀乡来到中原平城,做了赫连焘的妃嫔。
对于赫连焘宠幸别的嫔妃她没有一丝嫉妒,从入宫到赫连焘驾崩,她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愉快来,因为她心中并没有他的存在。可现在媛儿却与自己完全不同,她是喜欢皇上的,所以她才会不退缩,才会心痛,才会努力扞卫着属于自己的东西。慕太昭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提这件事情,转而询问:“媛儿,你和皇上想好了该如何对付那颜老贼没有?”
慕媛见姑姑不再提独宠的事情,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听到姑姑提起那颜这事情,心里沉了一沉:“姑姑,我一直在想着这事情呢。那颜老贼在宫里宫外势力极大,先帝和南安王的死估计都是他所为,若是没有他人协助,一个人想要做成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皇宫里边,现在就是长乐宫里的人,除了蓝灵蓝慧这些都是用得老了的,其余人等我还都不敢相信。在外他还担任着大将军和冯西王的职位,朝堂上有不少臣子是和他勾结在一起的,所以想要不动声色的将他除掉,有点为难。”
慕太昭仪放下慕媛的手,站了起来,将一双手笼在广袖里边,在大殿上绕了一个圈,又慢慢转了回来,蹙紧的眉头慢慢松了开来:“媛儿,我们可以这样来。既然不动声色除掉为难,何不大张旗鼓?”
“大张旗鼓?”慕媛琢磨着慕太昭仪的话,突然心中如有所悟,抬起头来看了看慕太昭仪:“姑姑,你的意思是就是让那颜知道我们要动他了,逼他出手,然后再一举擒获?”
慕太昭仪欣慰的看着慕媛,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媛儿,你想得不错。春杏给我送来的消息,那颜联系了赫连旸,该是想要将他扶上皇位的,现儿新皇登基,若是有所举措,保不定他又会蠢蠢欲动,费尽心机想除去皇上,拥立赫连旸呢。”
听到姑姑这般说,慕媛坐在那里,心中猛的跳了下:“不行,姑姑,我可不能让皇上去冒这个险,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才行。”
“皇上能有什么危险?我不过是叫你们想想如何才能引蛇出洞。”看着侄女这副担心的模样,慕太昭仪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是无情帝王家,有情和心软都不是能在后宫生存的,媛儿现在这样,又怎么能叫自己放心呢。
“引蛇出洞?”慕媛站了起来,走到慕太昭仪的身边,看了一眼她睿智的双眼,这才蓦然惊觉姑姑这一年里已经老了,那原本看上去光滑细嫩的肌肤上边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看来她为自己操了不少心。她轻轻的贴在慕太昭仪身边,就如小时候常做的那样,低声说道:“姑姑,我知道了,我会去和皇上好好商量的。”
“你去罢。”慕太昭仪的声音有一丝丝苍凉:“一切都想得仔细些。姑姑开始和你说的,你自己也饿再想想清楚,姑姑不是想勉强你,只是为你考虑。”
“是”。慕媛应着,带着蓝灵走出了大殿,走到外头,刺眼的阳光让她眼前一阵昏眩,蓝灵在旁边扶住了她,这才没有跌下去:“娘娘,小心。”蓝灵心中有几分怜惜,她看着慕媛长大,看着她和皇上情深意重,而此时让她去做决定将皇上推到旁人那里,这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回到长乐宫时,赫连鋆却已经在了那里,正在宫里头跑来跑去,吴姑姑在后边追着他喊:“大皇子殿下,小心摔跤,别跑太快!”
赫连鋆笑嘻嘻的跑到长乐宫门口,伸着脖子探望了下:“阿娘总算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蹿了过来抱住慕媛,一双手将慕媛的腿箍得紧紧的:“阿娘,鋆儿等你很久了,鋆儿喜欢阿娘,快抱抱鋆儿!”
慕媛低头一看,自己樱桃红的宫装下摆上边已经印下了一双黑黑的脚印,赫连鋆仰头看着自己,眼睛里闪现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光彩。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赫连睿回到长乐宫时已经是晚饭时分,跨入宫门,里边一片安静,暮归的鸟儿在树梢啾稠,夏日的微风吹着人的衣襟微微摆动,就如他现在的心情,一望到长乐宫的飞檐,他心中便雀跃不已。
虽然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可到现在他一见到她,心情依然还是那样美好。上朝的时候有时还会不自觉的想到她,若是媛儿在这里,肯定能有好主意,唉,要是能将媛儿带来上朝就好了。
走进长乐宫的内室,赫连睿往里边看了看,似乎没有人,他站在那里心中一怔,媛儿去了哪里?正在想着,就听到脚步声从旁边传了过来,慕媛手中提着一个大篮子从后边转了过来,见着赫连睿,微微一笑:“皇上。”
“你去了哪里?”赫连睿大步向她走了过去,拉住她的手看了看那篮子里边,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花花草草,他好奇的拣起一支看了看:“媛儿,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慕媛抬起脸来朝他娇俏的一笑,眼神里边有着说不出的恶神采,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提着裙子踏上了台阶:“皇上,你等会便可以知道了。”
赫连睿好奇的追着慕媛进了内室,薛清站在门外望着里边的两人,朝蓝灵笑了笑,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处,皇上也真是,才多久时间没见到慕贵人,就如此着急。
慕媛将那些花花草草倒在内室的地上,然后笑着向赫连睿招手:“皇上,你且来看,这些花哪一枝最美?”
赫连睿仔细看了看,选出了一枝粉色的小花来:“我感觉这花看起来最舒服。”
“皇上,你再看看别的,有没有想再挑一枝出来呢?”慕媛指了指地上那一堆花花草草:“难道皇上不想要更多?”
赫连睿将花扔到地上,拉住慕媛的手道:“媛儿,你何必与我打哑谜?你有什么话想说,不如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你这样奇奇怪怪的,倒让我觉得心里不是很踏实。”
慕媛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看着那些鲜艳的花朵,心里想着姑姑今日对她说的话,一种酸楚在心里头堵着,好半日也没有开口,直到赫连睿也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声道:“媛儿,可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这句话莫名就让慕媛心中的酸楚诱发了出来,她只觉得脚下一麻,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赫连睿一惊,也赶紧坐了下来,伸手将她护住:“媛儿,怎么了?”
慕媛这才开口将慕太昭仪和她说过的话慢慢的说了开来,她闭着眼睛靠在赫连睿的肩膀上,一副神情疲惫的模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皇上,现儿你的身份不同了,不再只是皇孙殿下,所以很多事情也发生了改变。我回宫来想了想姑姑的话,觉得确实很有道理,可我一想到皇上你要去宠幸别的妃嫔,心中便不是滋味……”说熬此处,一颗晶莹的泪水滚落了下来,滴在赫连睿的手背上,灼得他心慌。
“媛儿,我喜欢你,宠幸你,和旁人又有什么关系?”赫连睿将慕媛抱紧了些,心疼的看着她那张脸,伸手替她拭去泪珠:“媛儿,你别管,一切有我呢,你就安心罢,我倒要看看,我喜欢谁还得让别人来决定。”
慕媛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他的话就像给了自己一个心安的保证,此生能与他相遇,真是了无遗憾。这时赫连睿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突然带着些惊喜:“对了,媛儿,你兄长似乎已经找到了。”
“是吗?”慕媛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我兄长找到了?”
“嗯,雍州刺史已经上报过来,我已经批复,速速送他上京。还有云州刺史的冤案也查明了,那位刺史大人真是被冤枉的。”赫连睿看着慕媛突然沉默了下来,知道她在想着为她死去的阿纤难过,坐在旁边也默默无语,回想到了那天寒地冻的时候,一个穿着单薄的宫奴躺在雪地上,身边是滚落的马桶和散发着异味的泥淖。
“我要将阿纤姐迁回去,葬到她家的祖坟里边。”慕媛轻声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不,我要帮阿纤姐找到她的订亲的那人,问问他,看他是否愿意将阿纤姐接回来葬到他家的祖坟里边。”
慕媛兀自在说着话,赫连睿只是心疼的看着她,想到很久以前的事情,他真是庆幸老天的仁慈,将她送到了自己身边。他伸出手抱紧了慕媛几分,将头埋在她的肩膀,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
薛清伸出脖子看了看,皇上和慕贵人竟然都坐在地上,两人拥抱在一起,默默无语,心中一阵感慨,对着里边喊:“皇上,慕贵人,用晚膳了。”
热气腾腾的晚膳摆在了桌子上,汤熬得玉白颜色,精致的碗盏里边有烟雾袅袅。薛清拿着勺子舀了一小碗汤,等着汤凉了些,这才开始慢慢的喝了下去,赫连睿摆了摆手道:“薛清,以后不用试了,这筷子都是纯银所制,有毒无毒,用了筷子便知分晓,何必如此繁琐小心。”
薛清低头回答:“皇上,小心驶得万年船,即便是皇上不要小人试菜,小人也要试的。皇上乃大虞重中之重,为了确保皇上的安全,小人自愿试菜。”
慕媛听着薛清如是说,若有所悟,想到了姑姑所说的话,不由得心中有了计较,她点头道:“薛公公如此细心是必要的,现儿还不知道宫里头有没有人巴望着皇上身子不好,打算在这饭菜中下东西呢。”
话音刚落,薛清却皱起眉来,抱着肚子喊痛,赫连睿与慕媛皆大为紧张,赶紧叫人去太医院请了王太医过来看,王太医仔细检查过了说不碍事,不是饮食中有毒,而是薛清本身有些风寒,喝了这肉糜汤却引发了腹痛。
“皇上,我们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要将那颜给除了,这样咱们才能高枕无忧。”躺在床上,慕媛怎么样也合不了眼睛,枕在赫连睿的胳膊上边,一双眼睛不住的在转动:“我想出了一个法子,皇上看可不可行。”
赫连睿也一直觉得那颜是个威胁,做为皇上的中常侍,那颜起着上下通达的重要作用,有时他甚至可以故意歪解圣意,制造一些麻烦。而且那颜身兼大将军一职,掌管着京城虎贲军五万,这也是个极大的威胁,无论如何也得将他除去才是。
“媛儿,你说说看,我们来商量下怎么做才好。”赫连睿心中一喜,翻身坐了起来,披上了一件衣裳:“媛儿的主意肯定是错不了的。”
“皇上,如今贺兰静云将军领了宫中禁卫一职,对我们长乐宫这边布防严密,可这也仅仅保证了夜间的安全,这宫里却都是那颜的天下。他在宫中几十年,有不少心腹党羽,还不知道我们这长乐宫里边有他的人否,而且太皇太后对他依赖颇深,就是推举皇上上位时,若不是慕太昭仪行动及时,控制了钟秀宫,那颜若是比皇上要先觐见了太皇太后,恐怕此时坐在龙椅上的便不是皇上了。”
赫连睿皱着眉,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夜,是太师太保和珲大司马带着他去见太皇太后的,起先太皇太后还不是很相信他们说的话,是太师太保苦口婆心才将太皇太后说服的,他和太皇太后接触并不多,可能在她心里,自己的分量绝对没有那颜足实。
“皇上,那颜担任朝臣有几个月了,先前他做中常侍的时候也勾结了不少朝廷官员,若是想要一兜儿将他们拔起虽然很难,但皇上可以先来个敲山震虎,等那颜感觉到危机,想要再兴风作浪,我们便可以将其一举擒获。”慕媛附在赫连睿耳边,细细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听得赫连睿频频点头:“媛儿,你真是聪明,计划如此周到,每着棋都想好了,连那颜会有什么反应对策都算得一清二楚,你果然是我的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