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正香,外边传来小内侍的声音,说外边有皇孙殿下和几位重臣有要紧的事情要觐见她。安沁皇太后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道:“我都已经成了太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轮得到我说话,叫他们回去罢。”
那小内侍楞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禀,就听外边响起了橐橐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几位大人已经等不及自己走了过来,吓得脸上也变了颜色:“大人,这于理不合!”
珲巴达瞪了他一眼道:“现在这关头,还说什么于理不合,太后娘娘,局面混乱,微臣深夜闯宫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安沁皇太后听着外边珲巴达粗鲁的声音,又听清了那“局面混乱”几个字,不由得清醒了过来,赶紧吩咐珲巴达他们去大殿等着,又让上夜的宫女服侍自己穿上了衣裳走了出去。走到外边见着是几位重臣,也不由一愣:“太师大人,究竟出了何事?”
张延之踏上一步行礼道:“太后娘娘,新皇已经被弑了!”见安沁皇太后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知道这位太后娘娘还是不太理解汉字的意思,于是张延之将话说直白了:“新皇驾崩了,太后娘娘!”
安沁皇太后张开嘴巴站在那里道:“新皇……驾崩了?怎么可能?他身体不是很强壮的吗?今日不是去盛乐皇陵祭祖,如何就驾崩了?”
“太后娘娘,新皇是被人所杀,据说是两个美貌的胡姬,这两人已经当场便被杀了。”张延之向太后解释,心里也是叹气,这位太后娘娘真是如外界所说是笨得很,脑子一点都不灵活,旁人听着新皇驾崩自然该想着弑君的事了,可她偏偏还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凶手当场便被杀了?死得好,这便是报应。”安沁皇太后念了一句佛,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那几位大人深夜来找我究竟有何事情呢?”
几位大人互相看了下,众人都有些无奈,这位安沁皇太后也太笨了些,路昭性子急,抢上一步道:“太后娘娘,这是有人故意杀人灭口,那主使者便是那颜。”
安沁皇太后吃惊的望着几位大臣,嗫嚅着说:“那颜?怎么会是他?他对先皇忠心耿耿,又大力扶持了新皇登基,不可能!众位爱卿不是听了谁的蛊惑,想给那公公安罪名罢?”
“太后娘娘,您可否颁发过懿旨诛杀东平王?”张延之见太后娘娘这人愚笨,根本不相信那颜做下了这事情,心中无奈,只能用一些事情来提醒她了。
“哀家并没有说要诛杀东平王,只是听那颜说东平王谋逆,便叫他先将东平王拘捕,听候审讯,结果却说东平王因为拒捕而被格杀了。”太后娘娘震惊的望着几位大臣道:“莫非那颜是拿了哀家的懿旨,却用的是不同的说辞?”
“正是。”张延之点了点头道:“东平王忠厚本分,在群臣里很得人心,太子死后,如先皇不立皇孙殿下为皇太孙,便会立他为太子,他又为何要去谋逆?再说东平王根本就没有怎么进过皇宫,何来与灵淑椒房串通一说?太后娘娘不觉得很奇怪吗?”
安沁皇太后张着嘴看着几位大臣,一副很无辜的表情,看得珲巴达心里一阵焦躁,他粗声粗气道:“太后娘娘,这废立大事,你也该和朝中大臣们商量才是,怎么能听一个阉竖的话便随意立了新君。”
张延之扯了扯珲巴达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现在正是求着太后娘娘的时候,怎么能用这教训的口气说她呢。他朝安沁皇太后笑着点了点头道:“太后娘娘也不用着急,现在局势遽变,那颜企图杀了新皇再立一个傀儡,当务之急便是不能让他再次矫诏,太后娘娘该在那颜进宫前颁发太后令,指令新帝即位。”
此时的安沁皇太后哪有自己的想法,她惶惑的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几个人道:“那公公是不会杀新皇的,这件事情定有蹊跷,但既然是新皇已亡,众位爱卿又求着立新帝,那该立谁呢?”她的目光落在了赫连睿身上,眼睛一亮,指着赫连睿说:“这不是皇孙吗?你叫……”她努力的回想着,可却记不起名字来,只知道他是太子赫连晟的儿子:“既然太子过世,本该是皇孙继位为皇太孙的,这次便直接继位为新帝罢。”
虽然安沁皇太后是胡乱指了一个,此时任凭是哪位皇子站在她面前,她也会指了他为新帝,可这话在张延之他们听来可真是无比美妙,没想到这我糊涂的安沁皇太后竟然就开窍了,都不用他们来举荐,便一眼看中了赫连睿。张延之和路昭心中一喜道:“太后娘娘目光如炬,皇孙殿下是最合适当的人选了。”
得了朝中重臣们的赞扬,安沁皇太后也心中得意,赶紧让张延之执笔写了一份太后令,在上边盖了自己的印章。众人看着那黄绫上边墨汁已干,一枚鲜红的印章印在上边,也是心中满意,向太后娘娘道:“太后娘娘,恐过会便有兵变,为了不惊吓到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避到自己的内室,臣等在外边守护太后娘娘的安全。”
听说可能还会有兵变,安沁皇太后吓得全身发抖,望向张延之的脸充满了感激:“太师大人,这里交给你啦,哀家先去内室躲避了。”
大殿里几人都点了点头:“恭送太后娘娘。”
外边的天空逐渐转成了鱼肚白,宫灯的烛火也慢慢的不那么分明起来。天,亮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夜晚,一片漆黑,只有微微的星子照着宽阔的官道,泛出一点淡淡的白光。官道上行着一辆马车,那辘辘的声音碾压过青石路面,有着说不出的沧桑感。马车旁边伴着几匹高头大马,坐在上边的人都穿着暗青色的衣裳,这是宫里内侍们的服装。
“那周,到了何处?”马车里传来了一个疲惫的声音,一匹马上有人弯下腰去,非常恭敬的说了一句:“干爹,快到京城了,还有二十里。”
马车里那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伤感:“才走这么会功夫,我怎么便觉得腰酸背痛了,真真是岁月不饶人,以前跟着先帝去皇陵祭祖,骑马随行都不觉得累,现在坐着马车都觉得累得慌,唉,那周,好孩子,干爹看来以后只能享你的福了。”
小周公公听了也只觉伤感,低声安慰道:“干爹,你还精神着呢,只是这两个月辛苦了些,捱过这段日子便好了。”
马车里边沉寂了下来,那颜没有再说话,只是举起了一双手放在自己面前看着,不少日子都没有修过指甲了,摸上去都有些刺手的感觉,现在看不太清楚是个什么形状,回京城把这事情办妥当了以后真该好好修剪下了。
京城的围墙隐隐就在了前边,小周公公心中大喜,催马就往前边奔去,来到城门之下,他尽力用尖细的声音道:“宫中特使,有急事要进城,劳烦上夜的军士开下城门。”
一连喊了好几遍,城墙上这才探出一个脑袋来,打着呵欠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便在外边再等两个时辰罢,也就该到了开门的时候了。”
小周公公心中压着一股怒气,可还是客客气气道:“这位军士,我们真是有急事,请将门打开,事后必然有你的好处。”
那军士打着呵欠噗嗤笑出了声来:“这么晚了,我连你的脸孔都看不清楚,几句话便哄着我开城门,以为我脑子不开窍不成?你们还是到哪里歇一宿罢,明日再进城也不迟!”一边说着,一边将头缩了回去,任凭小周公公再喊再叫,他的脑袋就是不伸出来了。
那颜撩开马车帘子看了看黑黝黝的城墙,对小周公公道:“好孩子,你便不要再叫了,那些人真真是可恶,等明日我进城以后定要查清是谁在上夜,非将他整得家破人亡不可。我们先到附近找块平地歇息着罢。”
众人无奈,只能到了附近找了一块地方,捡了些枯枝柴禾,用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燃了,生了一堆火,靠着树干眯了两个时辰,终于见着那星星渐渐隐没在天空里,东方既白,晨曦已经初现了。
那颜一伙人赶早进了城,也不顾手脚冰凉,急急忙忙的便往皇宫赶了过去。那颜带着心腹们直奔了钟秀宫,心里想着各种说辞,安沁皇太后是个笨人,自己只要推说是东平王余孽刺杀了新皇,她也会深信不疑,自己再趁机提出要她颁发太后令,迎立十一皇子为新帝,想来她根本就不会拒绝,这样的皇太后,简直是为自己把持朝政而存在的,想到此处,那颜不免得意,先皇这个皇后可立得真好。
走到钟秀宫前,却见宫门紧闭,叩了几下门,里边有个小内侍开了门,见那颜带着人站在门口,弯腰道:“公公请在大殿门外稍等,太后娘娘还未起来,奴才这就去通传。”
那颜看了看晨光微曦,知道时辰还早,点了点头,领着心腹们走到大殿门口,却见里边走出了贺兰静云,伸手将他拦住:“太后寝宫,谁敢乱闯?”
那颜看了看双眼圆睁,威风凛凛的贺兰静云,心里有几分疑惑,天色还这么早,他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事情败露了?转念一想,贺兰静云昨日并没有跟去盛乐皇陵,不可能知道这事情,于是大声朝他叱喝道:“大胆,你又为何这么早在太后寝殿?我是有要事向太后娘娘呈报,你竟敢阻拦于我?”
说到此处,他身后的几个内侍都纷纷将手按在腰际,摸到了腰刀的刀鞘,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似乎等着那颜的一句话,他们便要上前将贺兰静云拿下。
贺兰静云看了眼前一群跳梁小丑冷冷一笑:“你还能有什么要事呈报?”他将手中的宝剑高高举起道:“太后有令,她凤体违和,任何人不得进钟秀宫遭扰于她,那公公,你还是速速退散罢。”
那颜见贺兰静云举起了宝剑,心里也是一惊,毕竟贺兰静云现在管着宫中的防卫,和他来硬的也不是个办法,于是缓和了声音道:“贺兰大人,我真是有急事向太后娘娘禀报,还望放行为感。”
谁知贺兰静云却不吃他那一套,只是一招手,四个羽林子便从里边走了出来,拦在了那颜的前边:“谁敢硬闯,杀无赦!”
见着贺兰静云早已有了准备,那颜心里一惊,出了一身冷汗,莫非这事情已经败露了不成?但没有见到太后,他怎么能轻易放弃?于是扯着嗓子喊道:“太后娘娘,老奴有重要事情禀报,还请太后娘娘见见老奴!”
大殿的门打开了,安沁皇太后由芒西姑姑搀扶着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那颜,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道:“那公公,你是来说新帝驾崩之事否?”
那颜心中暗自叫了一声“糟糕”,看起来这事情已经泄密了,也不知道谁抢在自己前边回了京城告诉了太后娘娘,再望了望旁边的贺兰静云,他心中一阵疑惑,这贺兰静云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在太后娘娘的钟秀宫,难道纳西大臣们已经有准备不成?
他强作镇定向安沁皇太后行了一礼道:“没想到太后娘娘也得了消息,老奴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现在新皇被东平王余孽所杀,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后娘娘定个承继大统的皇子罢。”
安沁皇太后一听果然是不出太师他们所料,那颜又是回来请太后令立新君了,她这才彻底相信了张延之他们的说辞,可心里还想听听那颜的想法,于是和颜悦色的问那颜:“那公公认为谁最适合继任呢?”
天色越发明亮了起来,照着安沁皇太后的脸,不喜不悲,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似乎一切与她无关一般,那颜握紧了拳头,心中擂鼓一般,开口将自己早已考虑好的话说了出来:“老奴觉得十一皇子可担此重任。”
果然早就有准备了,安沁皇太后心中有了一点动摇,好似太师他们说得不假,看起来那颜是早有扶持的人选了。她心里一阵哀伤,望着那颜点点头道:“公公辛苦了,为大虞可操尽了心,只是这事情重大,需得和群臣们商议了才是。”
那颜心中一怔,没想到这次安沁皇太后竟然不似上次由他牵着鼻子走了,本来想还在旁边劝两句,这时就听见上朝的钟鼓响了起来,安沁皇太后对贺兰静云道:“贺兰将军,你传我口谕,百官即刻上朝议事!”
贺兰静云应声而去,从钟秀宫外走进了十多个羽林子和一抬软轿:“请太后娘娘上朝议事。”
那颜眼巴巴的看着安沁皇太后被扶上了软轿,大队的侍卫护送着一路朝大殿走了过去,他此时也没了主意,只能呆呆的看着前方,心里头升起一种绝望来,看起来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小周公公凑了过来问道:“干爹,我们该如何办?”
那颜皱了皱眉头,手里捻着腰刀上的穗子,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实在推举不上十一皇子,我们也只能奉承着新皇了,只是不知道谁会被立为新皇。”他的眼前闪现过赫连睿的影子,心中大为懊悔,没有在趁乱时将他除去,现在赫连睿该是皇位继承人里边最有资格的了。
小周公公苦着一张脸跟在那颜身后向朝堂走了过去,两人刚刚出了侧门,脸色便是一变,因为贪墨看到安沁皇太后坐在龙椅上边,而身侧立着赫连睿,看起来这分明是已经做好准备了。那颜心中懊悔,昨日实在太大意了些,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朝堂上的群臣们也觉得惊讶,这情景和两个月前何其相似!只不过那时候坐在上边的中年妇人还冠着皇后的头衔,此时她却已经升级成了皇太后。大家心中奇怪,不由得纷纷议论了起来:“为何皇太后今日会坐在龙椅上,莫非……”
见群臣都已经到了,安沁皇太后轻轻咳嗽了下,这才宣布:“新皇昨日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哀家今日特地来行太后令,张延之大人,便由你来宣读太后令罢。”
张延之从百官的行列里边走了出来,从袖袋里取出一幅黄绫,大声的宣读了起来:“天命神佑大虞皇太后令曰:国之不幸,南安王代监国事不足两月,昨夜已薨,皇孙赫连睿乃故太子之子,曾随先帝征战南汉,文武兼备,德高望重,尤为先帝看重,今便着其继位为新君,行皇帝事,另择吉日正式登基,特颁此令。”
这道诏书与两月前的诏书写得非常相似,只略微改动了几处,但听在群臣耳朵里边,却只觉得比上回要中听得多,赫连睿的才干不少大臣在随驾南征时见识过,都觉得他是新君的合适人选,再说他本来便该继承太子的皇储之位,这也只是水到渠成,所以听着这道太后令,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都立即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安沁皇太后见这次进展得很顺利,心中也欢喜,将赫连睿拉到龙椅上边坐好,慈眉善目的对他说道:“好孙儿,你便好好的做皇上罢!”
赫连睿赶紧朝安沁皇太后跪拜下来,声音诚恳的说:“孙儿定不负皇祖母的重望,定会尽力使大虞国泰民安。”
安沁皇太后见赫连睿态度恭谨,也十分满意,又随口说了几句吉祥话儿,这才扶了芒西姑姑的手,步子稳稳的走向侧门,经过那颜身边时,安沁皇太后看着一脸惆怅神色的那颜,觉得很有些歉意,想了想,最后才说出了一句话来:“那公公,太师他们都说皇孙殿下好,现在大臣们都不反对,我们就不用再选别人了。”
那颜看着安沁皇太后略微肥胖的身子扭着往后宫去了,气得咬了咬牙:“这般蠢笨,偏偏她还有那福气做到皇太后!”


☆、第96章继位

  清晨的皇孙府里一片宁静,一种花香和青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在空中流转,闻着那味道都觉得心中舒服。花厅前边的杏花已经开花了,粉白的花朵不住的在枝头招摇,又随着微风轻轻的飘落下来。
魏良娣坐在花厅里边。端着茶盅喝了一口,望了望恭恭敬敬坐在下边的纳西阿奴,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现在睿儿就只有纳西阿奴一个绵福了,可他却始终不愿意去亲近她,他心里头怎么就只有那一个慕媛呢,也不知道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一想到造孽,魏良娣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想到了珲阿若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怎么样也不肯合上。
“娘娘,皇孙殿下不在院子里边,慕中才人也不在。”正在想着,蓝慧走进了花厅,低头向魏良娣回报。今日赫连睿早上没有过来向魏良娣请安,魏良娣等了一会也不见来,心中有些疑惑,便吩咐蓝慧去看看他那边是什么情况。
“什么?不在院子里?”魏良娣猛然站了起来:“那他去了哪里?”
昨晚秦书来皇孙府时魏良娣已经睡下了,秦书也没敢来打扰太子妃和魏良娣,由门口管带路的直接带着去了赫连睿院子,所以魏良娣自然不知道,现在听着儿子竟然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踪影,不由得有些恐慌:“快去找找!”
蓝慧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这时身后伸出了一双手来,按在魏良娣的肩膀上,轻轻的揉捏了起来,细声细语也随之响起:“良娣娘娘,你便安心罢,皇孙殿下这么大的人了,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纳西阿奴抬头看了一眼那说话的李嫣,心中一阵腻味,这李嫣真是得良娣娘娘宠爱,分明是个丫鬟,现在却像了半个主子,为了将她指了给赫连睿做绵福,魏良娣竟然还利用自己母亲的身份压着皇孙殿下,只可惜人家一片心思都在慕媛身上,否则要是让这个宫女出身的丫鬟做了绵福,还被赫连睿宠幸了,那不知道自己会被多少人笑掉了大牙。
蓝慧出了好一会都不见回来,魏良娣有些坐立不安,一想到说皇孙殿下和慕中才人都不在府中,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是不是他们二人私奔了去?想到此处,她立刻觉得自己一身都被汗湿透了,椅子上有一排排小针般扎着她。
“娘娘。”蓝慧的声音在花厅外边响起,旋即,她的身影便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奴婢到处都找过了,不见皇孙殿下和慕中才人。”
花厅里的几个女人都望向蓝慧,就见她一头的汗珠子,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确实是跑了不少地方。魏良娣站起了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睿儿,难道和慕媛……”说到此处,她不敢再往下说,一张脸变得煞白。
大家此时都有了和魏良娣相同的想法,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在疑惑的时候,就听着外边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魏良娣心里一阵慌张,赶紧扶了李嫣的手快步走了出去,这时便见一个老内侍身后跟了几个小内侍由管事婆子领着望这边过来了,一看到魏良娣,脸上便堆出了一脸笑容来:“老奴见过良娣娘娘。”
魏良娣见着那内侍,识得他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得力主管太监于清,心中一阵疑惑,为何他今日来了皇孙府,莫非睿儿不见了踪影便和这事情有干系不成?
那老内侍拿出了一卷黄绫,笑眯眯的望着魏良娣道:“还请太子妃娘娘请出来罢,咱家也好宣读太皇太后娘娘懿旨。”
魏良娣心里闪过一阵狂喜,这内侍说的是太皇太后懿旨,那也就是说……睿儿真的做了皇上?她的心在喉咙那里砰砰直跳,都快跳了出来,空气里杏花的甜香似乎更香了些。原本没有想到睿儿还会有做皇上的机会,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魏良娣眼眶热了热,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先前在东宫时,自己一心巴望着睿儿要承继着他父亲被立为皇储,可后来夫君英年早逝,而皇上却始终迟迟不立皇储,一朝驾崩,却轮到了南安王坐上了龙椅,自己根本就没想到睿儿还会有再做皇上的这一日。可是没想到坐在家中,喜从天降,不声不响的睿儿便做了皇上,魏良娣的脸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
脚步声从一旁响起,转头一看,太子妃已经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过来,那位老内侍命人点起香炉,拿着太皇太后的懿旨宣读了一遍,然后笑容可掬的望向太子妃和魏良娣道:“请两位太后娘娘稍微收拾下,宫里即刻便派马车来接两位太后娘娘入宫。”
太子妃和魏良娣都笑着应承了下来,请老内侍到花厅里奉茶,各人回自己内室去重新梳洗。走到分路的地方,魏良娣只觉得一道目光向自己飘了过来,她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看,便见太子妃那眼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一丝丝怜悯。
此时的魏良娣才忽然想起了大虞后宫的规矩来。
方才实在是太惊喜太意外了,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可现在头脑冷静下来这才想起了那条宫规,魏良娣停住了脚步,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太子妃由丫鬟们扶着,轻快的走远了去,不多时便消失在花团锦簇的园子里边。
自己的死期快到了,魏良娣呆呆的在镜子前边坐了下来,任由李嫣给她解散了头发,一头青丝披在了两肩,似乎还看不到白发,她便要离开人世了。镜子里的自己皮肤还算细嫩,眉目依旧温婉,可是,或许过几日便再也不能在镜子里边看到自己了。
一双白嫩的手在轻巧的替自己挽着头发,魏良娣望了望镜子,身后的李嫣有一张小小的圆盘子脸,脸上有着甜甜的笑容。二十多年大虞后宫没有赐死过太后了,她也许还不知道这规矩,正在替自己高兴罢。魏良娣收拾了心神,脸上没有半分不高兴的神色,无论如何自己得为睿儿着想,不能让他为难。
最初生下他的时候,自己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只要睿儿能坐在那龙椅上,她便是在九泉下也会含笑。再说只要睿儿做了皇上,自己封了太后便能名正言顺的与赫连晟合葬,就连太子妃也只能葬到侧面。魏良娣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处,自己要叮嘱睿儿,千万要将太子妃那陵墓修得远些,不要在死后还来打扰到自己和赫连晟。
宫车过来了,太子妃和魏良娣由宫女们扶着慢慢朝大门走过去,这是第一次魏良娣和太子妃并肩而行,她忽略了太子妃脸上那种奇怪的神色,昂着头一步踏出了皇孙府的大门,一眼看到了外边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指着宫里来的车子议论纷纷,魏良娣心中一阵说不出的傲慢,端着一张脸由李嫣扶着上了那辆豪华的宫车。
马车辘辘的声音被旁边的人声鼎沸所淹没,魏良娣端坐在车里,目不斜视,眼睛看着正前方,马车的窗纱透进来一缕阳光,打在她脸上,显得特别的白。跪坐在她身旁的李嫣不知道为何魏良娣突然之间就变得不苟言笑起来,疑惑的看了看魏良娣的脸,却找不出原因来。
马车将魏良娣和太子妃又送到了东宫,这东宫里边因为南安王一直住着,倒也干净整洁,只是将他的用具挪了出去便是。大虞后宫里边又好一阵忙碌,因为南安王封了不少椒房贵人,占了不少宫殿,现在都得让出来。他还未正式登基便驾崩了,年号未选定,皇后也没有立,他那些妃嫔自然也不会被称为太贵人、太椒房了,即刻被赶着从宫里迁了出来,统一往长喜宫那边住了过去。
因为南安王这两个月宠幸的妃嫔委实有点多,所以长喜宫根本就没办法容纳下这么多人,只能将宫女住的地方都腾了出来,甚至就是连大殿都被隔成几间小房子,被南安王宠幸过的宫女们被塞到角落里边住了下来。于然贵人和郁祥贵人又一次回到了长喜宫,只是这次便没有好房间等着她们了,她们俩被分配到最里边靠墙的两间屋子,贴身宫女都没自己房间,只能和她们挤在一处。
于然贵人和郁祥贵人先侍奉了先帝,又接着侍奉了南安王,这已经成了宫中谈论的话柄,当时南安王在位时没有人敢说,现在南安王已经不在了,新皇继位了,宫中人多嘴杂,免不了会有些指指点点,两位贵人刚刚搬进长喜宫的时候,大家都是侧目而视,见她们进了屋子,便在外边说着闲话,也不怕她们两人听了心里不舒服,只管着自己嘴巴上过过瘾,仿佛说了别人,自己心里便舒畅了一些。
傍晚时分,于然贵人和郁祥贵人等着贴身宫女将晚膳送过来,可好半日都不见回来,两人肚子有些饿了,于是携手走去了长喜宫的厨房,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孰料还未走到那一边,半路上便碰着以前赫连焘的几个椒房。当年她们两人得宠,没少踩着这些椒房,现在见着两人,那几位太椒房不由得便冷嘲热讽起来:“哟,我们是该叫于然太椒房还是于然贵人?现在该要比我们小了一个辈分罢?”
于然贵人性子暴烈,是个最受不得委屈的,可听着那人的话,却也半日找不出可以回嘴的话来。那几人见于然椒房脸色尴尬,不由得更是得意,几人一唱一和的将于然贵人和郁祥贵人讥讽了一顿,无外乎说的是服侍了老子又去侍奉儿子,也只有不要脸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与禽兽无异。
于然贵人和郁祥贵人开始只是不出声,最后两人听着那些话越发的不像话了,心里不甚恼怒,便冲了上去与那几人揪打起来。于然贵人和郁祥贵人都出身柔然族,本身就彪悍,再说年龄又比那几个小些,不多时便占了上风,其中有个说话特别难听的,被两人合力推倒在一旁,撞到了假山石头上边,眼见着额头便破了一个洞,鲜血汩汩的从哪里流了出来。
“不好了,死人啦!金太椒房被打死了!”旁边几个太椒房们都惊叫了起来,长喜宫里顿时一片混乱。于然贵人和郁祥贵人两人站在一旁,见着宫人们忙手忙脚的将金太椒房抬走,都白了一张脸,好半日不敢出声。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太椒房没等到太医赶过来便已经落气了,等太后娘娘的人去寻两个罪魁祸首时,却发现于然贵人和郁祥贵人两人已经上吊身亡了。
新皇刚立的头一天,长喜宫里顷刻间死了三个人,这件事情让不少人都在议论纷纷,都在说那是先帝和南安王鬼魂在作祟,是因为他们都喜欢于然贵人和郁祥贵人,所以便借着金太椒房的事把她们带走了。
赫连睿忙了整整一日,都没有歇下一口气,他在张延之的陪同下去了各部转了转,清查了一下大虞的国库底子,发现因为征战和挥霍浪费,国库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富足,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愁。张延之在旁边看着赫连睿的神色,心里微微一喜,看起来自己这个弟子还是个务实的,登基第一日便想着来清歌老底,哪像那南安王,就只知道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