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珲阿若那焦黄的面色,魏良娣心中原先有些不喜,此时也消散了,珲阿若自从做了绵福以后,也没过上几日舒心日子,睿儿不喜欢她,自己对她也不是很好,她那院子里边经常缺东缺西,有时甚至是连抓药都不能及时。可现在看到她这模样儿,魏良娣心里却又生出几分同情来,因为她想到了因病过世的太子,好一阵酸楚。
“良娣娘娘,今日我来见你,是为了一件大事。”珲阿若咳嗽了一句,用帕子捂着嘴,小声说道:“阿若听闻早几日皇孙殿下顶撞了良娣娘娘,是为了那人,可有此事?”
魏良娣望着珲阿若,不言不语,她不想承认这事情,若是承认了,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在这府里失去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做儿子的竟敢顶撞母亲!可若是不承认这也说不过去,现在这事情恐怕是阖府皆知了,都是蓝慧那个嘴上没把门的!魏良娣心里想着,狠狠地恶剜了站在一旁的蓝慧一眼。
“良娣娘娘,阿若有一条计策可解了良娣娘娘的担忧,不知道良娣娘娘可有兴趣一听?”珲阿若见着魏良娣那眼角眉梢开始有些动容,知道自己抛出的诱饵生效了,于是慢慢说道:“我听说皇孙殿下竟然只想娶慕媛那贱人一个,可她又如何配得起皇孙殿下,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我想良娣娘娘也是希望多子多孙,可如此一来,恐怕良娣娘娘的希望要落空了,我瞧着慕媛便不是个好生养的。”
魏良娣眼前浮现出慕媛那纤细的身子,心里也暗暗赞同了一声,那身板儿,又如何能为赫连睿开枝散叶,恐怕是过了那个坎儿的。她身子略微向前倾斜了几分,望向珲阿若的脸有些急切:“那你究竟想出了什么法子?”
“良娣娘娘,所谓斩草除根,不如咱们好好谋划一下,将那慕媛除去,皇孙殿下即便会伤心一阵子,可过了不久自然会开解了,又有谁会长长久久的惦记着一个死人呢?”珲阿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毒辣的笑容来:“良娣娘娘以为我这主意如何?”
魏良娣听着这话,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没想到珲阿若竟然出了个这样的主意。她的脑子本来是一团乱麻般,可听了珲阿若的话,竟然突然就通顺了,眼前一亮,心里不由得动了心思,这主意确实不错。
可现在不比宫里,宫里边随意寻个不是便能问罪,现在出了宫,没有宫里边那么多规矩,而且睿儿和慕媛整日里都在一起,要想寻她的不是,也还真难找出来。从饭食下手也很困难,一不小心说不定那饭食便被睿儿吃到了。一想到这里,魏良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道:“不妥,不妥。”
珲阿若见魏良娣摇头,心中焦躁,望着她头上那支金步摇闪闪的花了自己的眼睛,不由得冷笑道:“莫非良娣娘娘突然就心慈手软起来?你素日里可不是这行事分风格,别以为我不知道。”
魏良娣看着珲阿若只是喘气,捂着胸口道:“你又有什么法子,不露痕迹的将她除去?”
珲阿若冷笑一声,扶着蓝倩的手站了起来道:“法子我倒是有,可只能和良娣娘娘一个人说,周围这些闲杂人等都退散罢,若是谁泄露了出去,小心性命不保。”
蓝慧本来还站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珲阿若这般咬牙切齿的说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跪倒在地向魏良娣不住的磕头:“良娣娘娘,奴婢绝不会向外边泄露半个字,请良娣娘娘相信我。”
魏良娣伸出脚来将蓝慧踢到一旁道:“管好你的嘴巴。”
蓝慧呜咽的爬起身来,向魏良娣和珲阿若行了一礼,匆匆的走出了花厅。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京城里边逐渐的平静了下来,大家原来猜测动荡不安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商铺开始慢慢的开业了,街上行走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连树上的树叶都长得似乎比以前要快些了。
一天清晨,皇孙府朱红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边走出了一群女眷,走在最前边的是太子妃和魏良娣,后边跟着年轻女子,纳西阿奴和珲阿若都有丫鬟搀扶着,慕媛和蓝灵两人走在最后边。
慕媛依旧是穿着她最喜欢的粉色春衫,她和蓝灵两人小声的说着话儿,走到了门外的马车那边,今日太子妃和魏良娣带她们去城外的相国寺上香,请求保佑大虞国泰民安,皇孙府里事事顺意,顺便也是出去踏春,见见外边的风景。
被关在府里边闷了好几个月,听说去城外踏春,府里的女眷们都很开心,一清早便收拾打扮好,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了出去。
太子妃和魏良娣各自乘了一辆马车走在前边,珲阿若、纳西阿奴和慕媛共乘了一辆落在最后。本来慕媛是没有资格坐马车的,但是赫连睿上朝前千万叮嘱了她身子比较弱,不能让她步行,怕她累了,所以魏良娣这才允许她坐了马车,府里其余人等就跟着马车慢慢步行。
蓝慧跟在马车旁边,最开始还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今日会出什么事情,可看着慕媛和珲阿若坐在一辆车上,心里释然了几分,珲绵福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罢!她看着马车轮子不住的转动着,慢慢的,那提在半空的心也放了下来。
马车辘辘驶出了京城直奔城北的相国寺而去,慕媛撩起了软帘往外边看了看,就见一路上春花烂漫,烟树隐隐,说不出来的良辰美景,不由得看着出了神。坐在里边的珲阿若哼了一声道:“真是不知廉耻,随意掀起帘子,怕人看不到你不成?”
慕媛见她挖苦自己,也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将软帘放了下来,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珲阿若见了她这副模样,心里实在是不舒服,真恨不得能伸出手去将她那张脸挠个稀烂,便是坐在一旁的纳西阿奴,也有差不多的心思,只是竭力的在控制着自己。
马车里边三人正沉默着,就觉得马车似乎颠簸了一下,向左侧倾斜了一下,马车里边三个女子惊呼一声,伸出手来想捉住马车里边的东西稳住身子,可没想到马车车厢光溜溜的一片,三人滚到了一团。
好不容易马车才停稳,三个人分开的时候已经狼狈不堪,慕媛尤甚,因为珲阿若和纳西阿奴头上都戴着簪子钗环,将她外边的衣裳勾烂了几处地方。慕媛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皱了皱眉头,便将那褙子脱了下来,见着马车里有一件蓝色的衣裳在座椅一侧,于是将那衣裳勾了过来穿在了身上。
“绵福们请下车,马车出了些问题,现在要修理下。”有人在马车外边说话,三个人望了一眼,然后攀着马车车辕下了车,就见几个丫鬟站在一旁,跟着那车夫在查看马车的轮子,似乎那上边有了什么问题。
几个人站在路边看着马车夫低头修车,太子妃和魏良娣的车却已经不见了踪影,那车夫一边修一边安慰她们道:“这只是小问题,不打紧的,绵福只管放心便是。”正在说话之间,路边的树林里边却窜出了几个黑衣人来。
这几个人该是来对付她的,慕媛有一种直觉,赶紧往马车车厢那边避了过去,那几个黑衣人窜到这群女子面前,互相看了看,挥刀便往珲阿若身上刺了过去,慕媛吓得一闭眼,蹲下了身子,没想到珲阿若虽然病得厉害,却还是几□手,朝旁边一滚,便避过了一个人的刀锋,只是在她胳膊上拉出了一条大口子。
为什么这伙人会来杀珲阿若,他们和她有什么仇恨?慕媛来不及细想,就听珲阿若怒喝道:“你们为何冲我来?杀错人了!”
那几个黑衣人也不说话,挥刀就朝她砍了过去,珲阿若在地上滚了一下,可终究没有避过刀锋,被一个人劈中了前胸,她的嘴角涌出了血水,睁大眼睛望着那黑衣人,虚弱的说出了几个字:“她的衣裳换掉了,蓝色……”
慕媛蹲在车厢后边,心里砰砰乱跳,原来这伙黑衣人确实是来杀自己的,刚才自己换掉了外边的粉色衣裳,那些人见着珲阿若穿着的樱桃红春衫,误认为珲阿若便是她,一想到此处,慕媛便不由得颤抖了起来,轻轻将外边蓝色的衣裳解了下来,塞到了马车轮子里边,这时那些黑衣人已经拎着刀子朝站在那里的几个女子冲了过来。
明晃晃的刀子映着阳光发出冷冷刺眼的光芒,马车夫呆呆的站在那里吓得全身打颤,几乎连尿都要吓了出来,倒是几个丫鬟和慕媛比他要机灵,拔足便往外边大路上跑了过去。
风似乎在耳边呼呼作响,慕媛不敢回头,只是疯狂的往前边跑去,她只雪白的中衣上沾满了灰尘,狼狈不堪,可她什么都不顾,闭着眼睛往前边跑着,希望能遇到大路上有车马经过。
耳畔传来马蹄声,慕媛欣喜的张开眼睛,就见前边有两匹马正在朝这边跑来,她的脚好一阵发软,跌坐在了地上,回头一看,那几个黑衣人已经隔她不远了,她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朝那马跑过来的方向大声喊道:“救命!”
那两匹马跑到面前停了下来,那几个追赶过来的黑衣人停住了脚步,看了看马上是一个穿青衣的年轻女子和年轻男子,两人看上去都很温文尔雅的模样,又开始嚣张了起来,拎起刀子就往这边赶了过来。
慕媛见了这两人心中也是一阵发凉,看起来今日是躲不过了。没想到那女子俯身抓住她的手,略微一用劲,慕媛便觉得自己入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落在那女子的马背上边。那女子欢快的喊了一句:“你且坐好了!”说罢便从自己腰间摸出了一把檀弓来,笑着对那旁边的年轻男子道:“文晖,你且看我的弹珠是否有进步了。”
说罢将那檀弓拉得满满,一松手,那弹丸便“呼呼”的飞了出去,直奔那几个黑衣人的面门,就听“嗳哟嗳哟”几声,那几人已经倒在了地上,马上的年轻男子赞叹道:“魏凌,你功夫又俊了几分!”
两人见那群黑衣人已经躺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翻身下马走了过去,慕媛也跟在他们身后走到那群黑衣人面前。地上的那几个人脸色青黑,一动不动,竟然是全死了!慕媛张口结舌的看着那几人的尸身,又望了望那青衣女子,不由得脊背一阵发凉,这女子实在太诡异了,几颗弹丸便将这群歹人给打死了。
那青衣女子见慕媛目光惊异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讪讪道:“我这弹丸上可没有毒,该是他们自己服毒自尽的。”
那年轻男子弯身捏开了一个人的嘴,望里边看了看,点了点头道:“魏凌,这事儿蹊跷,这些人的牙齿里边都藏有毒药,遇到凶险便咬开毒药自尽了,这些该都是死士,请问姑娘你是什么身份,竟然会被这种人追杀。”
两人看了看慕媛,就见她身子纤细,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站在那里,如弱不禁风的扶柳一般,煞是令人怜惜。慕媛鼻子一酸道:“我只是皇孙府上一个丫鬟,不知道为何要被这群人追杀。”
“皇孙府?”那名叫魏凌的青衣女子失声惊叫了起来:“那我姑姑应该没事情罢?文晖,咱们快去前边看看。”
慕媛心中一转,便想清楚了这位青衣女子的身份,她姓魏,能被她喊姑姑的该就是魏良娣了,那这位年轻女子便是魏国公府上的守灶女了。搬出了皇宫也听说过外边不少新鲜事儿,其中魏良娣的娘家更是丫鬟们说得多的事情。
魏良娣出身魏国公府,这魏家原本乃是大虞大族,后来因为多年跟着赫连焘征战,家中的男子死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只余得两姐妹。很多人曾经劝说过魏国公夫人去过继一个儿子,哪怕是出了五服的也行,总归得有一个死后捧灵位的人不是?可魏国公夫人却一口回绝了,选了大女儿魏凌做守灶女,当成男子一般精心培养着,并且在贵妇圈里公开放话道:“我家女儿是要当男子用的,年满十六便让她自行择婿,想娶我家凌儿的需入赘。”
得了这话,谁又敢再打魏国公府的主意?只有那些小门小户的看中了魏国公府这块牌匾,一直想搭上魏家的关系,可偏偏这位魏凌姑娘心高气傲得很,又有一身好武艺,把那些别有企图之人都赶到了一旁去了,所以今年开春她便年满十六了,可依然无人敢提了聘礼上魏国公府去提亲,只愁得魏良娣也在念叨着她这侄女。
“魏小姐,良娣娘娘的车子已经先行了,不会有危险。”慕媛快步跟着走向了前边,她一心想要知道蓝灵她们有没有遇到危险。
地上坐着几个人,见着慕媛和两个人走了过来,蓝灵从地上爬了起来抱住慕媛便呜呜大哭了起来:“慕媛,你没事真好。”
慕媛望了望地上的人,好像都没有大碍,只是少了黛墨,她的眼睛往小路那边扫过去,便见一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穿着的正是一套蓝色的衣裳。慕媛的全身冰凉,这是一次又预谋的劫杀,目标便是自己,若不是自己的衣裳被她们的簪子划破临时换了衣裳,恐怕她便是第一个被劫杀的对象,此时便已经不在人世了。
魏凌和那名叫文晖的男子走了过去,看了看地上的黛墨和马车旁边的珲阿若,伸出手来探了下她们的鼻息,摇了摇头道:“她们都已经断气了。”
☆、第92章裂痕
珲阿若仰面躺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可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嚣张气焰,只是如一条死鱼搁浅在岸边一般,眼白露出了一大半,眼珠子凝滞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该是知情的,她对着那伙歹徒说的话在慕媛耳边响起:“你们为何冲我来,杀错人了!”是她指使的罢?她买通了人来杀自己,没想到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慕媛低头望着珲阿若,她身上樱桃红的衣裳上有着令人晕眩的鲜血,胸口处有一块凝结成暗红色的污渍,看得她捂着胸口很想吐出来。
她脱下来的蓝色衣裳挂在马车轮子上,有一大半已经垂到了地上,那些歹人应该是看到这衣裳才向她追过来的,如果不是遇到了魏凌,她便只有死路一条,慕媛抱着肩膀簌簌发抖,直到有人将一件衣裳披到她的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魏凌站在她面前,一双眼睛好奇的望着她:“怎么我去过皇孙府几次,却没有见着你?按理来说,你这般美貌的姑娘,我见过一次该不会忘记的。”
慕媛勉强的朝她一笑:“魏小姐每次去都是和良娣娘娘说话,我是在皇孙院子里边做些杂事的,自然见不到。”
微风吹拂着慕媛的头发,一张脸完全露了出来,光洁的额头,柳叶弯弯的眉尖,让魏凌一时失神:“你生得真是美。”心里想着慕媛说的那句话,她是在皇孙院子里边坐杂事的——该不只是这般简单,或者是表兄中意于她所以遭了妒恨罢。
此时路边已经过来了不少人,见着此处有凶案,不由得都惊慌起来,其中有人赶紧吩咐家人去京兆尹报告,魏凌和文晖商量了一下,为了顾及皇孙府的名声,便由她护送着几名女眷跟去相国寺,文晖留到此处等待京兆尹的人过来说下情况。
魏良娣和太子妃已经上过香,正在大殿里边听老方丈讲经。相国寺的方丈乃是有名的禅师,他今日讲授《心经》,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听者无不点头感慨。当说到因果循环时,魏良娣突然走了神,有些魂不守舍起来,一双眼睛只是愣愣的看着香炉里边袅袅上升的烟雾,一种恐慌从心间升起。
坐在讲坛上的老方丈突然睁开眼睛来,缓缓扫了下边的听经之人,微笑道:“如有心魔,需及时解之,所谓因果报应,轮回不爽,还望各位施主能尽早解开心结,切勿生魔障,堕魔道。”
魏良娣只觉得老方丈是在看着自己说话一般,更是坐立不安,她身边的蓝慧见了魏良娣那模样,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第三辆马车一直没有跟过来,她隐隐约约觉得会出事,那位美貌的慕中才人,是不是不会再跟过来了?她悄悄的望了一眼魏良娣右侧的李嫣,见她面色如常,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影响到了她一般,心里暗自揣测,莫非李嫣是不知情的,否则她怎么会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才到厢房里歇息了片刻,就听外边有一阵脚步声,厢房的门被人叩响,等蓝慧打开门时,却见到了魏国公府的大小姐魏凌带着几个狼狈不堪的女子站在外边。蓝慧的眼睛落到了慕媛的身上,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笑盈盈的招呼了她们进来,魏良娣见到慕媛,脸上却是转了转颜色。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太子妃热心的问着,猫儿眼闪闪儿的发着光来:“我们方才听了相国寺的禅师讲经,说得可真是好,说的是因果报应,还说了周边才发生的几件事情,可真真是应验呢。”
魏凌朝太子妃和魏良娣行了一礼道:“太子妃娘娘,良娣娘娘,方才魏凌从城北经过,见到了一伙歹人正在追杀贵府几位女眷,魏凌出手相救,救下了几个,可是还有两位女子不幸被杀,现儿京兆府已经派人过去了,我恐皇孙府名声受牵连,先护送着她们过来了。”
听了这话,太子妃吓得脸色煞白,那双绿色的猫儿眼也没了神采,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是谁……如此胆大,光天化日的,行凶杀人!”她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望了望魏凌身后的那群人,发出了一声惊叫:“珲绵福怎么没有跟过来?她难道……”
魏良娣心里打了个寒颤,赶紧往那群女子身上招呼了过去,果然不见珲阿若,她的一身变得冰凉,手都有些颤抖:“凌儿,那珲绵福……莫非已经遭了不测?”
魏凌点了点头道:“死了两个女子,一个穿樱桃红的衣裳,一个穿蓝色的,我不知道谁是哪个珲绵福,但既然没跟过来,许就是她们中的一个了。”
“吧嗒”一声,魏良娣手中的念珠突然挣断了,檀木佛珠霎时滚了一地,厢房里传来细碎的碰撞之声,本来已经是很紧张的气氛里,无端又添了些紧张,魏良娣茫然的望着地上不住的滚来滚去的念珠,脸色有些发白,蓝慧低头捡着那些珠子,心里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一双手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珲阿若和黛墨的死并没有给皇孙府带来太大的影响,京兆尹只是派人来询问了几句,然后便没了后文。赫连睿回府得知此事,心里也是一惊,为何好端端的有人会想来杀珲阿若和黛墨呢,他和魏良娣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的冲回了自己的院子。
厢房里边慕媛坐在床上,赫连鋆粘在她身边扭来扭去,吴姑姑站在一旁无奈的笑着:“慕中才人,你就多多担待着些。”
赫连鋆爬到慕媛腿上,伸出手抱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我喜欢阿娘,我最喜欢阿娘了。”
慕媛鼻子一酸,搂住了赫连鋆,望了望他的那张脸,突然又有些不自在了。赫连鋆年纪越大,便越发像珲阿若了,也是小小的方脸儿,眼睛也有些跋扈的意味,斜斜的上挑着。她将赫连鋆从自己身上拉开放到床上坐好,笑着对他说:“鋆儿,你都快六岁了,可不能再这样粘着我,你父亲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去学骑马射箭,都是小大人了。”
“阿娘,你要是喜欢我骑马射箭,那我便去学。”赫连鋆扑闪着眼睛看着慕媛,一张脸又贴了过来,软绵绵的喊道:“阿娘,鋆儿喜欢你。”
慕媛心中犯愁,也不知道该怎么将珲阿若已经故去的事情告诉他,毕竟她是赫连鋆的亲身母亲,不管她对他如何冷淡,这个事实却无法改变。正在为难着,就见门帘被撩起,赫连睿大步走了进来,他飞快的走到床前,一把拉住慕媛的手看了又看,见她一切如常,这才安下心来。
赫连鋆有些胆怯的在慕媛身边缩了缩身子,看着赫连睿的手,很是不舒服,一心想将他的手拿开,可他又没那个胆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赫连睿拉着慕媛的手不放,心里便直觉得自己被慕媛忽视了,好一阵委屈,嘴巴瘪了起来,可终究不敢掉眼泪。
慕媛见着赫连鋆这样子,笑着对吴妈妈道:“你将鋆儿带回他自己院子去罢。”
吴妈妈应了一声,将赫连鋆抱下床,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屋子里只余得赫连睿和慕媛两人。
“赫连睿,你知道今日的事情了?”慕媛见他一脸紧张,心中想着他该是知晓了城北的凶案,心中好一阵难过,将头靠在了赫连睿的肩膀上边,闭上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很软弱很渺小。
“嗯。”赫连睿伸出手来摸了摸慕媛的头发,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心疼的问:“你被吓坏了罢?还好你没出事,要是你出事了,我……”他伸出手来将慕媛紧紧的抱住,声音有些急促:“要是你出事了,我便不能独活了。”
“你别说傻话。”慕媛伸出手捂住了赫连睿的嘴:“即便我出了什么事儿,你也该好好的活下去才是。只不过今日那些人,却是冲我来的,阴差阳错的让我捡了一条命回来。”
“什么,竟是冲你去的?”赫连睿唬得坐直了身子,紧张的看着慕媛:“媛儿,你怎么知道的?有没有向京兆尹去说这事?”
慕媛摇了摇头,太子妃和魏良娣一心想要将这事捂下来,又怎会让她们去京兆尹陈词作证,只是今日此事实在太蹊跷了,涉及到自己的性命,她不能不将这些疑点说出来,于是她一五一十的将整个事情向赫连睿说了一遍,听得赫连睿气得睁大了眼睛:“那个贱人,竟然想害你,没想到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这边是所谓因果报应罢?慕媛心里想着,突然有了一种恐惧,那荆州战役里死去的战士呢,会不会寻到她头上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靠着赫连睿紧了几分,口子喃喃道:“赫连睿,我真害怕。”
“媛儿,你怕什么!”赫连睿的手有些发抖,一想到差点再也见不到她,心中便有说不出的恐慌:“今后你都不用出门了,要什么东西我帮你带回来,我叫蓝灵和薛清时时跟在你身边,这样会稳妥些。”
“也不用这样罢,薛清还是跟着你罢。”慕媛用手推开了赫连睿几分,他有些太过用力,以至于她差点不能呼吸:“我以后便不再出去了。”
赫连睿与慕媛这边心慌意乱,魏良娣这里也是。珲阿若的尸身被运了回来,她不敢过去看,只是远远的瞄了一眼,她胸前暗红色的血迹让魏良娣好一阵头晕目眩,想到前些日子珲阿若跑到花厅向自己出了这个主意,虽然说那些杀手都是珲家找的,可究竟还是自己用相国寺上香这个由头将慕媛骗出府的。
因果报应,轮回不爽,相国寺方丈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响着,珲阿若是遭了报应,所以她被自己找来的人杀了,可自己的报应又在哪里,哪天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呢?魏良娣茫然的看着镜子里边的脸,才半日光景,她似乎便已经老了几分,眼睛的皱纹多出了好几条,原先那个雍容华贵的魏良娣已经不见了,镜子里的是一张惊怖的脸,歪眉歪眼的在那里,让人看了只觉厌弃。魏良娣猛的伸出手去将那镜子掀翻在地,带着梳妆匣子也倒在了地上,簪子钗子滚了出来,明晃晃的耀花了眼睛。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京城永远不乏有最新的闲话儿好听,皇孙府上的凶案也才被人议论了两天就湮灭在新出的事情里边了,这事情虽说是后宫香艳的事儿,不便在民间流传,可这位新即位的皇上却似乎却不忌讳这一点,所以这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甚至传遍了大虞。
新皇将自己府上的十多房姬妾都召进了宫,各自封了贵人椒房的分位,可他看来看去后宫还不够充实,于是想另外找些新鲜人来侍奉他。先帝还未下葬,国丧未过,也不好大张旗鼓在全国采选美女入宫,于是他只能将目光投到了后宫。
先皇在时宫女被临幸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可临幸归临幸,大部分都没有给分位,只有一位因为生了儿子,所以才赐了个椒房,可现在的大虞后宫,新皇临幸了宫女以后,只要是得了他的心,一律便封了椒房,这可是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好事儿,谁又不想有这种运气?这宫里颇有些姿色的宫女们心思都活泛了起来,每日里边穿着最精致的衣裳,打扮得妖妖乔乔的在御花园里走来走去,只希望能遇到皇上,被他看中带回寝宫去。
长喜宫里边虽然住的都是太椒房太贵人,可她们的宫女们却比她们更有前途,所以一时间先皇的妃嫔们都没有人照顾,宫女们全去御花园闲逛了。于然椒房和郁祥椒房是赫连焘最受宠的妃子,素日里都是被宫人们精心照顾着的,没想到一旦赫连焘驾崩,便是连小小的宫女都对她们一屑不顾了,两人心里头想着这事都无比暴躁。
一日天色将暮,郁祥椒房在屋子里等着贴身的宫女给自己送晚膳过来,好久都看不到人,她喊了几句也没听到回话,气得她撩起裙子便站了起来,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刚刚出了院子门,就见于然椒房指着围墙在骂人,她们俩都是来自柔然,本来是一族的,理应该亲近些,只是那时候争宠成了对手,可现在赫连焘故去,两人又变得无话不说起来。
郁祥椒房站在那里听了一阵,于然椒房是在骂她的宫女,只觉得两人同病相怜,她走上前去拉着于然椒房的手道:“姐姐,你别骂了,你在这里骂那些不要脸的又听不到,不如咱们去园子里头将那些不要脸的东西拖回来,好好的打上几十板子,看她们还敢不敢这样怠慢。”
于然椒房听了也觉得有理,两人携手出去寻自己的贴身宫女,走到外边便见一群群宫女们穿红着绿的在御花园里头,或是聊天,或是嬉笑,眼睛不住的往太清宫那方向瞄。于然椒房气得脸色发白,咬着牙齿骂道:“一群浪货,先帝还只去了半个月呢,便穿成了这样子!”
郁祥椒房看了看自己身上素白的衣裳,叹了口气道:“姐姐,以后咱们便没穿红着绿的机会了,穿了三年白色的衣裳以后还只能穿素色衣裳,真真无味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