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夫见了心里暗自欢喜,知道赫连睿他们几人没法子,还是只能坐自己的车回去,等着薛清和赫连睿进了马车,朝归风一弯身子:“爷,你也上去坐好罢?”
归风白了他一眼,坐到了马车前边的那段木板上边,车夫跳了上来,一甩皮鞭,车子便慢慢的往荆州城内走了去。
“听说程司马家的小妾甚是厉害,气焰比正妻还高?”和马车夫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话,话题便引到大户人家里的妻妾之争上边来:“我们刚刚就在兴丰庄园子门口瞧进他了,似乎脸上还带着抓痕呢。”
“这事儿可是真的,我们荆州城的人都知道!”马车夫兴致勃勃道:“那小妾可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出身也不算差,商户家的女儿,生得美貌,自然受宠了……”
归风忍着性子听呐车夫说了一大堆话,最后才问:“不是说程司马被李大人打了二十军棍,为何还能和李大人一起把酒言欢?若换成是我,生死也不会来了。”
“嗐,那是爷你没有做官,不知道官场里的规矩!”那车夫笑嘻嘻的朝马抽了一鞭子:“做官的人,若是脸皮薄,那便做不下去了,更何况程司马和今日刺史大人宴请的大司马扯起来还是亲戚呢,他怎么样也得去哇!”
赫连睿坐在马车里边,眯着眼睛靠着马车壁打着盹,听着外边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当听到这一句,他猛的坐了起来,眼睛里有一种兴奋的神色。
第九十六章
回到客栈,赫连睿先去了贺兰静云那边看了看,屋子里边黑压压的,该是还没有回来,带着薛清转回自己房间,说了好半日的话还不见贺兰静云回来,赫连睿心里有些着急,可又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对薛清道:“去叫小二送水过来,准备歇息。”
薛清苦着一张脸道:“不等贺兰将军了?”
赫连睿摆摆手道:“这个时辰也该歇息了,我们先梳洗了,然后睡到床上等罢。”
上了床又如何能睡得安稳?正在翻来覆去阖不上眼睛的时候,就听外边有轻轻敲门的声音:“公子。”
薛清从对面的床上跳了起来,摸索着点亮了灯,走过去将门拉开了一条缝,贺兰静云从那门缝里溜了进来,朝赫连睿一抱拳:“公子,我们果然发现了蹊跷,荆州城城防甚是紧密,我们也是等了好久才找到时机,等着子时他们松懈了些才溜进了军营,发现里边有一处地方堆放着一些大桶,属下闻着那味道该是火油。”
“果然!”赫连睿轻轻敲了敲桌子:“方才我们没进去兴丰庄,但是在门口却遇到了程司马。听车夫说那程司马和尹大司马是亲戚,素日里虽然对李智有时候言辞不恭敬些,可也没见李智怎么为难他,怎么好好的就在这个时候责罚了他二十军棍?这客栈里边的店小二说李智是个见风使舵一心往上爬的,我想他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断了自己的前途罢?”
贺兰静云拧着眉毛道:“看起来他们投降是假,想趁着投降用火攻来打退我们是真。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暗桩,咱们明日便回去。”
赫连睿点头道:“就这么办。”
灯火熄灭,他躺在床上,心里有一点点兴奋,又有一丝惆怅很牵挂,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晚上没有见到媛儿便上床了,还真有些想念她。暗夜里忽然浮现出一张素白的脸来,如春日的花朵一般娇媚,赫连睿微微的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两人带着随从,依旧是坐了那船过了江,上到河堤,就见那里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赫连睿开心的朝她喊道:“媛儿!”
慕媛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越走越近的赫连睿一行人,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快步走了过去,拉着赫连睿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殿下,你安全回来了。”
赫连睿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叫你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看你眼睛下边好大一圈眼黑儿,定是昨晚没有睡好罢?”
贺兰静云见他们两人在那里拉着手儿,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般,朝属下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快步走到了前边去,只留下薛清缩着脖子站在那里道:“殿下,这河堤上风大,小心将慕中才人给冻坏了。”
赫连睿这才感觉到北风呼啸,摸了摸慕媛的手,也不是很暖和,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胳肢窝底下,和慕媛慢慢的往前边走了去。薛清叹了口气,嘴巴里呼出的白雾在眼前飘摇着,很快便模糊一片,只要是和慕中才人有关的,殿下便准能听到耳朵里边去。
回到营地,赫连睿和贺兰静云将他们所探听到的消息向赫连焘禀报了一遍,贺兰静云还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纸:“皇上,这是荆州城的军营地图,晚上天色暗,属下也只能画个大概,但足以派上用场。”
赫连焘看了看那张图,哈哈大笑:“贺兰将军,真有你的!他们都说贺兰静云记性特别好,我现在可是信了。”他将那张纸交还给贺兰静云:“你收着罢,过三日便是那姓程的来诈降,你和睿儿可先领一支两千人的队伍过河,趁着荆州城内部空虚,一举将军营拿下。”
贺兰静云领命而去,屋子里边只留下了赫连睿在那里。赫连焘看了看孙子,点了点头道:“睿儿,你真的长大了,赶紧回去好好歇着,准备过两日好好的打一场胜仗,你不要担心,你们带的两千人只是前锋部队,那日早上我自然还会派几千不畏水的将士追击南汉,渡江去接应你们。”
“是!”赫连睿激动得全身都发起热来,作为赫连家的子孙,他身体里边本就有一种生来的尚武之性,现在到了两军对垒的战场,更是渴望能体现自己的勇猛来,听到赫连焘的交代,他喜不自胜,赶紧回去准备去了。
慕媛听说赫连睿过两日又要出发去荆州城,只愁得眉毛就没展开过,望着赫连睿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赫连睿看她愁容满面,也是心疼,但大局为重,他又怎么能因儿女私情延误了战机?所以他只能抱着慕媛,轻声的劝慰她:“你看我前两日不就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吗?你只管在家里放放心心的等着我便是了。”
慕媛也知道自己便是再发愁,赫连睿也会要去荆州,所以擦了擦眼睛,打起精神来,强作欢颜道:“我自然知道,殿下吉人天相,定能马到成功,战功赫赫。”
赫连睿大喜,亲了下慕媛的额头道:“我便知道媛儿会支持我。”
第二日,赫连睿便和慕媛别过,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两千名精兵趁着暮色过了河,这次却是歇息在暗桩布置好的农庄里边,睡了一个晚上,士兵们的体力也恢复过来,说说笑笑,精神头儿一点都不比在江宜要差。
吃过早饭,大家集合在庄子里蓄势待发,就听外边一阵马蹄声,两匹马冲了进来,赫连睿和贺兰静云抬眼望去,正是暗桩处的头领:“皇孙殿下,将军,果然如你们所料,荆州城的兵力倾巢出动了,加上那尹大司马带来的兵马一共两万人,全部开去河堤上,准备渡江了。”
赫连睿点了点头,望向贺兰静云道:“贺兰将军,你作战经验丰富,你来指挥罢。”
贺兰静云昨晚便已经将各自的任务布置了下去,本来今日是想推着皇孙出来,由他来做做样子领着兵马出发,没想到赫连睿竟然非常谦逊,自己把话挑明了,他心里暗想,这位皇孙殿下倒也仁义,不是个喜欢将战功揽到自己身上的人。既然赫连睿发话了,他也不再推辞,一声令下,带领着士兵们浩浩荡荡的往荆州城里开了过去。
此时江面上已经有密密麻麻的船只一字排开,领头诈降的五十条船已经往江中心过去了,后边两百条船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尹大司马站在河堤上望着江面的战场气势如虹,微微的笑了起来:“这次定要将那大虞的兵马杀得落花流水,也让皇上看看我的能力。”
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官员讨好的接过了话头:“大司马,你的妙计岂是那大虞胡虏能识破得了的?他们再怎么着也想不到这大冬天里还会有东南风罢?”
尹大司马瞥了他一眼道:“程司马,虽然你有能力,可对上司还得要恭敬些,切不可仗着家世才干,恃才傲物,这又是何苦?”
程司马低下头去,只是唯唯诺诺的应着:“属下今后一定改过。”
这时就听江面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两人抬头望去,就见前边的五十条诈降的船只已经快行到了江的对面,那五十条船上兵士并不多,每条船上只有不足十人,都是从士兵里边挑选出来勇猛,又水性好的,抱着为国捐躯的决心上的船。
眼见着快要接近大虞的船只,那些士兵飞快的将火油倒了出来,点了火折子扔到船只上,那五十条船刹那间便燃起了冲天大火,被东南风吹着朝大虞的船只疾驶过去。船上的士兵们纷纷跳下船去,不顾冰冷的江水,拼命的望大虞的船只游了过去,他们身后,已经是一片火海,照得江水都红了一大片,火海后边,隐隐的有很多船只的影子,正在全力往这边开了过来。
赫连焘站在大船上,看着那火船慢慢的往这边靠近,冷笑一声:“用铁叉将船叉住!”河堤上迅速拉起了巨大的帆布,将那东南风挡住,那风怒吼着想要钻过那厚实的帆布,却因为后边的支架异常结实,没有了去处,竟然反转了过去。
南汉的船只正在全力往这边开来,突然就见前边诈降的船只上的火舌竟然反转了过来,火光熊熊,朝他们自己的船只扑了过来。那两百条船上的人看着这情景,不禁一愣,这时大虞船上的弓箭手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就听“嗖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羽箭顺着风势直往南汉的那两百条船上去了。
“快撤!”领头的南汉将军见着形势不好,仓皇发令,可这时候到处都是一片乱糟糟的,谁还能听得清他说的话?前边的船想掉头撤,可又因风急浪大,好半天转不了身,后边的船只因为被前边的船只调头给推搡着,好半日都掉不了头,于是两百条船在江面上只打着转儿,却半天也动弹不得,眼见着那火已经慢慢的朝这边引了过来。
“不要慌乱,分批撤退!”站在船头的一位南汉将领喊得声嘶力竭,总算看到开在最后边的船只已经调过了头,但跟着诈降船只的最前边的那一排船只已经着火了,火舌舔着船上的桅杆,冒出浓浓的黑烟来。
江面上一片混乱的景象,不少南汉士兵被箭射中倒在水中,有些人因为船只着火,慌忙跳到水里想要游到岸上,却被大虞士兵用大铁叉叉中胸口死在了水里,一时间江水红了一大片,看得站在河堤上的慕媛心里一阵难受。
这主意是她出的,她出主意的时候只是想着要赫连睿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场景会让自己如此的不舒服。江面上传来阵阵哀嚎声,暗红的江水不住的在她眼前晃动,江面上漂浮着死尸和断肢,一切都让她想要呕吐的感觉。
“是我做错了吗?”慕媛站在帆布墙便不住的扪心自问,死了这么多人,全是因为她出的这个主意,她不禁全身发冷,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这算是造孽了罢?”慕媛想着保太后送到徵宫的一本佛经里写着因果报应,造孽的人自然会没有好下场,心里便一阵阵发凉,难道她死后要下阿鼻地狱不成?
再望了望江面,火势已经小了下来,南汉的船只也狼狈的撤离了回去,但是粗略的看下来,估计该损失了一半以上,慕媛不由得担心起赫连睿来,他和贺兰静云只带了两千人去了荆州,能不能抵挡住这退回去的一万人呢?
☆、第84章破城
尹大司马和李智等官员本来在河堤上看得出神,兴高采烈的看着南汉的船只燃起熊熊大火朝大虞的船只扑过去,正在高兴,谁知形势突然反转,这让他大吃了一惊,就见江面上一片混乱,火光冲天,哭喊声不绝于耳。
“大司马,赶快撤回城里去!”刺史李智一见形势不妙,哪里还敢做丝毫停留,生怕大虞兵马跟着追杀过来,两条腿软得如踩在棉花堆子里边一般,站都不能站稳了。
“慌什么!”尹大司马皱了皱眉头看了李智一眼:“大虞兵马又怎会追过来,他们就算追过来,也会七荤八素的要了他们半条命去,正好来送死!”
刚刚说到这里,就见旁边有人大喊道:“大虞的兵马竟然渡江来了!”尹大司马和众位官员举目一看,自己的船只后边竟然跟了几十条船,上边坐着的大虞将士一个个精神抖擞,战鼓擂得震天响,羽箭嗖嗖的往这边飞了过来。
那些人哪还有半分晕船的模样?尹大司马也慌了手脚,赶紧喊道:“快撤回城去!”官员们将江面上的南汉兵士们抛了下来,飞快的下了河堤,骑着马便往荆州城里冲了过去。谁知来到城门口,却见城门紧闭,李智大喊道:“速速将城门打开!”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城头冒出了几个人,指着李智哈哈大笑:“李刺史,你可以命令你的手下,但你却命令不了我们!放箭!”
城墙上的垛镂孔后边寒铁的光芒迎着冬日里的阳光一闪,就见一张张弓弩摆在墙头,就听“唰唰”几声,羽箭朝城墙下边飞了过来。尹大司马和李智慌乱得连城墙上边“虞”字的旗帜都顾不上看,催马就往河堤那边跑了过去。
“这可怎生是好?”尹大司马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腔调:“可有小路逃脱?”
李智惊慌未定的回答:“有,大司马且跟我来。”
数人拨转马头,仓皇的往小路上奔去了,也没去管那从江面上劫后余生的一万多人马,只是一路狂奔,心想着快速逃生才是正道儿。
南汉士兵好不容易从江面撤了回来,死里逃生的来到城门口,这才发现荆州城已经易主了,城门上高高挂着的是大虞的旗帜,而大司马、刺史大人都没见了人影。望着城墙后边闪闪的利箭,又望了望后边的追兵,那些军士们没了主张,保命要紧,都不顾将领们的呵斥,将白色的衣裳挑在枪杆上,这可是真正投降了大虞。
赫连焘得到前方战报大喜,留了一半人在江宜,带了五万人渡过长江便到了荆州。当即便住进了刺史府,然后将军队整顿下来,因为荆州城军营只能容纳两万人,所以大虞的五万军士又临时搭了一下午的军用帐篷,这才安顿下来。
荆州城里的百姓见着大虞军马进城,惊慌失措,家里有马车的收拾了细软,赶紧去了别的地方逃难,没车的只能步行,结果还没出城便被大虞兵士赶了回来:“若是再有想逃出城去的,杀无赦!”领兵的将军杀气腾腾,枪尖上挑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看得那些逃难的百姓们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没有敢出声反驳,默默的转过身子各自回家,紧闭了门户,生怕大虞的军士们会冲进来虐杀他们。
慕媛跟着赫连睿走到荆州街头,就见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是关着的,再也不见那繁华景象,街道上面到处都是碎布条、破纸,被寒风吹着从这处飘到了另外一处去,有时还能看到地上有暗褐色的血迹,凝固在那里,像一把利刃一般的刺着慕媛的心。
“赫连睿,你该和皇上去说说,不要让士兵们打扰荆州百姓。”慕媛的喉头有些发涩,说话的声音还带着重重的鼻音:“要爱民,才能得天下。”
“太师和太保已经去说了。”知道慕媛在担心什么,赫连睿握住她的手,安慰着她:“皇爷爷也不似当年了,比原先可仁慈了许多。”
慕媛看着眼前这萧瑟的景象,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在心底翻腾着:“赫连睿,我们是不是造了杀孽,会不会在死了以后下阿鼻地狱去?”
赫连睿搂紧了她一些,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在哪里,我便去哪里。只要有你在身边,阿鼻地狱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不会比极乐世界要差。”
慕媛倚在他怀里,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声,开始那种惶恐的感觉已经慢慢消失,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欢喜,有他在身边,确实很好。
南汉的京城里一片混乱,刘癝将大臣们召到昭天殿,望着一屋子神情慌张的大臣们,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各位爱卿,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皇上,还能怎么办?赶紧派使臣去求和罢。”一个大臣抖抖索索的说:“大虞兵马都已经过了江了,我南汉还能支撑几天?不如赶紧派使臣过去,和那大虞的皇上说清楚,岁贡我们继续每年都纳,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可是大虞的皇上会不会答应我们的要求呢?”刘癝皱着眉头,心里很没有底:“因为没纳岁贡才让他生气,领军南下,恐怕在提岁贡也无益。”
刘癝茫然的看着大殿上立着的一干臣子,眼睛前边好似有千万个金星在飞舞一般,他的喉咙里边干干涩涩,几乎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今日他正在春音宫里和沈贵妃饮酒作乐的时候,听着内侍来报说前方传来紧急军情,荆州失守了,他惊得一时神魂无主,夜光杯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这,这,这可怎生是好?”
推开依偎在他身上的沈贵妃,他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来,指着那内侍道:“快,传群臣去昭天殿!”
传了群臣来也是这个结果,他早就知道,都是一群废物!刘癝望着大殿上站着的一群人,都是和一样六神无主,脸上露出恐慌的神色,心里一阵发慌,尹大司马到现在还没有音信,他又该去依靠谁!
“皇上,老臣以为,可以派公主去和亲。”一位年纪略大的臣子走出文臣的行列来,向赫连睿弯腰行礼道:“听说那大虞的皇上赫连焘甚是好色,他后宫佳丽众多,可大部分都是来自西域或者胡族女子,粗鄙不堪,哪有我南汉公主的才艺双绝,若是将公主送过去和亲,那大虞皇上定会欢喜,也便不会再有举动了。”
刘癝听了这话,如梦方醒,激动的站了起来道:“太师好主意!朕这便下旨,派使臣护送着灵淑公主去荆州,向大虞皇上提出和亲之举。”
“皇上英明!”殿下臣子们皆松了一口气,这位灵淑公主乃是尹皇后所出,生得美貌无比,又盛负才名,被誉为南汉明珠,若是灵淑公主去和亲,想来那位大虞皇上自然心里会欢喜,这用岁贡换和平的事儿也就该可以答应了。
刘癝见大家都赞成这件事情,心里也轻松了些,或者这也不是一个坏主意,将女儿送给赫连焘做妃子,说起辈分来,他可要比赫连焘长了一辈,这翁婿的情面他总该顾一点罢——虽然说起来,女儿只是相当于大户人家的小妾,可总是攀上了情分!
回到后宫,刘癝刚刚在沈贵妃的春音宫里坐下来,就听外边内侍扯着尖细的嗓子道:“皇后娘娘驾到!”话音还未落,就见身着明黄色宫装的尹皇后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全然没有了半点素日端庄稳重的模样。
“皇上!”尹皇后见着刘癝正歪歪的坐在软榻上,沈贵妃正举着小拳头在不住的给他捶腿,不由得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一般,三步两步走到那软榻面前道:“听闻皇上欲将灵淑公主送去大虞和亲?”
刘癝抬起眼皮子,有气无力的看了尹皇后一眼道:“确有此事,朕已经下旨了。”
“皇上!”尹皇后又急又气,一把将坐在软榻旁边的沈贵妃推开,直接坐到了软榻的一边,心急如焚的看着刘癝:“灵淑公主乃是皇上的掌上明珠,皇上怎么就舍得将她送去那大虞,让她给那个又老又野蛮的赫连焘做妃子!”
见尹皇后来势汹汹,一双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刘癝也有些动怒,他坐直了身子道:“皇后,你要弄清楚,现在外边是什么形势,怎么能在这里斤斤计较!灵淑公主确实是朕最心爱的女儿,可大局为重,她为什么就不能为国家去和亲?”
被推倒在地上的沈贵妃爬了起来,杏核眼里透出得意的光来,扫向气急败坏的尹皇后,吃吃一笑:“皇后娘娘,若是臣妾的灵清和灵犀也能像灵淑公主一般美貌多才又年纪合适,臣妾定会自请让她们去和亲,救国于灾难中!”
尹皇后因为娘家势力大,在后宫横行一时,宫妃有身孕的皆会接二连三的出意外,所以现在南汉皇宫里边就只有两位皇子三位公主,皇子皆是尹皇后所出,除了灵淑公主外,灵清公主和灵犀公主都是沈贵妃所出,只是年纪尚小,才几岁光景,又如何能去得!
刘癝击节赞赏道:“皇后,你看看贵妃,在这事上她便比你识大体多了!此事已定,皇后就不必多说了。”
尹皇后的双肩颓然垮了下来,已无往日的端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指着沈贵妃骂道:“贱人,是不是你撺掇着皇上做出这个决定的?你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害我了,于是只能将主意打到我的女儿身上来了!”
沈贵妃本来是站在旁边捞着手儿看笑话的,可没想到尹皇后突然翻了脸,将气撒到了她头上,没由得气得也是一阵发抖:“皇后,你说话也要有根有据,我沈春芳可不是能被你放泼撒野就白白欺负的人!后宫不得干政这事儿你自己也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给皇上出这主意?况且,是你兄长尹大司马去督战,说有条万无一失的妙计,怎么的就变成这局面了?难道你的女儿就不该替尹家赎罪不成?”
尹皇后听着这话,眼前只是一阵发晕,正准备回敬沈贵妃两句,却只听到刘癝冷冷道:“你身为皇后,本该端庄贤淑母仪天下,可看你现在这模样,竟和那市井泼妇没有两样,还不速速回宫去思过!”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尹皇后知道此事已不能挽回,于是站起身来,垮着身子,由宫女们搀着慢慢的走了出去,沈贵妃看着她的背影,唇边微微的露出笑容来。
第九十八章
在荆州城修养了几日,赫连焘收到了一份从京城发出的奏折,看过以后,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脸上涨成了一种奇异的红色,“啪”的一声将那折子摔到了地上,屋子里站着的臣子们心中一惊,也不知道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皇上如此震怒。
这折子是南安王送过来的,上边说东宫侍郎杜宇文和中郎将缪惠等人贪墨,竟然将军饷和军粮的扣留了一部分,中饱私囊,现在两人已经关押了起来,奏请皇上将其斩决。
“大胆杜宇文、缪惠,竟敢以权谋私,贪污军饷,克扣军粮,此举与通敌无二!着即降旨,将杜宇文、缪惠斩首示众,灭五族!”赫连焘拍着桌子,对京城来送奏疏的人恨恨的看了一眼:“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他们竟然能如此心安理得的贪墨,朕绝不能姑息养奸,你速速回去告诉东平王和南安王,斩立决!”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草率!”张延之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上前一步,急急奏道:“杜宇文和缪惠,臣也曾见过几面,从其言谈来看,并不是那种奸佞之徒,对大虞也是一片忠心,如何会去贪墨军饷克扣军粮?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张爱卿,这人绝不是从外表便能看得清楚的,徐得深交才知。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两人贪墨之事已经是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们抵赖,朕绝不能让这种败类多活一日!”他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没有起身的那人道:“还不速回京城传朕旨意!”
“是,小人这就返回京城去。”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朝赫连焘行了一礼,低着头便走了出去,却与一个匆匆忙忙跑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人也顾不上看撞到了谁,只是急急忙忙的走进屋子大声禀报::“皇上,南汉皇帝派了使臣护送灵淑公主前来求和,队伍已经到了荆州城外了。”
“护送公主求和?”赫连焘看了站在下边的群臣一眼道:“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都已经过了江,南汉的花花江山就等着咱们去享受了,怎可答应他们求和?”燕将军性子最是火爆,说话又直接,忿忿不平的嚷了起来:“叫他们赶紧回去,废话少说,要打便打,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场,用不着送个公主过来说求和,他南汉的公主就这么金贵不成?”
屋子里众人听着燕将军急性子的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燕将军说的是,可不就是这个理儿!若是一个公主便能保一国平安,那就都生公主,真是不重生男重生女了!”
赫连焘得意的摸了摸髭须道:“刘癝小儿,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发慌,送女儿过来给我享用?”他眼珠子转了转,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只听说南汉出美女,也不知道这灵淑公主长得如何?不如先宣她进来看看再说!”
到了荆州城有好几日了,赫连焘还没宠幸过女子,他本来于这方面要求极其强烈,可刚刚进荆州城身子有些乏力,也就没让小周公公去安排这档子事情,可今日一听说南汉送公主来了,他忽然觉得全身都燥热了起来,心里头好像暖暖的烧着一把火,下边那东西也突然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臣子们听到赫连焘这般说,心里悲叹一声,皇上这好色的毛病是改不了的啦,历史上红颜祸水的事情难道还少吗?偏偏他便全然不顾了。但愿那位灵淑公主长得姿色平平,入不了皇上的眼睛。
屋子的门被朝两边打开,一个穿着南汉服装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约莫四十来岁,面色白净,蓄着几绺长长的胡须。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女子,虽然现在是冬天,她身上穿着织锦的厚重服装,可依然能看得出她身材窈窕,风姿卓然。她的脸上戴着一个金子做成的花冠,花冠上边垂下长长的珠帘蒙住了脸,只是在珍珠摇曳间能看到一线黑色的眉眼,一张红红的樱唇。
这蒙着脸的美人对于赫连焘更具诱惑力,他急不可耐的用眼睛从珍珠的缝隙里打量着那灵淑公主,想看清楚她的容颜,只可惜他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到一张白玉般的脸孔,五官却是看得不甚清楚。赫连焘怫然不悦:“竟然是送公主来求和,又为何蒙面,莫非是长相见不得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