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金秋时分,御花园里的桂花开得正盛,一路浓香伴着她去了徵宫。徵宫的门口站着春芳,见了慕媛过来,飞快的跑到了里边去通传了。慕媛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春花和秋月到了年纪都被放出宫去了,姑姑就去内务所选了两个,取名叫春芳和秋华,年纪不大,和慕媛差不多上下,所以每次来,几个人都说得很是投契。
慕昭仪正坐在窗前看着《虞史》的初稿,经过了好几年,这初稿总算是完了,高远将整个稿件都送了过来让她过目,还很兴奋的提议要先将一部分镌刻于京城外边的石碑上,让民众去评点,听听大家的意见。
这高远甚是耿直,也有些固执,慕昭仪一边翻阅着那些稿件,心里头一边暗自担心,虽说赫连焘当时说过,当秉笔直书,可真正写出来,他会不会高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一段文字,摇了摇头:“高远这可是给自己招杀身之祸呢。”
“鲜卑者,东胡一支也,其性凶悍,怒则不论父兄,皆可杀之,父死,子妻其后母;兄亡,弟拥其寡嫂……”这几句话看得慕昭仪额头上滴出了汗珠子来:“昔日汉家天下时,以鲜卑为戎狄,书之无妨,可今日的大虞却是鲜卑天下,太史令定要书其不雅陋习,岂不是自己往死路上走吗?”
她提起笔来将这几句划去,用簪花小楷细细将理由写了出来,掩卷细思,不免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这高远乃是大虞开国功臣的后代,但也不能如此有恃无恐罢 ?触怒了赫连焘的后果是什么,谁都知道。慕昭仪疲倦的将眼睛闭上,用手揉了揉额角,就听着外边春芳清脆的声音响起:“昭仪娘娘,中才人过来了。”
睁开眼睛一看,慕媛已经笑意盈盈的站在面前,慕昭仪朝她招了招手:“媛儿,你快过来,姑姑好久都没见着你了,在长乐宫的日子过得还惬意罢?”
慕媛顺从的走了过去,坐在了慕昭仪的身边,抬起脸笑嘻嘻的看着慕昭仪道:“姑姑,你别只顾着挂念我,还是好生调理好自己才是。”她指了指书桌上堆得满满的卷宗:“这些东西太费神,姑姑还是少花点精力罢。”
慕昭仪的凤目旁边已经有了一丝细微的纹路,隔远些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坐得近便看得非常分明,慕媛见着姑姑芳华渐去,心里一阵凄然,贴近了姑姑些,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姑姑,今日找我来可有什么事情?”
“可不是有事情吗?”慕昭仪伸手抚平了侄女鬓边几根细碎的头发,点着头儿道:“你可知道最近大虞会有大动静?”
“大动静?”慕媛直起身子,惊疑的看着慕昭仪,就见她神色舒缓,一颗心才放下来些:“姑姑,我不知道,皇孙殿下似乎也不清楚,姑姑可否和我说说?”
“往年柔然总是七八月时来犯大虞,趁着庄稼有收成时抢些回去,现儿也该到了这时候了。”慕昭仪沉着脸道:“只不过今年皇上却决意发兵去讨伐南汉,所以这朝堂形势自然会有些变化。”
慕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大虞北边有柔然、羌、羯、等族建起的国家,每年秋收时分,这些国家便会发兵骚扰大虞的边界,抢些粮食金银回去,大虞每年都会在边境上派兵把守,一般会发生些小规模的战争,而出兵讨伐南汉却又意义不同了。
南汉偏安于长江以南,从荆州开始到靠海的云州都属于南汉的版图,算是能和大虞对抗的一个国家,只可惜南汉的君王沉溺酒色,重用佞臣,以至于朝政混乱民不聊生。可尽管如此,大虞也不敢贸然出击,因为南汉国库还算厚实,有打仗的本钱,可现在突然听姑姑说皇上要发兵去攻打南汉,不能不让慕媛觉得惊讶。
“姑姑,这首尾都要顾上,怕是会吃紧呢。”慕媛皱着眉头道:“皇上打算派谁去抵御柔然,又打算派谁去攻打南汉呢?”
“媛儿,姑姑这话只和你说,千勿泄露出去!”慕昭仪拉了慕媛站了起来,姑侄俩人慢慢的转到了园子里头,来到湖边,慕昭仪看了看站得远远的保仪姑姑,这才开口说话:“皇上,准备御驾亲征。”
“什么?”慕媛大吃了一惊,她曾听闻皇上年轻时骁勇善战,周边一些小国都是被他亲自带领着军队所灭,可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的皇上已经四十好几,身子大不如前,而且又好女色,越发的拖垮了些,他还能御驾亲征?
慕昭仪见着侄女的模样,轻轻的笑了一笑。赫连焘会有这想法,纯属是被中常侍那颜和一些阿谀奉承的臣子给煽动起来的,那些人一味的上疏称赞皇上威风凛凛,不减当年,该让南汉的那个懦夫皇帝也看看真天子的风采。赫连焘看了龙心大悦,仿佛自己还真是十多岁的少年一般,全身充满了力量,宠幸了羌国新进献的两位美女一晚以后,他觉得自己全身力气还在果然宝刀未老,于是便做了这个决定。
昨晚赫连焘到了徵宫,和慕昭仪耳鬓厮磨了一番以后,得意洋洋的问慕昭仪道:“爱妃,你觉得朕的体力如何?”
慕昭仪一愣,低垂粉面,红着脸道:“皇上龙威不减,臣妾被皇上弄得半分力气全无。”
赫连焘哈哈一笑,伸手将慕昭仪搂到怀里,又重重的翻身压住了她:“爱妃,你且看朕御驾亲征,用这把子力气将南汉那个小皇帝弄得屁滚尿流,跪在我面前俯首称臣!”
慕昭仪心里一惊,赫连焘要对南汉下手了,还是御驾亲征,可这朝堂怎么办?难道交给太子监国不成?她脑袋里飞速的转着念头,完全顾不上赫连焘在自己身上的各种动作,幸得赫连焘兴致真高,也没发现她的异样,只是弄到了自己舒舒服服,这才把慕昭仪放开,须臾便闭着眼睛,鼾声震天了。
今日借着修史的由头,她派保仪姑姑去文华阁探了下口风,这几年下来,保仪姑姑已经同那些文臣们很是熟悉了,三言两语的便有人向她透露了消息,皇上似乎有意让太子领兵去抗击柔然,他自己御驾亲征,至于朝堂如何安排,便不得而知了。
“媛儿,这可是个好机会。”慕昭仪抓住慕媛的手,声音里有些颤抖:“若是皇上命令皇孙殿下监国,那便是再好也不过了,皇上的态度便早早表现出来,若没有安排皇孙殿下监国,那你可劝皇孙殿下去随驾。”
“随驾?”慕媛回了一句,眼睛转了转,喃喃道:“莫非姑姑是想让皇孙殿下多和皇上亲近,一来可以长点见识,再来也可以在皇上心里加深印象?”
“正是如此,媛儿,你果然长大了,一眼便能看出我的用意。”慕昭仪的手抓紧了几分,让慕媛有些疼痛:“太子殿□子不好,说句不好听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在了,皇上的儿子孙子众多,虽然说几年前似乎喜欢皇孙殿下,可近年也没表示出特别的喜欢来,倒是东平王南安王他们受的关注多些,所以……”
“姑姑,我知道了,你不必多说。”慕媛心里也打了个寒颤,若是太子殿下在还没登基之前便亡故了,赫连睿接任的希望便微乎其微,因为赫连焘毕竟还有不少儿子,其中东平王最得人心,他和太子一样,都仰慕儒学,所以气质也是温文尔雅,虽然他表现出来淡泊名利,也无意于皇位之争,可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他真实的想法?
除了东平王之外,南安王也是皇位竞争的有力对手。慕媛常常听着赫连睿赞扬他的叔父南安王骁勇无比,演武场上便是他的天下,每次比赛骑射,拔得头筹的必然是他。连赫连焘都时常称赞他有自己当年之风采,入阵破敌定能以一当百。若是太子病亡,这下一任太子该在皇子们中间产生,皇孙殿下的希望是微乎其微了,除非赫连焘想立他为皇储的心念异常坚定。
“姑姑,我这就去劝皇孙殿下,若是没有安排他监国,就请他和皇上去说,愿意随驾去征讨南汉。”慕媛的脑门子上也沁出几颗汗珠子来,虽然已经入秋,可气候却还是有些热,她只觉得心里烧着一把火一般,好半天都熄不掉。
慕昭仪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说:“媛儿,你去罢,你长大了,知道该怎么做了。”眼前的侄女已经长得和她差不多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是慕家人的标志,小小的瓜子脸,桃腮菱唇,让人看了都心里喜欢。
慕媛朝姑姑行了一礼,转身飞快的走了出去,不多时便隐没在沉沉暮霭里。慕昭仪茫然的看着前方,朝保仪姑姑招了招手:“保仪姑姑,你说,我会不会做错事儿了?”
保仪姑姑走上前来扶住慕昭仪的手道:“昭仪娘娘,你做的事情可都是为慕家报仇,这是因果报应,没有什么好后悔的。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没有成功,至少也为慕家尽了全力,以后到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慕家的列祖列宗。”
听了这话,慕昭仪苍白的脸色才有了一丝红润,她望着烟波渺渺的湖面,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是,保仪姑姑,你说得没错。”她的手指甲紧紧的掐进了自己的肉里边,一种疼痛让她有几分清醒:“报仇怎么能心软?无论是我还是媛儿,我们都流着慕家人的血,哪怕是为了报仇而丧生,这也是值得的。”
第八十二章随军 (挥师向南去,儿郎自当随驾中。)
慕昭仪的消息非常准确,过了两日,太子便被赫连焘点着带领十万精兵北上去抵抗柔然了,慕媛跟着赫连睿去东宫的时候,心里不住的在思量,究竟什么时候皇上会下旨御驾亲征,又会不会指定赫连睿监国。
走到东宫,慕媛便发现气氛特别奇怪,太子妃和魏良娣的眼圈都有些发红,而太子却一副淡然的模样在安慰着她们:“太子妃,良娣,不必太过挂心,我只是挂了个头衔而已,有乌将军坐镇,那些柔然军队也会望风而逃。”
慕媛听了这话心里一动,莫非这位乌将军便是赫连睿的武学师父乌丹朱?她望了望赫连睿,就见他也正在看着她,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朝她点了点头。慕媛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乌丹朱号称大虞第一勇士,也善于领兵作战,有他跟着太子殿下去抵御柔然,太子必定会安然无恙。
魏良娣和太子妃却不因为太子轻飘飘的一句安慰放下心来,两人一左一右的拉着太子的手,抬着头儿看着他,魏良娣更是眼泪珠子不住的往下掉:“皇上从来都没有派殿下出去打过仗,这次是怎么了,分明知道殿□子虚弱,怎么还能禁得起马上颠簸!”
太子妃也用生硬的音调附和着:“殿下和皇上去说说,不要去边关了。”
慕媛看得心头一阵混乱,这太子妃和魏良娣素来是水火不相容,今日倒是一条心了。大殿里边明烛照着中央几个人的脸,都是一脸的愁容,离别的伤感就是站在旁边很远都能嗅得出来。赫连睿走上前去安慰了母亲几句,又和父亲说了几句话,他倒是不觉愁苦,一心向往着去边关建功立业,所以说出话来都有些羡艳,赫连晟见着儿子少年气盛,不由得开怀一笑,这大殿里的气氛总算欢快了些。
跟着赫连睿从大殿里出来,慕媛心里转了转念头,轻声说道:“赫连睿,你要是也能像太子殿下那般领军作战,那该多好。”
赫连睿听了慕媛的话也是感慨:“可惜皇爷爷不点了我去,我还真想去外边历练一番呢。”
慕媛见他一副遗憾的模样,抿嘴笑道:“若是有机会,皇孙殿下可不要放过了。”
明晃晃的月色照着她的脸,赫连睿瞧着她巧笑嫣然,不禁有些心动神摇,伸手揽过慕媛,嘴唇低了下来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下:“我要是出宫也得把媛儿带着,我可舍不得这么久见不着你。”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长乐宫,刚刚跨进门,突然一个小身影从门边窜了出来,抱住慕媛的腿不肯松手:“阿娘,你和阿爹去了哪里?鋆儿在这里等了你们很久了。”
旁边吴姑姑尴尬的笑着向慕媛赔礼:“中才人,吃过晚饭皇曾孙便闹着要来找你,听薛清说你和皇孙殿下去了东宫,他便非要到门口等不可,让你受惊了罢?”
赫连睿见着五岁的儿子粘在慕媛身上不肯放手,心里颇有些不舒服,不由得伸出手来将他提到一旁,瓮声瓮气道:“大人有大人的事情,小孩子管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回去歇息。”
赫连鋆怯怯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缩了身子在吴姑姑后边,不肯再伸出头来。他对自己的父亲很是敬畏,也许赫连睿不怎么愿意与他亲近,每次看见他都没有好脸色,这让赫连鋆心里有了几分害怕。
慕媛扫了赫连睿一眼,朝赫连鋆弯下腰来道:“鋆儿已经是小大人了,不能这样缠着阿娘了,以后若是很长的时间见不到阿娘,鋆儿岂不是会更加心慌呢?”
赫连鋆看了慕媛一眼,抹着眼睛道:“阿娘要去哪里?带着鋆儿去吧。”悄悄瞄了一眼赫连睿,见他板着脸孔,似乎异常不悦,又很识相的闭上了嘴巴。慕媛看着赫连鋆那委屈样儿,不由得有些心疼,说来奇怪,这赫连鋆是珲阿若生的孩子,她本该敬而远之,可没想到莫名其妙的,这孩子便缠上了自己,而且自己似乎对他也不排斥,任由着他黏着自己走。
“还不带着皇曾孙回去。”赫连睿十分不悦的看了呆头呆脑站在一旁的吴姑姑一眼,吴姑姑全身一抖,抱着满眼是泪的赫连鋆,飞快的走开了去。
“你不该这般吓鋆儿。”慕媛轻声道:“毕竟他是你的孩子。”
赫连睿闭着嘴,一言不发,背着手往前边走,他也想要好好的对鋆儿,可是一看见他,便想到了他的生母珲阿若,她的种种可恶让他始终不能释怀,而且赫连鋆的存在便是他被人谋算的证明,总让他觉得羞耻。
过了几日,正在清心斋看书,张延之一步走了过来,将赫连睿拉到屋子外边,一脸郑重的看着他,只看得赫连睿有些莫名其妙:“太师,可是有什么事情?”
张延之点了点头,低声道:“皇上要御驾亲征南汉。”
“啊?”赫连睿大吃了一惊,警觉的往屋子里边看了看,朝院墙那边挪了几步:“太师大人,那谁会留在京城监国?”他的心里有些激动,过一个月他便十七岁了,心里很是希望能可以做点大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年纪小的时候皇爷爷曾经对他很看重,曾经当着一干皇子们的面夸奖过他:“这是我们赫连家的俊才”,可是随着年纪渐渐的大了些,皇爷爷反而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喜欢夸奖他,也不是很重视他了,这让他有些惆怅,怎么就失了皇爷爷的欢心呢?
张延之见赫连睿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也知道赫连睿的想法,这几年太子殿□子看着日渐弱了下去,皇上似乎有意在皇子皇孙里边挑选一个做为接任的储君,所以难怪皇孙殿下有些焦急。作为他的师长,张延之自然希望自己的学生能雀屏中选,可现在看起来皇上似乎更属意东平王或者南安王,这次御驾亲征,便留了这两位王爷共同监国,而且竟然派了中常侍那颜辅佐两人,这朝堂里又该会是一番血雨腥风了。
像那颜这种阉竖,本该只是在后宫里俯首帖耳的伺候着皇上的,现在却堂而皇之的走到了朝堂上,现在皇上甚至还任命他来辅佐两位王爷监国,莫非真的是糊涂了不成?他颇有几分忧愁的皱起了眉毛,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赫连睿,点了点头道:“皇上已经下旨,由东平王和南安王一起监国,皇孙殿下,现在你该向皇上请缨跟随着他去征战的。”
赫连睿的手藏在衣袖里边,紧紧的捏成了一个拳头,皇爷爷将监国的任务交给两位皇叔,是因为觉得自己年纪小,不堪担负这重任不成?他望着张延之,沉声道:“太师以为这请战随驾,会有什么好处?”
“随行可增阅历,亦能让皇上见到你的可取之处,种种便利,岂能一言以蔽之?”张延之伸手掸了掸衣裳上边的一片落叶:“皇孙殿下,你不必多虑,赶紧去文心殿便是。”
赫连睿点了点头,撩起袍子,一脚踏出了清心斋的大门,张延之在身后看着,长叹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现在大虞形势堪忧,朝中一干重臣皆看好的太子,不知道身子骨还能支撑多长时间,而现在皇上任命的两位监国皇子,东平王一心向佛,不愿处理俗务,虽然有不少臣子也很看好这位王爷,觉得他为人忠厚,心地善良,但张延之觉得东平王不仅少了王者之气,而且对朝政之事不大上心,若是他日登基为帝,说不定还会出现前朝那种事情,皇上自愿舍身入佛寺,还得臣子们哭哭啼啼的去劝他还俗,花大笔金银布帛将他从寺院里买回来。
至于南安王,孔武有力,身手矫健,可惜只是好武,半分头脑全无,朝中还真找不出几个支持者来,除了中常侍那颜和几个将军和他走得近,其余人都不屑于和这位王爷交往,所以张延之觉得他继任皇储实在是不合适。
现在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位皇孙殿下了,虽然说不算聪明绝顶,但在一干皇子皇孙里边来说也已是个不错的了,他不像东平王那般不喜俗务,颇有济世之心,也没有南安王的那种暴戾之气,像极了太子的温文尔雅,但愿这次南征,皇上能看到皇孙殿下的好。
赫连睿走到文心殿,赫连焘正在里边看一份奏折,听着外边内侍通传皇孙殿下求见,点了点头,沉声道:“传他进来。”
“皇爷爷,听说你要御驾亲征,我能不能随军而行?我跟着太师和乌丹朱学文学武这么多年,也该是上阵杀敌报效国家的时候了,请皇爷爷允我前行。”赫连睿压住心中的激动,一双大眼望向赫连焘,炯炯有神。
“睿儿竟有此想法?”赫连焘合上手中的奏折,心中很是欢喜:“睿儿,有志向!皇爷爷准了,你可收拾好东西,带两个随身侍从,五日后到京城校场,随军征战。”
“是!”赫连睿心中大喜,向赫连焘行了一礼便飞快的走了出去。
“睿儿怎么便知道了我要战南汉,我这御旨可是刚刚才颁发出去,他便知晓了此时,莫非是张延之给睿儿出的主意?”赫连焘拈了年短短的胡须,疑惑的看着那个已经快要迈出文心殿的背影,但是又微微的笑了起来:“管他是谁出的主意,只要睿儿有这不怕死的心思便好,这便是我赫连家的好男儿!”
赫连睿大步回到清心斋,见着张延之询问似的目光,轻轻朝他点了点头,张延之见了,这才放下心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慕媛在旁边看得清楚,心里转了转,便想到了慕昭仪和她说过的话来,莫非就是为了这事?
“殿下,你方才去了哪里?”慕媛小声的问,手里也没闲着,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朝赫连睿笑道:“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告诉我便是。”
赫连睿低头看了看纸上,那上边写着两个字:白王,他皱了下眉毛,疑惑的看了看慕媛亮晶晶的眼睛,见着她唇边两个小小梨涡,突然想到了什么般,笑着点了点头:“媛儿,你如何知道的?太师告诉你的?”
慕媛得意的摇了摇头:“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殿下可否相信?”
赫连睿见着她那调皮的笑容,心里一动,握住她的手道:“媛儿,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随军?”
慕媛瞧了他一眼,笑着将手抽了出来,又轻轻的朝他点了点头。
☆、第77章密谋
大虞后宫外边看上去是一潭静水般,没有半点波澜,可最近赫连焘的几道圣旨一下,这让大虞的后宫也活泛了起来。于然椒房和郁祥椒房都哭哭啼啼的跑到赫连焘面前,求皇上放过柔然,至少放过她们出身的那支部落,赫连焘将桌子上一个茶盅砸得粉碎,冷冷说道:“只要是你们两人的父亲没有参与到打劫里边来,自然没事,若是出兵掳掠了,朕绝不轻饶!”
茶盅落地的声音委实响亮,茶水泼了一地,溅熬了于然椒房和郁祥椒房的裙子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再多说话,抹了眼泪便行礼退了出来。
这件时让后宫的人很是吃惊,于然椒房和郁祥椒房都是受赫连焘宠爱的妃子,尤其是郁祥椒房,五年前进宫起便一直很受宠爱,没想到皇上说翻脸便翻脸,没有半分客气可言,后宫的妃嫔们一边看着热闹,一边不免心惊胆战,皇上最近愈发喜怒无常了。
魏良娣不免也受了些影响,她听赫连睿说皇上已经准了他随驾南征,一颗心便提了起来,丈夫儿子都是她最亲的人,现在两个都要去边境打仗,怎么能不担心?本来想斗胆去替赫连睿辞了这南下之行,可见着于然椒房和郁祥椒房这下场,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拉着赫连睿的手哭了个不歇。
可是世上的事情不是几颗眼泪便能促使它发生转变的,魏良娣伤心了好几日以后,赫连睿究竟还是要跟着赫连焘出发了。
这日天气甚是晴朗,一轮红日照着京城校场,那明晃晃的武器便发出点点寒光来。长长的喇叭声呜呜作响,校场里的将士们盔甲整齐的排列在那里,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大虞已经有六年没有这般大规模的动兵了,特别是皇上竟然御驾亲征!
赫连焘年轻时曾带兵南征北战,三十岁以后他便没有自己出去过,十多年以后,他竟然又一次御驾亲征,这让大虞的将士们都觉得深感荣幸,与有荣焉,所以士气异常指高。赫连焘身着戎装,头上戴着一顶铜盔,尖尖的盔顶上边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迎着阳光闪闪发光,他手里拿着一把宝刀,用力朝祭坛上的一只羊刺了过去,那羊挣扎一下便倒地不起,脖子上喷出的鲜血溅得地上到处都是。
“誓灭南汉!”见到祭坛前的鲜血,胡族骨子里的嗜血习性被诱发了起来,将士们都将手中的兵器往地上扎着,发出了砰砰的声音,震耳欲聋。赫连焘笑容满面的转了过来,翻身上马,伸出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顿时校场里便鸦雀无声。
“想南汉刘癛小儿,去年竟未向大虞纳岁贡,此乃不敬之举,不发兵征南汉便不足以彰显我大虞威仪堂堂,愿诸儿郎奋勇杀敌,为国建功!”赫连焘的声音随着风被送出去很远,校场上边的将士们听得清清楚楚,皆开心欢呼起来。
赫连焘看了看立在一旁的东平王和南安王道:“太子已率兵去御柔然,今日朕又亲率十万精兵去征南汉,你等留守京城,不仅要监国理事,还要为南北两钧筹集粮草,任务艰巨,务必勤勉谨慎,有什么事情先问过中常侍大人,你们三人再一起做决定。”
“遵父皇旨意,请父皇放心,儿臣定尽心竭力,不让父亲有后顾之忧!”东平王和南安王两人赶紧行礼,站直身子的时候,东平王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而南安王眼中则是兴奋之色。皇上御驾亲征,自己总算可以体会当皇上的感觉了,中常侍那颜素来和他交好,若是有意见分歧,皇兄肯定是拗不过自己两人的。
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校场,南安王看了看身边心神不定的东平王,笑着说道:“皇兄,这段时间你可得多多担待些了。”
东平王望着烟尘滚滚的远方,摆摆手道:“皇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兄对这世俗事务不是在行,现在父皇南征,这监国之事便得有劳皇弟费心了。”
南安王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兴高采烈的拍了拍东平王的肩膀:“皇兄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不会让皇兄操心的。”
回到王府,南安王便派人去将那颜找了过来,一起商量赫连焘不在京时该如何监国。他是一介武夫,对于朝政之事也十分不通,只是一想到自己能坐在那个位置,如父皇般睥睨群臣,心里便有些兴奋。
中常侍那颜和他素来交好,每次遇上抄查罪臣之家,那颜都会很识趣的将那些长得美貌的女子送几个到他府上,供他xie 玩,逢年过节还会有大批金银珠宝送上,这两年更是为他打探了不少父皇的情况,所以此次父皇派那颜监国,可是正中他的下怀。
那颜微微的弯着腰走了进来,向南安王拱了拱手:“恭喜南安王任监国之职。”
南安王呵呵一笑,拍着座位的扶手道:“那大人说话就是那么中听,以你我的关系,我也不和你绕弯子,就直说了罢,此次监国我想做些大事,让父皇知道我也是个有能力的,还望那大人能出手相助。”
那颜谄媚的一笑,慢慢在旁边的椅子上边坐了下来:“咱家一直看好南安王,几位王爷里边就属南安王神勇无敌,将来必是有非凡之福呀。”
听着那颜的恭维话儿,南安王早已喜得两条眉毛都要飞到鬓发里头去了,一边叱喝丫鬟们赶紧去沏茶过来,一边将身子探了探,小声问道:“这非凡之福从何说起?那大人可不是在骗我?”
那颜看着南安王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贪婪和求证,不由得暗自揣摩了一番,这南安王没有什么头脑,若是自己扶持他做了皇帝,不愁被自己控制,这大虞的天下实际上便是他那颜的了。想到这里,那颜的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太子这身子,南安王莫非是没有瞧见不成?眼见着一天不如一天了,才三十多岁的人,身子骨看上去比皇上还弱呢,依咱家看来,大约不出一两年,这储君的位置总是该会换人了。”
南安王听着连连点头,看了看那颜那逢迎的模样,不由得又有了疑问:“那大人,起先你也是在东宫伺候太子的,后来不知为何又转着去伺候皇上,难道你对于太子便没有半分留恋,说起他来就如路人一般?”
那颜的眼睛出现了两丝皱纹来,他勉强的笑容堆在脸上,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可偏偏南安王却看不出来,只是觉得那颜的回答甚是令他听了欢喜:“王爷,咱家是识得英雄的,只有像王爷这样的人才能让咱家敬佩,太子终究还是弱了些。”
“哈哈哈!”南安王狂笑了几声,端起茶盅来豪饮了一口,只觉得自己全身舒畅:“那大人,咱们也相交十多年了,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你能相助我成大事,我他日为帝,必将那些实职为那大人留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