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娣娘娘,你看花眼了罢。”李嫣不动声色的将那一根很不显眼的白色头发藏在手心里,拿起梳子帮她去梳头发,暗地里用劲,便将那根白发扯了下来。
“李嫣,轻点,今日你的手怎么这般重。”魏良娣皱着眉头道,又拿起镜子打量了一番,虽然镜子照出来的人影不甚清晰,但她依然可以看到一个美人在里边,眉眼温柔笑容恬淡。“良娣娘娘,你可是东宫最美的女人,都不用照镜子了。”李嫣说得甜甜蜜蜜,魏良娣心里总算是通顺了几分,微笑着坐在那里,让李嫣帮自己梳妆打扮整齐,坐在软榻上边等着纳西阿奴过来谈话。
纳西阿奴睡得正香,便被宫女们推醒,直说良娣娘娘召她去东宫,唬得纳西阿奴睡意全无,匆匆梳理了下头发,换了件衣裳便带着几个宫女去了东宫。
“纳西绵福,你坐到这边来。”魏良娣拍了拍软榻旁边的位置,这让纳西阿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犹犹豫豫的走了上去,向魏良娣道了声谢,便在魏良娣身边坐了下来。不敢抬头看她,只能见看着魏良娣浅紫的衣袖,宽阔的袖口上边用银色的丝线绣了一圈水滴花纹,看上去甚是精致。
魏良娣瞅了瞅纳西阿奴,只见她的头低垂着,看不清眉眼,只是一截白皙柔软的脖子露在外边,看上去优雅无比,不由得有些满意,伸出手握住纳西阿奴的手道:“纳西绵福,听说昨晚你受了委屈?”
听了这话,纳西阿奴只觉有谁戳了自己心窝子一指头,眼泪珠子忍不住滴落了下来,掉在了衣襟上,可在那上边滚了两滚,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只是留了一块湿湿的印迹。她忍住心中的疼痛,哽咽着回答:“良娣娘娘,阿奴昨晚并没有受委屈,皇孙殿下只是因为下棋误了时辰,这才没有到阿奴院子里边来。”
“这才是好孩子。”魏良娣大喜,这个纳西阿奴可比珲阿若乖巧伶俐得多,她轻轻拍了拍纳西阿奴的手道:“你如此温良贤淑,他自然会看到你的好处,只是要委屈你这阵子贴心服侍着他,让睿儿慢慢看清你。”
魏良娣顿了一顿,迟迟疑疑的开口道:“听说昨晚睿儿是和那位中才人下棋?”
纳西阿奴抬起头看了魏良娣一眼,点了点头,就听魏良娣的声音轻飘飘的向耳朵里边钻了过来:“那位中才人,你可要好生待她,切勿得罪了。曾经珲绵福因为和她过不去,这才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可懂我的意思?”
见自己说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纳西阿奴只是吃惊的看着自己,魏良娣微微的叹了口气道:“纳西绵福,虽然说谁都希望自己的夫君一心一意的对自己,可既然进了宫,便要认清前路,宫里可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规矩——说句不好听的话儿,即便是光禄大夫府上,也该有小妾的不是?所以,你得记着这点,千万不要去惹了那位中才人,好生收服了她,这才是你该做的事儿。”
屋子外边有着和煦的日光,可纳西阿奴此时还是觉得全身发冷。魏良娣的话似乎在向她交代一个事实,那位姓慕的中才人,自己是怎么也不要去想轻举妄动的。想到早上打断了皇孙殿下朗朗读书声的那个女声,纳西阿奴不由得心里酸痛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反击 (听从良娣谋,新绵福步步紧逼。)
院子里边有一棵极大的桂花树,慕媛坐在树下低着头缝着衣裳,身边的地上搁着一个小小的笸箩,里边有着各色丝线,还有一把小小的剪子,映着阳光闪闪的发亮。头顶上不住有桂花随风轻轻坠落了下来,慕媛不时的伸手将衣裳上的桂花掸了下去,手上立时便沾了淡淡的清香。
赫连睿今日下午被皇上喊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听说是有西域某国的使臣前来,大抵是带他前去观礼了。最近皇上不时会召赫连睿去前堂,开始她还很担心,后来问过了慕昭仪,方才知道皇上有意让赫连睿开始接触政事,这可是一件好事。
“他日我若登基为帝,定然立你为后。”她想到了那日晚上赫连睿所说的话,一颗心有如大江里的小舟,因为见着了遥远的天边有一线陆地的影子,扬着风帆飞快的往那边行进。只要自己做了皇后,想要整治中常侍那颜,肯定不在话下,一想到这里,她便无端快活了起来,望着脚边的一地落花,微微的笑了。
旁边的蓝灵正在替慕媛缝那衣领,见她突然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两颗细白的牙齿便如丁香籽儿一般,煞是迷人,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慕媛,你越发美貌了。”
慕媛脸上一红,眼波飞了过去,汪汪的荡漾着,看得蓝灵只是赞叹不歇,这时就听外边有人在说话,抬起头一看,却是纳西阿奴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纳西阿奴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赫连睿一直没有再理睬她,慕媛暗地里观察了这位纳西绵福很长一段时间,发现她不像珲阿若那般性子暴烈,甚是绵软,隔三差五的会来赫连睿院子里边,即便是赫连睿不和她说话,她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赫连睿和自己下棋读书。
这位纳西绵福见了宫女内侍们也不端架子,一脸温和的笑容,不时还有点细碎东西做赏赐,虽然不很丰厚,但宫人们都领她的情。蓝灵告诉她说,宫人们都为这位纳西绵福抱不平呢——这位绵福可真真是个好的,出身好,相貌好,脾气性格都好,为什么皇孙殿下就是不待见她呢?
慕媛听了心中有些烦恼,凭什么赫连睿喜欢谁要旁人去评判,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要听从自己的真心吗?她见着纳西阿奴笑盈盈的走过来,将那食盒放在桌子上,声音软糯:“中才人,我最近学着做糕点,总算是做了一笼像样点的,想给皇孙殿下送过来,不知道他可在内室?”
瞧着她那巧笑嫣然的模样,慕媛心里有几分不舒服,怎么一个个的都是来这一套?李嫣的糕点送去了大虞后宫的各个角落,这长乐宫里边不时的还能见着她拎着食盒的身影,现在又来了一个送糕点的,这赫连睿的肚子都会被撑坏了。
“纳西绵福有心了,可皇孙殿下今日被皇上喊了过去,还未回来,绵福还是将糕点带回去罢。”蓝灵见慕媛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不痛快,笑着站了起来行了一礼:“这糕点可得趁热吃,凉了就味道不好了。”
纳西阿奴脸上有片刻的僵硬,很快又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我今日学做的是凉糕,凉了也没事儿的,还是给殿下留着罢。”低头望了望慕媛手上的针线活儿,她很热心的凑了过来:“中才人是在做什么呢?”
听着她对自己发问,慕媛也不好不回答,淡淡的说了句:“我在给皇孙殿下做中衣。”
“哟,这做衣裳可费工夫,中才人每日里陪着皇孙殿下去念书,也实在是辛苦,要不是就把这事儿交给我罢,我在家学过女红,也给母亲做过中衣,中才人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将衣料做坏了。”纳西阿奴用手摸了摸那衣料,只觉得丝滑得不沾手,啧啧称赞道:“这料子果然是好,大抵是云州来的蚕丝绸罢?”
慕媛心里正别扭,听着纳西阿奴不住的来献殷勤,心里再也受不住,伸出手猛的将她的手拨到一旁:“这个可不敢劳驾纳西绵福,你是贵人,这些粗活儿,自然该是我们这些粗人做的。”
纳西阿奴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没想到慕媛竟然会当着好几个宫女驳了她面子,可一想到魏良娣交代的话,她只能忍了忍,继续挂着一副温柔的笑脸道:“中才人,这贴身的衣裳,自然是我来做,你难道不觉得这才是正理儿?”
她的话绵里藏针,只堵得慕媛说不出话来,纳西阿奴说的没错,中衣一般是做妻子的给夫君亲手缝制,她是赫连睿的绵福,给他做中衣自然是正理。慕媛手里拿着针,好一阵难过,手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她抬头望了纳西阿奴一眼,将衣料针线都扔到了身边的笸箩里边,缓缓站了起来:“纳西绵福,若你想给殿下做中衣,你便去领了衣料做罢,这衣裳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便不用纳西阿奴搭手了。”
纳西阿奴听着慕媛委婉的拒绝,一双眼睛里浮现出了盈盈泪光来:“中才人,是不是我哪里说话说得不好,得罪了你?我真的只是想帮帮忙而已,并无它意。”
慕媛见着这故作柔弱的纳西阿奴只是觉得气闷,向蓝灵交代了一句,将自己的针线篮子放回屋子里边去,也不理睬站在一旁的纳西阿奴,大步走了出去。
外边秋日的阳光甚是灿烂,照在慕媛的身上让她只觉得全身发热,后背还汗涔涔的出了一层水,湿哒哒的粘着中衣,颇为不舒服。她在园子里绕了两个弯儿,便听到那边有嬉笑之声,拨开树枝望了过去,原来是皇曾孙赫连鋆正由吴妈妈和几个宫女带着在玩耍。
远远的瞧见了慕媛,赫连鋆咧着嘴儿笑了起来:“阿娘!”
吴妈妈抬眼看了看,这才看见一角樱桃红的衣裳从那边树下显了出来,笑着轻轻摸了摸赫连鋆的头:“这般机灵,看见衣裳便知道是谁。”
见到赫连鋆乌溜溜的大眼睛,慕媛心里头那股郁闷的气儿总算消了一半,蹲□子朝赫连鋆伸出手来:“快往这边过来!”
赫连鋆咧着嘴儿笑着,歪歪斜斜的朝她走了过来,后边翠玉紧张的伸出双手保护着他,生怕他半路上摔到地上,所幸赫连鋆步子还算稳当,猛的扑进了慕媛的怀里,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将小嘴凑到她的脸上不住的亲着,口里还伴着口水含含糊糊的说:“阿娘,阿娘,鱼鱼,鱼鱼。”
慕媛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笑嘻嘻的点了下他的额头:“是不是要去看鱼?”
赫连鋆睁着一双眼睛拼命的点着头,慕媛笑道:“走罢,阿娘带你看鱼去。”吴姑姑这时也赶了过来,伸手想要将赫连鋆接了过去,毕竟慕媛年纪尚小,大家还不是很放心,所以凡是要走远些的路,都是吴姑姑或者是翠玉玛瑙抱着。
谁知吴姑姑还没摸到赫连鋆身上,一只手便从斜里伸了出来将赫连鋆抱了过去,赫连鋆见面前的女子不是素日里和自己相熟的,扭着身子放声大哭了起来,手脚不住的抖动,一把鼻涕一把泪,把纳西阿奴精致的衣裳糊成了一团。
纳西阿奴尴尬的望着赫连鋆,轻声的哄着他:“不是说要去看鱼鱼吗?我带你去好不好?”
赫连鋆听到“鱼鱼”两个字,略微停下了哭声,可是泪眼朦胧的看了下,面前的女子面生得紧,不由得又哇哇大哭了起来。吴姑姑这时方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将赫连鋆抱过去,一边歉意的说:“纳西绵福,真是对不住了,皇曾孙认生呢。”
被吴姑姑抱了过去,赫连鋆立刻不哭也不闹了,只是笑嘻嘻的指着旁边的慕媛道:“阿娘,鱼鱼,鱼鱼。”
慕媛看着纳西阿奴那狼狈的样儿,心里才畅快了些,笑眯眯的凑了上去替赫连睿将满脸的泪水和鼻涕擦干,又将脸贴着那柔嫩的小脸蛋蹭了蹭:“鋆儿乖,我们这就去。”
纳西阿奴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一群人慢慢的走远,心里颇不是滋味,再看看自己的衣裳前襟已经是皱得不像话,上边还有口水眼泪和鼻涕的印迹,她素来爱整洁,看到自己被弄成了这样,嫌恶得几乎想要脱了那件衣裳下来。
“我已经看了你一些日子了,你这法子似乎收效甚微呀。”就在黛墨黛青手忙脚乱的帮纳西阿奴擦衣裳的时候,旁边冷不丁传来了珲阿若的声音,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那黄黄的脸色似乎又黄了几分,许是吃药吃多了的缘故。
纳西阿奴不想与她争辩,转身就想走开,珲阿若却不愿放过她,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我可告诉你,你爱用什么法子去和那慕媛争宠我不管,可你却不能动我的儿子,若是你敢动他,那我必让你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珲阿若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冷冽的光,配着她那惨淡的脸色,让纳西阿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不敢再望珲阿若,只是快步从她身边走过。珲阿若也将手放开,看着纳西阿奴越走越快,口里发出了冷冷的笑声,嘶哑嘲哳,就像夜幕下的枭鸟的悲鸣。
赫连睿回到长乐宫时没见到慕媛,问了下蓝灵,说是出去透气了,眼睛转了下,看到石桌上有个食盒,正好觉得有些饿了,便揭开盖子,拈了几块凉糕放到嘴里,才吃两口便吐了出来:“这是李嫣做的糕点?怎么如此难吃?”
蓝灵看了看赫连睿皱起的眉头,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欢喜,抿嘴一笑:“这是纳西绵福特地给皇孙殿下做的呢,殿下可别辜负了她一番心意才是。”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将纳西阿奴惹得慕媛不高兴的事儿和赫连睿说说,最终蓝灵还是没能忍得住,将今日下午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赫连睿气得直咬牙:“起先还看着她是个温顺的,没想到我不在宫里她就敢明里暗里来刺媛儿!”
他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既然她要为难媛儿,我可得好好为难下她才行,也要让她知道,我的媛儿可不是别人轻易能给添堵的。”
第八十章惩罚 (皇孙恼怒后,纳西阿奴终遭殃。)
一屋子的寂静,没有半点响声,似乎窗外桂花簌簌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圆形的窗子旁边有一截雪白的胳膊,几缕乌黑的秀发飘在那上边,秀发下是一张芙蓉粉面,上边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正悲伤的看着窗前的桂花树。
手指勾着发尾绕了几个圈儿,纳西阿奴百无聊赖的换了一种姿势,将两只手都放在窗棂上,捧住自己的脸,一边静静的想着心事。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起,纳西阿奴没有回头,她在这长乐宫里边已经是一个多余的人了,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能引起她的兴趣。这时就听身后黛绿气喘吁吁的说:“绵福,皇孙殿□边的小薛公公方才来过,说皇孙殿下找绵福过去他屋子里边呢。”
这句话让纳西阿奴猛的转过了身子,一双眼睛睁得大了几分,望着满脸通红的黛绿,她的声音有些激动:“果真如此?”
黛绿垂着手儿低头站在那里,心里一阵怜悯,纳西绵福也真真可怜,听到皇孙殿下找便欢喜成这模样,若是哪日皇孙殿下兴致来了,宠幸了她,还不知道她会不会高兴得昏了过去呢。她扬起头来,一脸笑容的望着纳西阿奴道:“绵福,千真万确。”
纳西阿奴咬住了嘴唇,一双手都有些发抖,这可是第一次赫连睿喊她去他院子——看来良娣娘娘说得没错,自己应该要有耐心,好好的伺候着他,总有一天皇孙殿下能看到自己的温柔贤淑。
“快给我看看,头发有没有乱?衣裳是不是不齐整?”纳西阿奴从软榻上站起身来,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推着黛墨黛青,让她们看看自己全身上下的打扮。黛墨和黛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齐说绵福这模样儿实在是合适去见皇孙殿下,纳西阿奴这才将一颗心收到肚子里头,迈着步子往外边走了去。
他的眉眼真是英武,纳西阿奴站在赫连睿旁边,头虽然低着,可眼睛却忍不住望上溜了一眼,赫连睿正坐在书桌旁边,桌子上摆着一本厚厚的书,他应该看见了自己,可却只是眼睛往书上边瞧,将她凉在了一旁。
“听说纳西绵福的女红不错?”赫连睿终于抬起眼睛来,看了看站在面前纳西阿奴,伸手从食盒里取了一块凉糕:“纳西绵福的糕点也做得不错,真是技艺齐整,看起来光禄大夫府里的将养姑姑很是不错。”
纳西阿奴弯着腰行了一礼,极力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声音:“只要皇孙殿下喜欢,阿奴可以为皇孙殿下做中衣,还能每日里给皇孙殿下做糕点。”
“这样极好,我这长乐宫里便是少了你这样贤淑的人才。”赫连睿点了点头道:“这样罢,既然你喜欢做针黹,那便给我这院子里宫女们每人做一套中衣中裤。”他略微停了停,眼睛朝纳西阿奴溜了一眼:“只是慕中才人的衣裳,你可要细心做得精致些,她最喜欢粉色的衣裳,这粉色的衣裳最挑人,皮肤颜色不好穿着也显不出那颜色的粉嫩来,可若是刺绣不好,那便将衣料给毁了,你可要想好配什么颜色的刺绣好压住粉色。你可专心做好她们的便是,至于我的中衣,便不用你操心了。”
纳西阿奴张着嘴愣愣的看着赫连睿,没想到他找自己来是这么一回事,竟然让她这个堂堂的绵福给那些下贱的宫女们做中衣!可她又能说什么?她可是温柔贤淑的纳西绵福,皇孙殿下交代下来的事情还能不去做不成?看着赫连睿戏谑的脸,她只能忍气吞声的答应了一句:“是。”
就在纳西阿奴刚刚答应下来的时候,赫连睿突然“啊呀”一声,弯□子去,两条眉头皱到了一起,脸上神情似乎痛苦不堪,一只手捂着肚子直喊痛。站在旁边薛清和蓝灵都慌了手脚,赶紧扶着他去床上躺着,薛清让蓝灵好生照看着,自己飞快的跑了出去请了王太医过来给赫连睿看诊。
“什么?”王太医背着大药箱跟着薛清往长乐宫走,听着薛清交代等会他要说的话,不由得吃了一惊:“皇孙殿下没有病,只是想让我去演戏?”王太医素来耿直,听着薛清这般说,停住了脚步,摇了摇头:“你还是去找别人罢,这事情我做不出来。”
薛清一着急,扯了王太医的衣袖便往前走:“王太医,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皇孙殿下宅心仁厚,又不是想去害人,只是不想让那个纳西绵福粘着他而已。你也知道皇孙殿下心里喜欢的是谁,为什么不成人之美呢?”
王太医听着薛清再三保证不会有人因此丧命,这才迈开脚跟着去了长乐宫。进了赫连睿的屋子,便见他抱着肚子在床上哼哼唧唧,心里就觉得好笑,这位皇孙殿下还真会装模作样,他走上前去,替赫连睿搭了一把脉,脉象平稳,身子好得不能再好了。
“皇孙殿下吃了什么东西?”王太医暗自苦笑了一声,他这年纪一大把的,还要来演戏,真是难为了自己。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纳西阿奴,也是觉得可惜,本来是好人家的女儿,偏偏要往宫里送,这皇孙殿下只有一个,他的心早就被那慕媛分了去,哪里还容得下她!
心里想着来的路上薛清叮嘱他的话,王太医往桌子上那食盒瞄了一眼,大惊失色道:“这秋天怎可还吃寒凉之物?怪不得皇孙殿下肚子痛,赶紧将这凉糕去丢了!”
纳西阿奴手脚冰凉的呆在一旁,额头上冷汗涔涔,心里有一种深深的绝望,这凉糕是她昨日向魏良娣的贴身宫女李嫣学这做的,李嫣并未提醒她这事宜,只说这凉糕开胃爽口,她尝了一块也觉得美味,这才缠着她要学着做这个的。自己昨日也吃了好几块,不见有什么问题,可为什么皇孙殿下现在却腹痛如绞?
赫连睿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来指着纳西阿奴道:“原来你做这凉糕竟是想要害我不成?”
纳西阿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全身都在颤抖,额头上的汗珠子已经如雨珠般落在了地上:“阿奴不敢,阿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赫连睿嫌恶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赶紧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纳西阿奴挣扎着爬了起来,由黛墨和黛青搀扶着往门外走了去,不料又被赫连睿喊住:“千万记得要把中衣做好,尤其是中才人的,可得精致些。”
纳西阿奴脸色惨淡的应了一句,正准备抬腿迈步走出去,这时软帘儿被一只纤纤细手掀起来,慕媛那张精致的小脸在门外晃了下,见到纳西阿奴垂头丧气的模样儿,慕媛也是一愣,深究的看了她一眼,纳西阿奴这时哪敢直视慕媛的眼睛,只是低下头去,一双脚板不敢有半分停留,走得飞快。
慕媛大步跨进了屋子里边,见赫连睿正躺在床上,床的旁边站着王太医,书桌子上边放还着王太医那只大药箱,不由得紧张了几分,快步走到赫连睿身边,抓起他一直手问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王太医见慕媛神色紧张,笑着安慰她道:“不打紧,只是吃坏了肚子。”
赫连睿捧着肚子低低的哼了一句:“媛儿,我肚子好痛,快给我来揉揉。”旁边薛清和蓝灵见皇孙殿下装病还装得真像,两人会心一笑,拉着王太医便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慕媛陪在赫连睿身边。
慕媛看着屋子里这气氛古怪,不禁生疑,走过去将手抵在赫连睿肚子上边揉了揉:“赫连睿,你怎么会突然肚子痛的?”
“还不是为了给你出气?”赫连睿得意的看着慕媛紧张的神色,笑嘻嘻的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我没事儿,听说纳西阿奴得罪了你,我自然要想个法子整治她才是,想来以后她自然不会再来送糕点,也不会想着给我做中衣了。”
慕媛望着赫连睿那笑嘻嘻的眼睛,心里一阵温暖,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眼见着残阳的影子一点点从屋子里撤了出去,暗色一点点的浮了上来,流光仿佛就在两人细微的呼吸里边一寸一寸的逝去。
纳西阿奴做的糕点让皇孙殿下吃坏了肚子这事很快便被魏良娣知道了,直气得魏良娣全身发抖,赶紧叫李嫣喊了纳西阿奴过去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我让你好好照顾我的睿儿,可没让你去害他!”魏良娣用手捂着胸口,直打哆嗦:“你倒好,自作主张给他做什么凉糕!现在是秋天了,还能吃凉食?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她指了指身边的李嫣,恨恨的看着纳西阿奴道:“李嫣都做了好几年的糕点了,没有看到谁吃出过毛病来,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向她请教下?”
纳西阿奴低着头,很是难堪,眼泪珠子在眼睛里打着滚,眼见着就要掉了下来。她从赫连睿院子回去以后就想明白了,这哪里是她糕点做不好让皇孙殿下闹肚子,分明是赫连睿有意替慕媛出头而已,可在魏良娣面前又不敢说这话,万一魏良娣恼了,说她是在推卸责任,自己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魏良娣训了半日话,纳西阿奴就是一言不发的受着,弄得魏良娣都觉得没意思了,这才放了她回去。黛青和黛墨同情的看着纳西阿奴,心里想着这宫里头便是做到绵福一样也是受气的,要练成“唾面自干”的本领才行。纳西阿奴则是很忧伤,她原来就已经知道皇孙殿下很喜欢慕中才人,可是这喜欢的程度,到现在才知道。
走到长乐宫门口时,正好见着赫连睿带着慕媛从外边进来,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羡艳的看着赫连睿紧紧的握着慕媛的手。突然,鬼使神差般,纳西阿奴跨上前去一步,对着赫连睿说道:“皇孙殿下,阿奴并不是很贪心,殿下能不能将心思分一点点给阿奴,阿奴真的只要那么一点点。”
说出这话以后,纳西阿奴的脸红了一片,她自小受过的教养都是要她学会含蓄,要容忍,要温良恭俭,而自己方才说的这话,简直是有悖常理,她站在那里,低头拈着衣袖的里层,只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纳西绵福,你倒不是个胡搅蛮缠的。”赫连睿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毫不留情的回绝了她:“只是我的心思不会分给别人一点点,你便死了这条心罢。若是日后纳西绵福想自请出宫,我或者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呆着,不要给我添堵便是。”
纳西阿奴抬起头来,绝望的看了赫连睿一眼,他和慕媛的手十指相扣,两人站在那里如一双璧人般。突然之间,她有些羞愧,仿佛自己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园子。她向赫连睿行了一礼,飞快的转身走开,黛墨和黛青都没有跟得上她的步子。气喘吁吁的回到自己的院子,纳西阿奴喊着宫女们布置出了一间屋子,里边供上了一尊菩萨。
从此以后,纳西阿奴几乎足不出户,她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院子里,天天给菩萨烧香,但愿哪一日皇孙殿下会突然想到她,在风清月白的夜里,望着地上霜华月影,一滴泪珠悄悄的从她的眼角坠落——其实她的心底里边,还是有着那个人的存在。
☆、第76章出谋
花开花谢,年复一年,日子就如那流水一般过得飞快,快得让人抓不住流年的尾巴。过年时的大红灯笼挑得又明又亮,这边才取下来收好,似乎没多久,又得挂了出去,欢欢喜喜的迎来新的一年。
赫连睿看着站在身边的慕媛,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一晃过了这么几年,媛儿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站在他身边,看上去眉目如画沉静如水,但这只是一个在人前的表象,背地里头,她活泼机灵,经常让他又爱又气,都不知道拿她该怎么办。
“皇孙殿下,刚刚徵宫的保仪姑姑来了,说慕昭仪想叫中才人过去一趟。”蓝灵见着赫连睿和慕媛走了进来,赶紧行了一礼。
“昭仪娘娘找你?”赫连睿转过脸来看了看身边有些欢喜神色的慕媛,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媛儿,我陪你过去?”
慕媛的脸仰了起来,肌肤就如细瓷一般闪着温润的光泽,微微张开的嘴唇就如园中绽放的花蕾,里边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来:“殿下,你不是说今日皇上布置了策论的任务吗?还不赶紧拿出笔来,好好的想着怎么写,我去去就回,你就别浪费时间了。”
赫连睿想到皇爷爷今日布置下来的策论,心里也沉了沉,这两年,皇爷爷对他没有以前那么看重,但依然每隔一个来月就会喊他去考量学问和骑射。他心里感觉很沉重,害怕自己不能让皇爷爷满意,骑射还好说,他还能马马虎虎应付过去,可这策论真不好写,提着笔只觉写下来的东西分量不够一般,好几次都是慕媛写好了策论,他抄了交过去应付过关的。现一听慕媛提到皇爷爷布置的策论,他不由得有些沮丧,伏到桌子上边,耷拉了一双眉毛怏怏不乐道:“你去罢,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