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黛墨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说皇孙殿下已经回宫了,纳西阿奴听了垂下头去,一颗心紧张得砰砰乱跳,一只纤纤素手轻轻的敲打着桌子,极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母亲昨晚教给自己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今晚自己便要将身子交给皇孙殿下了,纳西阿奴既觉得有几分甜蜜,又觉得有些害怕。
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站了起来,带着黛墨走了出去。屋子里剩下的三位宫女见主子走了,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咱们这位主子看起来还是个好亲近的,方才那位珲绵福真真是凶悍。”
“凶悍又如何?一看就是不得宠的,没见她那脸色,黄得和枯草叶子一般了。”黛绿将碗筷收到盆子里边放在了一旁:“我看咱们这位绵福温柔可亲,自然会受宠爱些,以后咱们也能跟着沾光呢。”
“可不是吗。”灯影里黛翠笑得很甜,只要纳西绵福受宠了,以后的打赏自然少不了。
纳西阿奴走到赫连睿的内室外边,看着窗户上透出的灯光,停住了脚步。她有几分犹豫,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和赫连睿相处,说实在话,她心里虽然一直想做赫连睿的绵福,但赫连睿之于她,却还只是一个见了两面的陌生人。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赫连睿的模样,他很英武,浓眉大眼,嘴角轻轻上扬着,似乎一直在微笑——他是喜欢自己的,才会一直对自己微笑罢?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吹起了纳西阿奴的衣裳,秋夜已经有些凉意了,纳西阿奴拉紧了自己的衣裳,毅然在门外朗声说道:“皇孙殿下,纳西阿奴求见。”
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深青色衣裳的内侍打起了门帘,朝纳西阿奴行了个礼儿:“纳西绵福,请进屋子罢。”
纳西阿奴望了望他,这就是下午那个捧着野味过来的内侍,该是赫连睿的贴身内侍了,她鼓起勇气朝他笑了笑,伸手抹了抹头发,然后才抬腿跨过了门槛走了进去。
赫连睿的内室很简单,四角都立着宫灯,全是美人捧桃的形状,左墙上有个多宝格,上边放着些零碎东西,旁边的墙壁上还挂着一把刀,右边的墙壁却有个简易的书橱,上边堆着一些书,大概是经史子集之类,书橱不远处有一张书桌,上边有笔洗砚台,还摊着一张宣纸,上边隐隐约约有字迹。
纳西阿奴的眼睛转了转,这才看到靠着那边窗户放着一张阔大的拔步床,雨过天青色的帐子,拔步床外围摆了一张小小的茶几,上边放着一个棋盘,有两个人正坐在棋盘边上,专心致志的看着棋子,头都未曾抬起,那九华帐的烟雨青色笼住那两人的身形,朦胧得好像是两尊塑像,不是真实的人一般。
下棋的两人谁也没有理睬纳西阿奴,她只能带着黛墨愣愣的站在一旁,薛清见她脸上难堪,放下门帘走了过来堆出一脸的笑:“纳西绵福,可有什么事儿?皇孙殿下此时正和中才人下棋呢,若是有事,还请稍等片刻。”
“我是来侍寝的”这句话纳西阿奴如何说得出口?她只能红着脸站在那里看着帐子里的两个人,硬生生的压下心头的不快,向薛清点头笑道:“不妨,我也过去看看皇孙殿下下棋。”
薛清暗自叹了一口气,带着纳西阿奴走了过去。此时那盘棋大概已经能见分晓,赫连睿被慕媛杀得丢盔弃甲,剩不了几个棋子,他叹了一口气,望向对面的慕媛道:“媛儿,你现在下棋越发的厉害了,以后你让我两个子都不行了。”
慕媛抬起头来朝赫连睿一笑,几颗细白的牙齿映着灯光闪闪儿的发亮:“殿下,我再让多了,那便不是下棋了,没什么意思了。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殿下虽然下棋不及我,可行猎却胜了媛儿太多,今日殿下的收获可是让媛儿的眼睛都看呆了去。”
赫连睿听到慕媛夸奖自己,不免得意:“那是自然,若我连骑马开弓都没能耐,媛儿便要瞧不起我了。”他转过头去朝薛清吩咐:“媛儿最近嗓子容易干,去泡一盏清火的茶过来。”这一转脸便见到纳西阿奴带着一个宫女站在床侧,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这位纳西家的小姐可真是脸皮厚,竟然自己摸到他的内室来了。
昨日皇爷爷给自己指了她做绵福,皇上金口玉言,自然不能反驳,赫连睿心里拿定了主意,反正自己生死不碰她便是。在长乐宫他便是最大的主子,谁还敢阴着胁迫他和这位纳西绵福同床不成?可是没想到这纳西阿奴竟然死乞白赖的跑自己房间来了,他偷眼看了看慕媛,就见她低头看着那盘棋子,看不到她的半分表情,心里便是一急。
自从上次中秋向媛儿发誓此生只愿和她在一起,两人的感情便越发的好了,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来了个纳西绵福,还不知道媛儿心里会不会生气呢。
“殿下,夜深露重,还请早点歇息罢。”纳西阿奴迟迟艾艾的说出了一句话,脸上已经是涨得通红,似乎能滴出血来。
这句话让赫连睿心里一跳,想到了两年前的晚上,仿佛珲阿若也是这般说的,措辞虽然不同,但意思却是一样的。他横着眼睛扫了纳西阿奴一眼,只见她羞涩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于是大声对她说道:“夜深露重,你先回屋子去罢。”
纳西阿奴站在那里,琢磨着赫连睿的话,心里不由得砰砰直跳,皇孙殿下的意思是他要到她房间里边来不成?她努力的想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姨娘们相处的方式,确实是父亲去主院或者姨娘们的屋子,那皇孙殿下该是这个意思了罢?想到这里,纳西阿奴的腿都软了几分,朝赫连睿行了一礼道:“那妾身……”说出妾身这两个字来,纳西阿奴只觉自己的口齿都不伶俐了:“妾身先去自己屋子里候着。”
赫连睿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你去罢。”
纳西阿奴得了这话儿,欢喜不胜,带着黛墨转身走了出去,却碰上了捧着茶盅进来的薛清。薛清见她面露喜色,走的步子又快又急,不由得心里一愣,不知皇孙殿下用什么法子,竟然把她支了出去。
走到屋子里边,就见那帐子里边的两个人都在互相看着,谁都没有说话,最终赫连睿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媛儿,你知道我的用意罢?”
慕媛抿嘴一笑,将那些棋子哗啦啦的收到了棋盒里边,伸出脚来轻轻踢了赫连睿一脚:“殿下,夜深露重,你就忍心让纳西绵福白白的等一个晚上不成?”
第七十七章等待 (西厢空待月,碧海青天夜夜心。)
暖黄的灯光打在慕媛的脚上,照得她的脚光洁如玉,那脚趾头上的指甲盖子粉粉嫩嫩,玉白的底色上带着一点浅浅的粉色,就如御花园里新开的花朵般,看得赫连睿一阵发呆,在慕媛站起来准备跨下床去时一把捉住了她的脚踝:“媛儿,不许走。”
慕媛被他抓得动弹不得,扭着身子回过头来娇嗔的看了他一眼:“殿下,你该歇息了,我先回屋子了。”
薛清捧着那盅茶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进退两难,以前皇孙殿下对中才人的情意还停留在口头,可最近却喜欢动手动脚的逗弄她了,皇孙殿下是长大了。
赫连睿没有放开慕媛,只是双手一用力便将她拢在怀里,慕媛柔软的脸庞贴在他的胸口,他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似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他将慕媛抱着坐上来了些,嘴唇在她耳畔呵着热气,呼吸有些急促:“媛儿,你真美。”
慕媛虽是年纪小,可在这后宫呆了这么几年,自然知道了赫连睿的举动是为何,她的脸不由得红了红,低声喝道:“赫连睿,你放开我。”虽然自己也心悦于他,可毕竟年纪还是小了些,也该等几年再说。
听着她的低喝声,赫连睿这才恋恋不舍的将手放开,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媛儿,我会等着你快快长大的,若是他日我能登基为帝,一定封你为后,不管旁人会说什么,此生只宠着你一个人。”
灯光下的赫连睿眉眼之间有一种异常的坚定,他的嘴角紧紧的抿着,眼睛热切的望向慕媛,似乎在期待着她的回应。慕媛心里颤动了一下,似乎被人拨动了心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柔情蜜意。她微微一笑,从赫连睿怀里爬了起来,趿拉上绣花鞋,接过薛清手里的茶盅喝了一口,那茶水的滋味非常清爽,又带着些甜味,特别顺口,又或者是心情好,觉得什么都好了,慕媛大口将那盅茶喝完,朝赫连睿行了一礼:“殿下早些歇息,我回屋子了。”
赫连睿痴痴的看着那身影从房门消失,嘴角却不肯放松半分,还是紧紧的抿在那里,薛清看了心里直感叹,这可真是孽缘,为了让中才人高兴,皇孙殿下就连日后封她为后这种话都说了出来,还说会独宠着她,这帝王家里最最要不得的便是独宠,多少独宠的妃嫔最后都没有落到好下场。可他却不敢说出来,只是走近了一步低声问赫连睿:“殿下是去纳西绵福院子里歇息还是……”
话还没说完,赫连睿便很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道:“这还用问?快些去打水进来。”
自己的问话当然是多此一举,薛清苦笑着退了出去,外边一片银色的月光正好,今儿是十七,可月亮仍然又圆又大,这本该是花好月圆的晚上,可偏偏皇孙殿下的一颗心就如铁石般,再美貌的女子也吸引不了他。
要不要去纳西绵福那边通报一声,叫她不要等了?薛清捧着一盆子热水,一边心里想着事儿,脚下一滑,摔了一跤,盆子被扔出去很远,落在青石地面上边,发出清亮的响声,在这月夜,格外的响亮。
赫连睿听着声响走了出来,见薛清支撑着身子一节节的站了起来,不由好笑:“你今晚怎么了,竟然如此失神?”
薛清愁眉苦脸道:“皇孙殿下,明日良娣娘娘定要来问情况,若是知道皇孙殿下没有和纳西绵福同房,奴才定是要受惩罚的。”
“只要你不像上次一样,和良娣娘娘串通起来谋害我,那再怎么样也就只是受些小惩罚,若是你再狗胆包天,你小心我把你两条腿打折,看你还敢不敢狗腿一般的往宫外跑去弄些那腌臜东西进来。”赫连睿指了指滚在一旁的盆子道:“还不快些捡起来重新去打水。”
“是。”薛清弯了腰将那盆子捡了起来,皱着眉毛呲牙咧嘴的往旁边走,心里有说不出的烦恼,明日这顿板子看来是少不了的。
赫连睿美美的睡下了,梦里还见着自己拉着慕媛的手在放纸鸢,蓝天白云,春光明媚,媛儿清脆的笑声洒落在草地上,让他有说不出的舒服。而他没有想到纳西阿奴院子里的大红宫灯点了一个通晚,到早上都未曾熄灭。
“绵福,早些歇息罢。”黛墨陪在纳西阿奴的身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就见纳西阿奴倒是精神,眼睛呆呆的望着那盏宫灯,细羊皮纸罩子上边绘着四时花卉,一点点黑色的影子投在了地面上,影影绰绰,就如沉着点灰尘一般。
“你先去歇息罢,我这里不用你陪着了。”纳西阿奴回过头来朝黛墨浅浅一笑,自己怎么能先去歇息呢,皇孙殿下分明说过叫自己先回屋子,他下完棋自然会过来的,自己当然要等着他来。
黛墨朝纳西阿奴行了一礼,慢慢的退到了自己屋子里头,这间屋子是她和黛青合用的,听到门响,黛青被惊了醒来,含含糊糊的问道:“绵福和皇孙殿下睡下了?”
“嗐,你快别提这事儿了。”黛墨点了一盏小灯笼照着自己去旁边杂屋里头简单洗漱了下,等到她回来的时候,黛青却没有入睡,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究竟怎么了,你快说说。”
黛墨小声的把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叹着气儿道:“皇孙殿下分明是在敷衍绵福呢,肯定是不会过来了,可她却那么当真,非要坐着等皇孙殿下过来,你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要过来,不早过来了?”
黛青一条胳膊露在了外边,掀起红绫被面儿,翻身下了床,趿拉着鞋子轻轻的往外边走,黛青一把拉住了她:“你做什么去?”
“我去看看什么时辰了。”黛青抬起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此时那轮明月已经过了中天,慢慢的往一边斜了去,月亮旁边有几颗星子,清冷的闪着寒光,看上去便有些冷冽:“哟,这该到丑时了罢?”
黛墨将黛青一把拖了回来塞到了被子里边,自己也上了床,低声道:“我出来的时候看了下沙漏,已经是丑时了,可咱们绵福就是不死心,直说要等着皇孙殿下过来呢。”她顿了顿,眼睛望着漆黑的屋子,叹了一口气:“那位珲绵福看起来是不得宠,可我们绵福便是连宠都得不上,跟了这样的主子,咱们姐妹几个不知道日子会过得怎么样呢。”
黛青也沉默了,两个人满怀心事的睡了过去,屋子里很快响起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纳西阿奴一夜未眠,她用手支着头,半靠在软榻上望着那暖黄的灯影,心里翻来覆去想着这两年的生活,想着母亲对她的叮嘱,还想着皇孙殿下的浓眉大眼,不禁微微的笑了起来,他肯定会过这边来的,毕竟这是她进宫的第一夜,他自然会来陪她。
想着想着,瞌睡袭了上来,头慢慢的低了下去,磕到了桌子边上,猛然又醒了过来,举目看了看屋子一角的沙漏,已经是寅时将尽,卯时要至了。看着那细沙极其缓慢的往下边流了过去,纳西阿奴这才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心里边想着皇孙殿下贪恋着下棋,所以一时半刻没有能过来,可现在都快卯时,他都未曾过来,这说明他是不会过自己院子来的了。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了看这间屋子,里边被黛青黛绿布置了一下,被子上放着鲜红的剪纸,剪的是鸳鸯戏水,茜纱窗上还贴着喜鹊登梅的图样,现在看上去真是一种莫名的嘲讽。
皇孙殿下为什么不愿意过自己院子来?纳西阿奴擦干了眼泪,仔细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珲阿若的话在耳边响起:“纳西阿奴,你还以为自己是那倾城国色能让皇孙殿喜欢你?我便擦亮着眼睛看着你到时候是怎么哭的罢!”
她说得那般笃定,似乎知道皇孙殿下是不会到她院子里来一般,这是为什么?难道是珲阿若将皇孙殿下霸占了去?可是想着珲阿若那如菜色的脸孔,想到抓周宴上看到的珲阿若那般不受重视,可见绝不会是她将皇孙殿下的宠爱分了过去,那会是谁?
纳西阿奴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来,阔大的拔步床外边的小几上边摆着一个棋盘,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两人都是认认真真的下棋,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走到旁边来一般。那个和皇孙殿下对弈的女子她在抓周宴上见过,原先是五品的春衣,因为进献了糕点甚合皇上心意,被升为中才人。
难道是她?纳西阿奴心中一阵刺痛,是因为那位中才人,皇孙殿下才不愿意和自己同床共枕?可是那位中才人看上去年纪尚小,还只有十岁上下,皇孙殿下未必能和她……想到这里,纳西阿奴脸上一红,摇了摇头,小声对自己说:“不是的,定然不是她,皇孙殿下该是身子不爽利才没有过来的。”
她站了起来悄悄的摸出了屋子,因为天空中有月亮,外边并不黑,整个院子里边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响声,几棵高大的树伸出了枝桠,上边的叶子已经转了颜色,只是在着凌晨时分,看上去都是黑鸦鸦的一片,没有什么区别。纳西阿奴走出了院子,便见不远的后院已经有了灯影,想是厨房里的人开始忙着弄早膳了,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纳西阿奴茫然的站在园子里边,看着天上的那轮月亮慢慢的隐没在云层后边,晨曦渐渐的浮现在眼前,身边的树影由黑黝黝的一片慢慢的能看清楚轮廓,最后能看到树叶,甚至是树叶上的晨露,坠在叶尖上,仿佛要立刻掉下来一般。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皇孙殿下的院子前边,那扇院子门已经打开了,里边走出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裳的内侍,手里提着一个木桶,看到站在路边发愣的纳西阿奴,他也是一怔,停下步子行了一礼:“纳西绵福安。”
纳西阿奴有些紧张,她看到那个身影本来想躲开,谁知道周围却没有可以蔽身的地方,只能生生受了他这一礼:“你去提热水?皇孙殿下就起来了?”
薛清看着纳西阿奴眼下的一圈青黑,心里感叹了一声,这位绵福该不是彻夜未眠罢?见纳西阿奴问话,他便恭谨的回答:“皇孙殿下刚刚起来了,正在早读呢,绵福要不要奴才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你快去提热水罢。”纳西阿奴朝薛清点点头,神色有些窘迫:“我先四处走走,还不太熟悉这长乐宫呢。”
“那奴才便先过去了,绵福自己好好逛着罢。”薛清提着木桶朝前边走了过去,走到拐角处回头看了看,就见纳西阿奴那身银红色的衣裳在这清晨格外打眼,正慢慢的朝皇孙殿下的那扇院子门挪过去。
“哎。”薛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都说生在富贵人家是好福气,现儿看起来真是负担,皇孙殿下心里头只有慕中才人一个,可架不住皇上太子良娣娘娘帮他指绵福,珲绵福那事儿才过去两年,现在又来了位纳西绵福。这纳西绵福看着性子是个软糯的,该要比那珲绵福好对付些罢,只希望以后这长乐宫要安安宁宁的才是,若是出了半点差错,还不是自己和旁的宫人们倒霉。
☆、第75章解决
纳西阿奴踏上了赫连睿院子的台阶,她忐忑不安的挨着墙走了过去,听着薛清说皇孙殿下已经起床,正在早读,她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想偷偷瞧他一眼。我就只看他一眼,纳西阿奴轻轻对自己说,一边慢慢的踏了进去。
一阵朗朗的读书声钻进了她的耳朵,纳西阿奴停住了脚,出神的听着那读书声,只觉得甚是美妙。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那读书声:“殿下,你这地方断句错了。”
“是吗?媛儿读一遍给我听听。”赫连睿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声音温和,里边充满了包容和宠溺,纳西阿奴甚至都仿佛能想到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狠狠的撞击了一下,为什么他对别人就那么温柔,对自己却是如弃敝屣。
她咬着牙齿站在那里,听着里边两个人细声说着话,似乎那个中才人正在教皇孙殿下那文章的意思,就听她甜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埋怨:“殿下,和你说了好几次了,文章要弄懂意思再去读,如果文章意思都不知道,那就别提句读了。”
“太师教的不如媛儿和我解释得清楚。”赫连睿嘻嘻一笑,那笑声听在纳西阿奴耳朵里,分外的刺耳。她站在院子的门边,似乎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和皇孙殿下隔着一扇厚厚的门,怎么也走不进去。
“纳西绵福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纳西阿奴转过脸去,便发现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带着疑惑的眼光看着她:“绵福起得可真早,要不要进去?皇孙殿下正在早读。”
“我知道。”纳西阿奴有一丝惊慌,似乎自己被人偷窥到了心事一般,看着那宫女正在不住的打量着她,更是窘迫:“不用了,我只是想到处走走而已。”她转过身子,飞快的从门边退了出去,走得很仓促,把蓝灵看得好一阵奇怪。
“方才我在外边看见了纳西绵福,她就在咱们院子门口,也不进来,不知道想做什么。”蓝灵将手里的食盒放了下来,把食盒里边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她身上还穿着昨天进宫穿的那件衣裳,这可真是奇怪。”
慕媛帮着蓝灵将早膳摆在桌子上边,看着薛清将绞好的帕子递给赫连睿,皱着眉头道:“恐怕是因为皇孙殿下一句话,纳西绵福是一夜未眠罢。”
赫连睿胡乱的擦了一把脸,将帕子扔到盆子里边,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她一夜未眠和我有什么关系?媛儿,你莫要再想着别人,赶紧用膳,咱们早些去清心斋,免得见着不想见的人心里烦恼。”
瞧着赫连睿那满不在乎的模样,慕媛也不说话,只是坐了下来端起饭碗,赫连睿却没闲着,伸手帮她夹了一个鹅油金丝卷儿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边:“媛儿,你要多吃些,你太瘦了。”
慕媛捧着碗不敢抬头看他,心里却很是温暖,姑姑说赫连家的男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的,可自己现在却觉得好幸福,真希望这种日子能延续下去,无忧无虑,两个人一路相随,携手走到最后。
屋子里意绵绵暖玉生香,屋子外边却是清秋露浓,纳西阿奴跌跌撞撞的走出赫连睿的院门,只觉自己双腿无力,眼睛望到前边都是一片迷迷茫茫,仿佛找不到出路一般。
“绵福,绵福!”耳畔传来焦急的呼喊声,黛墨和黛青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绵福,怎么起得这么早!”两人偷眼看了看纳西阿奴眼睛下边乌青的一圈,不由得低着头交换了一个眼神,莫非纳西绵福一夜没睡不成?
“我有些不太习惯宫里的床,所以起得早些。”纳西阿奴只觉得自己头沉沉的,全身没有半分力气:“扶我回去,我还想歇息会。”
黛墨和黛青也不敢多说,扶了纳西阿奴便往回走,这时就见一道鹅黄的身影从那便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宫女,见着纳西阿奴没精打采的模样,那女子冷冷一笑:“纳西绵福,昨晚没有歇息好罢?听说皇孙殿下宁可和中才人下棋,也不愿意去你院子里边安歇,不知道可有此事?”
疤痕刚刚才长起一层薄薄的皮儿,转瞬间便被人揭开,露出里边鲜血淋漓的肉来,触着外边的空气,摸摸都会觉得痛,纳西阿奴只觉得自己被珲阿若那句话伤得体无完肤,可她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只是虚弱的看了珲阿若一眼,低声对黛墨和黛青道:“扶我回去。”
珲阿若见自己一拳头打出去却没有回应,只是得了纳西阿奴软绵绵的和两个宫女的一句话,不由得忿忿不平,还准备说几句话,蓝倩在身后怯怯的提醒道:“绵福,那药放了好一会了,该回去吃药了。”
自从生了赫连鋆以后,珲阿若身子骨便没有原来好,一直带着各种毛病,最近见儿子喊慕媛叫“阿娘”,更是气得又添了心事,前日里头便病倒了,喊了一个吏目来给看了下,说是郁积于心,要好好开解。开了些调理的药,叮嘱着每日必须服三次,所以她的小院里边便又飘起了药香。
纳西阿奴被指为绵福本来也让她心里不舒服,赫连睿不喜欢她,不来她的院子是一回事儿,可是无端的又安排了一个纳西阿奴来,她心里却万分的不舒服,昨晚派了宫女出去打听,听说纳西阿奴自己带着宫女去了赫连睿的院子里,珲阿若手里揪着床褥,嘴里恨恨的骂了一声:“贱人。”
她只顾骂着纳西阿奴,却没有想到自己当年也是这般站在赫连睿的内室,还是魏良娣命令薛清去外边买了助兴的药才成了事的。她两条眉毛拧到一处,神色有些狰狞的看着那宫女道:“皇孙殿下将她留下了?”
那宫女摇了摇头道:“没有呢。听蓝灵她们说皇孙殿下叫纳西绵福回自己院子,他继续和中才人下棋呢。”一边回话,一边小心的瞟了珲阿若一眼,珲绵福最近性子越发暴躁了,以前还装着贤良恭俭,自从搬到长乐宫以来,便放诞了许多。
“呵呵。”珲阿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在梳妆台前坐直了身子,让蓝倩赶紧给她梳妆:“我要去给纳西绵福道喜。”
现儿看到了纳西阿奴眼睛下的一圈青黑,珲阿若有说不出的快意,见宫人们扶着她走远,不由得痛痛快快笑了几声,只是笑得太厉害,觉得胸口下边被什么牵动着一般疼痛不堪,挣扎着喘了几口气,快步走回了院子喝药去了。
东宫里边也很快得了昨晚的信儿,蓝慧垂手站在魏良娣面前,把刚才听到的闲话向魏良娣一一禀报了,末了添上了一句:“奴婢瞧着纳西绵福是个极温柔的,可怎奈皇孙殿下就是看不上呢。”
这句话似乎在魏良娣心里扎了一根刺一般,她发狠的将手里的一支紫玉簪子往梳妆匣子上一砸,那紫玉簪子上的一颗东珠便滚了下来,蓝慧慌忙蹲□子来到处去寻,站在魏良娣身后的李嫣则将手按在魏良娣肩膀上边细声劝道:“良娣娘娘,你也别生气了,皇孙殿下是年纪还小,一时没有分得清楚,年纪大些了自然会知道了。”
魏良娣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将那簪子扔到了梳妆匣子里边,这才慢慢开口道:“我倒不是生睿儿的气,你说得也对,睿儿现在是还不知事,等年纪大些通了人事,自然知道会去体恤自己的绵福。我气只气那个中才人,弄得睿儿为她神魂颠倒的,心思全在她身上,总要想个法子将她调开才是。”
“娘娘,那中才人的姑姑可是慕昭仪,您得三思而后行。”李嫣慢慢的捏着魏良娣的肩膀,一边小声说:“去年不就已经试过了吗?皇孙殿下为这事还和良娣娘娘翻了脸,良娣娘娘,您该想个妥当的法子才是。”
魏良娣转了转眼睛,颓然的叹息了一声:“你说得对,看起来我只能好好收拢着她,没必要想着去为难她。”
李嫣有一瞬间的失神,下手也重了些,魏良娣轻轻“嗳哟”了一声:“李嫣,轻点。”
“是。”李嫣恭顺的回答,这才回过神来慢慢的给魏良娣捏着肩膀,她本是想引着魏良娣往一边去,提示她想个妥当的法子不露痕迹的将慕媛除了去,可没想到因为怕赫连睿和她翻脸,魏良娣竟然只想着好好去收拢慕媛,这不是让慕媛平白得了好处吗?莫非慕媛的命就那么好?李嫣一边捏着魏良娣的肩头,心里好一阵唏嘘,自己和慕媛身世相仿,比她还要能干些,凭什么她慕媛就能青云直上,而她却还窝在这里做着一个贴身宫女的活 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