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睿低头看着那跪在雪地里小小的人儿,一脸倔强不屈,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不由得也动容了几分,心底里莫名其妙就相信了她。他走上


☆、64母忧

  雪终于住了,天空放晴了,阳光从云层后边露出了脸,万丈金光洒向地面,让人看了心里一阵温暖。
结冰的湖边站着几个人,慕昭仪牵着慕媛的手站在那里,看着湖边光秃秃的柳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媛儿,你现在不再是刺史府的小姐了,所以这徵宫里边就叫你阿媛,你可要听得习惯。”
慕媛抬起头来睁着眼睛点了点头:“姑姑,我省得。”着眼睛点了点头:“姑姑,我省得。”
“你念过书?方才听皇孙说你要教他背《劝学》?难道你竟然就学到荀子了?”慕昭仪想到了方才赫连睿说的话,不由得出声询问,低头看着慕媛,心里掂量着,这个侄女看上去聪明伶俐,该是一个可造之材,自己必须好好管束着她,让她成为一个头脑机敏心思缜密的女子,这样才能在后宫里有一席之地。
“姑姑,我是偷着学的,那位先生教哥哥的时候我便在旁边听着,慢慢的我也就学了不少东西,哥哥背书都比不上我……”慕媛说到慕熙,心里有一丝牵挂,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以前在刺史府里她最爱和哥哥斗嘴,现在这么久不见,甚是想念。
“媛儿,明日起你便跟着姑姑学些东西,姑姑亲自来教你。”慕昭仪听着慕媛的回答,感到很是满意,笑着摸了下慕媛柔软的头发,点了下她的鼻子:“姑姑要把你教成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
“姑姑,才华横溢的女子能做什么呢?能给慕家洗清罪名吗?”慕媛见到慕昭仪笑得开心,不由得对那个“才华横溢”心向往之,不知道那样的女子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做到。
听到她提起这事,慕昭仪心上那块石头又重了几分,她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若是你成了才华横溢的女子,自然能想到主意替你父亲伸冤。但是,”慕昭仪稍稍停顿了下,将手握紧了几分:“媛儿,你要记住,想要在后宫生存,心软是最要不得的。”
慕媛感觉到手上传来的一种微微的疼痛,她望着慕昭仪那有些狠辣的神情,不由得一愣:“姑姑,莫非你觉得媛儿说的那个处置李嫣的法子温和了些?”
“是。”慕昭仪低声道:“皇孙殿下在的时候我没和你说,现儿姑姑要告诉你,在皇宫最要不得的便是心软,你对旁人心软,可旁人却不会对你心软。李嫣顶了你的名来徵宫,她可有半分想过你?若不是有那个阿纤帮忙,你现儿便还在宫奴所受苦,更别说穿得这般暖和的跟着姑姑在湖边散步。你今日将李嫣放了,明日说不定她不会放过你!媛儿,所以你得记住,在后宫要很好的生存下去,你便要将一颗心练得百毒不侵,眼泪哀求都不能打动你。”
慕媛默默的听着慕昭仪的话,有些迷茫,她知道慕昭仪是为了她好,这才掏心窝子教她这些事儿,可要她硬起心肠来,似乎现儿她还不能做到,她的心仍然是软的,见到别人的眼泪她也会伤心,或许只有在后宫生活得久了,她这才能麻木下来,将一切都看淡些,也不会轻易为别人流眼泪。
“昭仪娘娘,中常侍大人那颜求见。”雪地里边走来了一位宫女,朝慕昭仪行了个礼儿:“那大人说他有要紧事儿想和娘娘说。”
慕媛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中常侍那颜,这个名字是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就是他带着军士们闯进了刺史府,将她原本平静温馨的日子毁得干干净净,爱她至深的父亲母亲在那一天里离她而去,耳边是军士们狰狞的笑声,眼前是一片血腥的红色,她捧着父亲的头颅,他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媛儿,媛儿?”觉察出了慕媛的异常,慕昭仪担心的唤了她两声,见她仍然是眼光呆滞的看着前边,不由得担心起来,吩咐保仪姑姑将她抱起,跟着自己进了大殿。
刚刚坐好,那颜便带着一个小内侍走了进来,朝慕昭仪行了个礼,瞥了一眼保仪姑姑怀里的慕媛,脸上堆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笑容,用那尖细的声音道:“咱家恭喜昭仪娘娘姑侄团聚了。”
慕昭仪脸上神色不惊,含笑对那颜点头道:“也多亏了那公公照顾,没有将我这侄女送去那些权贵家里做奴婢,否则我还真是难找呢。保仪姑姑,你且将媛儿放下来,到内室的盒子里边将皇上新近赏赐的那对九龙白玉环取来。”
保仪姑姑应了一声,叫慕媛交到身边的春花手上,匆匆走进了内室。那颜听到慕昭仪那话,知道这是慕昭仪要给他好处,一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眼角浮现出几丝细细的皱纹:“慕昭仪何必如此客气!”
“那公公一路对我的侄女照拂有加,这不过是表示点心意罢了。”慕昭仪的手紧紧的抠着座椅的下边阑干,强忍着心里不住翻腾的厌恶,脸上笑得如春风般温和:“只要那公公不嫌弃便好,谁不知道那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乃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可是片刻儿都离不了的,不比我们,都得好几日才能见着皇上一面呢。”
那颜被慕昭仪几句话捧得舒舒服服,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欢喜得张开了,见了保仪姑姑取出来的九龙白玉环,更是眉眼都堆到了一处,这个白玉环他是知道的,乃是西域龟兹国进献来的,传说是天然羊脂白玉,最难得的是一丝儿杂质都没有,全是那种通透的玉白颜色,对着日头一照,依稀能看到有几条光影游动,就如龙舞九天一般,故此才有了这九龙白玉环之名。
皇上大抵是心中有愧,觉得对那慕朗下手重了些,这才将九龙白玉环赐给昭仪娘娘的,那颜心里暗自撇嘴,皇上这事儿做得也是有些不磊落,若是忌惮着大燕后人的身份,为何不在大燕下降表的时候便将慕家灭门便是,何必这样断断续续的拖上这么多年?现在慕家算是彻底绝后了,剩下的这个小女娃子也翻不起什么浪来。那颜的眼睛往慕媛身上瞟了一眼,就见她仍然是用那日那种眼神看着她,不禁心里一凛,这慕朗的女儿真是硬气,她的姑姑慕昭仪都在向自己说软话,她还偏偏这般神情的看着自己。
慕昭仪循着那颜的目光望了过去,就见慕媛那双眼睛里神色凛冽,心里不由叫了一声苦,自己倒是疏忽了,没有让保仪姑姑将她抱到屋子里边去。见那颜眼里似乎有一丝不虞的神色,慕昭仪款款走了过去,从保仪姑姑手里取了那双九龙白玉环,笑眯眯的递到那颜手中道:“那公公,我这侄女初来乍到,还不懂宫里的礼节,故此有些无礼,我自会派保仪姑姑好好教会她宫里头的礼仪的。”
那颜接了一双白玉环在手里,眉头也舒展开了些,心里想着慕家灭门之事才过去不足半月,慕媛又怎么会轻而易举便改变了态度,自己也不必太计较于她。慕昭仪方才说的话确也没错,她还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理儿,有慕昭仪好好教导着她该如何在宫里做人,以后自然会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思及至此,那颜将那双九龙白玉环收进袖袋,向慕昭仪欠了欠身道:“咱家此番来本是想问问宫奴所里边那几个奴才的处置,听侍刑所主理审讯的公公说要定为仗毙,咱家觉得有些不妥当,想请昭仪娘娘网开一面,放过那个赫敏公公,其余那两人便随娘娘处置了。”
慕昭仪忍住心中的气朝那颜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竟要劳烦那公公亲自来我这徵宫呢,原来只是这样一桩小事,你便是派了小周公公过来说上一声也就是了,这天寒地冻的,那公公何必辛苦了自己。”
那颜看着慕昭仪如花朵的笑脸,不由得好一阵失神,心里也着实感叹这昭仪娘娘就是生得美貌,难怪皇上如此宠爱她,不由得遗憾自己后院里虽然弄了一院子美人,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慕昭仪的风情。那些美人,一个个木呆呆的脸孔没有半分愉悦的神情,唯有最近弄进来的那个春杏美人儿倒还知冷知热的,素日见了他脸上能露出些笑容来,一想到春杏,那颜心里便瘙痒难当,向慕昭仪说了两句客套话儿便辞别出去了。
“媛儿,你过来。”慕昭仪朝春花点了点头,示意她将慕媛抱了过来:“方才你为何一直这样盯着那颜看?”
“姑姑,他便是我的杀父杀母的大仇人,媛儿见了他只想一刀子将他杀死才解恨!”慕媛恨恨的看着徵宫的院墙,恨不能追出去给那颜送上一刀子才罢休。
“媛儿,休得任性。”慕昭仪将慕媛抱着放在自己膝盖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姑姑焉能不知那中常侍大人便是我慕家的仇人?可现在他权势很大,不仅在后宫横行,还将手伸到了朝堂上边,听说皇上还有意拟旨封他为大司马,这人我们现在又如何能得罪得起?不如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一举将他灭掉,这方才是正理儿。”
慕媛听得这番话,有些似懂非懂,朝政大事对她来说,实在还太遥远。慕昭仪见了她那表情,心知自己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说这些也太早了些,于是换了种说法:“媛儿,鸡蛋去碰石头会是个什么后果,你可知道?”
“鸡蛋会碎了。”慕媛若有所思的回头望着慕昭仪道:“姑姑,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是那鸡蛋,很脆很薄,经不得碰对不对?媛儿懂了,媛儿会要快快长大,变成一个大锤子,可以将那石头砸得粉碎!”
慕昭仪欣慰的搂住了慕媛,眼睛里全是笑意:“哥哥,你生了个好伶俐的女儿!”她点了点慕媛的小鼻尖道:“媛儿,今日下午起你便跟着姑姑学习弹琴,以后上午皇孙来的时候你就和他一起读书,可不能偷懒。”
慕媛从慕昭仪膝盖上跳了下来,郑重的跪在了慕昭仪面前磕了一个头:“姑姑放心,媛儿绝不会偷懒的。”
吃过晚饭,东宫那边派人送来了一套文房四宝,送东西过来的宫女恭恭敬敬的向慕昭仪行了一个礼儿,将盒子交到保仪姑姑手里,眼睛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慕媛,脸上堆着笑容道:“皇孙殿下说恭喜昭仪娘娘姑侄团聚,故此特地送给慕姑娘一套文房四宝以示庆贺。”
慕昭仪点了点头,对那宫女说:“如此,我便代媛儿谢过皇孙殿下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今日上午赫连睿和她们分别的那个时候,赫连睿追到她们的软轿这边来,虽然口里是在询问她能不能喊慕媛叫媛儿,可那双带着笑容的眼睛却是盯着慕媛一眨也不眨的。
教了赫连睿几年儒家学说,慕昭仪心里清楚得很,这位皇孙殿下虽然身份高贵,却是个宅心仁厚的,也是赫连焘所看好的,如果……慕昭仪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慕媛,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在打量着保仪姑姑手里的那个盒子,心里不禁有了几分计较。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在打量着保仪姑姑手里的那个盒子,心里不禁有了几分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买V章的菇凉们下午来看更新内容吧,谢谢支持!

 

 

☆、66劝女

  东宫大殿屋子里还有着夕阳的余晖,赫连睿年轻的面孔有一半朝着门口,那暖黄的日光照着他的脸,显得神采飞扬,可另外的那一半却藏在背光的那一面,有些不开心的感觉。赫连晟看着他那似喜似悲的面容,回想到了若干年前自己初见魏良娣的那种感觉,或许睿儿正处于最容易动心的那个时期罢,只是慕媛年纪也太小了些,整整相差了四岁,他是等不及她长大的。
大虞皇族代代相传,皇子们在满十一岁这一日,便要会有指定的人选进行房事方面的启蒙,那被选中的人或者是一般的宫女,或者是权贵大臣们的女儿,但无论是谁,却有一条不可动摇的规矩,女方必须比皇子要大三岁。这慕媛比睿儿小了四岁,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睿儿的第一个女人了。
赫连睿不知父亲现在的想法,就在悲喜交加的想着明日要去清心斋跟张延之修习汉学,却因此不能去徵宫的事情。张延之是皇爷爷最看重的汉臣之一,让自己拜了他做师父,是皇爷爷看重自己的具体表现,可是不能再去徵宫和媛儿一起看书,这也让他有些舍不得,所以心里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媛儿也能跟着去清心斋念书才好。
父子两人正各怀心事想着问题,就听外边一阵脚步声,抬头望门口一看,却是长宁宫里的小宫女李嫣。她穿了一件浅粉色宫装,头上插着两支宫里新出的粉色堆纱桃花,手里挎着一个大食盒,见赫连晟和赫连睿站在大殿里,赶紧将食盒放了下来,向两人行礼。赫连晟看了看那放在地上的大食盒,笑着问李嫣道:“太后娘娘这么挂念东宫,我们是有口福了。”
李嫣低头恭顺的回答:“还不是太子和太子妃仁孝,太后娘娘心里自然记得。太子妃和魏良娣都爱吃鹅油杏子酥,奴婢今日特地多做了些送了过来。”李嫣的声音甜美而清脆,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起头来,眼睛似乎不经意的朝赫连睿瞟了过去。
赫连晟倒是没有留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不住的点头道:“太后娘娘有心,李嫣你也手巧,太子妃和魏良娣都喜欢吃你做的东西,说你做的这些小点心,可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多了。有你这样一个有心人服侍着太后娘娘,我们也就放心了。”
李嫣抿嘴一笑,提起食盒道:“太子殿下夸奖了,奴婢先将这些东西送到里边去了。”
赫连晟挥手道:“你进去罢,太子妃和魏良娣定然欢喜。”
见李嫣的身影消失在后门,赫连晟这才若有所思道:“为何这李嫣也穿的是浅粉的宫装,今年宫里头给这些小宫女做的衣裳都是浅粉色的吗?”
赫连睿正在想着主意,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李嫣也穿的是浅粉色的衣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媛儿喜欢穿那颜色的。今日我请皇爷爷封她为春衣,也是看着那衣裳着实招人喜欢,便随口说了这个职位,早知道皇爷爷答应得如此爽快,该说个更高些的才称心呢。”他一边说着,眼前一边闪过了慕媛那小小的身影,穿着那浅粉的衣裳,竟和玉雕出来的一样,不由微微的笑了起来。
赫连晟见儿子魂不守舍,摇了摇头让他回了自己屋子里头,他自己背着手走向了魏良娣的屋子。站在门外就能听到魏良娣浅浅的笑声,心里不由得软了几分,魏良娣是魏国公家的女儿,进宫已经有十多年了,可依然还是让他动心。
赫连晟的太子妃乃是来自和阗的公主,年轻时是一个典型的胡族美女,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可岁月似乎对她太过刻薄,年过三十,褶皱便在她脸庞上留下了痕迹。相反的,魏良娣却是越发的美貌了,由原来青葱少女变成了散发着成熟风韵的小妇人,让他不得不惊叹光阴对她太过厚道。
就听魏良娣在屋子里头笑着对李嫣说:“我留这些便够了,你把剩下的这些全拿去皇孙殿下房间里罢,他正长身体,拿了做零嘴吃也是好的。”
李嫣低声应了一句,打起门帘就往外边走,正好碰着站在门外的赫连晟,脸上飞起了一片红霞,行了个礼儿,挎着食盒便往赫连睿住的屋子那边去了。
才走过一个跨院,就见薛清和蓝采在前边回廊说话,李嫣心里一喜,大声喊了一句:“蓝采姐姐,我今儿又做了鹅油杏子酥,你要不要尝尝?”
薛清在那边看得清楚,不由得一撇嘴:“难道你做的就只给蓝采尝,不给我尝不成?”
李嫣笑着紧走几步赶了过来,滟滟的晚霞映着她的细眉细眼,显得分外温婉,她在回廊下边的一处花丛站定,对着薛清挑了挑眉毛:“薛公公自然也是见者有份了!你们来这边,回廊里都没地方放食盒。”
花丛旁边有套小小的石桌石凳,李嫣将食盒打开,把上边两层空盒子挪开,将第三屉搬了出来,一个个精巧细致的小糕点就出现在几人眼前。每个糕点都用小锡箔纸包着,油汪汪的反射着银色的光亮,糕点的形状都不相同,有做成桃花形状的,有杏花形状的,还有菱形、半月形,各种各样,看得薛清和蓝采赞不绝口:“李嫣,你的手可太巧了。”
三个人正拿着小糕点品尝着,就听身后有人笑道:“好哇,有好东西都不叫上我,偏偏在一边躲着偷偷的吃!”三人转脸一看,花枝摇曳,从那花丛后边钻出了一个宫女,兜了一头的花瓣儿,一边走着,那花瓣儿便簌簌的从头上飘了下来。
“蓝心,谁在偷吃,我们可不是在光明正大的吃吗?”蓝采白了她一眼:“叫得这么响,是成心想害我噎着不成?”说着拿出一块糕点塞在蓝心嘴里:“赶紧给你堵上,就不会乱说话了!”
蓝心咯咯的笑着,两口便将那糕点吞了下去,擦着嘴儿道:“李嫣,你这件衣裳颜色怪好看的,可是今年宫里头新制的?”
李嫣还没来得及回答,这边蓝采便说话了:“肯定是的,今日见那慕媛也穿的是这颜色的衣裳,该是给她们年纪小的都做了同一种颜色的春衫。”她望了李嫣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只是以后那慕媛可有足足儿的新衣裳可以穿了。”
“她姑姑是慕昭仪,自然会给她添置新衣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蓝心不以为然的伸手又拈过一块糕点塞到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那是人家会投胎,有个好姑姑做靠山,我们看了也只能红下眼睛,又还能有什么办法!”
“哟,你可说错了,我原本不是想攀扯慕昭仪的。”蓝采撇了下嘴道:“今日慕媛被封了春衣一职,四时衣裳每季都有五套呢,她这可不是沾慕昭仪的光,这可是沾了咱们主子的光,这分位可是皇孙殿下亲自为她向皇上求来的,若是没有我们殿下帮忙,这份荣耀又哪里会轮到她的头上!”
风似乎静止下来,身边的花香仿佛也终止了,李嫣只觉得自己喉头一阵发紧,苦苦涩涩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蓝采说的是真的吗?慕媛今日被封了正五品的春衣?她和自己都是从宫奴所里出来的,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她便做上了正五品的春衣,而且还是赫连睿亲自为她去争取来的!李嫣的手紧紧的捏着那食盒的提手,指尖都泛出淡淡的苍白,心里的委屈和不服气交织在一处,让她的脸上也失去了血色。
一朵杏花从枝头飘零,掉在了食盒里头,李嫣慢慢的伸出手去将那花瓣捡了起来,那残缺的花瓣仿佛就是她失落的心情,拿着花瓣在手里转着,这时就觉得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抬头一看却是蓝心:“哼,我真想不通皇孙殿下为何那般喜欢她,虽说那慕媛乖巧可爱,可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既不能服侍人,也不知道体贴人。我看若是论起真来,这春衣一职也该落在李嫣头上才是,至少她会做这么多好吃的糕点。”
李嫣收拾了下心神,抬头朝蓝采一笑,细声细气道:“这好事儿怎么能轮得上我呢,要是说这春衣的职位怎么着也得给蓝采和蓝心两位姐姐,你们每日服侍皇孙殿下,可真是辛苦,做事贴心细致,再妥当不过了。那慕媛又怎么能比得上两位姐姐呢?”
被李嫣这么一说,蓝采点了点头道:“这话倒也没错,我们自小进宫,服侍皇孙殿下也多年了,每日里头都不敢有半分懈怠,都是打着精神当着差的,没想到皇孙殿下胳膊只往外拐,都根本没有想到我们。哼,若是没有慕媛,也该会想到我和蓝心罢?”
蓝心嚼着糕点道:“分位我倒是没有想过,反正做到二十岁我便出宫,不想留在宫里做姑姑,所以才不管这个呢。可皇孙殿下这么做委实真让人伤心,每天知冷知热的人不管,倒急着去讨好一个黄毛丫头!”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人在一旁说得开心热闹,叽叽喳喳,薛清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想着,慕昭仪的侄女和你们怎么会是一样的?我若是皇孙殿下,看了你们这群麻雀都会觉得烦恼,成天嚼舌头,耳根子都不能清净,更别说喜欢你们了。
“蓝心,我的字帖放在哪里了?”屋子里头传来赫连睿的声音,这边园子里头的人全部噤声,不敢再说一句话儿,蓝心朝她们摆了摆手,转头应道:“皇孙殿下,我这就进来拿给你!”
李嫣将食盒里边剩下的一屉糕点交给蓝采,轻声细声道:“你将这糕点放好,这是给皇孙殿下的。我便先去了,你若是喜欢吃这个酥,我明日再帮你送些过来。”
蓝采将那屉儿糕点端在手里,感激的朝李嫣点点头道:“你真是好心,你快些回去罢,想必太后娘娘正在盼着你回长宁宫呢——宫里头谁不知道你是太后娘娘的心肝宝贝,一时一刻都离不了的!”
李嫣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还不是一样儿,全是服侍人的,哪里来那么多宠爱!”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了食盒,跟着薛清从抄手游廊向外边走了去,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那蒙着淡红色茜纱的雕花格子窗,好像能透过窗户看到里边的赫连睿一般。
薛清这会刚巧转过头来,见到李嫣的那神情,不由得暗自觉得好笑,这位李嫣姑娘三天两头奉着太后娘娘的令来东宫送糕点,只怕太后娘娘的旨意是她去讨来的罢,看着这模样,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头装着的是皇孙殿下罢。这李嫣年纪小,心眼可真不小呢,拿着糕点做孝敬,全东宫的人都被她讨好到了,太子妃、魏良娣、蓝心和蓝采,谁提起李嫣都是称赞有加,若是她一直这般努力下去,迟早会让她拢到皇孙殿□边去。
拐了几个弯儿,终究是出了东宫。李嫣挎着食盒站在外边的青石小径上,心里一阵惆怅。这次来不仅没有和皇孙殿下说上一句话,还得了这样一个糟糕的消息,这让她心里闷闷的堵着一团什么东西似的,好半日都不得开解。
慕媛能够做到正五品的春衣,她为什么便不能够?


☆、67无情

  春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她吃力的挪动了□子,只觉得全身似乎要散架般,酸疼不已。四下环视,她发现自己没有睡在昨晚的房间里,现在的这间房整洁雅致,床边不远处有一盏小小的熏香灯,铜杆从窗户边伸出一个美好的弧度延伸到床前,那盏小灯里透着幽幽的香味,一线淡淡的白烟正着往外边蔓延。
床的前边有一架屏风和外边隔开,屏风上镶嵌着四时花卉的彩绣,花开富贵的牡丹,淡如君子的莲花,凌霜傲雪的寒梅——还有一幅却是多子多孙的石榴。春杏睁大眼睛看着那幅石榴花,火红的花冠似乎如鲜血般刺着人的眼睛,有几朵下边已经有鼓鼓囊囊的石榴球儿,只差没有咧开嘴,吐露出那一颗颗晶莹的石榴籽粒。
四时花卉里边竟然会有石榴花,这倒也是少见的,不知道那颜为何如此喜欢石榴,竟然叫人将这种花儿爷绣到四时花卉里边去。春杏支起身子想要爬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未着片缕,不由得回想到了昨晚的那一幕,一种羞耻从心底里慢慢升了起来,她抱着被子缩着那里,眼睛里泛起一片水雾。泛起一片水雾。。。。
“你醒了?”屏风那边突然有人说话,惊得春杏抓住被子将自己包得紧紧的,眼睛盯着那几扇屏风,就见上边印着一个浅浅的影子,慢慢的站了起来,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春杏。”一个阴柔的声音着耳边响起,春杏呆呆的看着那颜朝自己走了过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着神色紧张的春杏,他扯出了一丝微笑:“昨晚将你弄疼了?”
他的话让春杏回想到了那个**的场景,她低下头去,满心羞愧,一种说不出的羞耻和罪恶感着心头交织。“你做得很好,我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女人。”那颜伸出手来摸上了春杏的被子,墨绿色的锦被衬着他修得圆润的指甲盖子,发出淡淡的粉色光芒:“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也可以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让一个女人欲仙欲死。”
昨晚那颜弄到后边觉得不够爽利,取出了角帽套在自己那上边,用绳子系稳在腰间,竟然也颠鸾倒凤的弄了大半宿,他伏在春杏的身上,见她神色柔媚,一双眼睛似乎能滴出水来般望着他,真真是情意缱绻,心里头无比满足,他失去了男性的尊严已久,可突然在春杏这里找了回来,真让他莫名惊喜。
春杏听着那颜说话,心里一阵恶心,可一想到自己活下来的目标,也只能忍住心头的不适,抬起头来朝那颜微微一笑:“只要公公舒服便好。”
“你别喊我公公,”那颜却突然似生气了一般,瞪着眼儿看着春杏:“以后你便喊我夫君,你便是我那颜的小妾,若是服侍得好,升你为正妻也未尝不可。”
春杏嗫嚅着嘴唇,强忍着心中的耻辱,低头唤了一声:“夫君。”
声音虽然不大,可那颜却听得极为清楚,他的眉毛和眼睛都快活得挤到了一处,扑了身子过去,伸手在春杏的脸上摸了一把道:“美人儿,再喊一声听听。”
“夫君。”第一声已经喊出,第二声便不再艰难,春杏抬起头来,拿着一双勾魂儿般的眼睛盯住了那颜,看得他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似乎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一般,床上坐着的便是他的妾室,昨晚里头他在她身上驰骋过的。
春杏有了自己的小院子,还有一个小丫鬟服侍着她,那颜府里的人见了她都会唤一声“小夫人”。每日里头她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是带着丫鬟呆呆的坐在花园里,看着日头升了上去,又慢慢的落了下来。一到晚上,那颜便会到她房里来,用各种新奇的方式来折磨她,每次到最后他都要追问着:“夫君是不是很厉害?”
“是。”她笑着回答他,心里淌着血般疼痛。
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发现那颜真如那小周公公所说的,只要顺从着他,他便不会太为难自己,便是自己小日子来了,那颜都会照顾着不来她房间折腾她。他给她买了很多贵重的钗环头面,也替她做了很多精致的衣裳,可这一切始终不能抹去她心里的那种耻辱,以及她想要为幕府报仇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