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是不愿意碰她一个手指的,结果因为母亲的算计,他和她凑到了一张床上,不仅如此,她竟然还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他一步步挪向慕媛,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的脸,看得慕媛都有些惶惑,她很少见到赫连睿这副神情,脸上有一种深深的绝望。
“媛儿,你能不能原谅我?”赫连睿握住慕媛一只手,贪婪的感受着从她手上传来的温软:“珲绵福有了我的孩子。”
慕媛吃惊的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原来并不知道赫连睿和珲阿若睡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她只是觉得赫连睿对别的女子不同,让她觉得自己有一种被他抛弃的感觉,而当现在听到赫连睿说出这句话,她觉得很不可置信。一个孩子,珲阿若竟然有了赫连睿的孩子!只有为人父母才会生儿育女,那么赫连睿和珲阿若是算成亲了吗?那赫连睿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还能算数吗?
“我只喜欢媛儿一个人,我根本不在乎那个珲阿若。”赫连睿的话回响在耳边,看着眼前站着的他,慕媛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酸楚。她张皇的后退了一步,甩开了赫连睿的手,咬着嘴唇望着赫连睿,向他行了一礼:“恭喜皇孙殿下要做父亲了。”
赫连睿怔怔的看着慕媛的脸色一点点的转成苍白颜色,看着她后退两步走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她把她的房门给关上,把一院子的冷清留给他,让他站在那里感受着无声的心痛。他知道慕媛肯定一时之间是不能接受这消息的,或许自己再也不会得到她的原谅,可他还是固执的站在那里,想等到慕媛打开门将他放进去,两人像以前那样,在屋子里摆上一盘棋,她嬉笑之间便将他杀得丢盔弃甲。
“殿下,外边风大,回屋子去罢。”薛清在后边将这一幕看得很清楚,他也知道赫连睿的苦处,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富贵人家谁家没几个姬妾,更何况是皇子皇孙呢?这位慕春衣也是年纪小了些,等长大以后自然便知道了。
整个东宫因为珲阿若的身孕也有了些变化,赫连晟和魏良娣好好的打赏了东宫的宫人,每人都领到了二两银子的喜钱,所以他们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魏良娣安排了两个老成的姑姑和两个宫女住进了珲阿若的小院子,又给她砌了个小厨房,这让只有两进屋子的小院显得有些拥挤。
珲阿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屋子里站着的那两个姑姑,只觉得心烦。这房间本来就小,现在又多添了几个人手,让这狭小的房间显得更小了,让她有一种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那两个姑姑是魏良娣精心挑选送过来的,据说服侍孕妇经验丰富,她们倚老卖老的在这里指手画脚,让她不要吃这个,不要那样做,可她只能带着笑容听从着,却不能开口赶她们走。
“长蕙姑姑,长槐姑姑,你们先出去罢,我这会子吃不进东西,先闭着眼睛歇歇再说。”珲阿若客客气气的朝那两位姑姑摆了摆手,见着那两尊肥胖的身子走了出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脸吩咐欢儿道:“你去将李嫣叫过来。”
这些日子躺在床上怪无趣的,不比往日。没有身孕的时候还能和几个丫鬟到院子里比划拳脚,日子也过得快,可现在却只能呆在屋子里坐着、躺着,即算出门都不让走远了,扶着在院子里遛几个圈便回来,这种生活让珲阿若全身都不舒服,总归得找点什么事情做才好。
正无趣的用手指头在手背上划着圈儿,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绵福安。”抬头一看,就见李嫣穿着一身暗红色宫装站在床前,毕恭毕敬的垂手而立,显得格外娴静。
“你不是说帮我想整治那慕媛的法子吗?怎么样,想到了没有?”珲阿若的眼角扫过李嫣垂下的手,就见上边沾着一些面粉灰,该是正在厨房里边忙碌时被喊过来的,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得意,这李嫣不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究竟还是尽力在帮自己干活的。
“绵福,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李嫣走近了一步,一张圆盘子脸凑了过来,眼睛微微的眯成一线,里边闪过一道狠毒的光芒。
☆、50太医
前一日里头天上积着厚厚的云层,大家都说明日该下雪了,第二日果然真下雪了,北风刮着细碎的雪花末子到处乱飞,那些雪花慢慢的从细末变成了一片片的飞絮,落在了皇宫的地上,才铺成薄薄的一层,就被人踩进了石子地里,路面留下了一滩灰黑的水迹。
何太医背着药箱走在往东宫的路上,身边走着珲绵福打发来请他的宫女,这人倒是极熟悉的,正在他故交之女李嫣,只见她一边走着,一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眉头轻轻蹙在一处,怎么也舒展不开来。
“李嫣,我给你的医书都看过了没有?”只听到脚踩着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何太医觉得有些气氛沉默,想说点什么将这尴尬打破,他突然想到了几个月前李嫣借去的那两本书来,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孤本了,若不是李嫣乃是她的女儿,自己还真舍不得外借。
“何太医,那两本书我都看完了,改日我给你送过去,然后再借一本。”李嫣抬起头来看了看何太医,眼里充满了感激,她可真是认真的将那两本书看完了,还将那些有用的方子好好的抄了一册下来,今后可指不定还能用得上呢。
“你真是和你母亲一般聪明。”何太医心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若是她还在世,见着你这般伶俐,定然也是欢喜。”
李嫣的眼圈一红,低声说道:“多谢何太医怜惜。最近绵福有些心浮气躁,睡得也颇不安宁,今日才遣我来请何太医的,她最近性子古怪,望何太医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李嫣的头低下来望着雪地,头发上沾了些棉花絮子般的雪花,何太医见她那模样,心里知道自然是那位珲绵福对她不好,于是不以为然的笑着答道:“你不必刻意提醒我,这有了身子的妇人,自然会要比往常古怪些,我自是知道,无妨,无妨。”
等到了珲阿若的屋子里边,何太医见她躺在床上,一张脸比原先已经是瘦了几分,手腕放在被子外边,也露出了瘦棱棱的腕骨,心中甚是疑惑,别的妇人有了身子一般都会发福些,可为何这位绵福竟会瘦了这么多?
仔细给她搭过脉,又看了看她的舌象,何太医心里一惊:“绵福为何忧思至此?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得要借助药物来安胎了。大凡有了喜脉的妇人,心思自然要细密些,可像绵福这症状,却是想得太多了。”
“何太医,你是太子妃指定下来照管我这孕事的。”珲阿若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瞥了何太医一眼:“若是我腹中这孩子有什么闪失,你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珲阿若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起伏,何太医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怪异,看起来这位珲绵福话里有话,只不知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我既然知道我是忧思过虑,自然也要得好好帮着我治好这病才行。”珲阿若抬起手来指了指何太医的药箱道:“我想知道太医这箱子里头有些什么药材?若是有人想要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她该会取什么药材呢?”
何太医听了这话,只觉得身子发凉打了个寒颤,不由得将外袍拉紧了几分,外边的雪似乎又下大了些,北风吹着窗户纸呼呼的响着,通过小小的缝隙发出尖锐的“呜呜”的叫声。他看着房子中央里的暖炉,里边已经烧起了最好的银霜炭,炭的分量足,堆得尖尖的就像一座山包一般,上边有一丛火苗在跳跃着,灼着他的眼睛。
她是怀着身孕的绵福,是大司马的孙女,何太医望着那地上的炭火,心里头慢慢的暖了几分,他迎着珲阿若的眼睛看了过去:“有倒是有好几种,不知道绵福想要哪一种呢?又准备在什么时候用呢?”
珲阿若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都说太医院的何太医是个机灵人,今日方才相信,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太医,日后你前途无量哪,恐怕太医院的院首过不了几年就该落到你的头上了。”
何太医赶紧行礼道:“怎敢妄想,绵福谬赞了。”
屋子里边的交谈声越来越低,说到后边,几不可闻,只听到寒风卷着雪花在屋子外边呼啸着,将刺骨的寒冷带到了这个世间。
此时的清心斋里异常安静,几个学生有的在凝神苦想,有的正挥毫写字,张延之布置了一篇策论,让他们今日下午写好交来过目,所以看起来大家都在忙着这事情,连十皇子赫连旸都没有空寻别人的祸头。
清心斋的一角有张小桌子,桌子后边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正全神贯注在看那本摆在桌子上的书,不时的还频频点头,似乎领会了什么,这引起了张延之的注意,他走了过去将那本书翻开看了看,就见封皮上有四个大字:孙子兵法。
“慕春衣竟然还对兵法感兴趣?”张延之不由得有几分讶异,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会看这种书,不能不让他刮目相看。
“也说不上是感兴趣,只是姑姑教导说,各个方面都要有所涉猎,博闻强记,这样方才能对自己有所裨益。”慕媛收起书,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回答。
“哦?慕昭仪这么教你的?”张延之望着站在面前的慕媛,她在这清心斋里陪着皇孙殿下读书已经快一年了,从她平常的言行谈吐能看出她是个极聪颖的女子,无论是什么文章,他只要讲一遍,她便能理解得七九不离十,拿了看上两遍,便能将那文章背下来。
她的姑姑慕昭仪也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参加修《虞史》的大臣们没有谁不被她的文采折服的,看起来这姑侄俩果然是嫡嫡亲的血缘,所谓“聪明有种”,慕家可谓是占尽了风骚,只可惜慕朗……张延之看了看站在那里的慕媛,心里也发出了一声喟叹,天妒英才啊!
“昭仪娘娘所言极是,你该多看看别的书,经史子集之外还有很多书都是可以看的,只要是有时间便可以多看。”张延之将《孙子兵法》放下来问她:“方才我出的策论,你有没有想到要试一试?”
慕媛的眼里闪出了光彩:“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可以。”张延之和蔼的点了点头道:“你把策论写好了交给我来看看。”
心里洋溢着无言的喜悦,张延之可是太师,名满大虞的硕儒,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的。她赶紧拿了几张纸站到赫连睿那张桌子旁边去,就着赫连睿的文房四宝写了起来。
正在低头写字的赫连睿感觉到身边走了一个人过来,侧脸看了看,却是慕媛拿着笔正在纸上写字。好几日慕媛都没有和他说话,只是沉默的陪着他走来清心斋,然后一个人缩到那个小角落里去看书,今日却主动走到他旁边来写字,这让他心里欢喜了几分。
他将笔伸了过去,轻轻在她的纸上划了个小小的圈,慕媛本来在全神贯注的写,突然打横伸出一支笔来,把她吓了一跳,瞥过眼一看却是赫连睿在她的纸上画了一个圈,她撅起嘴朝赫连睿瞪了瞪眼睛,赫连睿也不说话,只是朝她微微的笑,一双眸子清澄坦荡,那笑容单纯得没有一丝杂质。突然之间慕媛的心似乎被谁狠狠的揪了一下,她的心软了下来,顷刻间便原谅了他,将珲阿若和她的孩子抛在了记忆之后。
赫连睿觉得自己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明丽的阳光,一颗心顿时温暖了起来,因为他见着慕媛的嘴角浮出一丝甜美的笑容,真的,她在对自己笑,就像以前那样,笑得甜美可*,一双眸子亮闪闪的望着他。
心情突然大好,似乎思路也通畅了很多,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慕媛的左手上,悄悄的握了一下,然后迅速将手收了回来,偷眼看了看张延之,似乎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这才拿起笔飞快的写了起来。
申末时分,张延之让几个学生将策论交了上来,匆匆看了几眼,心里暗自叹气,这几个学生里边也就赫连睿做出来的策论还算中规中矩,可究竟还是少了几分见地,只能拿着书上的东西来生搬硬套。当他翻到最后一份策论时,娟秀的字迹让他眼前一亮,再看看开头,破题做得很到位,这引发了他几分兴趣,再往下边看过去,不由得大惊,这个慕春衣可真是不简单,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见识!
他拿着慕媛的策论反复看了几遍,越读越觉得此文大好,坐在那里看着屋子里靠墙的小桌子,学生们已经走了,慕媛自然也不在那里,可他依然能想到她全神贯注的看《孙子兵法》的情景来,望了望外边越来越大的风雪,张延之点头道:“此女非凡品也!”
外边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凉的雪花从天而降,似乎要蒙住人的眼睛一般,慕媛披着一件小披风吃力的走在赫连睿的身边,望了望面前铺天盖地的雪花,将手放到嘴边呵了一口气,面前结出了一层白霜来。
“媛儿,你冷吗?”赫连睿侧脸看了看她,伸出手来就想把自己的大氅解下来给她披上,慕媛身子扭了扭,快步朝前边走了两步:“皇孙殿下,你这样可别折煞了我,若是回东宫被良娣娘娘撞见了,少不得给我几分颜色瞧瞧。”
薛清也赶紧走了两步过来劝赫连睿:“皇孙殿下,你可别开玩笑,万一着凉了,吃苦的可还不是我和慕春衣?还是赶紧回宫去罢!”
三个人快步走回了东宫,薛清刚刚替赫连睿将大氅解下来,抖了抖雪花挂到一旁,慕媛拿了茶盏到旁边去泡水,就听着外边一阵脚步声,魏良娣身边的蓝瑛领着何太医走了进来:“今日天气变冷了些,刚刚好何太医过来请平安脉,良娣娘娘挂念皇孙殿下,让他过来给皇孙殿下也把一把脉。”
赫连睿点了点头道:“谢过母亲关心。”转脸看向慕媛道:“何太医来得刚好,顺便给媛儿把把脉,她身子弱,今日天气突然变了,还不知道跟着我去清心斋有没有受寒呢。”
☆、51麝香
何太医的头低着半天不敢抬起来,听到赫连睿提起慕媛,心里突突的跳了一下。他也曾听王太医感叹道东宫里有个叫慕媛的春衣极得皇孙殿下宠*,竟然为了她喊他去出了几次诊。今日来东宫给珲绵福看诊,却被她逼着要去害慕媛,现在又突然听到赫连睿提到了慕媛的名字,好一阵心惊肉跳,额头上不由得又冒出了汗珠子来。
“殿下吩咐,莫不敢从。”何太医应声直起了身子:“下官先帮殿下请脉罢。”
替赫连睿把过脉,又给慕媛看了看,何太医沉吟道:“这位慕春衣气虚,身子需要好好调养,我先开几副保养的药给她,吃上几日,该会好些。”
赫连睿听了欢喜不胜:“那便有劳何太医了。”
何太医将药箱打开,从里边拿出太医院的药方子专用纸笺来,慕媛赶紧去书桌那边取了墨汁过来站在一旁研墨。何太医拿起笔来,眼睛悄悄的溜了一圈过去,看着慕媛的小脸粉雕玉琢般,心里也暗自可惜,这么好好的一个姑娘,不合得罪了珲绵福,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小命不保了呢。
拿着笔,他的手有些颤抖,好半天都落不下去,慕媛看着何太医这模样,心里也有些奇怪,一双妙目盯着他不停颤抖的手,声音清亮的对何太医道:“请问太医何故迟疑?可是我得了不怎么好的病不成?”
被她一言提醒,何太医仓促应声道:“慕春衣请放心,你身子并无大碍,我只是在想给慕春衣开些什么药能更好的调养些。”
“原来如此,多谢何太医了。”慕媛微笑着将研好的墨送到何太医面前:“请开药方子罢。”
这边何太医和慕媛在说话,蓝瑛站在门口小声的对薛清说道:“皇孙殿下可真是将慕春衣看得要紧,何太医来请平安脉都要捎带上她一份儿。”回头看了看何太医那个打开的大药箱,不由得羡慕道:“都不知道会给她开些什么好东西调养身子,何太医那药箱里可少不了好宝贝,灵芝雪莲也该是有的。”
薛清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太医箱子里边怎么会有那些药?最多也就是常见的几种药材罢了。”两人正说着,这边何太医已经开了两张方子,一张交给慕媛,一张带回太医院去存档,他一边把那药箱合上,一边对慕媛道:“记得叫人来太医院的药房来抓药。”他的眼睛掠过了自己写的那些药,眼神暗了一暗,心里有些愧疚,可一想到珲阿若那威胁的眼神,不由得又硬起了心肠。
“薛清,你跟着何太医去抓药。”赫连睿在旁边听得着急,生怕慕媛身子有些什么差池,一迭声的吩咐。
“皇孙殿下,可不用这般着急,我这不好好的吗?”慕媛微笑着拉了拉赫连睿的衣袖:“现在外边风雪这么大,怎么好麻烦小薛公公出去?不如等雪停了再去罢。”
“说的也是。”只要是慕媛说的,赫连睿都觉得有几分道理,笑着朝何太医道:“有劳太医了。”又催着叫薛清打赏了银子送何太医出门。
看着何太医走出了屋子,赫连睿转过脸来便看见慕媛拿着那药方子在不住的打量:“媛儿,你在看什么?这药方莫非有什么不妥当?”
“皇孙殿下,我虽不懂医术,可看着何太医的眼神着实可疑。”慕媛拿着那张方子又看了一遍,心里暗暗想,自己也该去看些医书了。姑姑说得没错,这个后宫真是污浊不堪,一个不留神便会被人给下了手去。回想起半年前给自己下药的蓝采,自己与她根本就没什么冤仇,竟然能因为赫连睿倚重自己便能下狠手,这个何太医又为何不能有下手的理由?
药方子的左上角,有一滴墨汁,似乎泄露了何太医的紧张情绪,他刚才拿着笔站在那里,分明是满腹心事的模样,这药方子里绝对有问题!慕媛叫药方递给赫连睿道:“我想拿这方子去给王太医看看,问问他是不是适合体弱气虚的人服用,若是没有问题我再去抓药便是。”
赫连睿接过那张方子点点头:“媛儿,你说的对,细心些总归是好的。”
当即晚上便打发了薛清偷偷儿的去了太医院,到了那里时何太医已经回家了,王太医恰好轮值上夜。薛清也没有说这方子是给谁开的,就请王太医看看:“体弱气虚之症,用这方子可否?”
王太医仔细看了看那方子,沉吟片刻道:“这方子该是个老道的大夫开的,只是奇怪的是里边为何要用麝香?麝香开窍醒神,活血痛经,体虚者该尽量少用。只不过方子自然是有变数的,我并未见着病人,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方子若是用来治惊痈昏迷、中风痰厥、寒邪腹泻、痈疽肿毒,这倒也是极稳妥了。”
薛清得了这话,连声道谢,也不顾这外边雪厚路滑,一溜小跑向赫连睿去回话。听到了这话,赫连睿和慕媛都是一惊,面面相觑,这方子看起来确实有些蹊跷!赫连睿的脑门子上立刻就滚出了汗珠,重重的朝桌子上捶了一拳:“可恶,明日我便去告诉父亲,让他去揭了那何太医的皮!”
慕媛拉了拉赫连睿的衣袖道:“殿下,不妥。”
“为何?”赫连睿奇怪的看着慕媛沉静如水的眼神,觉得有些愤恨难平:“媛儿,你不要害怕,他胆敢害你,我非要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殿下,这何太医与我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开这样一张方子来害我?”慕媛将那方子拿了过来,捏在手里对着灯光细细的看了一遍:“王太医也说这药方子是极好的,只是加了麝香。虽然麝香体弱者要尽量少用,可究竟无毒,况且他还可以分辨说有别的效用,若就凭这张药方子,又如何能处置了何太医?我只是一个五品的春衣,照例他原就不该给我看诊的,误诊了也是怪我运气不好,或者他神思懈怠,一时走了神儿也是分辩的说法。”
“慕春衣说的是。”薛清在一旁也连连点头:“有太医给咱们看病已经是天大的面子,谁还会因为一点点纰漏去找太医麻烦不成?”
“而且最要紧的是要将后边指使的人找出来,这一次咱们拿着方子去找了何太医的麻烦,幕后那个人便会更谨慎了,下次她若是再想来害我,也许会更细心些,不会让我们捉到半点可疑之处,不如现在将计就计,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慕媛拿着那药方子,手都有些发抖,那幕后的人会是谁呢?会不会是魏良娣?毕竟何太医是蓝瑛带过来的,若真是良娣娘娘,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听了慕媛的分析,赫连睿也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何太医绝没有来害慕媛的理由,只能说他是被人指使,一定要顺藤摸瓜的将这个指使者找出来才行。
“媛儿,那你说该怎么办?”赫连睿眼巴巴的看着慕媛,心里虽然担心,却又放心,他知道聪明如她,肯定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殿下,咱们便将计就计,还得烦请小薛公公去太医所抓了这些药回来,将麝香拿出来由殿下保管好,那药照常煎服便是了。”慕媛朝赫连睿欠了欠身子:“多谢殿下挂心。”
“媛儿,你真是……”赫连睿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摸慕媛的脸颊,可突然间他的手停顿了下来,宫灯照着慕媛的脸,那眼角眉梢似乎便已经有了少女的风情,什么时候她便偷偷的长大了?看着她盈盈似水的眼眸,他的心里好一阵激荡,媛儿啊媛儿,你快些长大罢!
第二日一早薛清又跑了趟太医院,何太医倒是来得早,估计是来接王太医的轮值,见薛清从外边跑了进来,掸了掸衣裳上的雪花,笑着和他打招呼:“小薛公公来得可真早!”
“还不是皇孙殿下记挂着慕春衣,今日天才蒙蒙亮便催着我来这边抓药!”薛清喘了喘气,将那药方子在何太医面前晃了晃:“何太医,你这方子可否真是个实用的?昨日听了你的诊脉皇孙殿下甚是着急,都恨不能将自己的身子骨分给慕春衣才是。若是你能治好慕春衣的病,恐怕皇孙殿下有厚厚的奖赏呢!”
何太医听着薛清的话,心里不由得一抖,这皇孙殿下真对慕春衣如此关注?可旋即又安下心来,不过是一个小宫女罢了,说不定过了几天皇孙殿下便将她忘在脑后了,自己又何苦为了她得罪了珲绵福?珲大司马家可是家大势大,这才是得罪不起的呢。他朝薛清笑了笑道:“小薛公公,这个体虚的弱症,好好照顾着也便是了,告诉皇孙殿下,不必太过紧张。”
薛清见他依然执迷不悟,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拿着方子去了那边药房抓药,何太医见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彷徨,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背着手走进了屋子里边。
按照珲绵福的授意,他今日还得去一趟东宫,何太医站在窗户边上,透过蒙着细绢的窗子往外边看,已经看不出外边的景象了,只能隐隐的看着外边的大树被寒风刮得东倒西歪,搓了搓手:“哎,天寒地冻的,却还要出去奔波,我这命也生得忒苦了些。”
☆、52说梦
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坐在窗前看着明亮的天空慢慢转成薄暮的昏黄,一层淡淡的暮霭浮现在空中,慢慢的,月亮隐隐的轮廓便出现在了天上,繁星也逐渐一点点的铺在了乌蓝的天幕,每一日好像都过得那么平静而充实。
慕媛逐渐的习惯了没有赫连睿在一旁读书的日子,她跟着慕昭仪看书弹琴绘画,努力想将自己变成姑姑心目里的那种人。最开始几日她总带着希冀似的往屋子外头看,总是在想着皇孙殿下说不定会突然出现在徵宫门口,或许他不喜欢那个太师大人,悄悄的从清心斋逃了出来,然后轻车熟路的跑到徵宫来呢。
可是她想象里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尚衣司已经将做好的几套衣裳送了过来,有一件穿在身上不小心还挂破了一个洞——日子可过得真快,可赫连睿却没有来徵宫看她,只是一个月后让薛清给她捎来了一套九连环,说是特意叫人到外边买给慕春衣解闷的。
“薛清,皇孙殿下现在很忙?”慕媛手里拿着那套精巧的九连环不停的拆解着,却始终找不到解开的方式,最终她放下手来,看着呆呆的站在一旁的薛清,翘着嘴皮子愤愤的问,心里好一阵郁闷。
“是。”薛清恭敬的弯着腰儿回答道:“张太师甚是严苛,每日布置下来的功课甚紧,皇孙殿下一直抱怨着时间不够用呢。”
“原来是这样。”慕媛的小脸上有了一丝了然的微笑,听着薛清说了原因,心里这才开解了一些:“那是他笨,若是换成我,那些功课便早就做完了。”
保仪姑姑在旁边听了大惊,伸出手来捂慕媛的嘴:“阿媛,切忌不可乱说!若是被旁的有心人听见了,给你安个非议皇孙的罪名,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保仪姑姑圆圆的脸上有一双精明的眼睛,掠过薛清的脸,似乎很有深意的问他:“小薛公公,你说是不是这样?祸从口出呢!”
薛清心里明白保仪姑姑是在告诉他不要将慕媛失口的话说了出去,心里暗道慕昭仪宫里头的宫女姑姑们,一个个都不简单!他抬起头来瞅着保仪姑姑笑了笑道:“慕春衣确实是聪明伶俐,皇孙都自愧弗如呢,素日在书房温习的时候都会叹着气说,若是慕春衣在他身边好好给他讲解着,他定然能记得更快些!”
保仪姑姑听了薛清这话,才放下心来,笑着将他送出了徵宫,随手还塞了个小银角子在他手心里:“小薛公公照顾皇孙费心了,这点碎银子拿去打点酒喝罢!”
那银角子握在手里,硬硬的一块,有些硌着手心,薛清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影儿来:“保仪姑姑,你何必这么客气。”一边口里说着客气话儿,一边握着银子自往东宫方向去了。
薛清刚刚和保仪姑姑跨出徵宫的大门,慕昭仪的脸便沉了下来:“媛儿,你且过来。”慕媛抬头见着慕昭仪的神色不虞,不知道她为何生气,挨挨擦擦的低着头走了过去,不敢再看慕昭仪铁青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