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晟见着这情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纳西家的小姐怎么会如此失礼,难道是没有见过什么场面的不成。心里虽是不喜,口里却还是不露半分,吩咐她们坐了下来,然后随意拣了几句话儿问了问纳西阿奴。
这边纳西阿奴还没有从出了丑的尴尬里边恢复过来,就听着赫连晟问她话儿,不由得更是慌乱,一张脸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坐在那里局促不安,两只手藏在衣袖里边不住的绞动,回答的话也没有了条理。
赫连晟失望的看了一眼纳西阿奴,这般没有急智的女子,如何配得上自己的睿儿!魏良娣也看出了赫连晟的失望,看了看纳西阿奴,也觉得她没有了昨日的聪明劲儿,生得笨拙不堪,看了都让人有些生厌。
就在东宫后院秋风萧瑟,场面冷淡的时候,外边走进了一个小内侍,笑着对赫连晟行了一礼道:“恭喜太子殿下,恭喜良娣娘娘。”
赫连晟看着那小内侍是那颜的徒弟小周公公,最近也开始跟在赫连焘身边,一些寻常的口谕都是由他来传达的,所以知道这该是来宣父皇口谕的了,于是朝他点点头道:“小周公公,可是父皇有口谕?”
“正是。”小周公公的细眉细眼都快挤到了一处:“这可是东宫的大喜事呢。皇上一心记挂着皇孙殿下,所以亲自为他指定了一位绵福。”
赫连睿和魏良娣都是一愣,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还惊动了皇上,两人互相望了望,心里都在感恩,没想到皇上还关注着睿儿的事情呢!魏良娣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皇上如此器重睿儿真让她感激,可就是不知道睿儿哪日会被册立为皇太孙,册立的旨意一下,也就是她的死期了。可是一想到睿儿能座上龙椅俯视万民,自己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坐在一侧的纳西阿奴却是苍白了一张脸,对于事情的突然逆转感到有些不敢相信。她今日来宫里头,家里可是一片喜气洋洋,众人都在说纳西家要出贵人了。因为赫连睿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儿子,也是皇上最看好的孙子,将来他必然会承继大宝。若是被挑选去做了绵福,将来的身份必是富贵至极。
母亲握着她的手,激动得脸颊都红了:“阿奴,你可不能辜负了咱们纳西家的期望!”她含着泪答应了,在全家人殷切的目光里登上马车来到东宫。可现在皇上竟然亲自替皇孙殿下挑选了一位绵福!
她会是谁?纳西阿奴的脸上有了一种绝望的悲哀。


☆、39生辰

  “哟,皇上在这事上可费了心思,千挑万选的才选定了那位绵福。”小周公公瞥了一眼坐在旁边面色如纸的女子,心里头想着,这该就是那位光禄大夫家的小姐了,其实也生得不差,只可惜是命不好。
今日大司马珲巴达求见皇上,说到了皇孙殿下选绵福这事:“老臣有一个十四岁的孙女,名唤珲阿若,年龄和皇孙殿下极为合适,长相也生得不错,愿毛遂自荐。”
赫连焘听着这话便想到了自己的孙子赫连睿,什么时候他就长大成人了?竟然要满十一岁,要收绵福了!瞅了瞅珲巴达的一张脸,笑着点头道:“珲*卿既然有此美意,朕又怎会拒绝?”转头便向候在一旁的周立道:“去东宫宣我口谕,将大司马家的珲阿若赐给皇孙赫连睿为绵福。”
赫连睿是自己最宠*的孙子,将大司马的孙女赐给他,到时候也能给他增加点助力,就这样定了罢。赫连焘看着小周公公那远去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睿儿收绵福的时候了!”
“可不是吗?”珲巴达一颗心才安了下来。昨日孙女和几位贵女被召去了东宫,他稍稍轮了一下便是这么一回事儿,知道皇孙赫连睿是最受皇上宠*的,心里也动了几分,若是孙女能选中绵福,到时候贵人的位置是跑不了的,自己再在朝堂上使点力气,说不定能做到皇后去呢。
今日早上听耳目来报说光禄大夫家的小姐被召入宫了,他心里一惊,便知该是纳西阿奴中选了,事不宜迟,他整好衣冠便直接去找赫连焘,从上头入手比去找赫连晟又要好得多。果然这法子有效,皇上直接派人宣旨去了,他算是走对门路了。
这边小周公公在东宫将赫连焘的旨意一宣,赫连晟和魏良娣两人互相看了下,心里虽然有些不同意,可也没办法拒绝,毕竟是皇上亲赐的,这可是荣光呢!于是赶紧应承了下来,魏良娣叫蓝瑛取了一个银锭子塞到小周公公手里,这边又安排蓝影将纳西阿奴送出去,为了不拂她的面子,特地赏赐了她一套东珠首饰,和一匹十色流光锦。
既然赫连焘都下了旨,魏良娣也只能打起精神来操持这事情了,太子妃是不会操半点心的,她只会睁着眼睛看自己会不会出笑话,所以魏良娣这两日忙里忙外,累得几乎要瘫掉,幸亏还有几个贴心的宫女帮着忙,赫连睿身边的李嫣也乖巧精灵的跑过来帮着做了不少事情,总算是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东宫最里边有一个小院落,魏良娣将那里边的屋子收拾了下,作为珲阿若的居所,因为是皇上指定的绵福,又是大司马家的小姐,所以里边的东西也比一般的绵福要奢侈得多,屋子里头摆放的东西可是五颜六色,富贵无比,看得人都眼花缭乱了去。
李嫣一边帮忙搬着屋子,一边羡艳的打量着里边的陈设。这还只是一个绵福呢,以后皇孙殿下即位了,那些贵人昭仪的宫里头,又不知是如何珠光宝气。她端着那镶着金边的洗脸盆儿,一双眼睛只是看个不停,魏良娣看着她那模样,心里生了几分怜惜,这李嫣也是命不好,若是她父亲不遭罪,她也是在家里娇生惯养着的小姐,哪里要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望了望李嫣,个子高高的,全然不像一个只是将满九岁的孩子,一张圆盘脸儿上边有一双灵活的眼睛,端着盆儿的手白净修长,在灯光映衬下格外的招人。这李嫣是个机灵的,自己得好好的教导着她,日后将她给了睿儿做绵福,必定能将睿儿照顾得如贴妥当,魏良娣心里不由得暗暗拿定了主意。
珲阿若终于如愿以偿的住进了东宫,带了四个贴身丫鬟过来,这四个丫鬟脊背挺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起来都是练过拳脚的。太子妃和魏良娣见了她带的那几个丫鬟,两人心里都是不喜,难道东宫是龙潭虎穴不成,到这里来要带会拳脚的丫鬟,是准备和谁开打不成?
珲阿若也根本没有看东宫两位女主人的脸色,向太子妃和魏良娣行过礼,带着丫鬟们便进了自己的院子,不一会就听到那院子里嘻嘻哈哈的一片吵闹声。魏良娣心中郁闷,可眼下又没更好的法子,大司马家的小姐,皇上御赐来的绵福,也轮不到自己来挑刺,只能随她去罢。
只过了一个晚上,赫连睿生辰便到了。
东宫灯火通明,偏厅里头摆上了热气腾腾的各色美味佳肴,立在四角的大盏宫灯照在那些饭食上边,分外的诱人。偏厅的上首坐着赫连焘,他笑眯眯的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赫连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睿儿,今日你便成年了。”
偏厅下边坐着一干皇子皇孙,听着这话,都朝赫连睿举杯:“来来来,咱们来共饮此杯。”赫连晟带着太子妃和魏良娣坐左侧,看着赫连睿豪迈的一口将酒饮尽,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这便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正喝得愉快,坐在右首的赫连旸却冲口而出问了一句:“睿侄子,你的绵福可是父皇赐的,好大的面子哇!”赫连旸已经喝得有些醉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坐在那里摇头晃脑。
听了这句话,赫连睿只是朝他笑了笑,可是一颗心却有说不出的恐慌。今晚便会有一个女子来和他同床共枕了吗?他讨厌那个珲阿若,自从前几日见了她,自己便对她有了深深的厌弃感。她长得美不美倒不是他考虑的,他主要是觉得她性子恶毒,竟然想要用箭去射媛儿的脸。
媛儿,念到这个名字,赫连睿心里便有一种酸涩,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只装着慕媛一个人,别的女子生得再美再聪慧,在他眼里都不及她。现在皇爷爷给他指定了那珲阿若做绵福,连父亲母亲都不能反对,自己又怎么去反抗?
一想到珲阿若今晚便要贴着自己睡到一起,赫连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要,他要的不是珲阿若,这世上他只想要一个女子,那便是媛儿。他要等着她慢慢长大,到时候她能缩在自己的臂弯里,两人透过茜纱窗子看外边的溶溶月色。
夜宴终于散了,赫连睿的脸有些潮红,头有些发晕,魏良娣看着儿子这副模样也是心疼,赶紧唤了蓝瑛取来醒酒汤给他服下。打了几个酒嗝儿,赫连睿直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魏良娣看得心急,叱喝着薛清赶紧扶着赫连睿回屋子。
赫连睿的屋子里边也收拾一新,床上全换成了红色的被褥,连茜纱窗子都改用了大红的纱来蒙着。屋子里边烧着一对花烛,虽然不是龙凤,但那含义却是非常明显的。蓝晨和蓝玉将床上洒上各色果子,两人便向坐在床边的珲阿若行了一礼,笑盈盈道:“恭喜绵福。”
珲阿若那端端正正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对旁边的贴身丫鬟道:“打赏。”两个小小的银锞子便滚进了蓝晨和蓝玉的手心里边,两人喜得眉飞色舞的走了出去,到了外边这才细细的议论:“这位绵福真是出手阔绰。”
“可不是呢,毕竟是大司马家里出来的。”蓝晨低声回答:“虽说长得也只是平头正脸,可人家的身世是不容小觑,只要托生在大司马家,即便不是美人也是美人儿!”
“瞧你这嘴油滑的!”蓝玉看了看庭院里那棵高大的月桂树,这个时候,桂花早已落尽,可鼻子似乎还能闻到桂花的香味儿,树叶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映着那银色的月亮显得分外的冷清。
“慕春衣今日似乎有些不高兴呢。”蓝晨推了推蓝玉,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看那慕春衣虽然年纪小,可于男女之事却已经开窍了。”
“便是皇孙殿下也对她格外关照。”蓝玉轻声叹息,低下头去看着地上的两条影子:“你瞧瞧东宫里边这么多宫女,得了皇孙殿下青眼的,还不只有慕春衣一个?便是李嫣,尽管得了太子妃和魏良娣喜欢,还有保太后给她撑腰,也没见分去皇孙殿下的一丝半点关注。我们呢,也别想多了,好生服侍着这位绵福,对慕春衣也小心点,以后还指不定谁在谁上头,这后宫里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两人叹息了一阵,抱着盘子走了开去,这时屋角的一片漆黑里却转出一个人来,她望住赫连睿的内室,发出了微微的叹息之声,修长的身子在这寒夜里不住的颤抖着:“皇孙殿下,难道你真的便没注意过我吗?为何每次给你送糕点的时候你对我笑得那样温柔?”她的目光黯淡了下,转瞬之间又光亮了起来:“哼,慕媛,你还不是和我一样,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做了皇孙殿下的绵福!”
没有人回答她,一轮明月惨淡的照着那人的身影,她似乎是一个暗夜的鬼魂般立在那里,两条阔边裤腿被风吹得不住的飘动,和脚边的尘埃一起漂浮在她纤细的脚踝处。她静静的站在屋子的拐角处,看着那边走来了两个黑影,仔细打量却是薛清扶着赫连睿往这边走了过来。
皇孙殿下要进内室了,那女子的心突然的一紧,有瞬间的停住了呼吸,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蔓延开来,让她陷入了一片深深的绝望里。


☆、40拒绝

  赫连睿踏进了自己的房间,站在珲阿若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向他行了一礼,便自己退了出去,薛清也磕磕巴巴的说了句:“皇孙殿下早些安歇。”不敢再看赫连睿有些发红的眼睛,飞着一双脚儿跑了出去。
宫灯照得屋子里一片柔和,俗话说“灯下看美人”,珲阿若坐在那里,眼角眉梢被宫灯映着倒也显得柔和了许多。赫连睿站在床边不住的打量着她,心里想着今晚究竟该怎么办。
今日中午母亲便派了一位姑姑来指导他该怎么做,又塞了一本画册给他,叫他晚上拿去和绵福好好演练。见他涨红了一张脸,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那位姑姑笑道:“食色性也,男女生息繁衍,此乃天经地义之事,皇孙殿下不必羞涩,等到了晚上你便知道这事儿的妙处了。”
赫连睿脑海里闪过那姑姑指导的话,眼睛闪过格架上的那边册子——先去将她的衣裳脱下来,然后……那姑姑解说得很透彻,他也能记住那些步骤,可现在他的两只脚似乎被钉在地上,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是不想上前。
坐在床边的那个女子显得好陌生,赫连睿只觉得有几分恶心自己想到的那些东西,自己怎么可以和她一起在床上颠鸾倒凤?她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珲阿若看着赫连睿进来,心里也有几分羞涩,低头坐在那里,只等着他上前来宽衣解带,和自己共赴巫山云雨。昨日出来之前,母亲就已经唤了她去细细叮嘱了今晚会发生的事,还对她说务必要伺候得皇孙殿下满意,这样才能保证日后自己在后宫里有一席之地。
本来看着他已经走了过来,突然又停住了步子,珲阿若心里有些惶惑,难道是自己哪里不对?偷眼瞅了下自己,穿戴很整齐,没有出半分错处,抬起头来看了看赫连睿,就见他正在打量着自己,脸色微红,身上还传来一阵酒气。
“皇孙殿下,时候不早了,早点安歇罢。”见赫连睿不动,珲阿若厚着脸皮开口了,总不能这样过一个晚上罢?他站一个晚上,自己坐一个晚上。
赫连睿似乎被她的话惊醒,点了点头道:“是该早点安歇了。”他指了指屋子的一面墙,那里有一扇小门,小门的后边是一间耳房,那是上夜的宫女睡的地方,今晚该没有人在那屋子里边罢?赫连睿的脑袋似乎回不过神来,只是指着那扇门,言语不清道:“我要歇息了,你去那边房子睡着罢。”
听到赫连睿这句话,珲阿若只觉得耳边响过一个炸雷般,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她“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对赫连睿怒目而视:“皇孙殿下,若是你不满意珲阿若,尽可以在此之前直说便是,为何要等到我被选定为绵福再如此来羞辱我?”
灯光照着珲阿若的脸,鼻尖上一点通红,她呼吸急促,看起来非常生气,赫连睿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愤怒。
“我只是不习惯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赫连睿摇晃了□子看着灯下的珲阿若,她饱满的胸部因为愤怒在一起一伏,好像对他有一种无形的诱惑,酒精让他的头脑有些不清醒,他竟然想到了那位姑姑所教的事情来。
不行,自己怎么能想到那些事情?赫连睿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一阵疼痛让他稍微清醒过来,他朝珲阿若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不愿意离开房间,那我走便是了。”说罢,也不管珲阿若的眼神多么震惊,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走出屋子,迎面吹来一阵凉风,让赫连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头脑越发的清醒了。站在院子里头,依着那课高大的月桂树坐了下来,他将脸贴到了粗糙的树干上边,用力的呼吸着带着寒霜味道的凉气。
这棵月桂树下,他和媛儿曾经多么开心的嬉戏。她笑嘻嘻的将果仁抛到他的面前,他张大嘴巴跳起来一口将果仁给咬住,还朝她得意的偏了偏头……一幕幕情景在他面前闪过,他的心底突然有些莫名的疼痛起来。
轻手轻脚的,他走到了慕媛的房间那边,屋子里还有灯光,从窗子那边看过去,里边一片隐约的暖黄。他将耳朵贴在窗子上边,仿佛还能听到里边有伤心的哭泣声,他心里一急,敲了敲窗棂小声的喊道:“媛儿。”
哭泣声停了下来,屋子里的灯光似乎摇晃了下,然后窗子这边看过去便是一片黑暗。赫连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媛儿似乎对他收绵福很有抵触情绪,甚至都不想和他说话。他真想敲开门进去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告诉她,除了她,自己不会再想要别的女子。可是自己若是这么做了,说不定明日母亲便会对媛儿有所惩罚,所以他只能硬生生的管住自己的脚,管好自己一颗年少冲动的心,就这么痴痴的站在外边,看着那漆黑一片的屋子。
“皇孙殿下。”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唤声,转头一看,却是薛清弯着腰踮着脚尖往这边匆匆的走了过来:“殿下,你……”他看了看赫连睿脸上那种伤心的神色,才说了个开头,便不能说下去,只能呆呆的站在赫连睿身边,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我们走罢。”赫连睿惆怅的吩咐了一句:“今晚我和你挤着睡一宿便是了。”
薛清惊得眼珠子都要掉落下来,连连摇头,一迭声的反对:“皇孙殿下怎么能去我那屋子歇息?还是回内室罢。”
“你不用多说,我主意已定。”赫连睿摆了摆手:“走罢。”
灰白的月色照着主仆两人的身子,将两条长长的影子留在了地面上,当那影子到了屋子拐角处的时候,身后的房门被悄悄的打开,慕媛站在了门边,留恋的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月亮依旧还是那样苍凉的照着院子,可她的脸上却有了一丝开心的笑容,将双手拢在唇边呵了口气,擦了擦手儿,眼泪珠子却从眼角滴落了下来。
第二日,蓝灵奉命去取元帕,却只发现皇孙殿下屋子里边空无一人,走到床边一看,那块元帕还铺在床上,干干净净整整洁洁,上边没有一丝褶皱。她将帕子拿到手里,四处望了望,绵福不在倒也情有可原,或者她自己回房间去了,可是皇孙殿下又去了哪里?
正在想着就听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蓝玉和蓝晨捧着盆子出现在门口,两人见这屋子里边就只有蓝灵一个人,也楞了一下,皇孙殿下去了哪里?
三人正站在门口发呆,远远的从那边回廊走来了两个人,仔细一看,却是皇孙殿下和薛清。蓝晨和蓝玉总算是找到了正主儿,舒了一口气,将盆子放好,细心的拧干了帕子交给赫连睿净面。蓝灵拿着那块元帕,脸色通红,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赫连睿,可是总归得要去交差,于是吭吭吓吓的问道:“皇孙殿下,珲绵福在哪里?”
赫连睿扫了一眼房间,皱了下眉头道:“我又如何知道?许是回她自己屋子里边去了。”
这句话儿说了和没说实则并无两样,蓝灵握着那帕子,没有得到一个答案,拿眼睛瞄了瞄床上,发现被褥都是整整齐齐的,似乎昨晚根本便没有人动过,她向赫连睿行了一礼便拿着帕子出去向魏良娣回话了。
一幅锦屏前边有一张舒适的软榻,魏良娣正靠在那里闭着眼睛歇息,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若是运气好,说不定明年自己便能抱上孙子了,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孙子出世,对于魏良娣来说,也是一种奢望,她真不知道赫连睿什么时候便会被册为皇太孙了。
听着外边急促的脚步声,魏良娣张开了眼睛,蓝灵握着一块洁白的帕子站在她的面前:“回良娣娘娘的话,皇孙殿下和珲绵福似乎昨晚并未同房。”蓝灵将帕子呈了过去,魏良娣急急忙忙抖开了那块帕子,就见上边光洁如新,没有一星半点血迹。
“你确定他们没有同房?”魏良娣的眉毛拧到了一处,握着帕子的手都在不住的发抖。
“是。奴婢见那床上的被褥还是叠得整整齐齐,似乎皇孙殿下和珲绵福都没有在房间里过夜。”蓝灵一边回禀,一边胆战心惊的看着魏良娣的脸越来越黑,就听魏良娣的话似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般:“去将珲绵福给我叫来。”
珲阿若此时正坐在窗前梳妆,听着蓝灵来传说良娣娘娘想要见她,站起来轻蔑的一笑:“她是为昨晚的事情罢?为何不去问她儿子?”
蓝灵垂手站在那里,颤着声音回答:“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还请珲绵福去良娣娘娘院子罢,绵福去了便知。”
因为开着门,有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吹得屋子里几个女子的裙子下摆都翻了起来,露出了里边各色的中裤,蓝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里想着这天气越发的冷了,自己该再去加衣裳了。
抬头看着梳妆台前边,珲阿若身子依在那里,牙齿咬着嘴唇皮儿,将一张嘴整得不成形状,她的眉眼之间露出了一丝愤慨的神色,把手里拈着的一支簪子用力的丢进了首饰匣子里头,气呼呼道:“我还正想去见良娣娘娘呢,她倒先找起我的麻烦来了,去便去,我可不怕她。”


☆、41设计

  锦屏上绣着的重瓣牡丹吐着嫩黄的花蕊,粉白粉红的花瓣旁边的蝴蝶翅膀似乎在扇动着,将满园香气送到人的鼻尖。魏良娣的头发上也插着重瓣牡丹的华胜,显得她雍容华贵,气度非凡,她正垂着眼睛看着手里的一串檀香珠子,一粒粒的捻了过去,厚重的紫檀木在她洁白的指间擦了过去,留下一点点淡淡的香飘荡在屋子里。
珲阿若站在那间屋子里头,突然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早些日子遇到的那个言笑晏晏的魏良娣不见了,现在这靠着锦屏坐在软榻上的魏良娣只有着原先的壳子,里边却早换了一个芯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魏良娣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带着不满和威严,这让珲阿若心头的不满突然又被挑了起来。自己是进宫来做绵福的,是要做皇孙的第一个女人,可那皇孙殿下却不愿意和她同床共枕,而皇孙的母亲却找了她来挑鼻子挑眼的问话,这也真真是欺人太甚,难道就欺负大司马家没人不成?
“回良娣娘娘,昨晚是怎么一回事情,您该先去问了皇孙殿下再来问我。”珲阿若年轻的脸庞上有着薄薄的怒意:“是他自己跑去了那内侍薛清的房间歇息,也不愿意留在内室。皇孙殿下人都不在,我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魏良娣听了这话,心中吃了一惊,去了薛清那房间歇息?睿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难道他和薛清……不,不可能是这样!魏良娣猛的站直了身子,她看向珲阿若,眼中带有一丝狐疑:“昨晚,你可和皇孙殿下说清楚了?”
听到这句话儿,珲阿若低下头,脸上立刻飞起了两片红晕,说清楚?自己还要说得如何清楚——时辰不早了,皇孙殿下早日安歇罢——未必还要自己将他拉到床上去不成?好歹自己也是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学那些不要脸的举止言行!
见了珲阿若这般情状,魏良娣心里有了几分计较,该是睿儿没有动那男女之事的心思罢!她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小几的面子,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盖子闪着淡淡的珍珠色泽来,沉思片刻,转了转眼睛,魏良娣向珲阿若招了招手:“你且过来,我和你说些私心话。”
珲阿若贴耳过去,魏良娣小声交代了一些话,就见珲阿若的脸色越来越红,最后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般,完全没有了方才那种泼辣的模样。她抬头望着魏良娣,细声细气的说:“良娣娘娘,这……不妥罢?”
魏良娣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妥?你便照我教的法子去做便是。那东西我帮你预备着,下午你过来取。”
一整天,赫连睿都觉得非常开心,慕媛今日似乎对他比往日要亲密些,笑容也非常的甜美,有时会偷偷看他一眼,又飞快的转开视线,假装根本没有看他,只是静静的在那里为他研墨,可是嘴角浮现的微笑却还是泄露她的情绪,赫连睿也不揭破她,看着她那疏淡的笑容,他的心里也愉快得很。
晚上和慕媛在书房里对弈了一回,两人都是初学弈棋,慕媛很聪明,她的棋力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有了不少的长进,连下三盘,都将赫连睿杀得丢盔弃甲,狼狈而逃。赫连睿放下棋子,笑着看了慕媛一眼:“媛儿,你为什么要生得这么聪明,这样便显得我笨拙不堪了。”
慕媛嘴角含笑,低着头道:“皇孙殿下若是想要赢我,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多花些时间练习,第二种是叫我故意让着殿下,不知殿下想要哪一种?”
赫连睿伸出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指:“第一种可能没有用处,第二种我不想用,所以还是继续让你赢棋罢。”
“所谓勤能补拙,皇孙殿下可不要放弃。”慕媛抿着嘴儿笑了下,将那散落的棋子收了起来,姑姑那时候叮嘱自己不要肆意妄为的说话,可是在东宫和赫连睿相处久了,这才发现其实并没有这么多讲究。赫连睿对她很是宽容,甚至还对她称呼他“皇孙殿下”很不满意。“在人前你叫我殿下不打紧,只有我们两人时,你便可以喊我的名字,老是喊皇孙殿下,听着怪不舒服的。”
“是,皇孙殿下。”慕媛笑着行了一礼,翩然而去,将赫连睿气得坐在那里瞪眼看着她盈盈的背影,好半日说不出话来。
昨日是赫连睿的生辰,按着理儿他该和那位珲绵福欢好,这样才表示他已成年,本来以为他昨晚该是锦帐飘香,春色无比,却没想到他竟然在薛清屋子里歇息下了,这真是让慕媛异常意外。
似乎是一个梦,昨晚自己一想到皇孙殿□边睡着一个女人便觉得有些难过,总觉得以后赫连睿和自己便不会这样亲密了。和赫连睿接触了这么久,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生命里一个很重要的人,一想着要和他疏远,就像被谁夺走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般,慕媛忍不住小声的哭了起来。
可没多久,就听到窗户边上有人小声的喊着她的名字,像是赫连睿的声音。她停住哭泣仔细听着,果然是赫连睿,一种酸甜交织的感觉立刻充斥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赫连睿竟然在这个晚上在她窗子外边站着,他没有抛弃她,他还站在自己身边!
慕媛收好棋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愉快,她笑盈盈的朝赫连睿行了个礼儿:“皇孙殿下,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罢。”
赫连睿笑着朝慕媛点点头,方才见她忙碌着收拾好棋子,又将明日去清心斋的东西收拾准备好,细心的放在书桌上边,这感觉很是温馨,似乎是一位细心的妻子在为夫君准备第二日出门要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