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灵拿着慕媛的衣裳来到床边,听着王太医这么说,瞥了一眼他手中托着的茶杯,不禁变了脸色,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呆如泥塑般立在那里的蓝采。
赫连睿见蓝灵的脸色奇怪,顺着她的眼光向蓝采看了过去,就见蓝采已经是脸孔煞白,站在那里不住的发着抖。见到赫连睿怒目而视,蓝采更是全身筛糠一般的抖个不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孙殿下,我只是想教训教训慕春衣,我真没有想要她死……”


☆、36和好

  慕媛足足病了三日,这几日里她都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似乎看到了很久没有看到过的亲人,也看到了姑姑慕昭仪在自己床前怜惜的看着自己,她听到赫连睿的怒吼声,还听到有女子的声音在自己床头嘤嘤哭泣。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有好像不是,既真实又虚幻。
她能感觉到有人用勺子一点点的喂着她吃东西,她想张开嘴,可是没有半分力气,所以只有一丁点东西流进了自己的嘴巴,更多的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她感觉仿佛有一条小蛇蜿蜒着爬向自己的脖子,幸运的是很快有人拿帕子将那些汁液擦得干干净净。
等到慕媛能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头有两个宫女坐在那里打盹,灯光不是很暗,她能看得清楚,一个是住在旁边屋子里的蓝灵,还有一个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李嫣。
她怎么会在这里?慕媛呆呆的看着李嫣低垂的眉眼,她那眉眼被油灯照着有些模糊,可与自己记忆里的李嫣重叠在一起便觉得很清晰。慕媛仿佛回到了宫奴所里那个时候,李嫣帮着玉芬姑姑夺自己的簪子,一把将自己推翻在地,还看着她的脸发出一阵冷笑。
听到床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蓝灵惊喜的站了起来,眼睛盯着慕媛的眼睛里充满了激动:“慕媛,你醒了?”
李嫣被蓝灵的声音惊起,她围拢过来看着慕媛圆溜溜的眼睛,欣喜道:“慕媛,你终于醒来了!”
“叫我慕春衣。”慕媛吸了一口气,冷冷的说。
李嫣低下眉毛,似乎很受伤,但依然还是恭顺的应道:“是,慕春衣,我这就去告诉皇孙殿下你醒来了。”说罢她转身离去,高挑纤细的身子被灯光照着投在墙上,显得更是高挑,不住的在摇晃着。
蓝灵在旁边看着很是奇怪,慕媛从来便不要她们喊她的品级,总是笑嘻嘻的说:“喊我阿媛便是了,我们都是好姐妹,这里可没有什么慕春衣。”可她们终究不敢唐突,还是直接喊了她的名字。可为何慕媛却要针对李嫣,让她喊慕春衣呢?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人大力的推开了,赫连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只穿着中衣,外边披着一件大氅,嘴里不住的喘着气,似乎还能看到那白色的雾气在他脸前环绕。
“媛儿!”当他见到慕媛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他的时候,赫连睿心里一激动,拔足就奔了过来,蓝灵乖巧,赶紧从床头站了起来,避开到一旁,将最好的位置让给了赫连睿。
慕媛见着赫连睿三步两步的窜到了床头坐下,便回想到那天晚上他斥责自己的情景,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发酸,将头偏到一旁,眼睛看着床里边白漆漆的一面墙,似乎要将那墙看穿般。
“媛儿,你别生气了。”见到慕媛不理他,赫连睿心里发慌,伸手握住了慕媛的手道:“那晚我是昏头了,你好心好意给我指出错别字,我还凶你,我……我……”他看着慕媛固执的用后脑勺对着他,心里发堵,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只是看慕媛那因为一直睡在那里而毛蓬蓬的头发。
这三天他牵肠挂肚,在清心斋里都不能静下心来念书,眼前总是晃动着慕媛那张绯红的脸。他真恨不能一直守在她的床前,生怕自己一转身便再也看不到她。可是他却不能够这样做,他是大虞的皇孙殿下,她只是一个五品的贴身宫女,所以他只能每日照常去念书,将她留给了蓝灵她们照顾。
那天晚上蓝采跪在床前说出那茶水是她泡给慕媛喝的,因为她嫉妒慕媛抢去了注意力,他被气得眼前发黑,一叠声喊人来要将蓝采拖出去打死。只是这边院子声响太大,惊动了母亲,结果她过来为蓝采求情,只打了三十板子,然后着人把她送去了宫奴所。
若是媛儿不能好,便是打死蓝采也不足解自己心头之恨!赫连睿看着慕媛小小的身子,挺直着脊背坐在那里,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歉意,伸出手拢住她的肩膀,将她扳了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媛儿,是我不好,那些错别字,我都改了,以后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对你生气的,你相信我。”
慕媛的眼眶一红,眼泪珠子便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赫连睿见她流泪,也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把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就如初见那次一样,她小小的身子嵌在自己的胸膛上,他能感觉到她清冷的眼泪和心里委屈的感觉。
蓝采垂手站在旁边,看着赫连睿小心翼翼呵护着慕媛的模样,心里也是感叹,皇孙殿下和慕春衣的情分真不是一般,说不定慕春衣以后便能成为自己的主子娘娘呢,以后一定要和她交好才是。
李嫣慢慢的走了进来,看着床头上这副情景,难过的咬住了嘴唇,一种说不出的嫉妒在心里不住翻腾着。凭什么,慕媛只不过就是多了几个月在徵宫和皇孙殿下一起念书的经历而已,皇孙殿下就如此记挂着她,若是慕媛不逃出宫奴所,和皇孙殿下同窗共读的便是自己!李嫣站在那里,手紧紧的捏成一个拳头,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若不是自己被送去长宁宫……李嫣眼睛红了红,突然想起保太后来,心里一阵酸酸涩涩,有些想流泪,或者在这宫里,太后娘娘算是真心对她的人了。
昨日太后娘娘终于如愿以偿的将李嫣送进了东宫,魏良娣笑盈盈的接下了她,望着李嫣的眼里是一片温柔:“我可早就盼着这丫头来东宫好好照料睿儿呢,只是一直不敢跟太后娘娘去提。亏得太后娘娘心疼睿儿,竟然连心头肉都能舍了出来!”
保太后笑眯眯的望着李嫣道:“哀家可真是舍不得呢,只不过现在太子也就得了睿儿一个男丁,哀家不好好的为孙子打算还能为谁想?李嫣这丫头是极机灵的,哀家就看中了她这份机灵劲这才想着遣了她来东宫的,你可得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好好照顾着她才是!”
李嫣向太子妃和魏良娣行了一礼,两人都笑着受了,魏良娣一连串吩咐着贴身内侍去内务所去取调令过来,李嫣就正正规规的变成了东宫的宫女了。她送着保太后出去的时候,保太后捏了捏她的手道:“嫣儿,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看着保太后慈祥的笑脸,又看了看她身边芳晴姑姑那炯炯的目光,李嫣低下头细声道:“嫣儿的一切都是太后娘娘给的,嫣儿不敢一日忘记太后娘娘的恩情。”
保太后笑着点了点头,便由芳晴姑姑扶着,在梁公公引路下远远的去了,只留下李嫣站在东宫门口看着那青石小路蜿蜿蜒蜒的伸去很远,消失在那隐隐烟树里。
现在回想着离别时太后娘娘意味深长的话,李嫣不由得振作了起来,一切都还早呢,现在她来到了皇孙殿□边,时间还长,她就不相信她比不上慕媛,不能让皇孙殿下看重自己,总有一天,皇孙殿下也会像对待慕媛这样温柔的对待自己!
灯光将床头那两人的身影投在了墙上,黑乎乎的一大团,根本分辨不出来赫连睿和慕媛,两人就像一个整体那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屋子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慕媛断断续续的缀泣声,站在那里她还能看到赫连睿的手轻轻的拍打着慕媛的肩头,这让李嫣更是嫉妒,手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自己的肉里,痛到心里头似乎要滴出血来。
慕媛修养了几日,身子总算好了,毕竟年轻,也没用在床上呆几日,便又重新活蹦乱跳起来,赫连睿看着她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了笑影来,这让前边院子里的魏良娣总算心里舒坦了些。
她最初是真不喜欢慕媛,一团孩子气,又怎么能服侍好睿儿?可是她没想到睿儿会如此喜欢她,竟然为了她,连贴身服侍这么久的蓝采都舍得吩咐人拖出去打死。可能这个慕媛确实有受人喜欢的理由罢,既然她已经来东宫了,自己也没必要一定对她挑鼻子挑眼,试着在旁边看看这位慕春衣,究竟有什么地方这么招人喜欢。
旁边冷眼瞧了好几日,除了觉得这个慕媛聪明伶俐之外,还没有发现有别的长处。而且她的聪明伶俐还根本没有用对地方,旁的什么都不会,就只会陪着睿儿念书下棋,可这些这不都该是男子要做的事情吗?幸亏还有个保太后送来的李嫣,这可是个实在、机灵的丫头,每日里总是在研究着做糕点,或者是搭配饭食,还经常捧着医书在看。问起她为何要看医书,她便温柔的笑着说:“若是我学好了医术,那便可以给东宫的姐妹们看诊了,谁都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不是?”
这才是贴心的宫女呢,魏良娣看着垂手站在那里,一脸谦卑的李嫣,冲她笑了笑道:“李嫣,你是个不错的,好好帮我照顾着睿儿。”
李嫣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朝魏良娣行了一礼道:“奴婢遵命。”
魏良娣点了点头,带着蓝瑛便往大殿去了,她还有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和太子妃去商量,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因为赫连睿的十一岁生日很快就要到了。


☆、37绵福

  东宫里边今日突然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从院墙外边听着,年轻女子的欢笑声多了起来,就听到里边莺歌燕语,可以想象得到里边的成群的仕女正在嬉戏,一个个穿红着绿,笑靥如花。
赫连睿下午不用呆在清心斋了,魏良娣已经派宫女和太师说过,替他请了一下午假:“东宫有要事。”
张延之看了看那位大宫女点了点头,心里却琢磨起来,东宫的要事究竟是什么?他看着赫连睿过来向他行了一礼,便带着慕媛走了出去,不禁有几分感慨,这位皇孙殿下在皇族子弟里边算是个出色的了。太子赫连晟情有独钟,东宫子嗣稀少,看起来不出意外情况,皇上百年以后便是这位皇孙殿下为储君了。
赫连睿跟着蓝瑛往回走,一边奇怪的问道:“母亲有什么急事喊我回去?”
蓝瑛笑了笑道:“皇孙殿下回去便知道了。”
慕媛见蓝瑛笑得有些怪异,心里默然,不知道良娣娘娘到底准备做什么。
踏入东宫的园子,赫连睿便见园子里边有几个不认识的女子正陪在魏良娣身边,从她们的穿着打扮来看,并不是宫里的宫女,而像是贵族人家的小姐,身上穿的皆是锦缎衣裳,头上珠围翠绕,衬得她们全身一团富贵气。
园子里的少女们正在和魏良娣说说笑笑,听到外边传来的脚步声,抬起头来一看,就见一位少年站在门口,一双剑眉飞入鬓角,眼睛炯炯有神,四条象征着身份的小辫子搭在胸前,看上去气质不凡,英武挺拔。几个人看了都是粉脸一红,可却又舍不得低下头去,皆是抬头直视着赫连睿,眼中有了几分*慕。
站在赫连睿身旁的慕媛看到这场景,感觉更是怪异,为何东宫里今日来了这么多贵族少女,良娣娘娘难道就打算给皇孙殿下挑选妻子不成?一想到这个,慕媛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觉得那些女子的笑容甚是碍眼。
“睿儿,快些过来!”魏良娣伸手招着赫连睿过去:“这些都是今日进宫来拜见皇后娘娘的世家贵女,我请皇后娘娘开恩,让她们来东宫陪我说说话。这位是大司马家的珲阿若,这位是……”
赫连睿扫了一眼那几个少女,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既然母亲招她们过来说话,那便好好聊着,我去那边院子练习射箭去了。”
魏良娣见儿子半点不肯配合自己,脸上一僵,旋即又笑道:“射箭?这主意倒是不错,大虞世家贵女没有几个不会射箭的,那就都去那边院子一起玩耍,比试比试射箭罢!”
见魏良娣步步紧逼,赫连睿心里万分不喜。前不久他听十皇叔说,到他十一岁生日的那时,东宫肯定会帮他安排一个“绵福”,就是和他初次行男女之事的女子。赫连旸挤着眼睛道:“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你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我和你说,那滋味——可是舒服得很!”正说着话,见着慕媛端着茶水从旁边屋子里走了过来,他贪馋的看了一眼,又看看赫连睿,最终还是乖乖的走回了自己座位上边去。
行男女之事?赫连睿心里头乱哄哄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隐隐约约的知道了长大以后会要和一个女子同床共枕,就如父亲母亲那样。可他心底里根本不想要和别人睡在一处,总觉得那些女子会很讨厌,除了媛儿。
现在母亲找了好几个世家贵女来东宫,她的用意很明显了,大抵是想让自己在这些人里面挑一个来做那个绵福罢,可是他真的很不愿意。瞥了一眼抱着书本站在那里的慕媛,深秋的阳光给她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黄,更显得她眉目如画般,赫连睿心中涌现出一种柔情,除了媛儿,他谁都不要,他要慢慢等他长大,然后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媛儿,你将书放回屋子里边,然后来那边院子。”赫连睿柔声对慕媛道,将她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里拉了回来。
“是。”慕媛匆忙应了一句,抱起沉重的书本,拔足便往书房里走,回头看了看那边,魏良娣已经领着那些贵女们跟在赫连睿身后往那边院子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从心头涌现出来,似乎她被人抛弃了般。
“那些都是皇孙殿下绵福的候选人。”身后传来一个羡艳的声音:“瞧她们身上的衣裳,那些刺绣真是精美!”
“可不是吗?我看那个珲阿若最有希望,良娣娘娘很喜欢她,总是牵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夸奖着她。我看她长得还不如旁边纳西家的小姐呢,也不知道良娣娘娘怎么就偏生看中了她。”一个声音细细的说着,随即叹了一口气:“毕竟珲阿若的祖父是大司马,父亲又是骠骑将军,掌着大虞的兵权呢,良娣娘娘看中她,还不是看中了她家里的权力?”
听着身后传来的对话,慕媛的脚停了下来,像被粘在那里一般,呆呆的看着前方越走越远的身影。绵福?这名号她虽然是头一次听到,可听着她们的议论,该是给皇孙殿下挑选将来的妻子罢?若是皇孙殿下成亲了,那他便会和他妻子生活在一起,再也不会理睬自己了。一想到这里,慕媛便觉得自己心里揪心般的疼痛。
自己要被皇孙殿下遗弃了吗?慕媛放好书,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那边院子走过去,心里充满着悲伤和凄苦,她已经习惯了赫连睿在她身边对她温柔的微笑,若是有一日他的眼里不再有她,笑容给了别的女子……慕媛的呼吸急促起来,一颗心像是被谁揪住了一般,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不能再愉快的展开。
慢吞吞的走到那边院子门口,慕媛就听里边一片欢呼声:“珲阿若的箭术真不错,比皇孙殿下差不了太多!”然后听到一个骄傲的声音道:“那是自然,我父亲自小便教着我骑马射箭,这些年功夫从来没有落下来过。”
“你也别太骄傲,良娣娘娘的箭法精妙无双呢,她可是出自魏国公府!”慕媛拐进门,就见有个女子站在魏良娣身边,一脸讨好的微笑,挽着魏良娣的胳膊道:“良娣娘娘,你也让我们开开眼罢,射上几箭,镇住那个只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家伙!”
看起来魏良娣心情很好,笑着对那女子道:“纳西阿奴,你可别捧我,谁不知道你们纳西家崇武,每个贵女拳脚都不错。”可是口里这般说,却还是让蓝瑛去取了自己的弓箭过来,准备下场子试试身手。
慕媛没有心思看那些贵女们的说笑,一双眼睛在场子外边到处寻着赫连睿的身影,这时旁边有个声音甜蜜蜜的说道:“慕春衣,皇孙殿下在那边呢,正和珲阿若小姐在比试箭术!”转头一看,却是李嫣,正笑得灿烂,嘴里的牙齿露了出来,映着秋阳,闪闪儿的发光。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慕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已经将外边的袍子解了下来,薛清抱着那衣裳站在一旁,再旁边却有个穿着绿色锦缎衣裳的女子,头上的翠玉簪子不住的闪着光,刺得慕媛的眼睛有些发疼。
“媛儿!”就在慕媛难过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极力不想让李嫣看出她的失望来时,赫连睿却在人群里转过头来,一眼便看到她站在院子门口,拨开身边的薛清,朝慕媛大步走了过来。他似乎比往日又高大了些,笑容格外的灿烂,慕媛站在那里看着他朝自己走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皇孙殿下安好。”李嫣朝赫连睿行了一礼,却没有听到半句回答,眼睛斜斜的瞟了过去,只见赫连睿拉住慕媛的手,低头对她笑得温柔,不禁有些沮丧,对慕媛又充满了嫉妒,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慕媛的身子,真恨不得她能立刻在这世间消失。
“媛儿,那位珲阿若小姐要和我比赛射箭呢,你来看看我怎么样把她打败。”赫连睿牵着慕媛的手便往那边走了过去。站在那边等了半天的珲阿若看着赫连睿竟然牵着一个小宫女的手,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指着慕媛问薛清:“她是谁?一个卑贱的奴婢,竟然敢和皇孙殿下牵着手行走?究竟懂不懂得规矩?”
“回珲小姐的话,这位是慕春衣,乃是徵宫昭仪娘娘的侄女。”薛清弯着背恭敬的回答,心里暗道,恐怕今后她绝不会是个普通的春衣呢。
“哦,原来如此。”珲阿若点了点头,叹着气道:“皇孙殿下心肠也太好了些,虽说是昭仪娘娘的侄女,可毕竟也只是一个宫女,是个奴婢,又哪里平起平坐,还和皇孙殿下牵手前行呢?这究竟不合规矩。”
等到赫连睿牵着慕媛走到面前,珲阿若总算看清了慕媛的模样,心里涌现出一丝妒忌,这个小宫女年龄虽然不大,可看上去却生得极是美貌,通身皮肤白得像玉般,一双盈盈的眼睛就像养在一泓秋水里般不停的在荡漾,小嘴嫣红如八月菱角般微微翘起,让人看了都有些垂涎欲滴。
珲阿若看得心中火起,对慕媛的美貌嫉妒不已,指着她大声道:“皇孙殿下,我们的比试不如就这样罢,让这个小宫女站在那边树下,头上顶一个苹果,我们谁将苹果射中了就算谁胜了,这样可好?”


☆、38射箭

  珲阿若的声音很清脆,也很响亮,洒落在这秋日的院子,铮铮的惊起了一双飞鸟,扇了扇翅膀,从高大的树木里飞了出去,像离弦的箭般,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站得不远的贵女们本来便在侧目而视,现在听着似乎有热闹可看,一个个都围了拢来,好奇的打量着站在赫连睿身边的慕媛,眼里皆流露出嫉妒之色。魏良娣也闻讯赶了过来,手里挽着一张弓,听到珲阿若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比赛条件来,望了望慕媛,虽说对她不喜,却也觉得珲阿若有些过分。
“哪有用活人做靶子的?”魏良娣摇了摇头道:“这样不妥当,还是算了罢。”
“良娣娘娘,阿若可还没将条件说完呢。”珲阿若见魏良娣的眼中似乎有些不喜的神色,赶紧补救:“阿若和姐妹们在家比试射箭时也这般比过,那箭头全部已经拗去,外边包着棉布,射到人身上也没事的。”
“原来如此。”魏良娣听了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果然是大司马家的女儿,一个个巾帼不让须眉,胆气过人。”看了看站在赫连睿身边的慕媛,一双眼睛里没有半丝害怕,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珲阿若独自花枝乱颤的笑个不停,心里那种不喜又涌上心头,不如就此好好吓唬下她。
“既然是这样,不会伤到人,那便如此比试罢。”魏良娣指了指慕媛道:“你站到那边树下去。”
“母亲!”赫连睿心里一急,拉住慕媛的手道:“怎么可以让媛儿做靶子,我不准!”
“做靶子又如何,那箭头都已经拗了去的,伤不到她!”魏良娣皱着眉头看了看慕媛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过去!”
慕媛咬了咬嘴唇,向魏良娣行了一礼,也不吱声,独自一人朝指定的那棵大树走了过去,在树下站定了身子,旁边走来一个宫女,将一个苹果放在她头上:“站直了,可别摇晃身子,一摇晃,苹果该掉下来了。”
慕媛默默的站在树下,看着那边赫连睿似乎和魏良娣在争执,但是没多久还是平静了下来,一双眼睛望她这边看了过来。慕媛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她不怕,不就是想吓唬她吗?没有箭头的箭,便是射中了身子也只是会痛一下罢,她要为赫连睿争气,不能显出半点害怕的样子来。
她看着那边,穿着绿色衣裳的珲阿若已经将弓拉了起来,瞄准了自己,慕媛瞪着眼睛看着她,倔强的咬住嘴唇,等着她将箭射出来。就见那边她的手似乎动了下,但好像被旁边的赫连睿一把将弓打了下来,好像珲阿若怒气冲冲的转身便走开,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媛儿!”赫连睿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将她头上的苹果拿了下来,狠狠的掼在了地上,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了回来:“我们走。”
“刚才怎么了?”慕媛抬头问他:“怎么珲小姐不和你比了?”
“我看她瞄得比较低,根本就不是冲你头上那个苹果,像是直接对着你的脸去的,所以我便将她的弓给打掉了。”赫连睿生气的拧着眉头,那两条眉毛本来就又黑又浓,这么拧在一起,更显得他额头黑了一片。
“啊?”慕媛有些讶异,这位珲阿若小姐难道和自己有仇不成?为何竟然想要射自己的脸?就算箭头拗了去,包上了棉布,射到脸上也会很痛的罢?她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起来,额头上冒出冷汗来,若是这一箭射了出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射到脸上也就罢了,射中了眼睛那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跟着赫连睿走到这边,魏良娣已经带着贵女们往回走了,见赫连睿牵着慕媛的手,她皱了下眉头道:“慕春衣,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慕媛被魏良娣盯着全身不自在,也知道这么做确属越礼,用力挣脱了赫连睿的手,低头站在一旁,小声道:“奴婢知罪。”
“下次我若是再看见你这样不知身份,便会狠狠的责罚,你自己可听明白了!”魏良娣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媛一样,带着一干贵女们转身便走开了去,慕媛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脊背,挺得又高又直,有一种不可冒犯的尊严。
深秋的夜晚有些寒凉,魏良娣坐在屋子里,身上虽然已经披上了镶毛的披风,可却还觉得有些冷,蓝瑛将灯芯上结的灯花剪了去,屋子里顿时亮敞了不少,照着魏良娣细瓷般的皮肤,越发的显得柔弱了。
“良娣。”一句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是赫连睿回来了。魏良娣赶紧站起身来,替他将披风的带子解开,将那披风取了下来,又走向桌子那边,端起了一个药碗走了过来:“殿下,这药已经凉了,快些喝了罢。”
赫连晟看着魏良娣那关切的眉眼,微笑着点了点头,端起碗来一饮而尽,魏良娣赶紧拿着帕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药汁:“殿下,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赫连晟很少看到魏良娣这般严肃的脸孔,不由得也是一怔:“良娣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再过三日便是睿儿十一岁生辰了。”灯下的魏良娣既有骄傲的神色又有一丝苦恼:“殿下应该也还记得罢?”
“你是说那个绵福的人选?”赫连晟沉吟道:“今日不是已经送了些十四岁上头的女子来东宫了吗?良娣难道没有选定?”
魏良娣摇了摇头,将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的眼睛里充满着深深的担忧:“我本是看好大司马家的珲阿若,可又觉得她性子刚烈了些。拿着那慕春衣做靶子时,我也看得分明,她的箭分明是朝她面门射过去的……”
赫连晟听着也是皱了皱眉头,看起来这位大司马家的小姐可真真是一匹野马,桀骜不驯,睿儿是个仁心宅厚的,怕是到时候难免会吃了亏去。再听到魏良娣说到她拿慕媛做靶子,更是觉得不妥当,连连摇头道:“不妥,还有更好些的没有?”
魏良娣眉头紧锁,回想着今日下午那些贵女们的身影,一张粉团团的脸孔出现在眼前——纳西阿奴,光禄大夫家的小姐,可不是顶顶合适的?看着文静秀美,小嘴和抹了蜜一般的甜,说话真是中听。虽说光禄大夫只是个从三品,和大司马没法比,可却算得上是有潜力的职位,不少高官都是从光禄大夫这个职位升上去的呢。
“殿下,我倒是还看好一个人,那便是光禄大夫家的纳西阿奴。”魏良娣将那位纳西家的小姐称颂了一番,赫连晟听了点了点头道:“明日你再召她来东宫,我来看看便知。”
魏良娣心中一喜,眼中有盈盈泪光闪烁:“谢过殿下。”
第二日魏良娣便将纳西阿奴又召了来东宫,那位纳西家的小姐心里知道可能是魏良娣看中了自己,不由得一颗心跳得厉害,穿了最精致的衣裳梳了最时新的发式进了宫。
在东宫却没见着那位英武的皇孙殿下,纳西阿奴心中有些失望,但却还是打起精神来陪着魏良娣说话,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在宫里的旨意还没下达前,什么都可能会有变化,她不敢就此认定自己便是皇孙的绵福。
正陪着魏良娣说着话儿,外边传来了橐橐的脚步声,纳西阿奴抬头一看,就见一位面容清瘦的青年男子站在门口,正疑惑着他会是谁,就见魏良娣站了起来行礼,口里称呼“太子殿下”。纳西阿奴大惊失色,赶紧站了起来想行礼,谁知却踩着了自己的裙裾,跌倒在地上,旁边有个宫女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了起来,可纳西阿奴还是看到她唇边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