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睡得不安稳了呢。”墨玉姑姑站在高太后身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老奴瞧着,那几位绵福好像都有些脸色不好,便是素来瞧着风轻云淡的宇文中式,似乎也有些不欢喜吶。”
“毕竟阿瑛身上穿的是黑色绣团花牡丹的吉服,那可是手铸金人大典时才能用到的。”高太后伸手掠了掠头发:“哀家也是那时候才穿上的,进宫的时候哀家穿的……”她眯了眯眼睛:“哀家都不记得穿的是什么衣裳了。”
“娘娘,那晚上您穿的是樱桃红的衣裳,上头绣着的是芙蓉花,老奴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墨玉姑姑笑着道:“进宫的时候,先皇赞娘娘人比花娇,衣裳上的芙蓉花都不及娘娘容颜的一半呢。”
“你以为先皇说的话是真心?这话他不知道给多少女人说过。”高太后微微撇嘴,眼前浮现起一张年轻的脸孔,他驾崩的时候,不过三十多岁,在她心里,永远也就这个样子,不会老去,不比自己,岁月蹉跎,加之她又用心用力,眼角之处已有皱纹重叠。
先皇有不少妃嫔,他似乎也从来没有特别喜欢过谁,任何一名进宫的女子都会得几日恩宠,但很快又会被他抛在脑后。有些妃嫔傻得很,听着先皇说的甜言蜜语,竟然就这样相信了,等及过得些日子,风光不再,这才醒悟到,先皇原来根本就无真心。
自己只不过是靠着娘家高国公府的势力,这才能被选中做皇后——当时的后宫,能与她出身一较高下的,再无旁人。当然,若是慕大司马府家那位慕华裳进宫,事情又另当别论了。她选择了嫁给汝南王,拒绝进宫,等于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从来便看不懂慕华裳,生得姿容绝艳却甘愿淡薄,嫁给汝南王有什么好?小小一块封地,推恩令以后,汝南王封地越发的少,夫妻两人只守了一座汝南郡,这弹丸之地,哪里比得上大虞天下?
“看今日皇上这架势,是要将阿瑛扶上后位了,只是却不知道这皇子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出生。”高太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嘴角泛起了笑容:“樊绵福服侍皇上,已有四年了,还没有身孕呢,看来皇上于子嗣上头也比较艰难呢。”
墨玉姑姑点了点头:“瞧着皇上一个两个的往宫里头纳妃嫔,心里想着这皇宫里也该热闹起来,小皇子小公主一个两个的落了地,可万万没想到皇上都要十七了,还是膝下空虚。”
大虞的皇上们做父亲都早,不少人十三四岁便有了自己的皇长子或者是皇长女,到了赫连铖这般年纪还不见有儿女的,确实少见。
“命里有时终须有。”高太后缓缓站起身来:“这事情谁又能说得定。”
“娘娘这话不假。”墨玉姑姑赶忙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娘娘,若是慕昭仪以后立为皇后,娘娘就轻松了,后宫之事,皆可由皇后娘娘掌管了。”
“我本来也不该再来管这些事情了,这后宫里哪能轮得上哀家来打理呢,不都该是他们这一辈的事情了?”高太后抬头看了看殿外的天空,乌蓝的夜幕里,一朵朵烟花盛放,大如玉盘,将暗夜照得通明透亮,前坪里站着一群宫女内侍,正抬着头在看那璀璨的烟花。
“今晚可真是热闹。”高太后站在门口,笑意深深:“走罢,扶哀家去寝殿,哀家也该好好歇息了。”
烟花一直足足放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等着那烟火将尽时,盛乾宫寝殿里的宫灯也如那将尽的烟火,慢慢的熄灭,只剩下床边一盏宫灯,细羊皮灯罩子上浅墨色的花卉被照到地上,淡淡的枝叶交错。而桌上摆着的一对龙凤花烛却烧得很旺,照得寝殿里一片通明透亮,照得那床边坐着的那个人,更加显得窈窕无双。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赫连铖看着坐在床边的慕瑛,心中摇摇曳曳,几乎不能自持。
“瑛瑛。”他走上前去,柔情款款的喊了一声。
听到他声音里的那种激动不安,慕瑛有些微微的窘迫,不敢抬头看赫连铖的脸,只能羞答答的坐在那里,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瑛瑛,怎么不理睬朕?”赫连铖走到了床边,伸手一掀,便将垂在前边的面纱给撩开:“瑛瑛,抬头看看朕,看看朕。”
“皇上。”慕瑛有些惊慌,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不安的抓紧了黑色的吉服,一朵暗红的团花牡丹从她的指缝里漏了出来,金丝银线在灯下闪闪发亮。
“朕的瑛瑛可真是美。”赫连铖望着那如玉般的肌肤,那正在不断扇动的睫毛,一颗心就如在汪洋大海上的一条船,不住的起伏着。最近他每日都在梦想着这晚上的到来,可真的到了这一日,他又措手不及,不知道如何做才好。
在此之前,赫连铖偷偷问过江六,大婚晚上,该怎么办。江六愁眉苦脸道:“皇上,老奴是个阉人,如何知道这床笫之事?”
“你帮朕去问问看。”赫连铖忽然间脸红了一块:“朕要让瑛瑛觉得满意,到底该怎么做?”
江六接了这任务,十分惶恐,他是内侍,他身边的人也是内侍,他总不能胆大包天去问宫里的娘娘,皇上临幸的时候,你们觉得满意否?哪些地方需要改进?想来想去,江六去了太医院求教王院首:“王院首,与女子相处,如何能让她觉得满意?”
王院首大惊失色,看了看江六:“江公公,你是阉人,如何又对女子动心了?即便你对人家动心,也是有这份想法,没这般力气了,何必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江六憋着气,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最后只能将这烫手山芋甩给了王院首,吞吞吐吐将赫连铖的问题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这是皇上吩咐下来,院首大人还是好好想想罢。”
闻得是皇上交代的任务,王院首十分惶惑,哪里敢有半分怠慢,即刻着手,收集了民间各种偏方,自己掂量着配了药,交给江六去熬制:“这药乃是纯草药来的,并非那种下三滥的chun药,没有旁的害处,每日一副,连续吃上七日,定然能补气养身,到了大婚那日便是精力充沛。”
江六一连串的感激,接了药包儿过来,刚刚想走,王院首脸色红红的拿出一本小册子来:“下官托人去问过不少女子,这是她们的说辞,下官一一誊录下来,你交给皇上去瞧瞧,看看可有什么用处否。”
这是王院首特地打发人去青楼,让那些风尘女子说说她们破瓜之时的感受,每人十两银子,只要说说当年的旧事,不少青楼的姐儿们抢着说,才得几日,便搜集了一大堆典故,王院首好好整理了下,记成一本册子,呈给了赫连铖。
赫连铖读过以后,对这事有些明白,心里又麻又痒,只想等着大婚这日快些来,他好与慕瑛试试里边说的各种法子,可是现儿见着慕瑛坐在床板,忽然间又手足无措,一张脸涨得鲜红,站在慕微身边,手笼在衣袖里,冲动着想伸出去,可又怕唐突了她。

☆、第 174 章 朝思出前门(三)

  龙凤花烛高高的立在桌子上,蜡泪一滴滴的流了下来,沿着那大红的烛管,成了各种形状,有飞禽,有走兽,还有朵朵花卉摇曳动人。
赫连铖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在慕瑛身边坐了下来:“瑛瑛。”
这话方才出口,便觉得口干舌燥,一阵阵的心潮摇曳,几乎不能自已。
慕瑛抬起头来,笑着看了赫连铖一眼:“皇上。”
她的眼中似乎有粼粼波光,引着赫连铖的神思都迷茫了起来,痴痴的盯着慕瑛的脸,呆呆的说:“瑛瑛,你今晚真美。”
“皇上是在嫌弃慕瑛素日不美?”慕瑛幽幽的看了赫连铖一眼:“只有今晚美么?”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忽然竟说起这种话来,放在平日,她绝不会这般说,可今晚这寝殿里一片微红,这暧昧的气息越来越浓,她似乎也有些克制不了自己,开始有些胡言乱语。慕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想要自己清醒一点,可她却怎么样也克制不了自己的面红耳赤,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或许是方才喝的合卺酒里边放了些什么东西?慕瑛咬了咬舌尖,想要自己清醒起来,怎么就这般迷迷糊糊的了呢。
“是我说错了,我的瑛瑛每日里都美,只不过今日最美。”赫连铖忽然朝前边探了身子过去:“瑛瑛,快喊我一声阿铖,我好想听你喊我。”
“皇上,这样于理不合。”慕瑛被赫连铖扑到,两人斜斜的靠在了床头,闻到了他口中的酒味,似乎也变得香甜了起来。她挣扎着想要坐直身子,却被赫连铖压得更紧:“瑛瑛,你快喊我阿铖,咱们不必要用宫中的礼仪称呼,我不在你面前称朕,你也不要自称臣妾什么的,你是我的妻,不是别的身份,咱们就如一对普通的夫妇那样,如何?”
他的眼中有一种渴慕的光彩,灼灼的将她逼到了一个角落,他的臂膀圈住了她,让她半分也逃脱不得:“瑛瑛,你别以为我真的就临幸过了那些绵福,我告诉你,她们一个也没有与我同床共枕过,我说过我只会有一个女人,绝不会再和别的女人有什么牵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这个做皇上的,当然是一言九鼎。”
慕瑛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听到赫连铖这番话,她已经心醉,几乎无话可说,她已经选择了相信他,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她都相信。
“皇上……”她吐了一口气,有若兰草芬芳。
“叫我阿铖。”赫连铖压住了他,轻轻的吻着她的鼻尖:“阿铖,多好听的名字,你干嘛不喊?”
“阿铖。”慕瑛笑了笑,这人可真自大,连名字都夸了起来。
“瑛瑛!”赫连铖大喜过望,身子压了下来:“瑛瑛多喊几声,我真高兴!”、
“阿铖!阿铖!”慕瑛连喊了两声,赫连铖听得眉开眼笑,身子慢慢压倒下来,噙住了她的嘴:“瑛瑛,我真开心,就像听到了仙乐一般,这样好听的声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怎么以前都没有听到过。”
“唔唔唔……”慕瑛挣扎了两下,没想到赫连铖竟然这般狡猾,诱她开口,却趁机亲了上来,这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触及到她甘美的芬芳,赫连铖更加不能自己,早就预备了好几日的精力此刻蓬勃而发。他的手轻轻的顺着她的脖子悄悄的往下探了过去,那黑底红色团花牡丹的吉服慢慢的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里边洁白的肌肤。
就如羊脂玉一般呈现在他面前,在烛光照耀下,那般温润,闪着一种神秘的光泽,在丘壑纵横之处,他停下了手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探索下去。
那本小册子里说到,此事不能着急,只能徐徐诱之,尤其是初经云雨的女子,更是需要耐心与细致。赫连铖想了想,停下了手指,温柔的望着慕瑛,小声道:“瑛瑛,你有没有不乐意我……”
他的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微红,看得慕瑛有些娇羞,方才赫连铖轻柔的抚摸,已经将她最心底的那种渴望勾了起来,她绷直了身子,默默的望着赫连铖,一双眼睛含着春水一般泛滥着柔情,只是那樱桃小嘴闭得紧紧,一句话也不说。
“瑛瑛,你怎么了?”赫连铖有些不知所措:“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的手指蓦然停住,让慕瑛有些懊恼,仿佛春风吹拂过的花园里忽然静止了下来,隐隐的有些惆怅。在这满园旖旎的时候,忽然间鸟雀都停住了啼鸣,空庭寂寞,花朵一动不动的开在枝头,却再也没有春风来戏弄。
“阿铖……”慕瑛轻轻吟哦了一声,赫连铖一愣,见着她泛起春水的眼神,陡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猛的扑了上去,开始毫不客气的攻cheng掠di。他的瑛瑛是在向他发出了邀约,不是吗?若不好好表现表现,只怕瑛瑛会失望。
春风又一次吹了过来,只不过这次的风力比上次更强劲,好像要将一切都摧毁一般,她感觉到了赫连铖那份狂热,几乎要将她摧毁,春风瞬间便化成了狂风,将花朵吹得东摇西晃,而她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紧紧的攀附着他的胳膊,承受着他一点点的侵蚀。
就如汪洋里的帆船,她被推着到了浪尖,正在最高端看着旖旎的风景,忽然间又从浪尖上滑落到了谷底。她不由自主的颤栗着,口里连声喊着:“阿铖,阿铖……”
他的汗珠一滴滴的落在了她的脸上,他含糊其词的应着她:“瑛瑛,瑛瑛,我的瑛瑛……”
她与他交叠在了一处,再也舍不得分开,两人交颈而眠,脸贴着脸,手扣着手,紧紧的贴依偎在一处。赫连铖深深的望着她,只觉得心中有无限的满足,从来没有哪一种滋味有这般甘美,让他一次次的回味无穷,想要天荒地老,再也不要有晨曦初现的那一刻。
“瑛瑛,我有没有弄疼帮你?”直到一切都平静下来,赫连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想起了那小册子上边说的话,心里有几分歉意,最开始他还是试探着行进,可到了后边他简直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就如一匹骏马驰骋在草原上,朝着那水草丰美的地方而去,再也不肯停歇。
慕瑛摇了摇头:“阿铖,并没有,我……”她的脸色红了红,眼波流转:“我很欢喜,真的,好像第一次有这种快活的感觉。”
赫连铖这才松了口气,拥着慕瑛在怀里,轻轻的梳理着她的秀发:“是我不好,瞧将你累得出了这么多汗,头发都湿透了。”
两人这般絮絮叨叨的说话,说着说着便有几分情动,赫连铖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动得十分小心仔细,生怕如那小册子上说的,第一晚索求过度会让女子觉得不适应。只是慕瑛似乎并不反感,脸颊似那粉色牡丹,嘴唇滟滟流朱,看得他意乱情迷。
就这样,他们几乎通宵未眠,说了一晚上的话,做了一晚上的事情,第二日早上,当江六小筝带着宫女内侍们来伺候两人起床时,他们刚刚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江六小声喊了几句皇上,不见回答,小筝敲了敲窗棂唤了一句“娘娘”,也不见动静。

“皇上与昭仪……”小筝有些担心,看了看江六:“江公公,没什么事情罢?”
江六愁眉苦脸道:“这个……或许无事。”
守寝殿的小内侍踮着脚尖走了过来,轻声在江六耳边道:“江公公,今日寅时,屋子里还有动静呢。”
原来皇上与慕昭仪是辛苦了一整晚?江六贴着门听了听,里边动静全无,挥了挥手:“过半个时辰再来,你到这里好生伺候着,皇上与娘娘起身了便赶紧来报。”
赫连铖与慕瑛一直睡到未时才起身,都快用午膳了。
宫女内侍们走进去,见着床笫凌乱,赶忙上前收拾。小筝带着几个宫女走到慕瑛面前给她净过面,拿起玳瑁梳子准备梳发,赫连铖走了过来,坐到慕瑛身边,用剪刀将她一绺头发剪了下来交给小筝:“等会将你家娘娘的头发与朕的头发结到一处,放进锦囊收好。”
慕瑛坐在镜子前,听着这话,眼睛里泪水盈盈。
赫连铖之意,乃是说他们是结发夫妻,这哪里是帝王家里的规矩,这分明只是一对普通夫妇间的用词。忽然间她心里充满了一种感激,今生今世,无论如何,她都会紧紧跟随在他身边,与他分担一切。
“瑛瑛,我知道你对那几位绵福心存芥蒂,今日我就将她们几个解决了。”赫连铖笑嘻嘻的替慕瑛将那如丝绸帮的长发挽起:“免得瑛瑛总是疑心我。”
解决了?怎么解决?慕瑛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转过身来看着赫连铖:“皇上?”
“你别担心,我会妥善解决的。”赫连铖一只手拢住她的肩膀:“我不想有那些女人让瑛瑛觉得心里不舒服。”

☆、第 175 章 朝思出前门(四)

  深秋的午后,阳光普照大地,一片温暖和煦,这是在入冬之前最明媚的灿烂,再过些日子,便该是狂风肆意,草木凋零,萧瑟不堪。皇宫的小径上,三三两两的宫人穿着颜色鲜艳的衣裳,正徘徊在怒放的菊花之侧,欣赏着这深秋最美的风景。
忽然就听着一阵吵吵嚷嚷之声传了过来,将这宁静和谐吵扰,众人惊讶的看了过去,想知道究竟谁会这般放肆,竟然在宫中大喊大叫。
小径那边,冲过来一群人,走在最前边的,是那位皇上的表姐,贺兰绵福。就见她双手提着裙子,完全顾不得礼仪,狂奔着冲了过来,头上的珠钗歪歪斜斜挂在耳边,几乎就要掉了下来。她的身后跟着几名宫女,也个个撩着衣裙跑得飞快,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绵福,绵福,你快些跑,见着太后娘娘便好了。”
众人个个瞠目结舌,贺兰绵福这是怎么了?虽说她有几分骄纵,可也不至于今日这般不顾礼节,一副疯婆子模样。
贺兰巧就如一阵风般跑了过去,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江小春带着几名内侍气喘吁吁的朝这边赶:“绵福,这可是皇上的旨意,您得安安分分的接了旨,收拾好东西搬出去……”
收拾东西,搬了出去?众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搬出去?朝哪里搬?冷宫么?看起来这位新进宫的慕昭仪着实厉害,这才进宫第二日,便开始清理起皇上身边的嫔妃们了。
这边江小春才走过去,小径上又走过来樊绵福与袁绵福,两人虽然走得不紧不慢,可眉头蹙得紧紧,已经将她们的心事展露无遗。
“这、这……”众人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贺兰绵福倒也罢了,她素来骄横,想要抓住她的不对之处降罪于她实在是简单,可樊绵福是皇上第一个女人,平日里为人谦和,待人处事相当圆滑,她又是如何被慕昭仪抓了把柄要将她赶去冷宫呢?
等着见到宇文中式在宫女们的拥簇下朝慈宁宫方向走了过去时,宫人们更是个个惊骇不已:“竟然是连宇文中式也受了责罚?这也太……”
宇文中式的祖父乃是当朝太傅,与慕昭仪的父亲可都是当朝一品,朝臣里最有权力的一个,慕昭仪便是再手段狠辣,也不至于拿她开刀,更何况慕昭仪原先在宫里时,总是笑得温婉,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谁都料想不到她下狠手时会如此凌厉。
“这才是进宫第二日,便要将皇上的四位妃嫔给清理了,以后这后宫就只有她一人独大了,慕昭仪的野心还真不小,难道想要独宠后宫不成?”众人嘁嘁喳喳的议论着:“几位娘娘去了慈宁宫求救,想来太后娘娘绝不会糊涂。”
高太后刚刚用过午膳,正准备歇息,就听着一阵大呼小叫从慈宁宫门口传了过来,她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哀家还能睡吗?”
墨玉姑姑快步走了出去,还未到门口,就见贺兰巧已经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守门的小宫女一脸无辜:“姑姑,贺兰绵福说有急事要求见太后,都等不及奴婢来通传。”
“墨玉姑姑,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贺兰巧一撩散乱的头发,跳着脚往前边冲:“我再见不到太后娘娘,就要被赶出宫去了!”
墨玉姑姑大吃一惊:“绵福,你这是在说什么?稍安勿躁,且在正殿等等,我这就去给你通传。”
贺兰巧抹了一把眼泪,上气不接下气:“有劳姑姑了。”
高太后听闻贺兰巧要被赶出宫去,也是讶异万分:“这贺兰绵福究竟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要受此惩罚?上回她中秋要被罚,是哀家救下来的,教导了一个月,脾气也收敛了些,按理不该又故态萌发,这可真是蹊跷。墨玉,扶哀家出去瞧瞧。”
等着高太后款款走到慈宁殿时,赫连铖的四位绵福都已经到了,见着高太后一袭紫衣从后边出来,个个跪倒在地:“求太后娘娘给臣妾作主。”
“你们这是……”高太后诧异的看着跪得齐刷刷的四个人,有些莫名其妙:“怎么都跟约好了一般来哀家这里了?”
“太后娘娘,皇上要赶我们出宫呢!”贺兰巧急急忙忙的将原由禀明:“今日臣妾正在用膳,江小春带着几个内侍进来,说皇上有旨,叫我赶紧收拾了东西,速速出宫。”
“出宫?他要你去哪里?”高太后也是一惊:“你可做错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贺兰巧赶紧分辩:“自从上回太后娘娘教诲,臣妾便一直谨慎小心,根本不敢有半分娇骄之气……”见着高太后一脸狐疑,她伸手指了指沉樱:“太后娘娘,樊绵福总是个谨慎小心的,可她也要被驱逐出宫呢。”
“樊绵福?”高太后看了跪倒在面前的沉樱一眼:“皇上可有说什么原因?”
沉樱摇了摇头:“回太后娘娘话,这道旨意下得莫名其妙,臣妾现在还摸不着头脑。”
“圣旨在何处?拿来给哀家瞧瞧。”高太后一伸手:“哀家得要仔细看过,方能知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袁绵福抬起头来,悲悲戚戚:“太后娘娘,并没有皇上圣旨,是几位公公过来传话,臣妾觉得是不是那慕昭仪将我们看成是眼中钉,假借皇上的口谕要将我们赶走。”
“慕昭仪?”高太后眯了眯眼睛:“不可能,哀家熟知阿瑛的性子,她做事十分小心谨慎,如何会这般飞扬跋扈?哀家瞧着这手笔,确实像皇上惯用的。”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四个女子,沉声道:“都起来罢,既然你们没有过错,哀家为你们去向皇上求个情便是。”
宇文如月咬了咬牙,走上前一步,低声道:“太后娘娘,您替其余三位姐妹求情便是,臣妾愿意出宫。”
“什么?”高太后大吃一惊,有些不相信的望着宇文如月:“宇文中式,你想出宫?出宫以后你又要去哪里?”
“回太傅府……或者……最好皇上能赐一座宅子给臣妾住着。”宇文如月抬起头来,眼中全是冷冷的光:“皇上准我出宫,臣妾倒觉得是份恩典。”
进宫这么多年,宇文如月从来没有侍过寝,好在她性子素来清冷,也不喜去争这些东西,对赫连铖的宠爱不屑一顾,这才让赫连铖对她高看了一眼,索性将她的分位擢升了下,一来表示对她识趣的嘉奖,再来便是想将宇文一族拉拢拉拢。
今日得了皇上这道旨意,宇文如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亲眼目睹过赫连铖对慕瑛的一片深情,在慕瑛还未进宫之前,她们便休想分得赫连铖一星半点情意,慕瑛进宫以后,哪里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还不如换个地方过几日舒心日子。
若是回太傅府,祖父肯定会逼迫她再进宫,还不如求着太后娘娘,看看能不能劝得动皇上,给她一幢小宅子,让她在里边住着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沉樱拉了拉宇文如月,低声道:“妹妹,你都已经进宫了,咱们都是皇上的女人,怎么还能出宫去独自过日子?这岂不是不合规矩?”
“合规矩?”宇文如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看皇上做的事情,可有几件是合规矩的?”
赫连铖的心根本不在她们身上,自己又何必要去强求?不如出宫,独居也好,回府也罢,都胜过在这宫中过日子。
“妹妹,你可千万莫要糊涂。”沉樱拉住宇文如月的手,眼神真诚:“有太后娘娘替咱们说话呢,肯定不会让咱们出宫的。再说咱们都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出宫难道还能去嫁人不成?快些莫要说这些气头上的话,到时候万一做不到,却让别人看了笑话。”
宇文如月进宫,沉樱便已经将她看做劲敌,心里头总盼着要将宇文如月挤走才好。宇文如月升了中式,那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牙齿恨得痒痒的,恨不能扑过去咬上两口才好。现儿宇文如月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得让她心里欢喜。
她这几句话,明面上是在挽留,实则却在给宇文如月下一剂猛药,沉樱素来便知道宇文如月心高气傲,自己这般一点醒,宇文如月碍着面子,是无论如何会闹着出宫去的。
出宫有什么好?回到府上受尽白眼,无人会替她多说一句话,便是自己的母亲,只怕也会觉得丢了脸面,不愿再来帮着她。沉樱完全可以想象到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她是赫连铖的绵福,即使没有夫妻之实,谁还敢来娶她?
、她要在樊府吃一辈子白饭,听一辈子风言风语。
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一搏。
虽说现在赫连铖对慕瑛是百般宠爱,可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总有一日,赫连铖会对这张绝色的脸孔厌倦,会将目光投到宫里其他嫔妃的身上。
若是自己出宫了,哪里来的机会?沉樱咬了咬牙,无论如何,自己也该在这宫里捱下去,俗话说守得云开见月明,总有一日,她能得到那个机会。

☆、第 176 章 朝思出前门(五)

  “皇上,慕昭仪,太后娘娘有请。”墨玉姑姑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有要紧事情与皇上慕昭仪商议。”
“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便是,何必扯上瑛瑛。”赫连铖心知肚明,肯定是为了那四位绵福的事情,高太后这手也伸得太长了些,自己想要将几个绵福送出去,她也要管着,难道是看到自己还未立皇后便抓紧了最后一点权力?
不行,自己得尽快与瑛瑛生个孩子,然后名正言顺的立她为后,赫连铖转眼一转,瞄了瞄慕瑛,心里美滋滋的,指不定昨晚上就已经有了呢。
“皇上,既然太后娘娘提到了我,我当然要去。”慕瑛有些弄不懂赫连铖那一瞥是什么意思,赶忙站起身来:“墨玉姑姑,我与皇上这就过来。”见着墨玉姑姑一脸郑重,慕瑛有些疑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慕昭仪难道不知情?”墨玉姑姑有些诧异:“皇上下旨要将几位绵福送出宫去……”她看了看慕瑛,见她一脸震惊,这才放下心来:“慕昭仪,你好生劝劝皇上罢,这绵福乃是皇上的嫔妃,如何能随意就被送出去的?无论哪朝哪代,还没有这样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