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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慧公主拉着慕瑛往高太后这边走,笑得一脸灿烂:“母后,你看瑛妹这身打扮,真是合身又雅致。”
“你也会用雅致这词儿了。”高太后笑着看了一眼灵慧公主,十分得意,看来自己请黎娘子是个正确决定,无论如何,慧儿比以前可好了不知道多少。
“哼,母后小看我,现儿我知道得可多着呢,黎娘子总是夸奖我肯学,有进步。”灵慧公主晃了晃慕瑛的手:“不过呢,我看得出来,娘子很喜欢瑛妹,总说她有灵气,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不比我,要教许久才能领会些意思。”
“阿瑛是比你聪明。”高太后顺着灵慧公主的话赞了慕瑛一句,眼睛落在了她的身上,却怎么也移不开。
方才还在赞宇文家四小姐美貌,可现在瞧见了慕瑛,却发现自己那些词用得太早。
宇文如月的美,是一种精雕细琢以后的美,去掉华美的衣裳首饰,她的光华就要去了一半,而慕瑛的美却是天然的,哪怕她穿着破布衣裳站在那里,也依旧会让人眼前一亮,再也舍不得去看旁的地方。
宇文大夫人惊艳以后忽然心里有一丝丝嫉妒,这京城慕家,男俊女美,真是名不虚传。
“这位就是慕大小姐罢?还是太后娘娘会养人,慕大小姐在宫里这么些年,都城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了。”宇文大夫人不甘心自己的女儿就这般落败,只能捧了高太后,希望能挽回点不利局面。
“唔,说到哀家养人嘛,也不假,吃的用的肯定会是最好的,可更重要的是要底子好。”高太后仔细打量了慕瑛两眼,感叹着道:“阿瑛的姑姑,那时候哀家与她交好,后来远嫁汝南王,便再无音信。阿瑛跟她姑姑,确实有几分相像,那眉眼瞧着是一样样儿的,只是生得比她姑姑更耐看。”
“母亲,别说这么多了,咱们去御花园那边罢,皇兄这阵子也该下朝了。”灵慧公主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场面话,她毫不客气的抱住了高太后的胳膊,拉着她站了起来:“我怕皇兄在御花园等了好半日,咱们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听到灵慧公主提起赫连铖,夫人小姐们个个精神抖擞了起来。
京城贵人圈也就这么点儿大,接到高太后的帖子,互相打听了下,不是按官阶品位来下帖子,却是按着这小姐的年纪来请,这里头有什么蹊跷,自然是不言而喻。得了帖子的人家个个心里头激动,纷纷赶着请最好的绣娘过来赶制衣裳,夫人们带着自己的女儿去首饰坊那边添置新的行头,就想能入了皇上的眼。
绵福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不管以后能不能做到皇后的分位,无论如何皇上都会念那第一夜的情分,椒房或者昭仪这些名分总是能挣到的。若是能在宫里站稳脚跟,对娘家来说也会是一种助力,有些话不好直接找皇上说,让娘娘的母亲进宫觐见时搭上几句,为难的事情还不是迎刃而解?
来皇宫里赏牡丹,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谁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陪着高太后说着话,心里头记挂的却是那还未露面的皇上——虽然宇文家的四小姐生得美,可指不定皇上就喜欢自家女儿这模样的,肥环燕瘦,皇上年纪还小,谁又摸得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高太后见着慈宁殿里众人的神色,心知肚明,笑着瞥了灵慧公主一眼:“你就这般担心,你皇兄什么时候这么早下朝过?只不过现在这天色,刚刚好赏花,到午时日头就大了,不如咱们现在出去罢。”
沉樱赶上前一步,搀住了高太后另外一只胳膊,讨好卖乖:“太后娘娘,沉樱早些日子已经去过牡丹花苑了,今日刚刚好可以给娘娘说解说解。”
眼光流转,高太后望见了沉樱那略带紧张的脸,轻轻朝她点了点头:“沉樱,你已经赏过牡丹?哀家这些日子只顾忙着抄写佛经,也没往园中去,倒没想到这宫中拔得头筹去赏花之人,竟然是你呢。”
这话中有话,沉樱听了,一颗心才慢慢的放了下来,搀着高太后的手也没有那么抖得厉害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甜蜜蜜的笑容。
☆、第 80 章
几十顶帐篷散落在牡丹花苑的外边,就如大虞祖先在关外那时,以穹帐为居,现儿虽然不比以前,可见着这穹顶,夫人小姐们并不显得惊诧。
这些帐篷颜色各异,就如天上的彩云飘落在人间一般,格外好看,中间那顶大帐篷里走出了几个人,夫人小姐们的目光瞬间便已到了一个人身上,一眨也不眨。
明黄色的长袍,在这皇宫里,该没有第二个人敢穿这样颜色的衣裳。
小姐们个个害羞了起来,有的拿了团扇挡面,可一双眼睛依旧从团扇下努力的往那边瞟,脉脉的秋波几乎能将这片花苑淹没。
皇上年纪虽小,可身量看上去却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眉毛有些浓,可并不妨碍他在她们眼中英俊潇洒,着实令人惊喜。
赫连铖皱了皱眉,他已经感觉到有数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素日在朝堂上,大臣们除了有事禀报,谁也不敢抬头看他,在皇宫里,内侍宫女们见了他也只是低头,唯有今日,他忽然受到了这么多的灼灼目光,这让他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皇兄!”灵慧公主快快活活的跑上前来:“听说你为今日的花会准备了彩头?是什么东西?灵慧可一定要一份。”
赫连铖心里头一咯噔,他就只准备了那套牡丹花的首饰,准备接这个名义送给慕瑛,可万万没想到灵慧公主竟然会公开来讨要彩头,这让他不免有些为难。
灵慧公主是高太后的亲生女儿,是这一代里最尊贵的公主,高太后自小承了父皇遗命抚养他长大,又不遗余力的辅佐他处理政事,不管她心里有没有别的想法,至少面子上还是做足了功夫,大虞臣民个个夸奖。
怎么样他也不能拂了高太后的面子,灵慧公主总得要给一份彩头。
“灵慧,皇兄自然记得,只不过你也要写一首像样的诗出来才行。”赫连铖冲她笑了笑:“你可不要随便写几个字来凑数。”
“哼,皇兄,你不要小看我。”灵慧公主骄傲的一扬头:“我跟着黎娘子也学了一个多月了哪,作诗我也会那么一点点!”
“太后娘娘,皇上可真是个孝顺的,您看他对公主殿下,可真是千依百顺,还不是承了太后娘娘的恩情?”有夫人点着头赞叹:“只不过呢,这子孝还得母慈,自然是太后娘娘对皇上好,皇上才会孝顺。”
“可不是这样?”众人赶紧附议:“太后娘娘的睿智慈爱,人人皆知,唯有娘娘仁义,皇上才知感恩。”
高太后微微一笑:“哀家只不过做了想要做的事情而已。”
跟在高太后身后的诸位小姐见着灵慧公主与赫连铖说话之间,态度亲密,个个羡慕不已,心里头想着,皇上真是平易近人,以后若是能做他的绵福,定然也会过上快活日子。
“皇上,评诗的大人们都来了。”
门口走进来几位穿着常服的大人,头上戴着小翅乌沙,腰间系着黑色腰带,挂了一个白色的玉带钩,这是文英阁学士的表记。
赫连铖请了五位学士,再加上映月宫的黎娘子,凑足了六人之数。
灵慧公主瞅了瞅那几个大学士,脸上露出笑容来,不管怎么样,皇兄说过了彩头是她的,那自己肯定会独占鳌头,不管旁人写得如何,最大的那一份彩头总要归她。
高高兴兴转过身去,跑到了慕瑛的身边,灵慧公主小声跟她咬着耳朵:“瑛妹,我看今日皇兄准备的彩头不少呢,你可要好好的露一手,也好得那大彩头。”
慕瑛嗤嗤一笑:“最大的彩头还不是给你预留着的?我去争什么。”
沉樱站在她们身后,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撇了撇嘴:“瑛小姐,你只不过是口里说得轻巧罢了,谁不知道黎娘子总是夸你有才气?若论骑马射箭,你肯定不及公主殿下,可今日偏偏不是比骑马射箭,究竟谁更胜一筹,那却不得而知了。”
灵慧公主听了,连连点头:“是,论及作诗,我便不如瑛妹了。”
“不如这样,瑛小姐与公主殿下到时候将你们的诗作互相交换下,写对方的名字送去给大学士们评改……”沉樱笑着看了灵慧公主一眼:“这样一来,头奖自然是公主殿下的了,就是不知道瑛小姐愿意不愿意?”
“还可以这样?”灵慧公主瞟了慕瑛一眼:“瑛妹,你看?”
慕瑛本来就对这牡丹花会兴趣缺缺,头奖二奖的,跟她没什么关系,见着灵慧公主那热切的神色,她轻轻点头:“慧姐姐看得上我的粗鄙之词,那是慕瑛的荣幸。”
这世间,人人追名逐利,可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就如她的母亲,在世的时候人人夸她福气好,每次跟着母亲回外祖家,那边的舅舅姨妈个个都对母亲嫁得好表示了极大的羡慕,可到头来母亲撒手走了,外祖那边的人来奔丧时,个个只说她命薄,可怜。
嫁得好又如何,有名有利又如何,其实到头来也都只是一场空,世间万物,皆为齑粉,沉沉浮浮一辈子,到时候皆是梦幻泡影。
莫说是一首诗,便是灵慧公主开口要她的衣裳首饰,她自然也是愿意给的,不过是身外的俗物,慕瑛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眉眼弯弯,笑容浅浅:“慧姐姐,到时候你写好便拿了来找我。”
灵慧公主扑了过去,拢住了慕瑛的肩膀:“我就知道瑛妹人好。”
沉樱站在一旁,见着两人一副亲亲热热好姐妹的模样,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屑之色,看来慕瑛还是好糊弄,随随便便设个套,她就上了勾。
慕瑛将自己写的诗给了灵慧公主,公主得了头等的彩头,那慕瑛的光彩便被公主盖住,才女的名头便落不到她身上去,而灵慧公主若是没得那头等彩头,自然便是慕瑛存心不想让灵慧公主出彩,故意写了一首不好的诗给公主殿下了。
到时候……沉樱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现儿看起来像亲姐妹一般的两个人,会不会因此翻脸呢?沉樱心中好一阵说不出的畅快,几个月前的羞辱一直烙在她心头,今日总算是得了个报仇的机会。
转过头去,沉樱触到了高太后探寻的目光,她微微有些慌乱,掩饰的一笑,走到高太后身边,扶住了她的手:“太后娘娘,容沉樱带路前去赏花。”
高太后深深望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走罢。”
众位夫人小姐听着这两个字,犹如得了一块往前走的牌子,跟着高太后朝前边走了过去,从赫连铖身边走过时,好几位小姐含羞低头,可究竟按捺不住那颗小鹿乱跳的心,飞快的抬起头来,瞟一眼赫连铖,又飞快的转过脸去。
“江六,她们怎么都一个个的这般奇怪?”赫连铖被人盯得不自在,十分不解,今日这些人都是怎么了?好像一个个约好来看他似的——今日不是牡丹花会?她们应该往牡丹花那边看,而不是追着自己看个不歇。
红的绿的,黄的蓝的,一身身精致的衣裳从前边飘了过去,赫连铖只觉得眼前一片缭乱,瞬间只觉得对于这些艳丽的色彩十分无感。
蓦然,一片淡淡的黄飘着朝这边过来,清爽似乎将他的眼睛洗得干干净净。
灵慧公主挽着慕瑛走了过来,狡黠一笑:“皇兄,你干嘛这副模样看着我们?”
赫连铖有些慌乱,但旋即便镇定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装出满不在乎的口吻:“灵慧,朕不过是见你今日这穿戴似乎有些不同。”
“哪有什么不同?”灵慧公主看了看自己一袭浅紫衣裳,有些奇怪:“皇兄,我穿的不还是紫色衣裳?戴的首饰也是母后给的红石榴手钏,鞋子……”她低首抬脚:“这鞋子也是一样样的……”
“公主,皇上已经走了。”香玉站在灵慧公主身后,轻声提醒,灵慧公主抬头一看,果然,赫连铖明黄色的袍子已经飘忽着走去了前边,气得她呲了呲牙:“皇兄,你是成心戏耍我不成?”
跟在身后的宫女们都笑了起来,没想到皇上素日瞧着不苟言笑,可今日却十分风趣了呢。
听到身后的笑声,赫连铖有些焦躁,方才见着慕瑛,他便有些心慌意乱,被灵慧公主一打岔,更是有些发慌。想看她,又不敢正眼看,只能借着看灵慧公主的衣裳,飘忽的瞟了她几眼。
她今日的衣裳真好看。
不,分明是她的人好看,才会让那衣裳好看的。
只是她身上好像缺了些什么?赫连铖捏了捏自己的手,嘴角露出了笑容,她打扮得太素雅了,自己要给她弄些好东西才是,那牡丹花的首饰再合适也不过了。
“皇上。”几位文英阁大学士朝赫连铖走了过来,团团围在他的身边:“不知今日的诗会,皇上准备了几等的彩头?”
☆、第 81 章
一轮红日冉冉升到了空中,金灿灿的阳光照着花苑,盛开的牡丹团团如盖,亭亭立于枝头,微风轻拂,绿叶纷飞,花蕊带着残香落在小径上,细碎如雨。
牡丹颜色各异,各种各样的花瓣如玉,粉嫩嫩的颜色,压得众芳黯然,这四月暮五月初的时节,也就只有牡丹花开得最惹眼。
虽然这时节,有爬满花架的蔷薇,有含苞欲放的石榴,有开得快残的杏花,也算是繁花似锦,可在这一片暮春的景象里,最令人惊叹的,却依旧还只是这牡丹。这花苑之中,铺天盖地全是,双目所及,全是那大朵的花,毫无羞涩之感,极力绽开了自己的花瓣,绿油油的叶片间,托出水嫩嫩的花,娇黄色的花蕊,正在花瓣间微微颤动着,吐露出阵阵芬芳,惹得蛱蝶翩翩,蜜蜂绕着它嗡嗡的扇动翅膀。
“这牡丹,实在是大气。”高太后一边看一边笑着与众位夫人小姐说着闲话:“虽说杏花疏影,瞧着清爽,可毕竟没有牡丹这般风姿。”
牡丹花苑的院墙外边,栽种着一排杏花,花枝伸进墙内,满树花朵重重叠叠,有白色有粉色有艳红,微风一过,不住有花瓣飘零,就如春雨落地时腾起的细雾。
“杏花不过尔尔,如何能比这牡丹。”夫人们心领神会,高太后不是用牡丹来比自己,牡丹国色天香,除了本朝皇后皇太后,谁敢来用这艳冠群芳的花会比喻自己?
沉樱在一旁讨好的指着前边一株淡绿色的牡丹道:“太后娘娘,这是今年新得的,名唤国色,沉樱去替娘娘折一枝过来?”
牡丹一般以粉、红、白、黄、紫几色居多,像这种淡绿色花朵还真是少见,那花株立在众花之间,单单那颜色看上去就让人眼前一亮,别有一种妩媚的风情。
高太后颔首:“沉樱,你去折几枝,今日的诗会就以这国色为题罢。”
众位小姐眼波流转,一个个记在了心里,开始琢磨起腹稿来,只想等着到时候作出惊人之作,也好让自己的才华被人知晓。慢慢的,这陪着高太后赏花的人就开始分散,有人索性站在那名唤“国色”的牡丹前,不住的打量着它,想要得些诗意。
灵慧公主挽着慕瑛走到那几株淡绿色牡丹之前,瞥了一眼,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颜色有些新奇罢了,我可却更爱那淡紫色的牡丹。”
许是物以稀为贵,慕瑛觉得这国色与别的牡丹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胜在颜色而已,灵慧公主性子耿直,已经明显的表示了她的喜好,可自己却没法子像她这般心直口快,她只是浅浅一笑:“公主殿下自然更喜欢紫色。”
“你好好琢磨琢磨,我去那边瞧瞧。”灵慧公主看了几眼国色,始终没见着好看在哪里,撇下慕瑛,急急忙忙往前边走过去,听着花匠说,紫色的牡丹栽种在西南角,有浅紫粉紫与深紫数种,心里已是大为向往,只想去看看那深紫色的牡丹。
小筝在慕瑛身边探头看了看那淡淡绿色,“噫”了一声:“这颜色怎么得来的,倒也是巧。”
“这世间总有心灵手巧的人。”慕瑛朝前边看了看,她记得在花苑一处,有名为玉版的牡丹,洁白芬芳,甚是好看。
众人看牡丹,皆喜那艳丽的花色,而慕瑛却独独喜欢那不着一丝尘埃的白,见着枝头一片纯白,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
“你喜欢白牡丹?”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慕瑛转过身去,就见着那明黄色的长袍正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正探询般望向她,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底去。
“皇上。”慕瑛心里有些不自在,低了头正准备行礼,却被赫连铖一把抓住了手:“你与朕日日在宫中相见,实在无须如此多礼。”
他的手心有些发烫,那一片炙热从掌心传了过来,将她的手也炙得发热,慕瑛只觉得分外尴尬,微微抬头,看了看四周,生怕有人从此处经过。这情形,实在就有些暧昧,别人看了不知道会如何说。
“你不必担心,朕已经命江六守在那边。”赫连铖见着慕瑛神色仓促,心中起了怜惜之心,她在这宫中的日子过得谨小慎微,做什么事情都是那样小心翼翼,实在也是辛苦:“阿瑛……”
慕瑛身子一颤:“皇上,请唤我慕瑛。”
“他们都叫你阿瑛,为何朕却不能?”赫连铖有些恼怒,脸色绯红,鼻尖子上亮亮的一片,似有汗珠渗出:“朕就爱叫你阿瑛。”他想了想,摇了摇头,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不不不,朕不能和他们一样称呼你,朕要称你为小瑛?抑或用瑛瑛?或许,简单一些,就一个字,瑛,如何?”
慕瑛心头一阵发紧,赫连铖这些称呼,她一个也不能接受,听着他喊出来,这四月末的天气陡然变凉了一般,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层层叠叠的,用手轻轻一搓,就能落了一地。
小筝在旁边听了两句,嗤嗤笑了起来:“皇上,这都是些什么称呼,一个都不好听,你倒不如直接喊我们家大小姐的名字呢。”
赫连铖的脸更加红了起来,他朝小筝看了一眼:“去那边路口守着。”
他的脸色有些窘迫,小筝不敢再笑,慌忙朝前边走了过去,牡丹花畔,就留下了两个人。
“你自己选一个称呼。”赫连铖似乎有些赌气,将她的手抓得更紧:“朕不爱喊你慕大小姐,瑛小姐,这些称呼都好难听。”
“皇上,你若是不这样喊,慕瑛会更被人非议的。”慕瑛有些慌张,赫连铖的眼神是这般热辣,就如天空中当顶的太阳,让她不能抬眼直视,他的手心也越发用力,她想甩开都有些为难,不住挣扎,都没办法从他的掌控中脱离。
“他们非议便非议,朕可不怕。”赫连铖轻轻哼了一声,他是皇上,是九五之尊,难道这点权力都没有?那他做什么皇上呢,不如去大户人家做个低三下四的小厮,更加符合他这种受人控制的境地。
“皇上是不怕,可皇上想到了慕瑛没有?”慕瑛稳了稳心神,用力一甩,终于将自己从赫连铖的手掌心里解脱了出来,她退后一步,靠着那一枝牡丹,脸孔绯红:“皇上,你可考虑过慕瑛的闺誉?”
赫连铖一怔,本来欲往前行的脚步停住:“朕……”
她靠着牡丹,迎风而立,淡黄色的衣裳被那白色的牡丹烘托出一点娇嫩,她的一双眼眸,灿灿如夜空中的星辰,闪着一种让他心动的光彩。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般关注过,见着她那含羞带怒的脸,赫连铖忽然间有些手足无措,似乎心底珍藏的那张古琴,忽然被人拨动了琴弦,发出了袅袅的颤音。
“慕瑛,朕不是故意想要这般。”赫连铖喃喃说了一句,可蓦然又有些愤怒:“慕瑛,那你说说看,朕该究竟怎么喊你?朕就想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称呼,这都不行?”
“皇上,你的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如何能肆意而行?”慕瑛昂首,没有丝毫退缩:“慕瑛宁愿皇上喊我慕大小姐。”
“慕大小姐!哼!”赫连铖有些愤怒,为何一定要加个慕字!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痛恨她的父亲,不愿意再让她也冠以这个姓氏吗?她怒气冲冲走上前一脚,猛然扑到了慕瑛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慕大小姐?朕偏不这样喊你!”
慕瑛吃了一惊:“皇上,请放手!”
“朕就是不放手!”发间传来的幽幽清香让赫连铖一颗心不住的乱跳,他也不明白此时自己为何全身就像着火了一样,热得似乎有人架了干柴在烤着他。一双手紧紧抓住慕瑛的肩膀,他不肯放松半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慕瑛,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瑛瑛,朕就喊你瑛瑛如何?这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好听?慕瑛只觉得寒气刺骨,半天都没从这巨大的惊骇中抽身出来。
“你放心,有旁人在场,朕不会这般喊你。”赫连铖的声音越来越温和,让慕瑛有一种幻觉,好像是高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般:“朕知道,要顾及你的闺誉,有人在场,朕自然唤你瑛小姐。”
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慕字,什么时候能将那个字抠去,心里边才会平静些。
慕瑛低下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赫连铖,睫毛就如蝶翼,盖住了她一双黑亮亮的眼眸,那蝶翼还在微微的颤动,似乎受到了惊吓,久久不能平静。
“瑛瑛。”赫连铖情不自禁开口喊了一句,心中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有如风帆被大风吹得鼓鼓胀胀,木舟划开水面在急速前行,有说不出的得意。
“皇上,求你别这样喊我。”慕瑛简直不忍卒听从他口里蹦出来的这两个字。
“朕偏要喊。”见她那般含羞带怯,赫连铖得意无比。连声又喊了几声:“瑛瑛,瑛瑛……”
☆、第 82 章
轻风一过,牡丹花丛里绿叶翻动,露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似乎正在对峙,面对面的站在那里,谁也不肯退后一步。
“皇上,你撒手。”慕瑛咬了咬牙:“我要去找公主。”
“那你要答应朕,以后朕就这般喊你。”赫连铖舍不得撤开自己的一双手,慕瑛此时就在他的掌控之间,香肩窄窄,握在手中的感觉,不要太好。
“皇上……”慕瑛叹息了一声,抬头看着赫连铖,见他神色坚定,似乎是不会改变主意,只能无奈的说了一句:“还请皇上千万不要当众提起。”
“那你便是同意了?”赫连铖听了大喜,将手松开,得意的又喊了一句:“瑛瑛,嗯,这名字可真好听。”
慕瑛不敢再出声,赶紧转身,飞快的朝前边走了过去,却又被赫连铖抓住了胳膊:“对了,朕还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要问你。”
“皇上,有事只管问。”慕瑛不敢回头看赫连铖,只能这般站着,任凭被他拽住了一只衣袖,一动也不能动。
“朕的生辰贺礼在哪里?”
“生辰贺礼?”慕瑛有些反应不过来,赫连铖的生辰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只狮子纸镇都不知道被她塞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原以为赫连铖不会再来计较生辰贺礼的事情,没想到今日又被他旧事重提。
“你去年过生辰,朕还托皇姑给你带了贺礼过去,怎么你却不记得要给朕备下生辰贺礼?”赫连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伤感:“不都说礼尚往来吗?”
“皇上,你的生辰贺礼我有备下,可那日事发突然,故此就耽搁了,若是皇上还想要,那慕瑛今日回映月宫找找,让人给皇上送过来。”慕瑛想了想,那只狮子纸镇只怕还在,她那日从万寿宫回来,就让小筝将它收好了,翻一翻好是能找到的。
赫连铖的一双眉毛扬起,心中得意,原来慕瑛已经给他备下了贺礼,只是没机会给他。这些天的郁闷忽然间就不翼而飞了,对于那日慕瑛与赫连毓一道出宫回府之事也没那般计较,他笑着摇头:“不,朕要你亲自把那生辰贺礼送到盛乾宫来。”
“好。”慕瑛慌乱的点了点头:“皇上,慕瑛要去寻公主殿下了。”
“今日晚膳时分,你一定要送过来,知道否?”赫连铖佯装恐吓:“若是你没按时送过来,可别怪朕不客气!”
“知道了。”慕瑛挣脱了赫连铖的手,匆匆朝前边走了过去。
赫连铖望着那窈窕的身影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离开,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心情不好,晚上做梦的时候,总是见着赫连毓与慕瑛在草地上追逐,两人嘻嘻哈哈玩得十分高兴,他只能站在一边,满心愤怒,又无可奈何。
翻来覆去的想,又翻来覆去的念,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能将这两个人的身影从脑海里抹去——不,他要抹去的只有赫连毓,慕瑛必须留下来,留在他的梦里,与他一道携手共看花开花落,一起拉着纸鸢放上天空。
直到此刻,赫连铖的心情这才有所好转。
原来她的心里有他,还记着他,还为他准备了生辰贺礼,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送给他。
“瑛瑛。”赫连铖握了握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低声喊着这个名字,满口余香。
“大小姐,皇上没有为难你罢?”小筝见着慕瑛朝这边匆匆走来,满脸绯色,有些担心,皇上以前不是打就是骂,变着法子折磨自家大小姐,这番进宫来,虽然不见他再有此虐行,可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对自家大小姐,好像别有用心。
小筝年岁渐长,慢慢也知了事,瞧着高启对大小姐的神色,她明白那是高启有份特别的情意,可皇上今年才十一,难道也有了那份心思?不对不对,可能是皇上要借着这事来羞辱自家大小姐呢,可千万要留心,不要被他得了手去。
慕瑛见着小筝那异样的眼神,脸上红色更深,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事,皇上只不过是想给我一个别样的称呼罢了,你不用管这事。”想了想,慕瑛问了一声:“对了,小筝,上回那个狮子纸镇放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