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她在陆安面前坐下的时候,陆安说你把眼睛闭上。夏晴乖乖地把眼睛闭上,把手平伸出去,她听见陆安好听的声音在说,把手心朝上,她听话地把手翻转过来。
夏晴睁开眼惊喜地发现,陆安置于她掌心的是两张明晚的电影票,《冰河世纪Ⅱ》。
她欣喜异常,这将是他们的之间的第一次约会吗?这是他对自己爱情的邀约吗?
陆安告诉她,电影八点一刻开演,他六点半下班,正好明天还可以抽出一点时间来一起吃个饭,夏晴把头点得仿佛小鸡啄米。真的,她不知道如何掩饰内心的慌乱,只有不停地点头再点头。
第二天下午的下课铃一响,她就去宿舍了,把脸用洗面奶慢慢地洗慢慢地揉,然后再换上一件嫩黄的连衣裙。她发现身心逐渐痊愈的她,甚至显得容光焕发了。
可是她经过操场的时候遇到了叶朗。他穿着红色的公牛T恤,远远看去像一只夺目的西红柿。他冲她吹口哨,继而抱着篮球向她这边跑过来。美女,今天晚上是《冰河世纪Ⅱ》的首映,可否赏脸一起去看啊,我们这个城市只演一场哦。
她自然知道只演一场,她的兜里还装着那两张连座的电影票。
对不起,我还有事。但是叶朗不听她的话,像老鹰抓小鸡游戏里的老鹰,伸长翅膀挡住她的去路。
我告诉你个秘密哦。夏晴不知道他要搞什么把戏。他忽然凑到她耳朵边说:夏晴,我喜欢你。
她不喜欢他。他像一只不安分的羚羊,在操场上奔腾跳跃,就像她以前的那个他,总有一天会跳出她的领域。
亦舒说,女生第二次挑恋爱对象,要么就和第一任一模一样,要么就完全不同。
她选择了第二种。
她闷着头往前走,他在后面喊,我喜欢你你就会喜欢我的,不信你试试。一副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样子。
四
两分钟后,夏晴被一只横空飞来的足球打中,她轻飘飘地瘫倒在地上。
肇事者和叶朗都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肇事的男生遭到叶朗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他边骂边去扶夏晴,但她不要他扶,她崴了脚,疼得脚踝仿佛要炸开。她挣扎着站起来,却被他抱起向医务室跑去。
她的脚并无大碍,却错过了和陆安的那场电影。
她看着手里的两张电影票,像一段还没开始就已然作废的爱情。
甚至她都没问他要手机号码,她该怎样和他解释。
叶朗却讨好地下载了高清的视频给她看,说效果一样的。她涂抹了红花油,在宿舍的计算机上看着剑齿虎长毛象犬齿松鼠屎壳螂纷纷登场亮相,极尽搞笑之能事,但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后来去了他的诊室,看见陆安正在给病人看病。她在那里站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他热情的对待。她说,我…刚一开口他便打断她的话,说我都知道了。
又有病人插进来,他说,夏晴,你等一下。
她一等竟然等来了叶朗。叶朗说,夏晴,学校的大礼堂有场话剧很精彩,马上要开演了,你说和我一起看的,你忘了吗?她还没辩驳,就被他扯出去。
而陆安早就被一群求诊的病人淹没了吧。
到校门口,她才挣脱开叶朗钳子般的手,她大声说,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永远都不喜欢,你死心吧!
五
叶朗当然没有死心,他如鬼魅般跟在她最容易出现的任何场所里。所有的殷勤与巴结在别人眼里都似原始粗犷的表白与示爱,仿佛在向全校昭示,夏晴就是叶朗的女朋友。
她真是毫无办法。
而另一方面陆安的不冷不热也让她不解,男人怎么可以那么小心眼呢?不就是放了一次他的鸽子,至于小气成这样吗?
他依然好脾气地询问病人的病情,甚至问夏晴的身体怎么样,药还有没有在吃,目光里有她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可是,她觉得他们之间被什么硬生生地隔开了。
夏晴觉得,如果有什么事,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那么以后即使能够在一起,生活也会多坎坷。她在第一次恋爱的时候就知道了,琐碎的生活就好似阳光,可以把感情的脆弱和不堪照得千疮百孔。
于是慢慢地,对叶朗的抗拒也就成了差强人意的接受。
陆安送的花都还在,郁郁葱葱的,仿佛一切都不曾改。有一株栀子,按照陆安说的,插在水里待生根后再移植出来就能成活,但是现在叶片几乎落尽,也不见有生根迹象,于是她对它弃之不顾。后来她丢掉它的时候,才发现它的底部已生出了些许毛毛根。
她的内心深处疼了一下。
六
直到毕业,夏晴还是和叶朗待在一起,叶朗的自大开始显露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很多时候夏晴都忍了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于是任由他吆东喝西,不去理会。
陆安留给她的那些花,依然郁郁葱葱,一季开了一季落。但是她再也遇不到他,任何一家医院一个诊所。她遇见小学同学,遇见聚会时偶然相识的朋友,甚至遇见她和陆安说过的卖煎饼果子和冰糖葫芦的大叔大婶,独独遇不见他。那家三甲医院,陆安待过的诊室里,早已换成了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
有一次叶朗喝醉了,他跟夏晴讲,你是不是一直念念不忘那个穿白大褂的?那个傻瓜真的喜欢你,如果不是我的圈套,或许现在我还追不到你。
原来是叶朗装作脑袋疼,等陆安给他开了些止疼药,他却又揭发他医术不精,说你连有病没病都看不出来,有什么资格当医生。
他要挟他,说他和夏晴早就在一起了,如果再不离他的女朋友远点,他就通知他的学校说他医术不精招摇撞骗,让他毕业证都拿不到。
后来夏晴又是一个人了。一个人的日子,寂寞又有些空虚,她看了Julie Delpy和Ethan Hawke时隔九年演的那部《日落之前》,略显沧桑的两个人还是喋喋不休无话不谈,但最终还是没能走到一起。她还戴着眼镜看了刚刚上映的3D电影《冰河世纪Ⅲ》,两个松鼠抱着松籽跳起了华尔兹,但是她却看出了眼泪。
夏晴觉得她的生活在作废,感情在作废,理想在作废,时光在作废。所有的一切统统在作废。而她错过的,不是因为爱得不够,就是因为爱得不够负责,所以自始至终总是换来作废的结局。
第三十五章 爱让我们一起成长(1)
一
你可以想象一个女孩满脸怨恨废寝忘食地在宿舍练习飞镖投掷的情景,目标是贴在312宿舍门背面的一个大头贴。这个女孩是我,大头贴是许少白的。我把许少白恨透了,于是把他贴在门上当靶子,恨不得镖镖击中要害,让他一命呜呼。
薛颖说,我的小祖宗,你把我的心投得一紧一紧的,我离他远点还不行吗?
其实我和许少白相识的时间并不长,那是一个大雾天,我从外面跑回来,脸上兴奋得七荤八素。薛颖见怪不怪地问,瞧你那花痴样,又踩到了什么狗屎运,说吧,是高数得了60分还是达芙妮的鞋子三折起价。
都不是都不是,我喘着粗气说,外面的雾真大,我低着头慢慢走,结果撞到一个人怀里。
谁啊,刘德华?
哪啊,比他帅多了。
还有这等衰人?他叫什么啊。
我苦想片刻,好像有同学叫他小白哦。
我攥紧拳头,作发誓状,我说我们要人肉搜索出这个男生的一切,姓名、班系、年龄甚至恋爱史。
薛颖无奈地耸耸肩膀,好吧,为了以后我耳根清净不再听你絮叨,我来帮你。
几天后,薛颖拿来了许少白详细的个人数据和宿舍号码。许少白,22岁,汉语言文学专业,但不学无术;爱好话剧,和几个狐朋狗友搞了一个乐队,美其名曰:破裤子,但没唱过几首成调的歌;谈过两个女朋友,一个被他甩一个甩了他,目前处于感情空窗期;宿舍的电话号码是:36882659。
我的心脏快要跳出来,天上的星星眨呀眨的时候,我颤抖着手指拨通了许少白宿舍的电话。接听音响起的时候,我的心被提得那么高,千钧一发的感觉。一声,二声,三声,响到第十声,有个睡梦中的声音忽然传过来,谁啊?吓得我一把摔下电话。
吓死我了。我叫道,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啊。宿舍的姐们笑得前仰后合。
二
许少白的电话是薛颖打通的。她拿起话筒还臭了我一句,瞧你那点出息。
她的手指啪啪啪地按通了许少白宿舍的电话,这次很快接通了。薛颖支吾着说了句,小勺在吗,我找小勺。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薛颖说,你就是小勺啊。
我快要笑喷了,提示她拣重要的说,比如许少白的私人电话是什么。但很快薛颖就挂断了电话。我问她打探到了没有,薛颖说你再打骚扰电话他就报警。
后来我很快约到了许少白。如何做到这点的,无须赘述,是我的努力还有薛颖的慷慨协助。于是我们三个人围坐到学校的餐厅里。
他们的话很少,而我的话很多,从幸福街卖豆浆的老大妈到哪家的臭豆腐更香,从商业片里的穿帮镜头到刘德华三十多年来的几个绯闻女友。
我讲得唾沫横飞,他们听得云里雾里。
而后,我听见许少白小声对薛颖说,上次你说的《米格尔大街》我找到了,什么时候我拿给你。
我的脸顷刻变成失水的菜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
我做到了四天不和薛颖说话,这是史无前例的。抢死党的男朋友和欺负朋友之妻一样,是很缺德的事。因此我得来无数声道歉,而且那几天的饭卡一直都是刷薛颖的。
薛颖说,我告诉你,其实我认识许少白,我和他是小时候的邻居,我喜欢叫他小勺,他妈妈和我妈妈在一个纺织厂上班,他总是找借口跟我玩。薛颖说,今后如果我再和许少白“暗度陈仓”,你就剁掉我一根手指头吧。
薛颖还告诉我,许少白喜欢的是穿棉布裙子的温柔女生。后来许少白成了我一个人的杯中羹,那天我梳了羊角辫穿着粉色的棉布裙夹了本《且听风吟》去和许少白约会,许少白表情痴呆地看着我,说我很适合演他DV剧里的一个角色。我的心乐开了花。
许少白又问,薛颖呢?我本来想让她做我的女主角。我差一点背过气去,我说许少白你不能这么欺负一个女生的。许少白说,你说说看,我欺负谁了?我百口难辩,只得跑掉。
我想大概男生都不喜欢太主动的女生吧,我哭了三天三夜。我跟薛颖说我和他的关系,掰了。
薛颖说别啊,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或许他不好意思向你表白呢,所以尽是拿我当挡箭牌,我还是会帮你的。
我剜了她一眼,算了吧。你不过是想坐上我的顺风船,更方便地来接近许少白吧。
姐们不是白当的,你放心。薛颖拍着我的肩膀,我一定帮你搞定那小子。
可我还是很难受。夜里和薛颖去喝酒,喝到小酒馆打烊。我和薛颖走在午夜的大街上,摇摇晃晃,散发着红酒的气息。
21岁,我们像两瓶散发着香气的张裕酒,等待着被所爱的人开启。
最终我做了许少白校园DV的女主角,但在剧情里要和另一个男生接吻。我在剧组大撒泼,我说我不是来拍三级片的,许少白,我恨死你。
许少白跑过来看着我,说这是你要求的呵。
我不是想做你的什么DV女主角,也不想和那些无关紧要的男生接吻,我只是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我哭得很凛冽,吓坏了许少白。他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喜欢的是薛颖啊。
四
于是你看到开头那一幕。
情人节那天,薛颖神秘兮兮地拿了簇玫瑰花和一盒子拼图给我,说是许少白给我的,说他不好意思给你,只好托我了。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感激许少白终于良心发现。薛颖帮我把花插到花瓶里,我一块块认真地拼着许少白给我的拼图,就像电影里演的,在一个本子上写心中想念的那个人的名字,你写满一本子的时候就会得到他的爱。我每天在拼,仿佛是要把许少白能够给我的爱拼凑完整。
可是后来我竟然发现我拼凑出的拼图背面是薛颖的一张脸。我把拼图摔在地上,从这张脸上踏过去。
我和薛颖绝交了,我觉得她拿自己不要的爱来戏弄了我的感情。如你所料,我和薛颖最终都没有和许少白走到一起。
很长一段时间后,我知道薛颖也是喜欢许少白的,毕竟他千里迢迢为她考到北京来。他像一块美味的葡式蛋挞在我们之间被推来让去,但最后每个人都没有得逞。
只因为我曾经为薛颖挡住了一辆疾驰而来的摩托车,我的面部朝下留了道长长的疤痕,她就觉得对不起我。她时时小心地去维护我脆弱的自尊心。
毕业后,我去大医院整了容,脸上的疤痕变得若隐若现。我去过一个又一个城市,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走马观花似的爱情,悲伤地发现,大人的世界里,再也没有谁会去维护你带裂痕的花瓶一样脆弱的自尊,你只能在打击和诋毁中破碎或坚强。
你看你看月亮的泪
连日的霏霏细雨打湿了整个窗台,我倚在五楼的窗前遥望天空,雨渐渐小了,奇怪的是在雨中我竟看到了久违的月亮——我们的宝石。安,还记得吗,你曾拥着我说,宝贝,人家说星星是穷人的钻石,而我们不但拥有无数的钻石,还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宝石,你看你看,月亮就是我送你的宝石呢。
只是宝石常在而人面不再啊。
已是华灯初上时分,街道上却依然人影阑珊。仅仅因为一场雨,那些每个晚上牵着手出来约会的情侣,那些傍晚时分相携着散步的太公太婆,那些在路灯下淘气地追逐的小孩——统统放弃了大街上各自的欢乐,躲到屋檐底下去了。
想起几天前我和你曾经像这些情侣一样在街上牵着手甜蜜地去约会,走得累了你会像太公一样让我这个太婆靠在你的肩上,我们还会像那些快乐的小孩一样满街追逐。可是这一刻,你却如雨一样飘走了。
这一场忽如其来的雨濡湿了我和你彼此的心之一隅。
你走后我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寂寞的我,一个人听歌,听到动情处再也没人替我拭去眼泪;我一个人跳舞,跳到筋疲力尽再也没有一个肩膀让我依靠;我一个人睡,睡到梦醒时分再也没有人摸摸我的脸庞告诉我说,傻瓜,梦都是反的。
我想念你在身边的日子,可是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可供我回忆。
你走了,你说亲爱的,等我回来好吗?
女友们都说我真够时尚的,不仅仅因为我漂亮得体的衣着,巧笑嫣然的妆容,更因为我正巧赶上了这个潮流——“姐弟恋”,当王菲和谢霆锋的故事正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我和你相爱了。
小我两岁的你追求我的凌厉攻势与谢霆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一年我大三而你刚刚是个大一的新生,作为学生会副主席的我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去接待新生。在火车站的迎新牌下我见到了背着大包小包和一个画夹一个吉他的你,在所有的新生中你是唯一一个人到校的。我过去帮你提行李,你看着我的眼晴朗然一笑:谢谢师姐。
好熟悉的一个笑容啊,好像在哪里看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你微卷的头发、明亮的眼睛还有洁白的衬衣在我眼前晃动。
帮你把行李提到你所在的寝室时,你说谢谢师姐,对了,我叫安。我微笑着说我早知道了,看着你满脸诧异的样子我笑着指指你床头贴着的名字,你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一个月之后的新一届学生会选举会议上,我再一次见到了你。只一个月不见,你起初的羞涩已经褪去,作为中文系推选的候选人,你在讲台上慷慨陈词抑扬顿挫,我听到身边有好多小女生用力地鼓着掌口中大喊着你的名字,多才多艺的你终被选为宣传部长。
由于工作缘故,我和你有很多机会在一起,许多宣传活动都是我们共同完成的。记得有一次学校开舞会,我们辛辛苦苦地布置场地准备道具,等到舞会开始的时候我已经累得不行了,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身影,这才发现四周只有我一个女孩坐在这里,我顿时觉得好尴尬。真该死,那些平时大献殷勤的狂蜂浪蝶都死哪去了?这时候我看见身着白衬衣黑西裤的你向我款款走来,彬彬有礼地邀请我:师姐,可以跳个舞吗?
我欣然起身,在动人的舞曲中发现你握我的手已经沁出了汗,脚步凌乱地踩了我好多脚。你惊慌地说,对不起,师姐,我其实不会跳舞,只是看到你一个人在那边坐着,好想邀请你一起跳个舞,我在那里看人家跳了好久以为自己会了,没想到我这么笨。
我有点惊讶,虽然我的脚被你踩得有点生痛,但第一次就可以无师自通学会跳舞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禁佩服你的悟性,而且听你说是因我而进舞池,心里竟有了点点的感动。
晚会结束的时候你执意要送我回寝室,在寝室楼下,你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很认真地说:师姐,我喜欢你!
我的脸开始灼热起来,虽然听到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一次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心跳得厉害的感觉,突然间看清楚了你的眼睛,那就是我梦中一直梦见的那一双眼睛啊。
我一直做着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有一个英俊的男子轻轻地握着我的手,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握着我的手,我们凝视着彼此的眼睛,那样清澈明亮的眼睛是我一生都不能忘怀的,他只说了一句:我喜欢你!然后我想伸出手去抓住他,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三十六章 爱让我们一起成长(2)
安,那是你吗?我突然间觉得梦中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
此后,你不再叫我师姐,你用很好听的声音叫我:清。
然后我每天都可以收到你为我写的诗。你的诗写得非常好,不愧是中文系的才子,我常常在灯下读你那和你的白衬衣一样纯净的诗,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品着一杯清香的绿茶一样。
你还会为我弹起吉他唱起歌,歌声纯净得不带一丁点杂质。我常常陶醉在你的歌声中,在你弹完的时候会傻傻地问你,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曲,是哪一个新歌手的新歌吧,你就会朗声笑道,傻瓜,那是专门为你写的。
你还会把我画进你的画里,在你的画里我化身为一个回眸巧笑的仙子,你把画送给我亲自帮我把它贴在我的床头,我的室友们少不了又是一阵尖叫。
是的,三年了,人人都说我这朵带刺的玫瑰就要被人采走了。但是我怎么能接受你,我是你的师姐,在学生会我更是你的上级,我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记得有一天,有个一直暗恋你的女孩在食堂拿着一杯可乐径直向我走来,然后趁我不备把整整一大杯可乐泼到我脸上,你以为你是学生会主席就可以以权谋私了吗?你以为你故作清纯就可以勾引小男生了吗?你以为你额头皱纹还少就可以老牛吃嫩草了吗?
被浇了满脸的我愣在那里,泪水混着可乐流了下来。
我逃避你,我不能接受你,你写的诗被我撕碎在风中,捂起耳朵再也不听你深情的歌声,锁起你的画坚决不再看一眼。我冷冷地对你说,我们是不可能的。
可是你还在坚持,你说你不会放弃。你每天晚上都会在楼下我的窗外喊我的名字,喊得我心里好难过,可是我还是下不了决心去爱你。
那一次我对你说,你走吧,我是不会见你的,可你还是在喊,我说你再不走我要泼水出去了,你说除非我出来。我果真把满满一脸盆水泼了出去,你竟然不闪不躲像一只落汤鸡一样傻傻地站在那里。我心疼极了,拿着毛巾跑了出去,你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拥我入怀,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你突然间吻了我,我的防线就在那一刻被冲垮了,我们尽情地吻了起来。
爱情就在这一刻骤然降临了。
为了躲避别人的闲言碎语,我辞去了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我们甚至搬出了各自的寝室,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单间。
我们搬到那里的第一个夜晚,你拥着我说:清,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微笑着看你,看你那双我在梦中凝视过千百次的明亮眼睛,看我等待了二十一年的梦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然后你的吻落在我的唇上,然后滑过我的耳畔,然后沿着我的颈项滑落下去…在阵阵的疼痛和阵阵的快乐中我看到了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我和你赤着脚在海边跑啊跑啊,波涛向我们涌过来,打湿了我们的裤脚…
那些相依相伴的日子是我一生都舍不得忘记的,每天看你在我身边懒懒地醒来,看你吃着我亲手做的早餐,看你牵我的手一起去上课,看你下了课在法国梧桐下静静地等我,看你在收音机低低的音乐声中抱着我午间小憩,看你在午后的阳光中与我一起去学校,看你买了菜回来悄悄溜进厨房从背后环抱着我,看你狼吞虎咽地吃我做的晚餐弄得满嘴都是,看你挽我的手绕着校道一遍一遍,看你在我身上打起很多很多泡沫在浴室里嬉闹,看你亲吻着我拥抱着我酣然入梦…
这样的日子再给我一生都不会嫌长。
快乐短暂,三个月后我毕业了,我回到了南方我的家乡一家行政单位上班,只能和你依靠书信和电话诉说彼此的思念。我真怕时间会割断了我和你的爱,更害怕有一天我会再也记不起你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
两年中,我和你没有见过面,但我坚持每一个月拿出薪水的三分之一寄给你,每个星期给你写两封信打一次电话。后来我们约定每个周六夜晚上网,这样既省钱说起话来也方便,我还为此倾尽所有积蓄买了一台计算机。
你常常告诉我你的作家梦,你说你在写一些东西发到各大站,现在已经有很多网站开始留意你推介你了,很多杂志社开始向你约稿。每一次听你说有作品发表,我都要第一时间满世界地去找那本杂志买,然后一遍一遍地读,就好像捧读着你对我的爱那样。你的很多文章都是写给我的,每一次读完,我都要吻一下紧紧地抱在胸前,就好像拥抱着我深爱的你一样。
虽然如此,你挣的稿费还是很有限,而你家中唯一的母亲下了岗还患有病要钱医治。你曾经打算到校外做些兼职但是被我制止了,我每个月拿出了薪水的绝大部分寄给你,让你一定要安下心来写作。
有半年了,我没有买过一点零食,没有添置一件新衣服,没有到外面玩过。但是,安,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过得好好的。
好在半年过后,由于我的工作出色我升了职,又回到往日那个光鲜的我,而你的作品也开始被越来越多的媒体所关注,有一家著名的杂志社还为你作了专访辟了专栏。我对我们的未来充满了憧憬,你答应我一毕业就到我的身边来,还要把你母亲也一块接过来。我说,那我们要挣多多的钱买房子好好孝敬咱娘,尽管我知道你母亲永远无法接纳我。
你说,清,我总是让你受委屈。
可是你毕业之前你母亲的病愈加严重了。你说,原谅我,清,我不能扔下我母亲不管。
其时我刚刚交了房子的首付和第一笔按揭,就只等着你过来。当我听到这样的消息时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把剩下的钱都打到你的卡里,我说什么都别说了,先把咱娘的病治好吧。
我抬头看月亮,我们的宝石依然那么明亮动人。
由于要照顾你的母亲,你没有时间继续写文章,但是由于你跟很多杂志社和网站都是签有协约的,必须按时交稿和主持专栏,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说亲爱的,你忘了吗,有我呢!
我开始用你的密码上网,以你的名义模仿你的风格继续主持你的专栏,模仿你的文笔写各种文章,按时向各大网站和杂志社交稿,没想到竟然没人看得出破绽,频频的新作还得到了众多网友和读者的欢迎和肯定。
这也是我始料不及的,整整两年没写过文章,如今为了我深爱的人再次拿起笔来,竟然会是浑身充满了力量,灵感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
我甚至尝试着站在自己作为一个女性的角度写一些随笔和小说,没想到这一次更是好评如潮,他们评价说:安,没想到你作为一个男性还可以把女性的心理和感受描写得如此出神入化,这是你在写作上的又一次升华。
你看到网友和读者的评价开心地笑了,你说真没想到啊,以后你就继续用我的名字写下去吧,我另外用一个名字好了。我说你忘了吗,我可是你的师姐哦。
我继续以你的名字发表文章,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安这个名字,而你母亲的病也开始转好了,你说用这些稿费给你母亲买一台大彩电陪陪她吧,她始终不肯随你过来。
我当然同意了,我说那些文章本来就是为你写的,如果不是因为心里有你,我恐怕永远写不出那样的文章,何况如果彩电能换来最深爱的你,莫说一台就是一百台我也愿意。
你笑了,你说我又不是你的私有财产,我霸道地说怎么不是。
你终于来了,在火车站出站口,我看到了成熟而消瘦的你。你轻轻拥我入怀,我蓄积了两年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了。
在我们的新家,你像从前一样抱着我,我们在五楼的窗台往外望,一弯刚刚升起的月亮微笑着凝视两个相爱的人。我说,安,你还记得我们的宝石吗,你笑了,忽然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你轻轻地抓起我的手,把一个宝石指环套在我的手指上。你说,清,我现在只能买得起宝石指环,以后我们再换一个钻石的。
我笑你是个傻瓜,我说,我最喜欢的就是宝石了,戴钻戒多俗气啊。
你看着我笑了,却把我抱得更紧。
我看着你的眼睛,两年了,这样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一直在我梦中不曾消失过,我禁不住拥着你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一下它们。
你抱起我放在柔软的羽绒被上,我解开你的领带,看到了两年前我送你的那个相思扣还挂在你的脖子上;你褪去我的外衣,抚摸着我手臂上当年为你做饭不小心被烫伤留下的疤痕,然后你温柔地吻我,与我融合为一体…我又看到了潮水向我们拍打过来,你牵着我的手迎接着一个个海浪的到来,我们像两个快乐的孩子一样沿着海滩跑啊跑啊…
我们常常会在傍晚的时候牵着手沿着对面的大街一遍又一遍地散步,然后回来把所有的灯都关了,点起几根蜡烛放上一段动人的音乐,你牵着我的手一起到浴室去,然后满身香皂香味的你拥着满身沐浴露香味的我,在烛光里音乐中闭上眼睛转啊转,那种感觉就好像第一次在舞会上你拥着我一样。
然后你把我抱到羽绒被上,拉上窗帘,把我们的宝石阻隔在外面的夜空之中…
可是仅仅几天,你母亲打来电话说,在家乡托人帮你找到了一家好单位,而且她的病又犯了,要你一定回家。你母亲的病已经好了,这我们都很清楚,她只是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我一直默默地忍受着,我曾经打算过到你的家乡去工作,但是你的母亲以死相逼不允许我进你家门一步。你总是对我说,清,等我两年,我会说服母亲陪我一起来的。
我以为这一次我们可以永远不再分开,但是你考虑再三,你说你一定要回去说服你母亲,你这样说我还能说什么呢?我默默地为你准备行李,你说你回去不一定有时间写东西,主持专栏和发稿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你说要我让安这个名字一直响亮下去。
我看着你那明亮深情的眼睛默默地点了点头,怎料到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事了。
在火车站你牵着我的手沿着站台走了一圈又一圈,你看着我不舍的眼睛说傻瓜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捂住你的嘴不让你胡说,你趁机抱紧我吻我,你的吻温柔而热烈一如当初。
怎料到这竟是你留给我最后的吻了,你就像一场雨一样飘走了,竟真的一去不回了。
当我得知你下了火车后乘坐的汽车在路上出了车祸,你就像雨一样永远地飘走了的时候,我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都怪我,假如我一定要你留下来,假如我不让你走,假如我陪你一同前去…
可是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太多的假如,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为你写出更多更精彩的文章。我在计算机前敲出一行行思念你的文字,我们的宝石透过窗户明亮地照在我身上,像极了你深情的眼睛。你在月亮上微笑,你说,清,你走神了,打错了好几行字呢。
没有人知道安这颗耀眼的文坛新星已经不再是安了,但是亲爱的安,我答应你我会让这个名字一直响亮下去,因为那已不只是你的名字了,它已化作我们共同的信仰。
亲爱的,你看到了吗?月亮,我们的宝石,它悄悄地流了一夜的泪。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