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承尽职尽责地喊了停,可是他身边的徐彻还紧紧地盯着屏幕,双眼发亮,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天,刚刚那个眼神……”
“呜呜呜……刚刚商天王的眼神还邪恶,我好怕的……”
“为什么我看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商天王丢梨子的动作好帅,捧心给他!”
“何少也帅到没边了,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反派啊,还想强逼女主角呢。”
“刚刚看着那梨子好想哭的……”
……
何之风听着周围的人的评论,坐到一边的车上,补了一下妆,然后趁着休息的空当,打了个呵欠。
夏秦本来是端了白开水来,一看他那疲惫的样子,忍不住皱眉:“你昨晚是干什么去了?要不我给你换一杯咖啡?”
何之风苦笑:“都是些破事儿。白水就好了,给我吧。你别瞎操心,今天拍完就完了,我不过还有一幕戏而已。”
迟时雨在这里也不过只是出现那么一会儿。
那更像是一幕独角戏。
“迟时雨似乎在那边的摄影棚,很快就要过来,拍完这里,你就可以休息一阵了,那边的事,你什么时候去?”夏秦问道。
何之风沉吟,然后笑了笑:“我回去睡一觉,明早再去吧。”
他们说的是心理医生。
那边迟时雨的单场戏拍完了,就赶了过来。
一部电影有很多镜头,在有足够的人手和资金的情况下,很多都是分开来拍的,就像是先把何之风的戏份拍完再继续男女主角之间的戏一样,迟时雨也是那个道理。
迟时雨一来,直接就往何之风这边走,何之风坐在长椅上,抬头看他。
迟时雨站在他面前,两眼里亮晶晶地,笑得很愉快:“上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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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勤奋可爱有节操的大镜子:
☆、第十九章 最后的
不得不说,迟时雨真的是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喜欢的一个人,不像是何之风,他整个人的性格都偏向阴郁,有些沉闷乏味,那很少的轻松都是别人引发的,其实本来不是在娱乐圈吃得开的性格。
原来在歌坛能够到达那个位置,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唱功很足,而且歌红,人便红了。那个时候,他的经纪人不是夏秦,准确地说,那个时候他的经纪人基本都是摆设,他的一切基本都是陆青越在负责的。
何之风看着迟时雨,也笑:“那边已经拍完了吗?”
“拍完了,因为是跟小风风你的最后一幕戏,所以我很快地解决掉了那边,直接就过来了。”迟时雨一副等着表扬的样子,接着就直接坐在了何之风的身边,这动作过于自然,让旁边的沈一秀和夏秦都目瞪口呆了。
这人,脸皮怎么能够厚到这个地步?人家有让他坐下吗?
迟时雨是已经化好妆的,这个时候也只是需要补妆。
那边的导演周秉承和徐彻似乎正在小声商量着什么,不过大约是因为意见不合,所以后面那声音竟然大了起来。
“我说过这个镜头是不合适的。”
“剧本里面这样写,我觉得还是遵照剧本来,不要损坏它原来的味道。”
“这不是损不损害的问题,这个镜头是拍不出感觉来的。”
“拍了才知道。”
“那就拍拍看。”
……
周围的人们都有些惊异,两位导演起了争执,这可是很难得一见的。
何之风和迟时雨对望了一眼。
何之风皱眉,对他道:“你转过头去,眼线会画歪。”
那化妆师很感激地看了何之风一眼,这才收敛了心神给迟时雨化妆。
虽然说迟时雨平时看上去很平易近人,不过那是对人的,不管怎么说也是巨星,很大牌的,要是一个错手画歪了眼线,不用迟时雨说,他自己都觉得窘迫。本来补妆就是很细致的一活儿,迟时雨还要转过去看何之风,直接加大了他化妆的难度。
迟时雨撇了撇嘴,倒是把头转了回去,只是眼还是向着何之风那边看,“本来这幕戏就短,一会儿我要尽力地不断NG。”
“……”何之风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无言,旁边的沈一秀更加无言。
面对何之风和夏秦那诡异的目光,沈一秀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恨不能一巴掌给迟时雨拍过去,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极品的艺人好吗?!你刚刚说想要“尽力地不断NG”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啊?
沈一秀嘴角抽搐,正想要教训迟时雨,可是在看到迟时雨注视何之风的目光的时候,她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提着包的手一抖,看着何之风,又转过眼来看迟时雨。
忽然之间,一种淡淡的阴郁就笼罩在了沈一秀的心头。
夏秦却只是微笑着看着,看着迟时雨和何之风,又转过来看着沈一秀。
属于何之风的最后一幕戏终于开始了。
“Action!”
何之风脸上的妆加厚了一些,站在影视城里虚构的杜美路路口处,在临近自己的家的地方,他清楚地知道剧本里这一段是故意这样写的,历史上的杜月笙到了香港之后才死,可是在这里,杜月笙死在了大陆。
最后的一幕戏,就是他的死。
几台摄像机同时对准了何之风,捕捉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郁咏馥还是像背景墙一样站在他的身边,先是扶着杜月笙的手,却在几秒钟之后被杜月笙缓缓地推开。
狭路的那一头,站着迟时雨,迟时雨穿着戴笠的西服,拽着他的礼帽,一身落拓,就隔着半条巷子看杜月笙。
青色的夜灯渐渐地调亮了一些,后期制作的时候,这个场景可以做出夕阳西下的效果。
何之风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冷静。
此刻的杜月笙是什么心境?
英雄末路。
他该凄凉,他一路走,便像是在回忆自己的一生,他推开了郁咏馥,自己一个人走,走得孤单寂寞,又固执可怜。
他看向了前面的迟时雨,或者说戴笠。
这个时候,戴笠其实已经死了,前面的只是一个幻象而已。将死之人最容易出现的就是幻觉,所以他看见了戴笠,然而他眼中的戴笠没有像以前那样带着满脸的笑容走过来,而是始终站在那里,不往前走一步。
何之风还是在往前走。
绝望的杜月笙,一如当初绝望的他,他不是杜月笙,也不是何之风,他就是他,镜头下,他的躯壳和灵魂不由自主地分离。
从来没有这样得心应手过。
迟时雨那边只是笑看着何之风,天知道他多想立刻作出一个不合适的表情,或者说出一些奇怪的台词,让导演立刻喊“卡”,吃个NG,可是不能,他看着那样的何之风,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荒唐。
何之风那么认真地对待每一场戏,他凭什么因为自己那可笑的一己之私而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更何况,他眼前这个人,也许是杜月笙,也许是何之风,一步一步何等艰难?他远远地看着,看着他逐渐地近了,那脚步,一步比一步艰难,他快要看不下去了,可是脸上还要保持那种灿烂的笑容,就像是一点也不知道他眼前这人的辛苦。
他心疼,何之风演得太逼真,让他都快分不清真假了。
也许,何之风演的不是杜月笙,而是他自己。
迟时雨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可是等它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将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之中抹去。
没有NG。
迟时雨最终还是没有实行自己那个可笑的计划。
他配合着何之风,将这一幕戏拍完。
何之风站在了迟时雨的斜前方,迟时雨站在巷边上,微靠着墙的位置。
何之风是走的最中间。
他后面,裴然饰演的郁咏馥捂住自己的脸,竭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杜月笙,慢慢地抬头,看了看自己眼前那笑得如三月阳春一般的戴笠,眼神里掠过了那些恍惚的过去,最后还是埋头,看着面前的石板路,一步,一步,又一步。
擦肩而过。
何之风走着,杜月笙已经年老,可是此刻那佝偻的背却慢慢地挺直了,他似乎是在从自己的现在走向过去,这是人死前那种走马灯的循环暗示。
背后的戴笠,依旧微笑,只是迟时雨终究是没能忍住,超出了剧本,轻轻地转身,脸上的笑容淡去,凝视着何之风的背影,慢慢地消失。
他知道,在后期的剪辑之中,下一个镜头就是灵堂和骨灰盒了。
屏幕里的画面,定格在了迟时雨回望的瞬间。
一条巷子,两个人。
这一幕戏结束得如此自然。
周秉承眉头皱得老紧,喊了停,却立刻就去骂迟时雨:“你怎么回事?你不该动!”
迟时雨现在还没从刚才那幕戏中缓过劲儿来,他大步走过来坐在长椅上,手肘靠在膝盖上,却伸出手掌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大口地喘息,一听周秉承说话,他皱眉:“我忍不住……”
那边的徐彻却是按下了回放键,“我倒是觉得这样很不错。”
演员,能够完全代入角色,这个时候他们做出的动作,就是角色最应该做出的动作。
这一段戏,精彩得让人舍不得剪去。
徐彻的眼光,终于真正地落到了不远处的何之风身上。
何之风的手有些抖,嘴唇有些发白。
夏秦问:“你怎么了?”
何之风扯起唇角,摇头:“不知。”
夏秦回头,又看到许许多多人在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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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伤怀十里洋场》这部戏就告一段落了,明天换情节了。
我是勤奋可爱有节操的大镜子:
☆、第二十章 病人
何之风彻底消失了,在外面的报刊媒体开始炒作他的时候,他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且不说那边恨得牙痒的迟时雨,就是天王商照川看着报纸,有时候也觉得好奇。
《伤怀十里洋场》的副导演徐彻在圈内也算是个大碗了,师出周秉承,又拍过几部获奖的电影,这次忽然想拍一部现代的偶像剧,算是想要进入电视圈,因为偶像剧是最容易捧红明星的,收视率也能不错,所以徐彻的定位很准。
很多艺人也想要接下这部剧,不过徐彻虽然是要拍偶像剧,不过对演员的要求却很高,那些想要跟他合作的偶像明星的演技实在都是不能看的级别,让徐彻在周秉承面前倒了好久的苦水。大牌的明星们都拍一些很有深度的影片了,哪里还会参与这种二十来集的弱智偶像剧的拍摄?
现在徐彻很缺人,他在拍《伤怀十里洋场》的时候是看中了何之风的,可是之后跟他经纪人夏秦联系,夏秦竟然说何之风最近不会接任何剧本和通告,徐彻好说歹说无果,暴躁之下将夏秦骂了个狗血淋头。
天知道那个时候何之风就在夏秦旁边,抱着自己的诊断书,听完了徐彻那一番斥责,直接笑趴在了床上,夏秦满头黑线地盯着他,捏着电话脑门儿上青筋直冒,“你这样做不厚道!”
何之风抱着枕头,将下巴在软绵绵的枕头上磕了磕,打了个呵欠:“管他呢。我才跟医生把关系打好,至于徐彻,一边儿凉快去。”
苦逼的经纪人夏秦终于爆发了,冲过去直接将他从软床里挖出来,几乎就要掐他脖子了:“何之风,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只是一个过气的小明星人家是大导演,能要你来拍戏你该千恩万谢了你丫的居然还高贵冷艳地拒绝了这是要闹哪样啊?!我求求你正常一点好吗?”
何之风顿时头晕,“你别摇,别摇,头晕了,快别摇了!”
脖子都要给夏秦掐断了,何之风翻了个白眼假装自己快要死了,终于被夏秦放开。
他坐在床边上,衬衣皱巴巴地,胸前扣子散开了几颗,他打了个呵欠,慢慢说道:“你刚刚那么好言好语地回复他,结果他还是暴躁了。只能说徐彻就是这样的性格,别人都说他是直性子,你也别往心里去。再说了,偶像剧也不差这一部,徐彻要是真的看得起我,后面再接触也无所谓。”
“他骂人是很正常的事情,骂完了他该欣赏你的还是欣赏你,徐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现在还在拍《伤怀十里洋场》,之后还有几场颁奖典礼和外国导演的聚会,我会在他忙完之后通过医生的心理测试的。”
何之风是焦虑症,神经衰弱,有时候带着点意识混乱,已经在医院密约了心理医师陈谷,一个疗程过去,效果似乎还很显著,不过——夏秦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效果。
心理治疗的效果是——何之风终于开始变回了以前那个插科打诨无恶不作的何之风……
何之风在歌坛那边的时候其实就是那德性,现在没通告,专心地每天一两个小时跟陈谷聊天,再乔装改扮一翻出游,有时候会突然兴致来了进行一次境外旅行,何之风现在已经好多了。
夏秦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叹道:“什么时候你这么会观察人心世道了?”
何之风耸肩,穿着拖鞋站起来,房间里开着暖气,他站到窗边上,看着花架上的水仙,他是前几天才听了陈谷的建议养养花的,水仙是很好打理的,相较于其他的花程序更加简单。
将那大蒜头一样的水仙种头挑回来,把芽给剥出来,放在浅底的白瓷花盆里,将水放进去就可以了,早晚换一次水,也不需要其他的东西,慢慢地就能看到绿芽抽出来,然后一天一天看得见地长高。
现在他这盆水仙不过是才四天,那水仙植株已经有冒出了头来,现在何之风每天起来都要这样看上一回。
他看了那花半天,才说道:“你似乎还要去培训四国新来的那些经纪人吧?现在怎么还在我这里?”
夏秦站在一边看他打理那花,答道:“周六。”
然后何之风点头,却没有说话了。
他伸手将花架上那白瓷的盆端起来,将里面的水抽出来,然后拿了一边的细水管慢慢地往里面放水,眼神专注,看着那水线逐渐地升高了,淹没了半个水仙头,这才关掉了水,将之搭在一边。
他打理水仙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何之风弯腰凑过去,仔细地数了数,一个两个三个……
买水仙头的时候,最是要看眼力,因为所有的芽苞都被外面的表皮挡住,所以想知道一个水仙头到底有多少芽是很困难的,只能看。看好了芽,再将这些芽都雕出来,然后才能种。不过有的时候会看漏,所以过几天会再冒出一些芽来。
何之风的运气很好,新手养花第一次挑水仙头,竟然也挑到了七个芽的,他就买了三个,现在一个有七芽,一个有五芽,另外一个却只有三个。
不过今天,他数着数着就发现三芽的那个水仙头侧面竟然又鼓起了一团,连忙拿小刀过来在表皮上划了几下,里面露出一抹嫩黄带绿的芽来。
何之风晃了晃小刀,转身炫耀:“看到没,这不是三芽,这是四芽了。”
夏秦无言,“你跟陈医生约见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何之风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将小刀子一放,拍了拍手,又看了那盆水仙几眼,这才离开。
陈谷是国内名牌大学心理专业的学生,后来得了机会出国留学,在国外的心理学研究领域也算是高人,回国之后自己开了心理诊所,不过这所谓的“诊所”其实更像是会所,专门为有心理问题的人们提供帮助。
何之风就是在这里跟陈谷见面的。
夏秦送他去了陈谷那里,然后开车离开,何之风跟陈谷之间会谈很久,毕竟是谈话治疗,不是很快就能结束的事儿。
何之风进去,上了二楼,看着时间似乎还有些早,比约定的时间早了接近二十分钟左右,他暗骂夏秦,其实这家伙就是为了让他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才故意那么早来喊他的吧?
心理医师早上的时间一般很宽裕,跟自己的病人的诊疗时间大都放在下午,不过何之风是个特例。
他来早了,看着也才八点四十,估计陈谷是应该在的。
何之风穿着平常的白色衬衣,外面套着浅青色的V领毛衣,下车的时候被夏秦塞了件比较厚的呢绒大衣,披在外面,单手揣在大衣里,他正想敲门,手指还没挨到陈谷办公室的大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出了谈话的声音。
“你回国了这没多久,我竟然都没听到消息,怎么说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你大学四年的水可都是谁帮你提的啊?”
“我只是忘了,我回来谁也没通知,想着过两天同学会再给你们惊喜,你自己倒是一大早就找上门来了。大牌明星,你还是快走了吧,我今天的病人快到了。”
“得得得,我不打扰你了,今天难得拍戏休息,我要出去玩儿一圈。”
“嗯。那回头再见。”
“回头见。”
接着有人走过来开门,何之风还保持着敲门的那个姿势,猝不及防之下没来得及收回去,里面那人出来几乎直接跟他迎面撞上。
何之风这才反应过来,皱眉退了一步。
抬眼,眼神平静,他没有想到,迟时雨就像是暗昧的阴灵,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生活。
“这里也能看见你。”
迟时雨才是真的愣住了,“你怎么在……”
刚刚陈谷说,他的病人快到了,何之风骤然消失,难道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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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快忙成蛇精病了 ……
话说养水仙什么的,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我曾经把那玩意儿养到半米高,被同学笑惨了QAQ
我是勤奋可爱有节操的大镜子:
☆、第二十一章 试试
陈谷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巧,也是他不关注娱乐新闻,不知道这两个人曾经以其拍戏,否则早就把迟时雨撵走了,哪里还能留他到现在?
因为是心理诊所,所以病人的隐私很重要,尤其还是何之风这种公众人物,就连他挑的时间都是几乎没人的上午,现在竟然撞见了迟时雨,这可一点也不好。
他赶忙走上去,拉过何之风,将迟时雨一脚踹出去。“你丫的快点滚,之风跟我还有事儿说,回头我再找你。”
然后迟时雨呆愣着被陈谷推了出去,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何之风没有说话,那沉默的目光只是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
他进了门,门外面的迟时雨却忽然之间咬牙:“不过是个臭医生,叫那么亲热干什么?以为自己跟商照川一样自来熟吗?”
他郁闷了一阵,可是眼底又藏着隐约的担心,何之风不接任何通告,媒体上关于他的炒作也已经冷了下来,何之风放弃了如此大的一个机会,这在旁人看来完全无法理解,可是在陈谷这里撞见何之风的时候,迟时雨忽然之间明白了。
他关注了何之风很久,也几乎是处在一个完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他往深渊坠落,他的成功和失意,光鲜亮丽的时候是在舞台下面,至于那阴冷灰暗的一面却只能从报刊媒体的冷嘲热讽之中窥知一二。
何之风是需要休息一下了。
迟时雨慢慢地走到走廊边,坐下来,身边恰好是一栏花架,秋末冬初的时节,应季的花不多,不过眼前这些花显然都是反季被特殊照顾过的,吊兰,蝴蝶花,还有几朵波斯菊,旁边竟然还有一盆正养在水里的水仙。
他坐在旁边,无聊地看着,心思转来转去还是在何之风的身上。
而何之风却还在陈谷的办公室里,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陈谷端来的花茶。
“你跟迟时雨那货很熟?我看你们似乎认识。”陈谷没话找话说了。
其实所谓的心理治疗最严峻的阶段已经过去,现在只是巩固一下心理治疗的效果,他们的任务就是每天谈话,无话不谈。
心理医生往往能够在治疗成功之后成为好朋友,这并非全无道理。
何之风抬眼看他,眉头微微皱起一点,笑道:“你明知故问。”
他的表情被陈谷捕捉到,他在分析他的想法和精神状态,眼下却觉得何之风很平静,他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担心。“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巧,他知道的话,对你有影响吗?”
“大约是没有的,他应该不是胡说八道的人——至少在这方面。”何之风这话听上去很不确定。
可是陈谷在听完之后却双手交握在一起,大拇指竖起来按了按自己的下颌,语气中带着几分斟酌:“我觉得——你似乎很信任他。”
尽管用的是“大约”“应该”“至少”这些看似不确定的字眼,可是真正感受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却只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信任感,尤其是对于何之风这种人。
何之风是相当没有安全感的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对一个人的信任,过于难得,以至于陈谷都怀疑自己是判断错误,可是那么多年的心理学研究让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那么一些水准的,所以判断出错的可能很小。
对何之风来说,他是一个艺人,需要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心理疾病这种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经过一些人的炒作,势必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对于艺人来说,必要的隐私代表必要的安全。眼下这种安全,却因为迟时雨的出现而受到了威胁。
可是何之风太淡定了。
何之风慢慢地饮了一口茶,眸光一转,“你这个心理医生,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我都不觉得自己很相信他。”
“信任这种东西,其实很奇怪,你自己都没发觉到自己很信任他,这才是真的信任。说起来,迟时雨那个家伙,的确挺靠得住的。”陈谷不知不觉之间就打开了话匣子,“那个家伙跟我一个大学,不过他是明星,一向跟我们不一样,办事很老实,虽然嘴巴总是碎得厉害,不过天生人帅人缘好,还挺会关心人,不过——我们那些人很少会说信任这些词,因为这种东西太奢侈,他顶多算是靠得住。所以对于你信任他这件事,我觉得很惊奇。”
何之风原以为陈谷肯定是一堆大帽子直接给迟时雨盖过去,可是没有想到陈谷后面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未免也太沉重,原本以为陈谷和迟时雨之间的好友,陈谷肯定是要一直给迟时雨说好话的,可是……
“我没有想到,你会在背后这样黑他,我估计要是告诉迟时雨,你赶明儿能被他分尸了。”
陈谷夸张地叫了一声,笑道:“这倒是有可能的,那小子惯会睚眦必报……”
医生和病人之间的话题就这样慢慢地展开了,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的医生,和脱下了风衣一脸淡漠的病人,坐在会客室里,端着茶说了个痛快。
临走的时候,陈谷走在何之风背后,似乎很是迟疑,他没有抬头看,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似乎还在斟酌。
前面的何之风走着路,一下就看到了走廊花架旁边坐着的迟时雨,这么久了,他还没走。
迟时雨本来已经靠着花架快睡着了,乍看见何之风出来,一下站起来向着这边走来。
陈谷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些私密的话题也无所谓,于是问道:“之风,我问个很隐私的问题。”
何之风的目光从迟时雨那边转回来,同时扬起音调“嗯”了一声,接着陈谷问道:“你是不是性冷淡?”
前面迟时雨忽然刹住了脚步,恰好听到这个问题,彼时何之风正扭头看陈谷,陈谷看似淡定地站着,忽然之间就退了一步,摇手讪笑道:“那个……口误……”
何之风还是平静地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迟时雨被这一场搞得摸不清头脑,不过却深深皱起了眉。
陈谷继续后退,一直抵到了门,干笑:“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该窥探病人的隐私,这是……额……我医德有亏,你可以投诉我……”
然而他的话被何之风打断了,站在走廊上这男人很随意地披上了自己的呢子大衣,理着颈边的翻领,轻飘飘地道:“你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