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逗猫吗?”何之风对迟时雨,似乎很是束手无策,尽管他其实有很多种办法拒绝他,可是他都没有用。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手机就放在他的衣兜里,连夏秦都不知道这条短信的存在,可是刚刚迟时雨站在他的身后探头探脑,似乎是想要吓他,虽然他收手比较及时,可是也不知道到底被他看去了多少,他也不能问,因为如果迟时雨是不知道的话,他问了反而让人起疑。
“我可没这样说,是你自己这样说的啊。”迟时雨顿时笑起来,一脸的促狭。
何之风又想把他海扁一顿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陆青越,已经不想说话。“迟时雨,什么时候你能靠谱点?”
“我一向就这自由散漫的德性。话说你刚刚拍宣传照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迟时雨看他放慢了脚步,就跟了上来。
现在其实已经是拍完了宣传照,不过后面还有陈辰洲他们的,何之风是到后山这边的沿湖走廊吹风,他也就跟上来了。
“哪里不对劲?”何之风斜眼睨他。
迟时雨淡笑,已经换下了戏服,卸了妆,湖面吹来凛冽的风,虽然很快就要开春,可是银州这边回暖很慢,湖面上还笼着一层烟,风吹起阵阵涟漪,却还是冷得厉害。
他的下巴被衣领子上的皮草遮住,只有那双眼睛看上去格外地醒目,黑亮的眼珠一转,却是不看何之风,看向了远处的小山,银州大学这湖泊是挖出来的,土就堆成了山,很浩大的工程。
“眼神太假。”
何之风轻笑:“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着肖颖的时候,不是夏白,而是何之风,你看着的是肖颖,不是剧中的女主角巫贝贝。”
迟时雨看他站住了,就立在湖边的回廊下面,有冬天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侧眼底,沉淀下来,却像是皎白的月光。
“你眼睛里的那根本不是情爱,你只是假装很温柔地看着她,却没有投注任何感情。说实话,对这样的情况,我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我就喜欢这样。”
他说道一半,转过身来,笑看他,一扬眉,看何之风似乎对他有些不满地皱眉看他,迟时雨挑唇:“要看着你对别人真的含情脉脉,我怕是要嫉妒疯。”
为什么他眼前的这个人可以这样坦然地说出他对他的欲望和感情呢?何之风是真的很好奇,这个人的脸皮厚度和大脑回路。只不过迟时雨提出的这个问题,他很重视,只是无法解决:“演爱情什么的,可能对我来说比较困难吧。”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你甚至没爱过任何人,所以——我怕你前面的演技很好,后面会出问题。”迟时雨注视着他,说得格外认真。
何之风避开他的眼神,沉默半晌,表情忽然就变得很淡,看似是云淡风轻,背后却藏着抹不去的阴翳,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过人?”
那一瞬间,在何之风慢慢地转过他的眼神,再次说了那句话的时候,迟时雨忽然无言以对,心疼,只为何之风那淡漠的眼神,嫉妒,疯狂的嫉妒,只因为他眼底藏着的那几分隐秘不属于自己。
何之风笑着重复:“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过人……”
迟时雨忽然按住了他的嘴唇,笑,却又笑不出来,嘴角努力地弯了很多次,却又落下去,最终却还是勾起来,像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何之风,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怕我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何之风心动了,可也只是那一瞬间,慢慢地把他的手扒下来,何之风朝他笑:“迟时雨,你到底有多了解我?我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你能看到多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我怎么看我身边的每个人,我怎么看你,别人眼里的我和你眼中的我,你现在说喜欢我,可是——以后呢?没有能够持续永久的感情的。”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都像是那尖尖的钉子,落进了迟时雨的心底,他的话就像是凌迟的酷刑,迟时雨向来是不服输的人,看着他,眼底的那分固执又冒了出来:“你永远这样拒绝我。”
“你喜欢我,我拒绝你,本来就是两不相干的事情。你我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不想伤你,可是我们真的不合适。”而且,他以为这样的事情很正常吗?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不会被社会承认,也注定了不能长久。
他何之风是个懒惰的人,他不想背负太多,所以他压下自己心底那些悸动起来的情感,作出了最理智的选择,尽管他知道这样说可能不会有什么用,因为——迟时雨不像是那种会被他打击到放弃的人。
说起来,他都开始惊讶于自己的冷血了。
毒药一样的爱情,他不想自己再伤人了,有一个陆青越,其实已经够了。
迟时雨的手被他掰开,然后放回去,他看着何之风那看似温顺的表情,却从他的眼底发现那结着的薄冰,他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就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呢?一开始还是暗恋……
他笑得有些无力,却还是道:“我现在不了解你,不代表我以后也不了解你,我喜欢你这样的感情,不会因为外物改换,何之风,我暗恋了你三年,我关注了你这么久,就算在这之前,你从未注意过我,我还是这样走下来了。现在至少比以前好,你能够看到我,还会跟我说话,我可以把我的感情告诉你,不必一个人压在心底,看着它疯长。”
暗恋,三年,这样的字眼让何之风有些措手不及。
他忽然想起在录制星语星话节目的时候,迟时雨说喜欢他的歌,虽然别的媒体没有在这一点上面炒作,可是何之风是听到了的,后来还有——迟时雨今天说的话,禁忌时空的MV……
那是夭折的专辑,如果不是一直在关注何之风,基本是不可能买到的。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眉心,背靠着廊柱,嘴唇抿起来,“迟时雨……”
“我想去你那里看花。”
迟时雨忽然道,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双手揣进衣兜里,眼神淡静。
何之风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话题转得太快了。
迟时雨又道:“你能给那盆水仙那么多的注意力,为什么不能将那些注意力分一些给我?我不喜欢你那盆水仙,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把它养得跟陈谷那边的那盆一样。”
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到陈谷的那盆水仙的时候,他的表情里甚至还带了几分得意,何之风听得愕然,陈谷的那盆水仙竟然是——
“你——”
“我就看不爽。”迟时雨耸肩,一脸无赖表情。
何之风相信这个时候自己手中要是端了一盆狗血一定直接给他淋到头上去!
“你把那水仙养到半米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着何之风都快气炸了,迟时雨连忙安抚,摇头道:“其实也不是啊,我本来笨手笨脚不会养花,所以那个原因也不是全部啊……”
所以还是有那个原因的对吧?
“……”爱花人士何之风,盯了迟时雨半天,转身就要走。
然而他刚刚转过了半个身子,迟时雨还在后面,伸手想要拉他,然而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前面的何之风也停住了。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这是何之风平静之中带着压迫的声音。
陈辰洲一愣,本来是有些心虚,可是看着后面的迟时雨,眼光转回到何之风的脸上,那漂亮的狭眼,薄薄的嘴唇,带着几分冷艳的颜色,一身的冰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已经数次告诫自己不要跟何之风起冲突,因为以前的何之风根本不是什么善茬儿,现在看上去像个好人了,可是他骨子里还是以前那个何之风。然而现在一切的警告都被他遗忘,他只是想让自己眼前这人的冷静面具被打破,不知道这人的假面之下,又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呢?
恶意地挑起唇,陈辰洲笑道:“我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这个问题,不如之风你猜猜?想不到没了才华横溢的陆青越,你马上又勾搭圈内的巨星,还真是……”
何之风的眼神,一下犀利起来,一把刀一样,那眼皮慢慢地抬起来,直到整个眼眸都注视着陈辰洲,他没说话。
陈辰洲的心跳很快,在何之风整个眼里都是他的时候,那种感觉像是灭顶一般,几乎要淹没他整个人,他想自己是疯了,竟然故意去招惹何之风,那个过去危险到极致的何之风。可是他忍不住,这感觉就像是吸毒一样。
他慢慢地接上了刚才的话:“不知廉耻。”
后面的迟时雨,忽然就像是坠进了冰窟。
陆青越,又是那个陆青越。
何之风刚刚说,他不了解他的过去,就是指这个人吗?
那么陈辰洲呢?他似乎知道很多关于迟时雨和陆青越之间的事情。
受到的冲击震撼越大,迟时雨的表情就越家平静,他安静地站在何之风的身后,感觉到自己前面那个人桀骜地挺直了脊背,似乎要站得比别人直,比别人高,姿态也要比别人漂亮。
他看不到何之风的表情,却听他道:“你说得很对。”
这样的回答,陈辰洲和迟时雨都没有想到。
迟时雨觉得不对劲,手上一用力,拳头一握,就要冲出来,何之风却像是知道他的动作一般,淡淡地一侧身,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走吧。”
迟时雨所有的怒气忽然之间就被按下了清空,他几乎是呆愣愣地被迟时雨牵出了回廊,背后陈辰洲也是用一种难言的复杂眼神看着何之风带着迟时雨离开。
到了外面,转过了许多回廊,何之风忽然停下,他回头,看向迟时雨。
其实先停下的人是迟时雨,他反拽住何之风的手,站定了不再继续前行,他站在台阶上,迟时雨站在下面两个台阶。
他看着迟时雨,目光一低,又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一念闪过,便要松开,迟时雨却不放开他。
“喂——”迟时雨居高临下地看他,然后垂眸微笑,“拉住了就放不开了。”
何之风却只是摇头:“走吧。”
还是这两个字。
迟时雨终于还是慢慢地放开了,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心里握得更紧了。
他喜欢他,喜欢这个男人,喜欢何之风。
“陈辰洲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认识。”
何之风双手撑在揣在兜里,一级一级地走下去。
长廊之中,陈辰洲终于懊恼到了极点,一拳打在廊柱上,然后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手背上的疼痛似乎唤醒了他的理智。
“我似乎,唤醒了恶魔。”
☆、第三十二章 了断旧事
夏秦坐在车里,看着何之风下车,心里觉得奇怪,今天的何之风回来的时候竟然在笑,他实在是不懂。
“你今天很高兴?”
何之风回身关上车门,冲他一摆手:“还算好。”
不,不应该说是高兴,他在笑,却不一定是高兴。夏秦细细揣摩着,可是还是猜不透。
说起来,他看到了以前何之风的经纪人,是另一家娱乐公司的,听说放走了何之风之后,他就基本上没有带过艺人了,现在好像很清闲,他也许该找个时间跟那一位交流交流。
“那么,明天再来接你。”
《花开时》明天就要开始拍了,有的剧组喜欢提前一两个月拍定妆照之类的,可是徐彻是个很讲效率的人,一开机就不会停下,想要一口气拍完,一向被圈内的人戏称为“魔鬼导演”,《花开时》是一边拍一边播的电视剧,本来就是偶像剧,不算很长,拍起来也快,都是现代的设施设备,不像是拍古装戏那么麻烦。
这次是东宇卫视接下了《花开时》,会在拍摄一个月之后开始播放电视剧,开始的时候是一周两集放松,等到剧组杀青就会以正常的每日一集播放,所以他们杀青之后没多久,整个电视剧的效果就会出现了。到底收视率和好评度怎样,很快就能够知道。
何之风给夏秦挥了挥手告别,接着走到了自己的公寓楼下,他摸出手机,翻开信箱,看到里面的那条短信,进了电梯,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脑海中那些记忆不断地冒出来,按也按不下去,他任由记忆淹没自己,直到电梯门“叮”地一声开启。
走出电梯的时候,他站在走廊的那一头,按下了回拨键。
“滴滴答答滴答答……”
永远是这样简单的调子,他曾经说,越是简单的歌越是难唱,他喜欢简单,希望有一天能够写出那种动人心魄的歌来。
他还说,他写他唱,就这样一直一直……
只可惜,他还在写,他却已经不再唱。
只可惜,他还在写,唱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
不,其实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何之风无意识地挑唇,那边终于接通了。
“……之风……”
这是陆青越的声音,带着几分难掩的沙哑,是他曾经听惯了的声音,用这样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不过这声音几乎已经消失了两年,再听到,他已经觉得很陌生。
何之风抱着手,呵地轻笑了一声:“你不是说想谈谈吗?”
他的冷漠,似乎让对方猝不及防。
过了很久,陆青越才道:“我不想跟你在电话里谈,你不会听我说的,我来找你。”
也是,上次在这里遇到陆青越,看样子不是什么意外了,他大约跟自己住在同一栋公寓。
于是何之风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挂了电话,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门,回身却虚掩了门,连他新的手机号都能够查到,自然也该知道他住在哪里这种简单的事情,何之风拉开酒柜,想要倒一杯酒来喝,可是却发现柜子里空空如也,这才想起他已经习惯不喝酒的日子,就算是偶尔想喝,也会克制自己,会到下面的酒吧去喝,酒柜早就被清空了。
他看了许久,还是关了柜门,去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还端着没来得及喝,敲门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进来吧,门没关。”
何之风没有想到他来的这么快,一抬眼,看到那扇门被慢慢地推开,那个前些天在电梯里与他碰面的男人就慢慢地出现在了门口。
何之风表现得很自然,他走过去,从盘子里翻出一只玻璃杯,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客厅中间的茶几前面,对着那男人一比手势:“请坐。”
然后他自己坐在了那水杯所在位置的对面。
陆青越,堪称是歌坛最有名的作词作曲,才华横溢,曾经帮曾经的“歌皇黎家”作词,填词一首据说是十几万,还是最普通的那种,不过都是谣传的,到底是多少谁也不知道。
圈内作词首推陆青越,何之风刚刚进入歌坛,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陆青越的才华几乎就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他成名得太早,才名太高,可是为人谦和,从来不端架子,在歌手之间的人气向来很高,刚刚进歌坛,还是个新人的何之风也只是能够远远地听着那样的名字而已。
何之风没有想到,他后来会跟陆青越合作,准确地说是,那个时候的陆青越,会看中他。
此时此刻,当初那个风云的男人,现在也风云着的男人,似乎褪尽了自己一身的繁华,就那样坐了下来,高领的毛衣,松松挂在眼前的黑框眼镜,古板又入时,被镜片遮住的眼睛很亮,眼神却很暗淡,他双手手肘搁在膝盖上,十指却交叉,握住了手,然后放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成熟的脸廓,上次见到的时候看到的青色的胡渣已经消失干净,他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爽利,就算是此刻情绪低落,他那眼神流转之间也带着几分灵气,是那种文人特有的气质,尤其是,他是个久负盛名的才华横溢的作曲人。
“我以为,你会直接不理我。”陆青越沉默了许久,看着何之风,然后才说话。
何之风手捧着水杯,却看着那道虚掩的门,淡然道:“我跟你,又不是什么仇人,何必闹到那个地步?以后都是不会有交集的人了。”
陆青越听前面半句的时候,心就已经沉了下去,他太了解何之风,他说不是仇人,后面隐藏着的意思必定是“也不是朋友”,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打算跟他卖关子,后面半句直接就说了,那样冷淡绝情地说了——不会有交集的人。
他转战影视圈,将自己撞得伤痕累累,他以为他会回来,所以他一直忍受着内心的熬煎,停留着等待,可是他向着远方走,就算跌跌撞撞也绝不回头,如今他碰壁多了,似乎也看到了光,何之风要红了,他比什么人都清楚。
陆青越伸手,端着那一只冰冷的玻璃杯:“你何必这样绝情?我说过了,那是误会。”
“我也知道是误会,可是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有什么不好?”何之风摇晃着玻璃杯,就像是摇晃着红酒,姿态闲雅,“你知道,我原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想再跟你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
陆青越真觉得心冷,他的笑也冷:“你没心没肺没心肝,我之前竟然喜欢上你,将自己陷于自己这个境地,还真是够蠢。”
“不要总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本质上来说,你我都没有什么区别。你想着跟沈闲逢场作戏的时候把我置于何地?我这人小肚鸡肠,容不下那么多——更何况……”
更何况,他已经为那一场所谓的“误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远离了曾经那个光耀的舞台,甚至也不再唱歌,他甚至不想再看到过去自己的那些歌和唱片一眼,沉沦堕落,直到现在才有起色,然而刚刚有了起色,陆青越又来了。
陆青越对当时是新人的何之风感兴趣,他什么也不懂,甚至还从心底仰慕这个才气纵横的前辈,事实上陆青越也的确帮了他很多,可以说没有陆青越,他在歌坛的路不会那么顺利,陆青越有自己的人脉,还有足够的才华能够帮助他,他唱着他写的歌,那些为他量身打造的词,似乎轻而易举地就红了。
本来这些都是相当残破的记忆了,何之风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地丢弃掉这些,可是一看到陆青越,这些东西就像是满山的蔓草,疯狂地填满了他的大脑,让他一刻也不得闲。
烦。
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样一把火将那些东西全部烧掉。
“……你从来不听我解释。”陆青越嘲讽地一笑,接着像是灌酒一样,将杯中的水喝了一大口,放下的时候才意识到,何之风这里没有他最喜欢的白兰地,这是他最讨厌的纯净水。
那个时候,他很想哭,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
何之风始终平静极了,看着陆青越将他自己的脸埋进双手之中,一副颓废的模样,“我听过你的解释,也相信了,可是过去的事情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本来也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关系,一开始是你情我愿,分手的时候不也该是这样双方好聚好散?陆青越,你潇洒一些,别让我看不起你。”
陆青越摇头笑,他还能怎样潇洒?
“之风,何之风,到现在,我才知道你当初不是跟我开玩笑。”
“我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也常常开不起玩笑。我的世界跟你们不一样,陆青越,你早该知道,你自诩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可曾知道我的真面目?说我忘恩负义也好,没心没肺也罢,你知道的永远是你知道的,我了解的也永远是我了解的。过去的交集已经消失,今后的交集,也一起掐灭掉吧。”
陆青越当初看中何之风,不过就是个玩笑,那个时候的何之风太认真,以为他真的喜欢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高兴得不得了,后来认清楚了,知道他是逢场作戏了,并且又跟一个沈闲逢场作戏了,他才知道——原来逢场作戏是这么回事儿。
可是当他告诉陆青越,一切就这样结束的时候,陆青越竟然说他不是在游戏。
其实是不是逢场作戏,那个时候已经不重要的,何之风是一个容易对眼前的一切生厌的人,就算是一场误会,印象已经被破坏,就像是现在的商照川一样,就算商照川后来跟他道歉,可是他永远也不会对这个人抱有百分百的好感。对陆青越也是这样,印象一旦被破坏,其他的也就跟着崩塌。
再加上,还有一个沈闲,什么也不懂的沈闲,跟当初的何之风是多像?他那个时候看到沈闲,就觉得自己是看到了什么也不懂的自己。沈闲那个时候新得不能再新,甚至他都没资格见到何之风,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一个新人——何之风与陆青越之间出现了无法弥补的鸿沟天堑。
那是一道巨大的裂缝,将原本合作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隔在了两边。不同的是,何之风潇洒地、没心没肺地对陆青越说结束过去,然后一个人,一头扎进对岸的无尽黑暗,不再回头,尽管挣扎,却始终不回望,而陆青越只是站在那道鸿沟旁边,一步也不曾离开,就那样看着,折磨自己。
所以何之风才说,让他潇洒一些。
陆青越没有想到,这场谈话还未如自己打算的一般开始,就已经走向了终结,他的那些话,都不能再说出口了。
因为他在意的人已经不在意他,这不过是一段在何之风的眼中已经过去的感情。
“你真的不再回歌坛?”
何之风闻言垂眸,按住深口玻璃杯的杯口,“回不去了。”
他做得比任何人都绝,抛弃过去,如何能够做到?光想想是不够的。
歌坛的何之风其实是个狠角色,不是良善之辈,只不过他能够对别人狠,也能够对自己狠。
夏秦曾经发现何之风的嗓子有问题,那大半是他自己自残的结果,现在说话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唱歌的话,有的特殊的音域上不去。至于剩下的原因……
何之风忽然笑起来,问道:“你何必留恋过去,我看沈闲就很好,我偶尔听到他的歌,声音很纯很清亮,该有爆发力的时候也能上去,你给他写的歌不对。”
陆青越叹气:“你还不知道我吗?”
“是啊,我还不知道你吗?沈闲于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只是觉得,跟你断,就应该断个干净。你别纠缠,我不留恋。”
陆青越为沈闲写的那些歌都是一个类型的,现在的沈闲已经比当初的何之风走得更远,似乎很快就有一颗巨星升起,可惜不是昔日的何之风。
不过他每次听到沈闲的歌,总是会笑,可是笑完了又觉得眼角有泪,因为沈闲,就是他昔日的影子——陆青越大约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觉得沈闲很可悲,却依旧不会觉得此人可怜。
不喜欢沈闲,这是第一印象决定的事情。
何之风还曾经欺压过当时是新人的沈闲,这些事情他没少做过,不过那个时候是不懂事,还有陆青越在一旁兜着,什么事儿都没出,也不会有人捅出去炒作。
说起来,过去的何之风就是个渣。
他想起自己对迟时雨说的那些话,竟然有些迷茫。
——何之风走神了。
陆青越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刚刚张开的嘴便闭上了,他看着何之风,看着他眼底露出来的那遮掩不住的迷茫和困惑,心中却痛得窒息,这样的眼神,分明是想到了别人。他想到了自己遇到过几次的人,那个时常出入这栋公寓,被媒体炒作说跟何之风关系很好的那个——迟时雨。
果然已经是时过境迁,他以为这个人撞得头破血流了会回来,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接住他,用自己的怀抱温暖他,可是何之风走得这么决绝,不曾回头,他在前行的道路上,遇到了一个比他更优秀的人。
已经完了,不可挽回地结束了。
何之风始终是淡静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他双手交叉到一起,对着陆青越抱歉地一笑:“好像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