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娘却是动也没动,仍是蒙头躺在炕头上。
林琪对四柱道:“四哥,爹娘吵架了?”
四柱看了看一动未动的朱七娘,畏畏缩缩道:“娘和大娘吵起来了,奶奶骂娘了。”
经过林琪的仔细询问,林琪从四柱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吃罢早饭,林守平夫妻、林守全夫妻还有林守业夫妻带着大虎二虎,去地里种高粱。
按照往年惯倒,仍是先种老大林守来家的地。
杨氏本着不占便宜就吃亏的想法,又死命的往自家田地撒粪肥。
见她撒的实在太多了,朱七娘就在旁边说道:“大嫂,这粪也不是你一家拾的,好歹给我们留点吧。你家的地本来就是好地,我们两家的地还薄,这粪都让你用了,我们两家的庄稼还长不长啊?”
杨氏顿时就不高兴了,冷哼一声:“我家多施肥怎么了?种地我家出了四个劳力,你们才一家出两个,没让你们两家给我折工钱呢,多用点肥也是应当的。”
朱七娘道:“大虎二虎连十五都没有呢,这就算上劳力了?那我把我家六柱他们也叫来,我家出七个劳力,大嫂你倒找我三个人的工钱吧。”
前些日子还陪了朱七娘家二两银子,杨氏本来心里就不舒服,现在又说不过朱七娘,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杨氏顿时撒起泼来,坐在地头上蹬着腿放声大哭:“朱七娘你欺负我是吧?快来人啊,大家快来看啊,弟媳欺负嫂子了,没长没幼了…”
这个时候正是种地的时候,家家地里都有人,她这么一闹,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圈人。
也不知道是谁给林老太太送了信儿,林老太太来了之后,先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再听了杨氏的哭诉。
老太太先喝斥了杨氏几句,止住了杨氏撒泼,然后又喝斥朱七娘道:“长幼有序,这是林家的祖训,就算你大嫂占了便宜,你这个做弟媳的,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顶嘴?非得把老林家的脸丢净了是不是?不就是点粪吗,至于这样吵闹吗?不识大体!”
一顶不识大体的大帽子扣下来,朱七娘泪都掉下来了,林老太太嫌弃的看了两个儿媳一眼,对林守平道:“回家后好好管管你媳妇,现在先把粪给你大哥家洒好了,把地种上再说。”
林守平在娘亲面前一向不敢反抗,乖乖的又给大哥家洒了不少的粪,帮大哥家把地种上了。
张氏心眼多,一看粪不够了,在种完大哥家的地后,就以地近为由,让大家先把她家的种上了,等到林守平家种时,已经没有多少粪了。
本来地就不好,再加上施的粪肥少,可想而知今年的粮食会长什么样。
受了婆婆和杨氏的欺负,再加上忧心庄稼,又恨丈夫懦弱不争气,气满胸臆的朱七娘,在回家后往炕上一躺,就不理林守平了。
林琪看了看可怜的娘亲,心中也恨林守平,朱七娘怀着身孕呢,让她下地本就有些不妥,被人欺负了他也不维护她,这样的男人…
林琪对这个懦弱又愚孝的便宜爹,真是失望到了极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孩子生病了,各种慌乱…在反醒,我是不是最近忽略了孩子…唉…
第 30 章
从这一天起,朱七娘就再也不管家里的事儿了,天天躺在炕上,不烧火不做饭,也不洗衣服不管孩子了,当然,也不和林守平说话了。把饭端来她就吃,吃了也不说林守平一声好。不论林守平如何软言相求,朱七娘也不再理他了。
林琪也看不惯林守平如此懦弱愚孝,也不给他说几句好话,就任凭这夫妻俩,天天冷战了下去。
朱七娘撂挑子不干了,林守平只得担起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早晨做出早饭午饭,吃完刷完就去卖糖,晚上回来后就急急忙忙的做晚饭,吃完晚饭后,就在昏黄的灯光下熬糖制糖。天天如此忙碌奔波,没有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
朱七娘这一次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他,任他如何示好,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林守平也自知自己的懦弱让妻子受了委屈,可自小在娘亲的威严中长大,娘亲一瞪眼,就吓的他六神无主,这自小就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让林守平在娘亲面前,一点也强硬不起来。
妻子是个好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也没嫌他没本事,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和他过日子,他也心疼妻子,特别是娘亲给妻子委屈受的时候,他好多次都想站出来保护妻子,可娘亲一眼瞪过来,他立刻就没骨气的低下头去了。
现在,朱七娘生气了,不理他了,林守平也彻底慌了。
他每天陪着小心,把朱七娘伺候的周周到到的,只求妻子能原谅他。
俗语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清明和春耕,总是差不多同时到来的。
在种完了地没几天,林老太太又让大虎来喊林守平和朱七娘了,说要商量在清明节扫墓祭祖的事儿。
林守平去卖糖了没在家,大虎喊了朱七娘几声,朱七娘装睡没理他。
林琪连忙说娘生病了,晚上爹会回来,等晚上再去,打发大虎走了。
晚上林守平回来的时候,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紧去林老太太那里去了。
回来后,林守平讷讷的对朱七娘道:“娘说今年祭祖扫墓的事儿都交给咱们三家办,她一概不管。今年祭祖,仍是由族长开了祠堂,各家凑钱办大三牲。咱家该出七百八十文钱,咱三家一家出二百六十文。大嫂说今年扫墓,她出只鸡,就出二百文钱,四弟妹说她买条鱼,也出二百文。娘说她买只鸭子,凑成小三牲,拜祭咱家先人就齐全了。”
林琪一算这帐就知道自家又吃亏了。
七百八十文,去掉四百,他家要出三百八十文。本来应该要出二百六十文,现在竟然要多出一百二十文,虽说杨氏出了鸡,可这鸡是家养的,就算捉去卖,也不过二三十文,哪值六十文啊?鱼就更便宜了,三四斤的鱼连二十文都不到。
果然,朱七娘在听了林守平这话之后,噌的就坐了起来,用手指着林守平就要说话,可那手哆嗦了半天,她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林琪怕朱七娘再气出个心脏病什么的,刚想上前去给她抚摸胸脯顺顺气,却只见朱七娘嗖的一下窜下炕去了,咣的一下把柜盖就掀飞了,然后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布包来,举起来就扔到地上了。
哗…
地上洒满了铜钱还有几块银子。
朱七娘嘶哑着声音叫道:“给你,家里就这么多钱,都给你,你都拿去,都给你娘拿去,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这个窝囊玩意,我和你过够了…”说罢,带着满脸的泪水,就那样披头散发的跑出去了。
林守平被朱七娘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怔怔的呆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被他这呆样子气个半死,林琪吼他道:“楞着干啥,快去追呀!”
林守平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登登登跑了出去。
朱七娘的哭叫和出走,显然把四个柱子吓的不清,都缩在炕上,谁也不敢吱声。
林琪叹了口气,捡起那个布包,蹲下身去捡滚的哪都是的铜钱,四个柱子见林琪捡铜钱呢,也都自发的下了炕,帮着一起捡铜钱。
捡着捡着,四柱忽然小声道:“二哥,五丫,你们说,娘会不会不要咱们了?”
一提到“不要”这两个字,四个柱子脸上都露出惶恐的表情,在他们看来,被娘抛弃,是世界上最凄惨的事儿了。
村子里家强的娘就扔下家强和妹妹跑了,家强的爹也不管他们,两个孩子穿的和乞丐似的,一顿饱饭也没吃过,饿的眼睛都陷进去了。
见六柱吓的都快抹泪了,林琪只得安慰他们道:“没事,咱只要把钱都藏好了,不让爹找着,爹就不会吃亏了。你们几个可记住了,以后可不许爹拿一文钱。”
二柱却问道:“爹天天去卖糖,手里有钱。”
“从明天起,咱们天天数好了有多少糖,回来就让爹把钱拿出来,少一文也不行。二哥你总和爹去卖糖,你可千万数清了钱数,别让爹再藏了私房钱。”
二柱点头答应了。
林琪数出二百文钱,剩下的就包好了,让二柱在过堂屋的墙角里挖了个坑,把钱埋进去了,反正不是铜就银,也放不坏。
怕被人发现动过土,林琪和二柱还抱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那里了。
朱七娘没有别的去处,肯定是想跑回娘家,这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既然林守平追去了,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林琪让二柱给她打下手,把糖做好了,然后放心的洗洗睡了。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朱七娘没有回来,林守平也没回来。
林琪起床做了点粥,兄妹五个凑合着吃了。
吃罢饭,林琪亲自去了林老太太那里,扔炕上了一百九十三个铜钱,对满脸诧异的林老太太道:“娘生病了,爹带娘去城里看病了。家里就剩了这点钱,爹让奶奶拿去祭祖。就这些,再多也没有了。”林琪故意拿少了,这样有零有整的看起来,比较象是勉强凑起来的。
林老太太不高兴道:“才这点钱哪够呀,差得远呢,回去和你娘说,剩下的那些尽快让她给我送来。”
林琪摇头道:“家里一文钱也没有了,爹都让我拿来了,娘连治病的钱都没有了,回我姥娘家看病了。”
林老太太也知道儿子家过的困难,能拿出点钱来就不错了,赶紧把钱收起来了,仍是嘱咐林琪道:“和你娘说声,这钱我先帮她垫上,以后有钱了让她还我。”
“知道了。”林琪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说道,你老就且等着还吧…
回到家里,林琪让二柱和三柱拎了糖,自己和四柱六柱跟在后面走,兄妹五人就进城卖糖去了。
到了城里,二柱带着四六柱,林琪和三柱,兵分两路,同时从南北城叫卖。
人多就是力量大,到了过午,这糖就卖完了。
卖完糖后,林琪带着四个柱子就去姥娘家看朱七娘了。
到了朱家,刚一进门,林琪就看到大舅母李氏正站在姥娘的窗外,凝耳细听着屋里的动静,听得那个专注啊,就连林琪和四个柱子来了都没发现。
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听声,林琪高声叫道:“大舅母,你咋光在窗户根下站着不进屋啊,这多冷啊?”
李氏吓了一跳,扭过身来强笑道:“二柱五丫来啦?我刚走岔气了,在这儿扶着墙歇会儿。”
窗户咯噔一下就开了,露出了朱七娘憔悴的脸。
“大嫂,以后走路可得慢着点,这天气凉,走快了可真爱岔气呢…”
李氏自知理亏,讪讪笑道:“瑜儿正说想弟弟妹妹了,可巧二柱他们就来,我这就叫她去。”然后转身赶紧走了。
朱七娘望着她走掉的方向叹了口气,这才对林琪他们道:“都进来吧。”
等进了屋以后,林琪惊奇的发现屋子里只有朱姥娘和朱七娘母女俩,林守平并没在屋。
兄妹几人和姥娘叫了礼,林琪问道:“我爹呢?”
朱七娘没好气的说道:“回家去了。”
林琪也没再往下问,看得出,朱七娘这次十分生气,肯定不会留林守平在娘家住的。
得到外甥外甥女还没吃饭呢,朱姥娘亲自去厨下交代饭菜去了,四个柱子早就饿坏了,跟着去厨房蹭吃的了。
林琪趁着屋里没人,把今天送钱给林老太太的事儿和朱七娘说了。
听女儿说钱没给多还少给了,朱七娘这一口怨气这才算是出来了。
她笑着在林琪脑门上点了点道:“你这个孩子,就是个鬼灵精。”
林琪左右看看没人,问朱七娘道:“娘,你打算在这儿住多少天啊?”
大概是这些日子女儿的成熟表现让朱七娘觉得林琪可以象成年人一样商量事情了,她愁闷的说道:“还能住几天啊?你没看见你大舅母防贼似的盯着我呢嘛。”
林琪凑到她身边道:“娘,今天我卖糖的时候,正赶上几个经常买糖的奶奶在一起唠家常,我就过去把咱们家的情况和她们说了说,她们给咱家出了个主意。”
朱七娘先瞥了林琪一眼,教训了她一句:“家里的事情可不许随便和别人说,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非生出事端不可。”见林琪点头了,这才小声问道:“她们出的什么主意?”
“她们说,既然奶奶大伯母她们都不好相处,咱家还要天天跑城里卖糖,不如就搬到城里来住。”其实这主意是林琪自己想的,她怕引起朱七娘的怀疑,才谎称是和别人问来的。
朱七娘一听要搬到城里来,那脑袋就晃的和拨浪鼓似的:“不行,搬城里来连个住处都没有,咱一家子睡街上啊?再说了,咱家还有地呢,搬城里来,地不种了?房子总空着也不好啊,没人住的房子没几年就得塌。”
林琪回驳她道:“奶奶们说了,城里有赁房的,咱们可以先赁房住,以后赚的钱多了,还可以买房呢。地可以交给别人种,要租子也行,不要租子就让种地的人家帮咱缴税,反正不能白种。房子还能空着?咱们前脚走,后脚就会有人来借房子,咱还可以收点房租呢。”农村房子那么少,睡南北炕的有的是,林琪就敢保证,她们只要一搬出来,这房子立刻就会有人来借住。
朱七娘听了女儿的话后,陷入了沉思,很久也没有说话。
林琪看得出,朱七娘是有点动心了,于是赶紧又添柴加火道:“咱们搬城里来了,离家远了,既躲开了大伯母和四婶,我爹也不能见天的给我奶奶送东西了,咱离我姥娘也近了,卖糖也方便了,这多好啊?”
听林琪这样一讲利害关系,朱七娘还真是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忙了一天,十点才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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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朱七娘对女儿的建议,是真的动了心。
别的还是其次,这离远了,家里有什么好东西或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林守平就不可能往他娘那里送了。
朱七娘其实心里很明白,她这辈子,是和林守平过定了,六个孩子,再加上肚子里这个,都有七个孩子了,她又能怎么样?即便能和离,娘家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她又能去哪?只住几天还可以,要住时间长了,嫂子们就该有怨言了。何况林守平虽然懦弱,但对她很体贴,真让她割断夫妻情分,她还真舍不得。
正当朱七娘沉吟思考的时候,朱姥娘带着四个柱子回来了。
摆上饭菜,孩子们狼吞虎咽的吃饭,朱姥娘就坐在炕上和女儿拉家常。
朱七娘和朱姥娘十分亲近,俩母女总有说不完的话。朱七娘大概是真想搬到城里来了,竟然和朱姥娘商量起了这件事。
朱姥娘自然愿意女儿离的近一点,对这个主意十分赞成,老太太高兴的对朱七娘道:“娘实话和你说了吧,娘这八个儿女,娘最放不下的就是你,现在你要是搬城里来了,娘也算去了一块心病。搬得近了,以后你几个哥哥也好帮衬帮衬你,这日子很快就能过起来了。房子的事儿你不用操心,家里还有两间房,你们先搬来住着。”
朱七娘却摇头道:“娘,我们还是去外面赁间房吧,我来住几天,大嫂都一个劲的盯着我怕我拿你的东西呢,要是再搬进来住,以后咱娘俩谁也没有消停日子了。”
朱姥娘自然知道自家儿媳是什么样儿,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了,只是说道:“那我就叫你哥哥们帮着找找,得找咱家附近的,我要是想去看看你,也方便。”
朱七娘自然是答应了。
林琪在旁边听着,见搬进城里很有希望,心里也快乐了很多。
和那一群心思不正的亲戚离远点,这是她求之不得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杨氏张氏林老太太,已经是深恶痛绝了。
吃完饭,又在姥娘家玩了一会儿,林琪知道姥娘的房间不可能睡得下这么多孩子,懂事的提出要趁早回家。
朱七娘自然也知道这么多孩子不可能都住在这里,不管朱姥娘如何挽留,还是一个劲的让孩子们回家。朱姥娘无奈,只得寻了辆车,把孩子们都送了回去。
回到家里,林守平已经做好了晚饭。
见只有孩子们回来了,妻子仍没有回来,林守平脸上的失望十分明显。
一边吃着饭,林琪一边和他说,祭祖的钱她已经送过去了,让他不用再惦记了,以后专心卖糖就是。
见女儿说起事情来头头是道,一惯没有主见的林守平,很顺从的听从了才六岁女儿的安排。
从第二天起,林琪家开始了没有朱七娘,林琪持家的日子。
每天做完糖,林琪都会数好个数,还一再嘱咐二柱盯好了林守平,别让人占了便宜去。
好在林守平虽然懦弱,人还是老实可靠的,每天的钱数,都能对得上帐。林琪见天把钱收了,不让林守平手上有一文钱,省得他又填了别人家的无底洞。
平时无事时,就是林守平和二柱去卖糖,林琪和三四六柱在家。若林守平有事,比如扫墓上坟之类的,就是几个孩子一起去城里卖糖。
家里虽然没有朱七娘,但在林琪的照料下,倒也过的有条不紊。
见林守平夫妻天天不在家,朱七娘也好久没过去了,林老太太还特意来林琪家看了看,林琪自然是推说娘亲有病,把林老太太打发走了。
一个多月后,朱七娘让林守平捎了信儿,说在城里找好了房子,让林琪开始收拾家中的东西,准备搬家。
搬家是个大事,林守平不得不向林老太太和林老爷子报备一下,这种事情,林琪没有去搀和,只是在林守平临去前,教林守平说了个谎,就说朱七娘怀这一胎胎位不正,大夫说要随时观察情况,所以才要搬到城里去。
林守平去了小半夜,回来的时候,一脸的郁闷,虽然他没有说,林琪也猜得到林老太太肯定是骂他了。
这个时代讲究“养儿防老”,林老太太自然是希望儿子就住在旁边,也好天天孝敬她,何况这个儿子又是如此的听话孝顺。现在这个听话的儿子要搬走了,林老太太绝对不会高高兴兴的恭贺儿子乔迁新居的。
林琪也没用林守平,自己在家指挥着三四柱就利利索索的把东西收拾好了,行李衣服,粮食用具,只剩了那些用不着的农具,准备留在家里。
在还没搬的时候,大伯母杨氏和大伯林守业就在一个晚上来到了林琪家,他们的来意,早就让林琪猜着了,是要借房。
大虎已经十四了,明年就可以娶亲了,他们盖房子的钱本来够了,在赔了林琪家二两之后,就盖不起来了,这次得知林琪家要搬到城里去,就赶紧来借房了,准备给大虎娶亲用。当然了,这是杨氏夫妻给出的理由,林琪还真不怎么相信。
依林琪之见,这房子借给谁也不借给杨氏,大虎结婚后是长住,林琪一家春节的时候肯定是要回来过年的,到时候大虎能不能让出房子来都是问题,别再弄的自己一家人有家难回。
可惜一听大哥大嫂提到二两银子的事儿,林守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事已至此,林琪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了。
好在自家快搬到城里去了,也不看他们这些糟心的事儿了。
五月二十二是个适宜搬迁的黄道吉日,一大早,朱大舅和朱六舅就赶着车,拉着朱七娘回来了。
朱七娘回来后,在朱大舅和林守平的陪同下,去林老太太那里说了一下搬家的事儿。当着朱大舅的面呢,林老太太虽然不高兴,不过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东西早就被林琪整理好了,朱大舅朱六舅还有林守平只顾往上搬就行了,朱七娘一边恋恋不舍的看着这个不大的家,一边查看着是否落下了东西,当看到林琪从墙角刨出一大包银子铜钱时,点了点林琪的小脑袋,有些诧异的笑道:“你这个丫头可真诡!”
林琪把这话当赞扬听,笑眯眯的把那一大包铜钱递给了朱七娘,朱七娘一手抱着铜钱,一手拉着女儿,一起上了离家的车。
临行前,林老太竟然率领杨氏和张氏两家人来给林琪一家送行了,这可真出了林琪的意外。
林老太太拉着朱七娘和林守平的手那一阵哭呀,杨氏和张氏竟然也都挤出了眼泪,一个劲的让朱七娘保重身体,那依依不舍的样子,看了都让人感动的想落泪。
林琪在朱七娘后面直撇嘴,这群人,可个个都是好戏子啊!
等大家告完别,林琪一家这才坐上了车。
东西不多,朱大舅和朱六舅还赶了两辆车来了,虽说人多点,倒也没觉出多挤来。
坐在车上,朱七娘从车窗往外看了看渐行渐远的村庄,惆怅的叹了口气。
从十五岁嫁到这里,到现在三十岁离开,她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时光,就留在了这个破烂的村庄里。
而现在,生活竟然又转了一个大圈,她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后,竟然又要回到了她生长到十五岁的城里,命运当真就是这样奇特。
林琪和四个柱子对这个破村庄倒没什么留恋的,林琪本就对这里没什么感情,四个柱子则在憧憬着城里的新生活,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马车跑的很快,没用一个时辰就到了城里。朱大舅在前面,径自把车赶到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跟前。
二柱大概是来过这里,对弟弟妹妹们大声叫道:“快看,这就是咱们的新家,里面可宽敞了!”四个柱子拉着林琪下了车,一窝蜂的就跑了进去。
这个院子虽然也不太大,但比以前那两间房的家可是大多了。
正面三间房,两间西厢房,院还种着绿油油的青菜,墙边还栽了几丛花,可惜现在不是花时,花儿还没开放呢。
朱七娘见林琪脸上也露出了喜悦,不由笑道:“五丫,你不总说想要自己睡一间房吗?这回行了,西厢房给你住,好不好?”
乍一听自己能一个人住一间房了,林琪竟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自己终于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吗?
不容易,不容易,不容易啊!!
林琪嗷一声就窜了起来,冲进了西厢房,把旁边的朱七娘吓了一跳。
本想叫住女儿,告诉她女孩子要稳重,不过当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时,她没有制止女儿,刹那间心中悲喜交加。
喜的是,小女儿的得偿所愿,终于不用和他们挤一个房间了。
悲的是,如果她早搬到城里来,大女儿没准就不会离她而去了…
林琪来到西厢房,发现这西厢房分为里外两间。里面那间有一盘小炕,上面光秃秃的铺着一张炕席。外面那间空荡的很,连个桌椅都没有。
林琪兴奋的跑出来问朱七娘道:“娘,娘,那两间厢房都给我吗?”
朱七娘本来打算在外面那间放点杂物,不过当看到女儿亮晶晶的小眼睛充满期望的看着她时,她不由的就点了点头:“嗯,都给你,随便你怎么折腾。”
林琪高兴的蹦了起来:“娘,那两间厢房,你什么也不用管,我要自己动手,亲自布置。”
朱七娘见这么大点的女孩竟然有如此心思,不由逗她道:“真的什么都不用我管?本来还想给你一床新被褥呢,你要是不要,那就给六柱吧。”
“要,要!”终于不用盖那床油乎乎的旧被褥了,林琪哪还顾得上朱七娘逗不逗她呀。
不过,又是独门独院的房子,又是新被褥的,朱七娘哪来的那么多钱呀。
林琪试探着问道:“娘,租这么大的房子得花多少钱啊,姥娘给你出的钱?”银子还在自己手里,朱七娘肯定是没出钱。
朱七娘叹道:“是你六个舅舅帮娘凑了一年的房租,还一家给了一床新被褥,你五姨给填了一些锅碗瓢盆什么的。五丫,以后你可得对你哥他们好点,到啥时候,还得是一个娘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