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宓探手拿过桌子上的瓷瓶,紧紧握在手里,伸手自枕下又取出蓝色的瓷瓶,一手握着一个,幽暗的杏眸闪烁。
半晌,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将两个瓷瓶的的盖子都打开,自蓝色瓷瓶中倒出两滴鲜红的液体在白瓷瓶中。
晃了晃瓶子,待里面的药液均匀,锦宓将蓝色瓷瓶再次塞到枕头下去,把白瓷瓶也重新放在桌案上。
昨晚这一切,女子听着外面的动静,静静的等待着。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锦宓忙将锦被撩开,中衣挽上去,把桌案上的药瓶打开,滴了药液在伤口上。
刹那间撕裂的疼痛自还未愈合的伤口上传过来,似刀刃割断了浑身每一根神经,少女痛呼一身,身体蜷缩在一起,顿时从床上滚落下来。
几乎是同时,奶娘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给锦宓刚刚煮好的桂花汤圆,她后面还跟着茗拂,捧着水盆想给锦宓擦擦脸。
两人听到房里的动静,顿时一惊,急步走过来,待看到在地上抽搐惨叫的锦宓更是大惊失色,忙将手里的东西全部都放下,伸手去搀扶锦宓。
锦宓痛的浑身发抖,抱着腿大喊,“我的腿,我的腿!”
奶娘慌张道,“你的腿怎么了?”
锦宓一把抓住奶娘的衣袖,骨节泛白,似在极力忍耐,嘶声道,“你的药,你给我的药是什么,为什么我上了药,腿上被刀剜一样疼?”
奶娘一怔,慌张摇头道,“不、不可能,那是府医给的药!”
“奴婢如今对少夫人唯命是从,恭敬有加,奶娘为何还不放过奴婢,还是少夫人一定要奴婢死了才高兴吗?”锦宓抓着奶娘的袖子摇头大哭。
“不,不是的,少夫人是一片好意,绝不可能害姑娘!”奶娘下意识的替苏九辩解。
锦宓抱着腿在地上打滚,门外经过的下人听到声音进来看,也都吓了一跳,忙过来搀扶。
锦宓却不让碰,只啼哭不停,抱着腿惨叫。
奶娘见事情越闹越大,忙去喊苏九。
苏九听奶娘说了事情的大概,匆匆往锦宓的房间走。
进去时,屋子里已经围满了人,锦宓仍旧躺在地上,被茗拂抱在怀里,疼的没了力气,只闭着眼睛呻吟。
一见苏九来,围在周围的人顿时散开,恭敬请安,“少夫人!”
苏九走近两步,问道,“怎么回事?”
锦宓勉强睁开眼,虚弱道,“少夫人,奴婢用奶娘送来的药,腿疼的受不了,没办法给少夫人请安了!”
苏九蹲下身去,想撩开锦宓的衣服看看她的伤口,谁知刚一碰,锦宓顿时痛呼一声,腿立刻缩开。
“疼,奴婢的腿好疼!”
苏九抬头见她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不像是装的,可是顾老头的药怎么会这样?
苏九起身,刚要让人再去请大夫,就听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是二夫人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有下人见出了事,纪余弦不在府内,便将二夫人请了来。
苏九看着走进来的女人,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随即垂眸,“二夫人!”
“月玖也在这儿啊!”二夫人亲热的拉着苏九的手,温和笑道,“下人急慌慌的来找我,说主院里出事了,我以为你和余弦都不在,才匆匆赶过来。”
这话似是在解释自己一向不管事,为何突然管到了主院里来。
苏九不动神色的将手抽回,尽量让自己不表现出厌恶来,道,“二夫人既然来了,就过去看看吧!”
二夫人转头,看到地上的锦宓,惊讶问道,“这是怎么了?”
二夫人身后的鸢儿和徐嬷嬷等人过去将锦宓搀扶到床上,替她掖好被子,道,“主子们都在这,锦姑娘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锦宓看着二夫人,眼泪突然涌出来,微微福身,委屈道,“奴婢惊动二夫人,实在惶恐!”
二夫人轻轻一笑,“别说这样见外的话了!你这丫头自小在府里,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娘亲还是咱长公子的恩人,说起来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就是,你娘亲不在府里,我、还有少夫人都能照顾你!”
“多谢二夫人!”锦宓用锦帕拭了拭面上的泪痕,抽泣了一声,低头道,“并没什么要紧的事,奴婢前几日被碰伤了腿,伤口恶化下不了床,奴婢因为无法侍奉长公子和少夫人感到惭愧,今日少夫人一片好意托付奶娘给奴婢送伤药来,奴婢上了药,腿疼的厉害,从床上滚下去,惊动了少夫人,还打扰了二夫人清净,实在是该死!”
锦宓的话都是责怪自己的意思,然而众人听了,却不由的看向奶娘和苏九。
这几日府里都在传奶娘仗势欺人,故意撞伤锦宓,如今听起来似是还有要毒害锦宓的意思。
奶娘忙道,“二夫人,我们少夫人关心锦宓姑娘,特意去府医那里拿的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锦宓也跟着附和道,“是,奴婢也相信,少夫人绝不是有意害奴婢!”
不是有意害?
所以还是害了!
苏九脸色渐渐冷下去,只恨自己还是太心软了,甚至怀疑,锦宓之前伤口恶化是不是也是她自己所为?
是锦宓这段时间侍奉周到,态度恭顺,所以让她放松了警惕。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愚蠢,怎么会相信,一只狐狸会变成兔子?
只是她现在很好奇,锦宓费这么大周折使苦肉计是为了什么?
让纪余弦心疼,责怪她做事鲁莽,还是让府里下人都觉得自己是个无法容人的恶毒夫人?
看着床上少女露出无辜柔弱的表情,苏九问道,“伤药呢?我立刻让人再找个大夫来,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伤药有问题,若是的话,我现在立刻去打断顾老头的腿!”
锦宓愣怔抬头,忙去找药瓶。
她上完药以后,药瓶就放在枕头旁边,她慌张下,袖子碰到药瓶,一下子给带到地上,只听砰的一声,药瓶碎裂,带着淡淡苦参的药气立刻散发出来。
围在周围的几个丫鬟顿时惊呼了一声后退。
锦宓懊恼不已,“怎么摔了?”
苏九看着女子做戏,越发确定自己想的是对的。
到了此时,奶娘站在苏九身侧似是也明白一些了,看了苏九一眼,眸光幽沉。
“摔了就摔了,不要伤到才好!”二夫人坐在床边,软声宽慰,转头让鸢儿将碎掉的瓷瓶收拾起来扔掉。
锦宓点了点头,“是,奴婢从没怀疑过这药有问题,所以也不必找人看了!”
“还是锦宓明事理,月玖进了咱们纪府以后知书达理,端庄贤惠,对待下人一向宽容,绝不可能会为难你一个奴婢!”二夫人笑道,似是替苏九说话,完全一副慈爱长辈的样子。。
锦宓忙道,“是,少夫人对奴婢一向都很好,奴婢只恨自己腿伤不愈,不能尽快侍奉少夫人!”
二夫人皱眉道,“你这腿一直不好也不是办法,下人各司其事,伺候上总不能尽力。你哥哥虽在府里,却总跟着余弦出门,没办法照顾你,我看这样吧,我这就派马车把你娘亲请来,照顾你几天,也陪着你解解闷,也许心情一放松,这伤口就不药而愈了!”
锦宓开口似是想拒绝,话在嘴里一转,又道,“是,多谢二夫人为奴婢想的周到,那劳烦二夫人了!”
二夫人点头,转身对着徐嬷嬷吩咐道,“去别苑将长公子的奶娘请来!”
“是!”徐嬷嬷应声而去。
“好了,你好生养着,等你母亲来了,我再过来叙旧!”二夫人安抚的拍了拍锦宓的手,态度慈和,起身道,“大伙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是!”
众下人跟在苏九和二夫人身后鱼贯而出,只留下茗拂一人照顾锦宓。
出了锦宓的房间,二夫人对着苏九笑道,“府里人多,事也多,月玖不必太放在心上,下人们都爱大惊小怪罢了!”
苏九若不是听到长欢亲口所说,看着面前女人温柔慈和的脸,真的会以为
二夫人是个深居简出的妇人。
在这纪府中,是不是比的就是谁演戏更真?
苏九淡淡一笑,“是,做事问心无愧,自然什么都不用放在心上!”
二夫人似是一怔,立即笑道,“月玖这般想便好!我自作主张将余弦的奶娘接了来,等余弦回来后,还请月玖在余弦面前知会一声。”
“嗯,我会告诉他的!”
二夫人笑了笑,带着下人离开。
两个时辰后,奶娘锦氏进了府,按规矩先给苏九请了安,才去看自己的女儿。
纪余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刚一进府,于老便将今日下午发生的事简略的和他说了一遍。
纪余弦微微皱眉,大步往主院里走。
苏九今日没出去,此时还在书房里习字,脸上并没有异样,干净白皙的面孔氤氲在霞色中,眉眼如画,鼻梁挺巧,精致的似是善长画人面的画师经过无数雕琢出来一副完美的画。
她坐在桌案手,神色认真,眸光纯净,让人一眼便没了转开目光的力气。
纪余弦缓步走过去,一直走到苏九身后,看着她写的字,双臂支在桌案上,恰恰将她困在怀里,俊颜含笑,低沉道,“夫人的字,越发的好了!”
苏九微一转头,唇瓣便碰在了男人的脸上,四目相对,胸口砰然一跳。
苏九转开眸子,继续蘸墨书写字,挑眉道,“我听说,有些教书的先生,为了鼓励学生,故意将不好的说成好,好让学生继续努力!”
纪余弦吻了吻她润白的脸颊,笑道,“夫人难道不觉得这样才是好先生吗?”
苏九转了转眼珠,认同道,“说的也是!”
总比那些辱骂学生的先生要聪明、善良的多。
纪余弦吻着她的脸颊往下,薄唇印在她唇瓣上,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密密的吻她。
男人今日的亲热似乎有些不同,极其温柔,极尽体贴,照顾她的感受,唇舌缠绵,几乎有些小心翼翼,安抚的吮着她唇瓣,一下下,稍一离开,马上又缠上来,怕她会躲开似的。
苏九闭上眼睛感受男人的温柔妥帖,整个人舒服的偎在他怀里,像是一只慵懒的猫,此刻全心依赖的躲在他怀抱,什么都不想。
他的气息对她来说似蜜糖,一旦接近就无法抗拒。
她小时候没有蜜糖吃,现在纪余弦全部都补给了她。
包括从小到大,无人给的关怀,无人给的宠爱,无人给的依靠,一点点,都慢慢灌注进她的身体内,弥补了那些空白,填满她整个身心。
她似乎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苏九,甚至忘了以前的苏九是什么样子,可是她更喜欢现在的感觉。
良久,直到苏九舌头被吻的麻痛,才微微躲开,额头抵在纪余弦的肩膀上,看着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纪余弦呼吸有些急,抱着她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又怕弄疼了她,所以极力的控制。
手指抚着苏九顺滑的墨发,低哑道,“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苏九抿了抿唇,不在意的笑道,“没人伤的了我!”
一点微末伎俩,她根本不放在眼中!
她反倒为锦宓不值,看她疼的那样子不像是装的,可是这拙劣的苦肉计,未必能引得纪余弦同情。
锦宓跟在纪余弦身边十几年,只学了骄纵和一些自以为高贵的习惯,脑子一分都没学去。
实在是让人惊讶!
“之前是我对她太放纵了!”纪余弦的声音低哑,带着丝丝凉意。
“像对我一样?”苏九微微起身,眉眼之间带了一丝调皮。
纪余弦微一低头啄了一下她有些肿起的粉唇,勾唇邪笑道,“是不是一样夫人难道不知?”
苏九梗着脖子道,“以前我又不在纪府,你对她如何我怎么会知道?”
“夫人好没良心!”纪余弦咬着她的下唇微微用力,惩罚似的吮着。
对这丫头的宠爱,分明只对她一人有过,每日在手心里捧着、在嘴里暖着,偏偏有人不领情。
罢了,他本也不需要她领情,只是自己心甘情愿,成为他趋之若鹜的一种欢喜。
苏九稍稍后退,抿了抿微微发痛的唇,道,“你的奶娘被接来了,你知道吗?”
纪余弦点头,“方才于老已经告诉我了!”
苏九皱眉,不解的道,“锦宓到底为什么这样做,是为了离间你我,还是让人同情?”
纪余弦墨色的眸子里染了一层幽幽雾气,勾唇道,“你觉得锦宓蠢吗?”
苏九嗤笑,“蠢不可及!”
“愚蠢的人容易被人利用!”纪余弦意味深长的道。
苏九大眼睛一转,“你的意思是锦宓背后有人指使?”
是谁?
纪余弦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俊颜上带着点笑,那笑却带着丝丝透骨的凉薄。
于老过来请两人去饭厅用饭,纪余弦握着苏九的手出了书房门,正见锦奶娘从对面走来。
见到纪余弦眼中顿时泛着柔光,快走两步,福身道,“奴婢见过长公子,少夫人!”
“奶娘不必多礼!”纪余弦轻笑一声。
奶娘笑道,“今日午后进府,没看到公子,奴婢给少夫人请了安,方才去了二夫人院里请安,回来晚了。”
“无妨!”纪余弦道,“锦宓病了,奶娘便在府中多住几日,不需亲自照顾,照料之事都有下人,你只陪着她把病养好就是!”
奶娘脸上带了抹愧疚,“是,奴婢本就身体不好,劳公子照顾,现在锦宓还要让公子和少夫人费心,老奴心中实在不安!”
“奶娘如同我的家人,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
“是!”奶娘笑了笑,看向苏九,“少夫人比上次老奴进府看到时更加明艳动人,和我们公子站在一起,真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璧人!”
苏九下意识的看向纪余弦,见他也正看着自己,顿时耳根微微一热,淡笑道,“多谢奶娘夸奖!”
纪余弦握了握她的手,对着奶娘道,“我和夫人正要去用饭,奶娘便一起吧!”
“不了,老奴还要去看宓儿,等下再去给公子请安!”奶娘忙道。
“也好,奶娘住在纪府,和从前一样,需要什么尽管和于老说!”
“是、是!”
寒暄一阵,纪余弦带着苏九往饭厅里走去,奶娘在身后瞧着,等了一会才去看锦宓。
奶娘来了照顾锦宓,虽然府中有下人,但奶娘总说自己的本就是下人,再让下人伺候她和锦宓,实在不合规矩,经常进厨房亲手给锦宓炖汤熬药。
偶尔见纪余弦在书房中,便熬些鸡汤给他送去,侍奉周到,真如从前在府中一般。
谈话时,奶娘总想起纪府大夫人,感念大夫人的仁德善良,每每说起都拭泪不止。
苏九反而不适应奶娘的殷勤周到,所以得了空便往府外跑。
这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苏九先去了镖局。
镖局外停着
几两马车,上面装的满满的货物,已经捆绑好,似马上就要出门。
镖师正进进出出的忙碌,看到苏九全部都停了下来,齐声喊道,“九爷!”
苏九道了一声辛苦,抬步往大堂里走。
进门却微微一怔,大堂里站了个姑娘。
穿着束袖窄腰的淡蓝色衣裙,身形纤细利落,墨发只用玉钗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鬓,其余的散在身后,再无其他修饰。
看到苏九进来,女子好奇的转身看过来,面容说不上花颜月貌,五官也不甚出色,但拼凑在一起,让人看着十分舒服,尤其一道英眉,更添了几分飒爽之气。
“你是谁?”女子脆声问道。
苏九挑了挑眉,“你又是何人,来此做什么?”
女子眉眼一闪,随即理直气壮的道,“我是来找阿树的!”
“阿树?”苏九眼睛一转,坐在椅子上,笑道,“姑娘请坐,找阿树何事?”
女子好奇的看着苏九,“你是镖局的当家?”
苏九点头,“是!”
“很好!”女子道了一句,站的越发笔直,凛然正色道,“阿树他看了本小姐的身子,本小姐是来找他负责的,你既然是当家,就做主让他娶了我吧!”
“噗!”
苏九一口茶喷了出去。
那女子顿时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镖局想耍赖不成?”
苏九咳了一声,忙用袖子擦了一嘴道,“没有,镖局不会,阿树也不会,不过,姑娘能不能告诉我,阿树怎么看了你的身子?”
苏九面上一本正经,心中却直乐,阿树什么时候惹了桃花运?
女子耳根微微一红,却并无扭捏之态,看了看左右,正色道,“前两日,他带着人去我们商铺里装货,别人都在前院,偏偏他跑到后院,本小姐正在沐浴,正被他瞧见!”
苏九知道阿树比较好色,偶尔得闲就爱拽着她和长欢去醉欢阁,但每次去了也就找姑娘陪着喝酒,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次难道是故意的?
那这件事就有些恶劣了!
苏九问道,“姑娘贵姓?”
“我叫赵珊!”
“好的,这位赵姑娘,如果阿树真的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你想要他怎么负责,真的要他娶你?你父母可同意?”苏九问道。
“我的身子被他看了,他自然要娶我,我父母会同意的!”赵珊理所当然的道。
苏九目瞪口呆,这位姑娘是有多恨嫁,对一个偷看她洗澡的登徒子不但不恨,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竟然就要嫁过来?
两人正说着话,阿树听说苏九来了,正大步往大堂里走,大声喊道,“大当家,你、”
他话没说完,一眼看到了大堂里的赵珊,脸色一变,转身便走!
“阿树!你给我站住!”女子横眉一竖,抬步追上去。
两人追进了后院,一个跑一个追,围着练武场跑了几圈,引的镖师围观嬉笑。
苏九在大堂里淡定的喝茶。
半晌,女子追不上阿树,大概是觉得太委屈,蹲在地上嘤嘤哭起来。
阿树气喘吁吁的隔着半个练武场和她喊话,“追不上就哭,丢不丢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女子听了这话,哭的越发厉害,捡了个兵器向着阿树扔去。
阿树噌的蹿到练武的竹杠上,一脸无赖,“没打着!”
赵珊简直气疯过去,哭的越发委屈。
苏九看不得女人哭,忙放下茶盏进了后院,伸手去扶赵珊,“姑娘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赵珊气愤之下,猛的一抽手臂,愤声道,“别碰我,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苏九“…”
阿树脸上带了怒色,从竹杠上跳下来,沉声道,“怎么和我们大当家说话?”
赵珊这两日追着阿树,他无赖,无耻,却从未对自己这般厉色过,顿时怔在那,咬了咬牙,用袖子用力的擦了一下眼,点头道,“好,你欺负人!我现在就去衙门告你偷窥本姑娘洗澡!”
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苏九一惊,忙将她拦下,“赵姑娘,这么一点小事何必对簿公堂,那样对你和阿树都没什么好处!我去和阿树谈,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如何?”
虽然这件事听上去荒唐,但阿树真若被判猥琐女子的罪名,那就麻烦了!
赵珊不信任的看着苏九,“他能听你的话?”
“能,你忘了,我是当家啊!”苏九笑道。
赵珊深吸了口气,“那行,你去和他谈,我就在这里等着!”
苏九带着阿树进了侧厅,一进去阿树便嚷嚷道,“大当家,你要给我做主,我是冤枉的!”
苏九笑道,“那你跟我说说,你怎么冤枉了?”
阿树忙将那日去赵家商铺装货的事说了一遍。
赵家是做瓷器的,在盛京也算是个大户,前几日商铺的管事上门,说有一批瓷器想送到赣州,劳镖局里押运。
当时镖局里人手不够,阿树便亲自带着人去装货。
瓷器要轻拿轻放,装车比较慢,阿树等着的功夫喝了几杯茶,所以去后院找茅厕。
茅厕没找到,只听到一间屋子里有水声。
阿树一时脑子发懵,走过去看,偏偏这个时候刮了一阵邪风,将窗子给刮开了,他和里面洗澡后正起身的赵小姐四目相对,震惊的看着对方。
赵小姐扑通一声跌坐在水里,把阿树吓了一大跳,讷讷道,“我、我来给你关窗子的!”
说罢,砰的一声把窗子关上,逃也似的跑了。
甚至连货都没管,直接回了镖局,呆呆坐了半晌,仍旧惊魂未定。
谁知,那赵小姐直接和镖师一起回来了,他躲着不敢见,总觉有事要发生。
这赵家小姐他到是听说过,是赵家唯一的女儿,性子却像个男子,帮着父亲打理生意,巾帼不让须眉。
按道理,这样一个性情洒脱的女子,即便被看了,也不应该缠着阿树要娶她。
阿树想不通,只觉赵家小姐撞邪了!
苏九听了经过,忍住笑道,“你果真看了人家身子,有什么冤枉?”
“我也不是自愿看的啊!明明是风把窗子吹开的!”阿树觉得自己委屈。
“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姑娘,被你看了,你就娶了她吧!”
苏九半开玩笑的道。
“姑娘怎么了?姑娘就有理了?大当家你也是女人,以前在玉壶山的时候,我们洗澡你不也是看过,我们也没嚷着让你负责啊!”阿树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苏九皱眉,“怎么,人家堂堂一个小姐,让你娶还委屈你了?”
阿树梗了梗脖子,讪讪笑道,“我、我才不喜欢她那样的,我喜欢温柔贤惠的女子。”
“就像醉欢阁里的姑娘?”苏九打趣。
阿树哼了一声,“醉欢阁的姑娘也比她强!”
他话音一落,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赵珊就站在门外,冷冷的盯着他。
“你竟把本小姐和醉欢阁的姑娘相比?”
阿树满脸涨红,噌的站起身,结巴道,“我、我、”
赵珊冷笑一声,“是我自甘下贱,以后再不会缠着你!”
说罢,转身大步往外走。
苏九忙追上去,“赵姑娘?”
出了门,却就赵珊上了马,急奔而去。
苏九皱了皱眉,瞪了同样追出来的阿树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好好的姑娘,哪里配不上你!”
阿树挠了挠头,道,“大不了,我去登门谢罪!”
苏九见那女子带着恨意而去,恐怕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从镖局出来去了去了商行,长欢正等着她,道,赵六儿那里有消息了。
苏九微一点头,和长欢去书房里细说。
“我派人打探过了,赵六儿的哥哥杀了人,被关在死牢中等着秋后问斩,赵六儿找二夫人,是想让二夫人帮忙救她哥哥的!”长欢一边给苏九倒茶,一边道。
“原来是这样!”苏九点头。
不过这姑娘把二夫人想的太能耐了些,杀人的罪名,二夫人怎么帮?
“老大,你猜猜赵六儿的哥哥是谁?”长欢勾着唇,意味深长的问道。
苏九听他话里有因,忙问道,“是谁?”
“是杀了朱质的人,叫赵文栓。”
苏九顿时惊的说不出话来,又觉得不对,“是她哥哥杀了朱质,她怎么还敢去求二夫人帮忙?岂不是去找死!”
“我想赵六儿并不知道她哥哥杀的是二夫人的侄子,否则就算再笨也不敢去求二夫人,若是知道的话还让二夫人放了她哥哥,这女人也太蠢了点!”长欢猜测道。
苏九听说朱质的死是因为朱和城被关在牢里的时候,朱质四处找关系救他爹,被人骗了十万两银子,后来朱和城出狱,他知道自己上当,去要银子的时候,斗殴被刺死。
原来是赵六儿的哥哥!
天下竟有如此巧事!
不知道二夫人听到赵六儿让她帮忙去救赵文栓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没当时打死赵六儿想来已经极力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