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醒来以后天已经大亮了,外面的风停了,雪依旧在下,下人正在院子里扫路上的雪,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进来,显的房内格外静谧。
早已经过了辰时三刻,苏九也不急,穿衣洗漱,又不紧不慢的吃了早饭,然后带着长欢出了门。
大雪纷飞,街上行人稀少,车轮轧在积雪上咯吱咯吱作响,马车后带起飞雪乱溅。
马车径直去了镖局,阿树正让人准备去陈家商行押货。
苏九将阿树叫进屋子里去,淡声道,“你亲自去陈记,告诉他们我有事出不了城,我们派上等镖师押送货物,镖银也减去两成,问他们同不同意?”
阿树惊讶问道,“大当家的不去了!”
苏九眉眼轻淡,微一点头,“去不了了!”
阿树猜到大概是纪余弦那里有问题,也不多问,只道,“好,大不了我和大炮两人一起押这趟镖,如果他们还不同意,这货咱就不送了!”
“到那好好说话,以后咱们都是生意人了,不是山匪!”苏九又叮嘱了一句。
“您放心吧!在盛京呆了这么久,咱也不能老是以前那样啊!”阿树笑了一声,顶着风雪出了门。
一个时辰后阿树回来,苏九正在隔壁暖阁里看账本,一见阿树漆黑的脸色,便知道事情没成。
阿树坐在椅子上,端起热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重重的将茶杯往桌案上一放,骂道,
“他娘的!以为自己有钱就了不起,老子不伺候了!”
长欢跨坐在椅子上,模样轻懒,斜斜看过来,“怎么,又碰钉子了?要我说这货咱不押了,咱们几个正好在一起过个年!”
苏九抬眉看过来,“怎么回事?”
“我好话都说尽了,陈家掌柜就是不松口,那意思第一次用咱们镖局,一定要大当家的押镖才放心,这一次不出事以后都用咱们。我看他们分明是故意拿捏!”
阿树忿忿道。
“你在那没打人吧?”苏九调笑道。
凭阿树的脾气,当场打人也是非常可能的。
“没!”阿树咧嘴笑了笑,“大当家的都交代了,我怎么敢随便发脾气,买卖不成仁义在,这道理我懂!”
苏九轻笑一声,“不错,有长进!”
“那是,再怎么说,咱现在也是正经人了!”阿树笑道。
苏九深吸了口气,把账本放下,起身道,“两个时辰后,等我回话!”
她决定再去找纪余弦。
大不了、
跟他说点好话就是了!
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苏九眸子一转,叫上长欢,起身往外走。
两人先回了纪府,于老说纪余弦出门了,去了东榆街的怡悦茶馆。
苏九又让长欢赶车去怡悦茶馆。
此时雪已经小了,细小的雪花自天上飘飘而落,天空雾蒙蒙的白。
下着雪,茶馆里也格外的安静,小二挑茶,拿眼一扫见羽衣坊的马车驶过来停在门外,忙张罗其他人拿了红毯从门外一直铺到马车下,恭敬的守在一旁,看着小丫鬟打伞扶着兰知绘下车,忙上前谄媚道,“兰姑娘来了!”
兰知绘身着乳云纱双丝绫鸾衣,外罩镂金丝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墨发高挽,头戴翠玉兰花,华贵而不失淡雅,踩着厚密的红毯款款向着茶馆里走。
“小的说长公子今日怎么一早就来了呢,原来是等姑娘的,您楼上请!”小二满脸堆笑,语气奉承。
丫鬟沁香撇嘴一笑,拿出几钱碎银子赏给那小二,“就你贫嘴!”
“小的多嘴!”小二接了银子,眉开眼笑,抬手假装往自己脸上打。
兰知绘如莲的面孔上带着浅笑,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端庄温和,裙摆轻移,缎面绣兰花的绣鞋踩在楼梯上,缓步往楼上走。
小二一直目送兰知绘上了楼,才笑着转身去收那红毯,抬眼一瞧,顿时眉头皱起,喝道,“别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跑过去,冷着脸在来人身上打量,“这红毯是你们踩的吗?什么人?这么没规矩!”
苏九看了看脚下的红毯,问道,“你铺在这里不就让人踩的吗?”
小二挑着眉,笑道,“是让人踩的,但也分什么人,这是给我们主家和兰知绘姑娘预备的,其他人的脚不够金贵!”
苏九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长袍,头发只用纪余弦经常给她绑发的紫色绸带随意的绑在发顶,看上去的确朴素,不像是有钱人家的。
而他们平日里用的马车也是最普通的,没有羽衣坊的华贵。
小二一边说着,走近一看苏九脚上的雪踩在了绒毯上,脸色一变,伸手去推苏九,“走开,赶紧走开,毯子都踩脏了!”
他手还没碰到苏九,身体突然被甩飞出去,一头扎进街上的积雪中,几乎整个脑袋都被雪埋了起来。
长欢阴冷的瞥他一眼,跟在苏九身后大步往茶楼里走。
第102章 我夫人不喜欢
茶楼大堂里布置的雅致,有几人正在下棋喝茶,掌柜的刚从楼上下来,看到苏九气质清冽,不像是来喝茶的,淡淡一笑,“公子找人?”
苏九点了点头,刚要问纪余弦在不在这里,方才那小二猛的跑了进来,满头满脸的雪,手指着苏九喊道,“掌柜的,这两人闹事!”
这小二是掌柜的侄子,掌柜一见他狼狈的样子,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唯恐苏九先告状,抢先一步说道,“这两人不懂规矩,进门就出手伤人!”
说完小二哎呦一声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装样。
“二位是什么人,为何到这里闹事?可知这茶楼背后的主家是谁?”掌柜的见自己的人受了伤,也不问青红皂白,出口便质问。
“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是他先挑事!”苏九面孔清卓,淡声道。
“掌柜的,你别听她的,您看小的这脸,还有身上,都是伤!”小二躺在地上哀嚎大叫。
“来人,把他们赶出去!”作为纪家的掌柜,向来高高在上惯了,又见苏九和长欢两人穿着扑通,顿时冷喝一声。
他话音一落,旁边观瞧的几个伙计立刻上前,要将苏九和长欢抬起来扔出去。
苏九看也不看,抬步往楼上走。
“砰砰!”几声,冲上来的几个伙计,全部被长欢远远扔出去摔在地上。
掌柜的脸色一变,冷声喊道,“来人,拦住他们!”
敢来纪家茶馆闹事,他今日就让这刚出茅庐的两人好好长长教训!
又有更多的人围上来,举着长凳向着苏九和长欢围上去。
此时楼上雅房里清幽雅静,兰知绘脱了披风,端庄的跪坐在纪余弦身侧,轻柔笑道,“知道雪天你定然会在这里,所以直接便来此了!”
纪余弦斜飞的凤眸里染着几分暖色,端着茶轻抿,“难得空闲罢了!”
兰知绘清雅一笑,将一本册子放在红木小几上,淡声道,“宫里来了采办要准备后宫各娘娘年节的礼服和宫人的衣服,采用的衣料和布匹我已经做了统计,你看一眼!”
纪余弦淡淡点头,拿了册子放在掌心上翻开。
兰知绘静静的坐着,目光偶尔在男人俊美的面孔上扫过,落在紫檀雕莲花的香炉上,素手轻拢上面的袅袅烟气。
门外锦枫笔直的站着,突然一小二跑过来急声喊道,“锦护卫,有人来咱们馆里闹事,您赶紧去看看吧!”
锦枫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大步走过去。
恰好,苏九已经上来,身后跟着长欢,正将一个冲上来的伙计扔下去。
小二向后退了一步,指着苏九道,“锦护卫,就是她!她的人打伤了咱们茶楼好几个伙计!”
锦枫一怔,一脚踢在那小二的膝盖上,冷声道,“胡闹!”
说罢两步上前,恭敬请安,“锦枫见过少夫人!”
小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酒楼掌柜带着人也刚刚气势汹汹的闯上来,听到锦枫的话,全都傻了眼。
掌柜的一脚没踩稳,扑通一声跌跪在楼梯上,顺势伏下身去,惶恐道,“老奴有眼无珠,见过少夫人!”
苏九只看着锦枫,“纪余弦呢?”
“在雅房里,属下带您过去!”锦枫恭谨道。
两人走到最里面的雅房外,锦枫敲门后,道,“长公子,少夫人来了!”
房内,纪余弦缓缓抬头。
兰知绘也好奇的抬起头来。
锦枫和长欢留在门外,苏九一人进了门。
转过屏风,苏九微微一怔,似没想到兰知绘也在,淡淡一笑,“兰姑娘!”
兰知绘端庄行礼,“知绘见过少夫人!”
苏九微一点头,转眸看向纪余弦,见他也正看着自己,背着光,轻懒散漫的眸光里带着些高深莫测的幽深,突然间便想起昨夜两人作画的情景,苏九心头露跳了一拍,微微转开眸子,淡声道,“我有事找你。”
纪余弦长睫眨了一下,朱唇轻抿,“你冒风雪找到这里,是有事找我?”
“是!”苏九点头。
男人垂眸继续看手上的账本,淡声道,“若是昨夜的事就不必说了!”
苏九咬了咬下唇,放低姿态,低低道,“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纪余弦翻账本的手一顿,唇角不着痕迹的弯起,这丫头还是第一次这样和自己说话呢!
男人突然觉得很享受,抬头莞尔一笑,话却决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她本想好了,来了以后说些好话,可是现在站在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旁边兰知绘眸子一转,倒了一杯茶放在桌案上,笑道,“少夫人有什么事慢慢说,先喝杯茶暖暖身子,余弦其实很好说话的!”
苏九微弯了下唇角,“多谢!”
兰知绘转头看向纪余弦,柔声道,“余弦,什么事让少夫人这样为难?若不是很重要,我能不能替少夫人求个情,你便答应了吧!”
纪余弦将账册阖上放在桌案上,“那匹月华锦的缎子留下,其他都没问题,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和少夫人说!”
月华锦极其难得,做成裙子穿在身上,行走时被灯火一映如月华闪烁,极其华美。
她说过一次喜欢这缎子,纪余弦竟记得,专门挑出来留下,女子心中漾起一抹欢喜,淡淡颔首,抱着册子起身,道,“这两日我再去府上汇帐,先行告退了!”
说罢对苏九微一点,身姿婀娜的往外走。
待兰知绘出门,纪余弦才起身走到苏九面前,伸臂揽着她的腰身将她抱了起来,返身向着木台上走去。
苏九眉头一皱,挣扎着要下去。
“别动!”男人低斥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脸颊,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回府再说,一趟镖而已,有那么重要?穿的这样单薄冷不冷?”
苏九脸色沉淡,歪头躲开男人的手,“你只说答不答应我去云泽?”
纪余弦抬手扣住她的下巴,低沉道,“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去吗?”
苏九一怔,“为什么?”
“你去云泽,我会日夜担忧,寝食不安,就像昨晚你不在,我一夜未眠,整整十日,你要我怎么放你走?”男人声音低柔,带着似有似无的叹息,一瞬不瞬的凝着她。
苏九胸口的心跳似刹那停止,愣愣的看着他剔透的眸子。
纪余弦抱着她坐下,紧紧抱在怀里,看着窗外的雪梅,低头在她耳边道,“不去了,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拂过苏九的耳畔,微微的痒,说不出的暧昧和亲昵,苏九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苏九才问道,“我、有那么重要吗?”
“我想和夫人一起赏梅、过年,往年都是我一个人,今年我希望夫人能陪着我!”纪余弦低头吻在她鬓角上。
苏九淡淡看着窗外,细小的雪花簌簌而落,仿佛也是落在她心上,清凉却舒适,将她本烦躁的心熨平。
和纪余弦回府的时候,苏九让长欢去镖局告诉阿树,陈府的货不接了!
听到苏九的话,纪余弦凤眸中闪过一抹流光,笑意醉人。
然而次日,苏九上午读完书,下午去镖局,阿树却告诉她,陈府的货已经送过来,这一次不用苏九亲自押运了,镖银也没往下压。
陈家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苏九沉眉思忖,突然脑子里有个念头闪过,她眼睛似星辰般一亮,转身快步往外走。
“长欢,回府!”
回了纪府,苏九直接往主院而去,锦枫正守在书房外,躬身请安。
苏九推门而入,书房里,男人正支臂假寐,听到声音缓缓睁眸,随即唇角拉开一个娇花照月般的笑容,“夫人今日怎这般早回来?”
“陈家突然改了口,是你、是不是?”苏九问道。
“来!”纪余弦浅淡开口。
苏九缓步走过来,立刻被男人一拉手臂将她抱在膝上,“手这么凉!”
苏九刚从外面回来,手掌冰凉,男人握在手心里,眉头微皱。
“自家夫人,我不帮谁帮?”纪余弦将苏九的手放在胸口上暖着,柔声开口。
男人胸膛炽热,苏九的手冰凉,似被烫了一下,连忙缩手,却被男人紧紧按住,“别动,就呆在这里!”
苏九只觉那股暖意从指尖一直暖到了胸口,全身暖洋洋的舒服,静静看着他,“陈家怎么会听你的?”
“陈记还有一批货要走水运,只是年底货比较多,他们要排到七日后了,我另外腾了一条船给他们!”纪余弦捂着苏九的手,语气轻淡的道。
所以作为交换的条件,陈家要继续和清龙镖局合作,但不许在提出让苏九亲自押运的条件。
另外,纪余弦承诺了陈家若是货物途中出了问题,他纪府来赔偿。
陈家想让苏九保镖不过是第一次和清龙镖局合作不放心,如今纪余弦开了口,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欣然答应。
苏九看着男人的目光一深,问道,“那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纪余弦轻笑,“放心吧,你夫君精明的很,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一趟,他们要多付一倍的船资。”
年底了,货运紧张,货物早到一日,便能赶在年底卖个好价钱,所以即便是加钱,陈家也是愿意的。
“不管如何,这次多谢你!”苏九真诚的道。
“嘴上谢一句就完了吗?”纪余弦轻咬着苏九的耳朵,语气轻薄暧昧。
一股酥麻顺着男人的唇舌传过来,苏九清眸柔软,抿唇道,“那你想怎样?”
“夫人亲自剥个桔子给为夫吧。”
“就这样?”苏九挑眉。
“嗯!”男人声音慵懒。
苏九自桌子上拿了个贡桔,纤细白皙的手指缓缓的剥开,仔细的将橘瓣上的丝络的摘了下去,最后将薄皮也剥了,只剩水晶似的橘肉,手心捧着放到纪余弦唇下。
男人眉梢轻挑,语气低魅,“嘴喂。”
苏九眸子睁大,皱眉看着他。
“不是说要谢我,这点诚意都没有?”男人双臂圈着她腰身,低头又凑近一些。
苏九深吸了口气,将剥好的橘肉放进嘴里半咬着,闭眼贴近男人殷红的薄唇。
纪余弦缓缓低下头来,薄唇轻启,咬住橘肉,随即覆上少女的唇,又将橘子喂还给她,轻拨慢挑的在她唇里将橘肉咬碎。
苏九闭着眼睛,清甜的橘汁顺着喉咙淌下,她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含着男人的舌,汲取上面的甘甜。
她身子渐渐虚软,双臂缠上男人的脖颈,吻的专注。
良久,双唇稍稍分离,纪余弦眸深如墨,深深的看着她,声音低哑性感,“甜吗?”
苏九清眸含水,潋滟的波光闪动,看着男人红艳艳的微肿的唇,眸子一眯,仰头再次亲上去。
纪余弦微喘了一声,反客为主,炽热的吻着她。
两人沉浸在唇舌追逐的游戏中,不分彼此,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似有人说话,门吱呀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砰”的一声,兰知绘手中的账册落在地上,愣怔的看着拥吻的两人。
随即面上赤红,捡起账册羞窘的往外走。
苏九偏了偏头,转眸看向门口,“有人来了!”
纪余弦捧着她的脸转过来,继续吻上去,哑声道,
“不要管!”
一炷香后,旁边的花厅内,纪余弦缓步走进来,淡笑道,“怎么今天便过来了?”
男人妖媚的眸子里还有未褪尽的情动,神色却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兰知绘正想着什么出神,闻言恍然抬头,看着男人殷红的薄唇脸上一红,忙又低下头去,淡声道,“正好今日无事。”
说罢将手里的账册放自桌案上,“这是年底的帐,公子过目!”
纪余弦在椅子上坐下,随手翻看。
“另外,你昨日说的那匹月华锦已经留下了!”兰知绘柔声开口道。
纪余弦漫不经心的点头,“坊里还有少夫人裁衣的尺寸吗?”
兰知绘一怔,心里蓦然涌上一股失望,立刻道,“有的,我马上让人用那匹月华锦给少夫人做年节的衣服。”
每隔一段时间,羽衣坊的人都要来纪府给各院的主子量体裁衣,选缎子,所以每个人的尺寸在坊里都有记录。
纪余弦颔首,目光依旧落在账册上。
兰知绘看着男人俊美的侧颜,眸光渐深恍惚,突然有些莫名的惶恐。
下人端了茶上来,恭敬的放在两人手边。
青花白瓷的茶盏,薄的几乎透明,茶水清透,沁人的香气缓缓散发出来。
兰知绘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柔声笑道,“怎么不是雀舌?你送我那半罐我都快泡完了,习惯以后竟然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味道。”
“我那还有,等下你全拿去吧!”纪余弦浅笑道。
“我都拿走了你喝什么?”兰知绘挑眉一笑,她知道纪余弦极爱这茶,否则也不会为了一颗茶树买了整座山。
“我夫人不喜欢这个味道!”纪余弦淡淡道。
兰知绘端着茶,顿时一愣,茶香入口,却苦涩难咽。
因为他夫人不喜欢,所以他便戒了这茶,当初她也不喜欢,他却总是忘记。
女子放下茶盏,勉强一笑,“公子定是很喜欢少夫人吧?”
纪余弦端茶轻抿,语气淡然,眼中却藏着掩饰不去的宠溺,“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只是喜欢宠着她。”
好像这种宠爱渐渐上了瘾,喜欢把她的刚强在他怀中化成绕指柔,心底似乎也隐隐想将她做山匪的那些年受的苦弥补一些,这样,在她漫不经心说挨饿受苦的时候,他心里才不会疼。
女子轻弯的唇角抿着涩然,“少夫人真的不是一般女子,公子娶了几位小夫人,也不见你这样在意过。”
“她、”纪余弦微微抬头,目光悠远,语气低柔,“她其实倔的很,一不高兴还会跟我耍脾气。”
“是吗?”女子低笑一声,不再多问。
嘴里的茶却越喝越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失落、苦涩、窘迫,她一直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虽然自己心里另有他人,将纪余弦只当知己一般,可是此刻,仿佛是一直属于自己的一件东西突然被别人抢走,让她有些坠心的疼。
其实想来,纪余弦从未说过喜欢她,只是说过要娶她,她便认为自己对于他是不同的。
可是除了她,他不是还娶过三房妾侍,哪里有什么不同?
女子又羞又难过,突然觉得自己再呆不下去,几乎有些急切的起身,“知绘想起坊里还有些事要处理,账册放在公子这里慢慢看,知绘先行告退了!”
“嗯!”纪余弦面色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温淡点头。
兰知绘微一福身,快步往门外走。
门外沁香正等着,见兰知绘这么快出来而且脸色难看,忙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兰知绘头也不回,径直出了纪府上自己的马车。
“兰姑娘!”锦枫突然自院子里追出来,手里捧着一个茶罐,客气道,“这是公子让属下给姑娘的!”
兰知绘怔怔的看着那茶罐,脸色越发苍白。
她曾经以为这茶对她来说是一种特殊的宠爱,原来,什么都不是!
沁香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纪余弦又将这么名贵的茶给自己小姐,顿时面上一喜,伸手去接,“多谢长公子想着我们小姐!”
“沁香!”兰知绘突然喝了一声。
沁香惊愕转身,“怎么了,小姐?”
兰知绘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忙缓了缓脸色,对着锦枫笑道,“不用了,我本就不喜欢这味道,就不糟蹋这样的好茶了,劳烦锦护卫代知绘向公子道谢!”
锦枫怔了一下,将茶罐收回,“是!”
兰知绘转身进了车厢内,淡声道,“沁香,我们走吧!”
沁香不解的看着自己小姐,她最近不是每日都喝这茶吗?怎么突然又不喜欢了?
自己小姐的心思本就深,她也不再胡乱猜测,跟着上了车,吩咐车夫回坊。
锦枫回去回话,说兰知绘没要那茶,又拿回来了。
纪余弦听了也没在意,只让锦枫把茶放好。
年关一天天将近,酒楼里生意越来越好,每日食客爆满,而镖局也步入正轨,渐渐红火,尤其是又拿下了陈家这个大主顾,银子如流水一般进帐,苏九每天数银子都数的手疼。
苏九正惬意的等着过年时,镖局里突然出了事。
盛京最大的镖局是正远镖局,是百年老字号,生意自然也是最好的。
年底了,货运比较紧张,正远镖局的二掌柜找上门,说他们有一批粮食要押运道定远县,只是他们现在太忙了,镖师不够,所以想将这批货交给清龙镖局,他们在中间赚一点薄利。
阿树一想此事可行,正好第一批押镖出去的镖师也已经回来,去定远来回不过三四天的路程,正好还能赶回来过年。
所以也没和苏九说此事,阿树便应了下来。
正远镖局二掌柜来说运粮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再将十车粮装过来天已经黑了,城门关闭,只好次日一早启程。粮车放在院子里,一夜无事,次日天刚亮,正远镖局的人过来,说再检查一下粮车。
结果将粮袋打开,里面竟然都是石沙,哪里是粮食?
阿树不信,一袋袋打开,只有最前面一辆粮车上有几袋是粮食,其他的都是沙子。
所有人都傻了眼。
阿树和胡大炮虽然偶尔有些鲁莽却不愚笨,立刻明白这是正远镖局给他们下了套。
当时阿树去正远镖局取粮车的时候其实也打开袋子看了一眼,但只看了一个粮袋,没想到也只有那一车是粮食。
正远镖局的二掌柜拿出阿树的签的保书,冷声道,“白纸黑字写的明白,你在我们正远镖局拉了十车粮走,代我们正远镖局押运,现在粮食都变成了碎石头,分明是你们镖局偷换了粮食,还想毁我们镖局的名声。现在我要你们镖局公开此事,承认你们偷粮,并且赔偿我们的损失,否则,本掌柜就要去府衙告你们!”
阿树和胡大炮哪见过这样卑鄙的小人,二话不说,上去就把正远镖局二掌柜和带来的几个人叮当揍了一顿。
苏九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镖局里一片混乱,正远镖局来了二十几个镖师,和自己人的打在一起,尘土飞扬,棍棒乱舞,漫天的哀号惨叫声。
苏九面色一冷,见有人举着棍棒要偷袭阿树,纵身而起,一把抓起那人远远扔了出去,冷声喝道,
“都给我住手!”
正厮打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各分两侧,敌对的看着对方。
其实正远镖局的人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了,地方躺着哀嚎的人基本都是正远镖局的镖师。
他们三脚猫的功夫哪比得上苏九手下这些正宗山匪出身的!
完全是被虐的一方!
苏九这边的人均是一脸匪气,气势凌然。
正远二掌柜走过来,气呼呼的打量苏九,“你是谁?”
“我是清龙镖局的当家,有什么事和我说?”苏九面容精致,气质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