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余弦和苏九穿着都不是普通百姓,又带着护卫,一看便是贵人。
四个护卫坐一张桌子,苏九、纪余弦还有锦枫坐在一张桌子上。
锦枫穿着一身利落的锦衣,面容俊秀稳重,淡声道,“来些简单的就好,主要是要干净!”
“是,您放心,咱这里虽然是小地方,但保证干净!”说完往后院去只会了。
等菜的功夫,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棍从店外走进来,正在柜台那玩耍的一个女孩起身乖巧的喊道,“外婆!”
老妇人瞪她一眼,严厉的道,“别叫我外婆,我不是你外婆!”
此时做菜的男人出来,皱眉道,“娘,您为难孩子干嘛,您有气就冲我撒!”
“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冲你撒!”老妇人冷哼一声。
“我是您女婿,是您女儿的丈夫!”男人道。
“放屁,我的女婿只有玉修一人,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会有好下场的!”
女人听到吵架声也跑过来,上前搀扶老妇人,“娘,我把您接来,不是让您和志云吵架的!”
“那你干脆把我再送回去吧,我一个人也饿不死,我不愿天天看到你们!我也不认你这个闺女!”老妇人说着,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苏九他们旁边还有一桌食客,回头好奇的看着这一家人。
“娘,咱们回屋里说,这儿有客人!”妇人搀着她往屋子里走。
“我不去,你们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老妇人干脆坐在旁边的长凳上,哽咽道,“玉修哪点对不住你们,他寒窗苦读十几年,都中了举人,大好的前程,都让你们给毁了,你怎么对得起他?”
一边说着,老妇人泣不成声。
刀疤脸的男人眉头紧锁,脸色难看,一甩袖子进了后院。
女人低着头,“娘,都这么多年了,您就别提了行吗?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老妇人只捂着脸呜呜哭泣。
女人回头对着吃饭的客人抱歉的点了点头,双目通红,搀扶着老妇人往屋子里走,“娘,我送您回去休息,您别生气,打我骂我都认!”
等主家一走,旁边桌子上的客人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另一人道,“不清楚,这掌柜的夫妇是前两年从徐州乐陵那边搬来的,前几天又把老板娘的老母也接过来住,看来像是有什么隐情啊!”
“听着像是!”
周围的人都在议论此事,只有苏九他们这两桌异常的安静。
苏九面色凝重,似在思索什么,纪余弦则淡淡喝茶。
很快,男人端着托盘将他们的饭送上来,一人一碗阳春面,然后一大碗牛肉,还有一盘子素菜。
“小店简陋,几位贵客将就些!”男人面上疤痕狰狞,但笑的非常和善。
盘子和碗都是粗瓷的,但的确刷的很干净,锦枫拿出一个织锦裹金边的布袋,卷开后,里面有精致的银筷子和勺子,拿起来双手递给纪余弦。
苏九看着,嗤笑一声,这男人,到哪都离不开矫情。
见纪余弦抬眸扫过来,苏九立刻低头,拿起竹筒里的竹筷子开始大口吃面。
她吃的快,一碗面见底,端起碗来又将汤喝干净,放下碗见纪余弦和锦枫都看着她。
苏九打了个嗝儿,问道,“怎么了?”
锦枫看了纪余弦一眼,淡笑问道,“少夫人还要再来一碗吗?”
这店里的面碗大,分量也给的足,他们男人吃一碗也就饱了,苏九边吃牛肉边吃面,半盘牛肉下肚,面竟然也吃完了。
“不用!”苏九摇头,眸子炯澈,认真笑道,“吃个六七分饱就可以了,吃的太饱等下坐马车太难受。”
锦枫,“…”
原来,这还只是六七分饱!
纪余弦垂眸轻笑,对某人的食量早已经见怪不怪,平时吃饭都是他吃一碗,她吃三碗。
“还是吃饱了为好,免得一会儿到车上又嚷嚷肚子饿!”纪余弦将自己碗里的面挑了一些放进苏九碗里,语气带着不自觉的宠溺。
苏九嘿嘿一乐,重新拿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夹了一块牛肉,裹着面条大口吃起来。
锦枫看着她吃饭,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吃的真香啊!
等众人吃完了饭,结账后继续上路。
女人没出来,男人满脸堆笑的送他们出门,“客官慢走,再来!”
快上马车时,苏九突然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这个小店,目光意味深长。
“怎么了,夫人?”纪余弦跟在她身后,微微挑眸。
苏九立刻回头,“没事儿!”
马车又行了一下午,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都是荒山,不见半户人家。
看来夜里又要露宿了。
正要赶过这一块山路再找平地歇息,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一晃,倚着车壁睡着的苏九猛的一头栽下去,“咕咚”一声直直撞在男人双腿之间。
纪余弦闷哼一声,声音性感之极。
苏九忙坐起来,还给男人拂了拂,“不好意思。”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神情模糊不清,只一双眸子似含了春水般的荡漾闪亮,在苏九面上扫过,看向车外,“怎么了?”
锦枫道,“公子,外面山路被挡住了!”
苏九撩开帘子往外看,见他们走的这段山路在两座山峰之间,狭窄的一条,不知道附近发生了滑坡还是地动,山石滚下来,将路堵的死死的。
看样子一时半会是过不去的。
锦枫跳下马车,四周查看了一下,很快返回,禀道,“往右走有一天小路,应该可以绕过去!”
纪余弦点了点头,“走吧!”
“是!”锦枫重新赶着马车,调转马头,沿着那条小路往右行。
沿着小路走了不远就是一片山林,光线越发昏暗,四个护卫赶马守在马车的四角,警惕的看着周围。
山林并不大,很快便走了出去,护卫也暗暗松了口气。
锦枫回头道,“公子,前面似是个村子。”
苏九趴在车窗上往前看,果然,前面有人家,夕阳下,屋顶冒着炊烟,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牛羊的叫声,。
“今天晚上咱们有地方住了!”苏九回头对着纪余弦笑道。
少女巧笑嫣然,纪余弦也跟着勾唇轻轻一笑,抬眸向着窗外看去,看着越来越近的村子,眸光却深了深。
沿着小路进了村子,见这村子竟然还不小,有二十几户人家,白墙绿瓦,依山傍水,羊肠小路在村子中间穿过,很朴实的一个小山村。
此时天将暗,村子里的人正做饭,浓浓的肉香飘散出来,勾的人食指大动。
此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从胡同里跑出来,看到他们的马车顿时呆在那里,愣愣的看着。
锦枫停了马车,下车淡笑问道,“小兄弟,这村子里谁家可以留?!”
小孩头发很短,面上尽是灰土,穿着一件暗青色的棉袄,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们,喉咙滚动,然后返身又跑回了胡同。
那样子竟有些激动。
锦枫愣了一瞬,刚要转身,就听身后一苍老的声音道,“你们是过路的?”
锦枫倏然回头,见身后站了一老妇人,满脸的褶子,眼睛几乎已经看不到,驼着背在他们身上打量。
“是的,老妇人,请问村子里谁家院子大可以借宿?”锦枫客气的道。
“往前走,村长家屋子多,你们去那,看门前种着一颗枣树,就是了!”老妇人佝偻着腰,伸出手往前一指。
“多谢!”锦枫点了点头,重新上了马车往前走。
苏九正趴在车窗上,抬眸正见那老妇人盯着她看,咧嘴一笑,“好俊俏的丫头!”
那妇人笑容慈祥,苏九心里却说不出的怪异。
一路上又碰到几个村名,皆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们,那目光又不像是好奇。
苏九皱了皱眉,回头看向纪余弦,“等下叫你的人不要私自行动,去茅厕最好也结伴!”
纪余弦挑眉看过来,“夫人在担心什么?”
苏九摇了摇头,“现在还说不好!”
村子不大,很快就找到了村长家里,锦枫下了车敲门,“有人吗?”
村长家比其他人家看上去要富裕些,山石垒的院墙一人多高,黑漆木门,上面挂着两个铜把手,院墙外种着几颗红枣树。
很快有人跑过来,将门打开,探头往门外看了看,立刻笑道,“什么事?”
锦枫拱手道,“打扰了,我们在此路过,天黑想借宿一晚,不知方便吗?”
男人四十左右,尖瘦的脸,里面穿着灰色的长袍,外面是一个狐皮的夹袄,针线粗糙,似将狐皮扒了随便缝起来的,“方便,方便,贵客请进!”
他一边将门打开,一边回头喊道,“老婆子,来客人了,准备饭菜!”
苏九和纪余弦从马车上下来,见屋子里跑出来一妇人,穿着豆青色的襦裙,身体臃肿,脸上敷着劣质的脂粉,一跑一颠,那粉也似跟着抖落下来。
细眼在几人身上一打量,目光落在纪余弦身上,双眼顿时一亮,“几位气度非凡,一看就是贵人,真是让舍下蓬荜生辉啊,快请进!”
一边说着,眼睛仍旧黏在纪余弦身上,那种赤裸裸的打量,像是挑选肉摊上的肉,让人极度的不适。
锦枫眉心微皱,上前一步,将十两的银锭子递给那妇人,“叨扰了!”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妇人说着,却将银子已经收了起来,脸上的笑也越发腻人。
院子虽然简陋,却是两进的格局,前院极其宽敞,四间正房,两侧各有厢房,南墙下养着几头猪,苏九扫了一眼,那猪大的惊人,竟然有半人高,也不惧人,都探头看着他们这些陌生人。
进了前院花厅,有一个哑巴婆子上来给倒水,对着苏九等人咧嘴笑了笑,无声退下。
村长,也就是方才给他们开门的瘦脸男子,坐在椅子上,笑道,“山里简陋,几位莫要嫌弃。”
纪余弦和苏九并排坐在对面的罗汉椅上,锦枫和几个护卫站在身后。
纪余弦眼尾瞥了一眼那茶杯,身形不动,只浅浅笑道,“老丈客气!”
“我是这村子里的村长,姓郑,两位贵姓?”男人半眯着眼憨憨笑道。
“免贵姓纪,这是我的夫人!”纪余弦坐在落了漆的木椅上,身形风流,依然贵气卓然。
“哦,纪公子,纪夫人!”
此时妇人走进来,笑道,“饭好了,请贵客移驾隔壁,正好今日杀了猪,这肉可香着呢!”
苏九吸了口气,弯眼笑道,“怪不得一进村子就闻到了香气!”
“呵呵,您几位有口福了!”几人说着,从旁边的门进了隔壁屋子,方才那哑巴婆子正在摆饭,中间一大盆炖好的猪肉,旁边还有几道山中野菜,虽然和纪府的饭菜没办法比,看上去也是色味俱全。
“阿婆,去把少爷带出来,该吃饭了!”妇人对着哑巴婆子吩咐道。
婆子立刻点了点头,打开后门,往后院走去。
苏九疑惑的看着,见这村长夫妇的年纪已经五旬,儿子也应该有三十多了,吃饭怎么还需要人带?
正猜测着,就见婆子带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苏九几人都是一怔。
带进来的男子极其肥胖,走路都喘,而且最重要的是,竟然长了三条腿,两条和正常人一样,另外一条长在腰上,似人的手臂大小,走路时一颤一颤的耷拉着。
男子没有头发,头顶像是长的癞疮,一块一块的,化了浓似的往下流着不明的液体。
那张脸。。。。。说不出的怪异,眼睛鼻子嘴巴都没问题,甚至算的上好看,可凑在一起,总让人感觉别扭。
男子双目涣散,嘴里流涎,竟还是个痴儿。
哑巴婆子将男子扶在椅子上,盛了饭给他放在面前。
旁边村长笑道,“让几位见笑了,这是犬子,因为小时候得了一场病,就变成了现在这模样,我们也只好搬到这里过起隐世的日子。让各位受惊了!”
纪余弦面色不变,淡声道,“老丈多虑了!”
几人落座,村长问道,“纪公子要不要来点酒,我们有自酿的酒,口感还不错!”
“多谢老丈,出门在外从不饮酒!”纪余弦淡淡笑道。
村长讪讪一笑,“是,是!”
中间的盆子里都是大块的肉骨,腾腾冒着热气,异香扑鼻,锦枫他们赶了一天的路,中午只吃了一碗面,到了现在的确饿了,锦枫了解他的主子,知道别人吃过他就不吃了,所以先夹了一块想放进他碗里。
突然筷子被苏九挡住,少女对着他笑道,“忘了吗?今天是老夫人的忌日,咱们都不可以吃荤,还是吃素吧!”
说罢,将那肉夹回盆子里,又夹了一筷子素野菜放在锦枫碗里。
锦枫一怔,老夫人的忌日?
不是今日啊!
然而跟在纪余弦身边都是心思剔透之人,几乎是瞬间,锦枫便已明白苏九是不让他吃那肉,随即愧疚道,“属下该死!今日早上还听公子和夫人说起,这会儿一饿上来竟然忘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描了那肉盆一眼,眸光晦暗,难道肉有问题?
“不知者不怪,吃饭吧!”纪余弦淡淡道了一声。
“那既然这样,几位贵客只好用些素菜了!”妇人咧嘴笑了一声,忙给苏九夹菜。
苏九端着饭碗在鼻下一闻,赞道,“这豆干是自己晒的吧,好香啊!”
说完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
妇人笑的殷勤,“夫人真会说话,您喜欢就多吃点!”
“多谢!”苏九眸子澄澈,笑起来更显的灵动真诚,端起碗来,大快朵颐。
锦枫等人见苏九吃了米饭和素菜,才开始动筷子。
纪余弦眸光极深的看了苏九一眼,弯唇轻笑。
对面哑巴婆子夹了肉放在郑少爷碗里,他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拿了便啃,啃的满嘴流油,头上的脓液也顺着额头流下来,他一起抹进嘴里,两眼痴痴的看着苏九,含糊的喃喃道,
“真好看,真好看!”
苏九脸色不变,旁边的几个护卫只觉连碗里的素菜都吃不下去了,胃里一阵阵犯呕。
妇人那了手帕给少爷擦嘴,眼神宠爱,低声斥道,“不许对客人无礼!”
少爷被说了一句,害羞的低下头去,仍旧时不时拿眼睛瞄着苏九。
除了苏九他们一行,村长家的人都开始吃盆里的肉,香味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异常的香气扑鼻。
“纪公子这是打哪里来,到哪里去啊?”村长突然问道。
“打盛京来,去靖州探亲!”纪余弦淡声笑道。
“盛京来的,那一定是富贵人家了!”妇人惊叹一声。
“只是做点小生意罢了!”纪余弦一声狭长的凤眸敛着光华,波澜不惊。
这一顿饭,只有苏九和平常一样吃了三碗饭,其他人几乎都没怎么吃。
饭后哑巴婆子带少爷回房里去,妇人带着他们去看住宿的地方。
“山里人家,平时也没客人,地方不宽敞,只有两间屋子能主人,我让阿婆已经收拾出来,几位跟我来!”妇人手里拿着一根蜡烛,语气热情周到。
后院是村长自己住的地方,给苏九他们安排的住处在前院,靠西的屋子里。
第一间进去里面是一张火炕,旁边点着碳炉,靠窗放着一张木桌子,墙角放着一捆艾草。
妇人先进去,将一把艾草塞进炉子里,草叶顿时呼呼着了起来,满屋子的艾草味。
“山里有虫蚁,这屋子又许久没人住,得拿这草熏一下才能住人!”
锦枫拱手,“多谢!”
妇人笑了笑,烛火下脸上的粉脂白的有些瘆人,将桌子上的烛火点燃,“这屋子大,委屈几位一同睡在炕上吧!”
“好!”锦枫点头。
火炕够大,睡四五个人不成问题。
妇人又领着苏九和纪余弦去隔壁的屋子。
隔壁屋子里放的是一张床,铺了新的被褥,妇人进门也先将艾草放进炉子里,把手里的烛台放在桌子上,“委屈两位了!”
“叨扰了!”纪余弦语气客气。
“那贵客早点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这里有盆子,炉子上有热水,这大冷天的洗洗脚更舒服。”
说完,妇人笑咪咪的在苏九和纪余弦身上一扫,扭着肥胖的屁股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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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恶鬼
待妇人走后,锦枫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根蜡烛,点燃后放在桌子上,将妇人拿来的蜡烛吹灭。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些为好!”锦枫解释道。
“嗯。”纪余弦打开窗子,站在那,看着夜里寂静的山村,烛火将他欣长的身影拉的细长。
“对了,少夫人,今天那肉怎么回事?”锦枫问道。
闻言纪余弦也微微侧头看向苏九。
苏九正在打量屋子,闻声回头,淡声道,“那不是猪肉!”
“不是猪肉?”锦枫皱眉,疑惑道,“不是猪肉是什么肉?”
苏九眼珠一转,移开目光,耸肩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是知道的,那个味道她一辈子不会忘。
刚进伏龙帮的时候,她只是个乞丐孩子,有一天看到帮里的几个头目正在烤肉,她闻着那香味馋的口水直流,不由自主的凑过去,其中一人扯下一块肉递给她。她欣喜若狂,刚咬了一口,就见火上烤着的肉露出人的脚趾。他们烤的是人的大腿。
她跑到一旁吐的翻江倒海,那几个人嚼着肉哈哈大笑。
她对这种香味简直永生难忘。
但是现在她不能说,这一家似乎并不只是吃人肉那么简单,整个村子似乎都透着无法说的诡异,现在告诉锦枫,他们未必安奈的住,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她要看看这一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不知道?”锦枫惊愕的反问。
苏九回眸挑眉,“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问题吗?”
锦枫,“…”
不知道为啥让他们吃?不知道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纪余弦看着少女眸含轻笑,转头对着锦枫道,“好了,回去休息吧。”
锦枫点了点头告退,“我们就在隔壁,会留人轮流守夜,公子这边若是有事敲墙就是!”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锦枫的身影自窗前走过去了隔壁。
苏九打了个哈欠也准备上床睡觉。
“洗脚!”男人突然回头道。
苏九已经倒在床上,皱着眉头道,“今天能不能不洗了?”
纪余弦看着她歪倒在床上懒洋洋的模样心头滑过一抹柔软,亲自拿了木盆,倒了热水放在床下,伸手去脱她的鞋袜。
苏九猛的坐了起来,讷讷道,“我自己来!”
她可不习惯让人伺候。
况且她还是有求于纪大公子,他不摆架子让自己伺候她就烧高香了。
苏九没有任何扭捏羞涩的除了鞋袜,脚泡在水盆里,浑身舒爽,只觉这一天赶路的疲惫都消失殆尽。
纪余弦幽眸滑过少女白皙玲珑的双脚,眸底流光闪烁,方要启口,目光一掠窗外,走过去伸手将帘帐拉上。
“怎么了?”苏九抬头。
几乎是同时,她已经听到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对着纪余弦微一挑眉,双脚出来,然后端着洗脚水慢慢靠窗子。
纪余弦一掀帘子,苏九抬手将水泼了出去。
两人配合默契,水泼出去,就听外面,“啊”的一声,有人似摔倒在地上,随后哭哭啼啼的跑了。
是村长家的那个痴儿少爷,半夜来偷看苏九。
苏九眸子浅眯,和纪余弦对视一眼,却都未多言,大概都觉得的这户人家十分诡异。
没有条件洗澡,纪余弦也只洗了脚后,上床休息。
床帐放下,两人并躺下才发现的这床极窄,只是普通人家的单人床榻,和纪府的根本没法想比。
苏九睡在里面,半个身子紧紧贴着墙壁,纪余弦还有半个手臂在外面悬着。
山中冬夜极是安静,刚刚戌时,天已经黑透,整个山村静下来,偶尔深山中传来一两声动物的低鸣,引的村子里的狗一阵狂吠,半晌,又渐渐恢复清寂。
桌案上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炉子里的碳也渐渐熄灭,房间里越发冷的如冰窖。
苏九手臂贴着山石的墙壁,冰冷的感觉透过来,渗入骨髓,似针扎似的麻痛。
苏九困的厉害,又觉得难受,半睡半醒间翻了个身,面向外面。
纪余弦大概也觉得悬着手臂难忍,侧身向里。
两人相对而眠,近在咫尺,呼吸相闻,男人身上淡淡清冽的水莲香随着他的呼吸喷在脸上,苏九睡意渐无,只觉这样近的距离让她十分不适。
身体微微一动,刚要转身朝向里侧,男人的手臂突然伸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半抱的姿势困住她。
暖意从男人身上传过来,让人异常的贪恋,苏九闭着眼睛,不在乱动,呼吸渐渐平稳进入梦乡。
纪余弦睁开眼睛,只见微弱的烛火下,少女蜷着身子,长睫若丹青小扇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孔上落下淡淡暗影,额前的碎发落再来,拂过她挺翘的鼻尖,越发添了几分安静。
她手臂冰凉,纪余弦不由的靠近一些,将她整个人纳在怀中,呵护的姿势抱着她。
此刻的亲近没有刻意的挑拨和动情的旖旎,只是两个人在寒夜中互相拥抱温暖,或者还有一丝丝不曾发觉的心疼。
夜渐深,案上的烛火熄灭,周围一片漆黑如墨。
刚到子时,纪余弦突然惊醒,见苏九已经起身,脱了白日里的衣裙,穿着暗色的紧身衣,身形纤细匀称。
“你要去哪儿?”男人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慵懒而性感。
苏九正背对着他束发,闻声回身,低声道,“这户人家有问题,我现在要去看看!”
窗外不知何时有了月色,清亮如洗,朦胧的光影透过来,少女的面容模糊,只一双眸子极为清澈。
纪余弦长眸轻转,低低笑道,“夫人走了,谁保护为夫?”
苏九四下一看,找了一块石头放在床上,“听着动静,要是有人来,就用这石头砸对面的墙,锦枫他们一定会很快过来。我去去就回!”
过子时,该来的就要来了,但在这之前,她还是很好奇这家人到底隐藏了什么。
说罢,苏九将一块黑布蒙在脸上,只露出眼睛,打开门,轻步闪身而出。
纪余弦缓缓起身,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微微皱眉。
出了门后,苏九纵身上了屋顶,身手矫捷,灵动如猫,伏在屋顶上,想先去探后院。
借着月色,苏九看到后院比前院还大,格局几乎一样,四间正房,左右各有厢房,西厢房后有一小门通向院外。
一片漆黑中,最靠东的屋子里有微弱的亮光。
已经三更天,什么人还没睡?
苏九刚要纵身过去查看,就听吱呀一声门响,一黑色的身影从西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似端着什么东西,出了门往东走。
苏九立刻伏下身子,一动不动的看着。
男子端着碗,进了有亮光的那间屋子,等他进去,苏九飞掠追上去,无声的落在后院的房顶上,顺着屋檐倒挂在窗子上方。
然而离的远,根本听不到屋子里说什么。
苏九眼睛一转,见木窗上方有一个防雨的台子,只是极窄,只有一个孩子的宽度。
苏九翻身而下,前胸紧紧的贴着墙壁,侧身正好落在那台子上。
头微微往前一探,舌头舔开窗纸,眼睛凑上去,见屋子里有两个人。
屋子里的布置也几乎和前院一样,一张古旧的床,一张斑驳的桌案,此时床上躺着一个老妇人,半倚在床榻上,前面男人挡着,看不清面容,只闻到里面有熟悉的血腥味散发出来。
男人将碗端过去,喊道,“娘,该喝药了!”